第75章

    “要不然,你兄长问我家中有几口人,我有没有通婢妾室,有没有定亲做什么?”

    傅歧抓了抓脑袋。

    “你,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直觉强……”

    祝英台张了张口,人都傻了。

    “我兄长真的就这么直接问了?”

    “是啊,我说我还没成人就来了会稽学馆,丫鬟是没的,小厮不少。”傅歧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英台啊,我虽然和你关系好,不过说真的,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不了主,你家就是看上了我……”

    “走走走走走,我才不想祸害我家妹妹!”

    祝英台直接翻了个白眼。

    “他还问什么了?”

    “你兄长大概很担心你在会稽学馆里呆的不快活,把你在会稽学馆的事问了个遍。什么你和谁关系比较好啦,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啦……”

    傅歧越说,祝英台表情越紧张。

    “然后问了问我徐之敬和褚向的事,又问了问甲舍里住的一些士生。”

    傅歧对着祝英台邀功:“我一直觉得你家里人太苛待你,给你带的人也太少了,我把你在学馆里差点被蛇咬半夜被爬墙的事都说了,我想你大概不好意思跟你那兄长诉苦,怎么样,谢谢我吧?这么一来,你家不给你再配七八个小厮护卫都对不起你祝家庄的出身!”

    祝英台一听到“半夜爬墙”、“差点蛇咬”就眼皮直跳,待听完了更是飞起一脚踹在傅歧腿肚子上,把自己气个半死,也不解释为什么踹他,掉头就走。

    “什么鬼!”

    傅歧被祝英台踹的莫名其妙,糅着小腿肚子龇牙。

    “兄弟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心惊肉跳的祝英台出了屋,越想越觉得再上学无望了。

    她在学馆里并不算安分守己的那种人,但半夏老实,安布口拙,两人不会主动把她在学馆里做的事传回去,可祝英楼在傅歧这听到这么多,必定是要去会稽学馆问一问的。

    谁知道她做的哪件事在祝家人的眼里,会不会就变成出格呢?

    左想右想,如今祝英台只能寄希望在马文才身上,也希望他的“我自有办法”是真的有办法了……

    ***

    马文才的伤口恢复的很快,加上祝英楼财大气粗,在方家并没有住多久,所有人就继续上路了。

    一来年关将至,一到了年节时官道就格外难走,查验的也时间也长,必须早点回去;二来在大婆儿巷实在不够宽敞,之前住他们几个还好,祝英楼一来地方根本不够,与其在这里窝着,还不如上路出发。

    马文才所坐的马车也是鸟枪换炮,不但四个轮子按照祝英台要求的包裹上麻絮羽毛和厚厚的皮革,车厢里也颠了厚厚的丝被和皮毛,点着炭盆和熏炉,即使路上颠簸,也不会太过难受,温暖的车厢里更不必穿着厚厚的冬衣,一直发痒难耐的伤口不用和厚重的衣襟来回摩擦了。

    至于祝英台坐的马车,更是舒适暖和,马文才是病人需要有人贴身照顾,马车自然更宽敞些,祝英台的马车虽小,可给她打发时间的书籍棋盘小食无一不全,车轮包裹车中四处是靠垫和毛毯,躺在车厢里睡觉都行,看的傅歧羡慕极了。

    相比于其他人惊叹于马车的舒适,梁山伯更惊讶的是祝英楼能在这么快时间里购齐马车、布置车厢的本事,要知道马匹是梁国的稀缺资源,哪怕是这种拉货拉车的马也不多见,如果是年轻力壮的良马,则有钱都难在市场寻觅,尤其现在已近年关,马贩也都纷纷返回北方产马之地,祝英楼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匹马,实在是个谜团。

    不过梁山伯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虽心中有些惊奇,却没有真去问祝英楼什么,只是让他对祝英楼和祝家庄的势力与本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而已。

    傅歧是个不爱坐车的,所以马文才的五花马似锦就便宜了他,他大半时间倒是骑马驰骋在队伍前列。

    由于返程的时候祝英楼带了不少的人,这些人大多不是骑马,而是坐在拉东西的驴车上,回程速度慢了不少,傅歧也很少能快马跑起来,多是慢悠悠的趟着步子,未免有些无聊。

    梁山伯大部分时间骑着小驴跟在队伍中,有时候风太大也会在马文才的车厢里暂时歇息一会,他向来心细,行路中几位同伴未想到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他察觉,继而进行补全,因此竟吸引了祝英楼的注意,在旅程中对待梁山伯,倒比对傅歧、马文才更热络些。

    祝英楼的这番变化让祝英台又是惊又是喜。

    喜的是祝英楼并未因士庶之别对梁山伯表现出轻蔑和傲视,惊的是祝英楼比马文才还看重身份,居然对梁山伯表现的如此“特殊化”,难不成又是误会了什么,跟最初和傅歧刻意交好似的,故意套话?

    怀揣着这样的担忧,祝英台实在坐不住,趁着一次在街亭歇息的时间,钻进了马文才的车厢里。

    马文才和梁山伯一般,是个手不释卷之人。前者手不释卷,是因为自认只是中人之姿,若再不努力,哪怕重活一次,也还是个庸人;后者是家境贫寒,从小只要得到可以借阅的书籍,一定会看到能烂熟于心为止。

    马文才手不释卷的习惯使得他走到哪儿都带着大量的书籍,或是在当地购买,或是专门携带,而这习惯又间接便宜了梁山伯,让他能从马文才那借阅到不少书卷。

    说实话,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祝英台总是有些“心虚”。

    她的天赋和知识量大多来自于祝英台原身,她论努力比不上马文才,轮智商比不上梁山伯,偏偏明面上看起来和两人不相伯仲,就跟作弊器金手指加成过的一般,虽然结果相同,心理上总是低人一等。

    所以一看到马文才在看书,祝英台下意识就想出去。

    “既然进来了,肯定是有事找我,出去干嘛?”马文才瞟了她一眼,合上手中的书,“找我什么事?”

    祝英台见马文才搭理她了,倒不好出去了,盘腿坐下,开始一五一十说着自家兄长这一路上颇多不对之处。

    “……你看,他之前防傅歧都跟防贼一样,我平时想进你车厢也还被他用各种借口拦着,可这段时间他跟梁山伯几乎是并驾齐驱,刻意放慢速度,一聊就是一路……”

    祝英台用手指骚了骚鬓边落下来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担心我兄长看谁都跟我意中人似的,给他下套子……”

    饶是马文才定力惊人,又听惯了祝英台的风言风语,这次听到祝英台的话,还是惊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也许是他笑得太过肆意,倒惹恼了祝英台。

    “喂喂喂,你觉得我说得不对没关系,这么笑就有些过分了啊!”

    祝英台恼羞成怒。

    “我说,你们祝家庄是怎么养出你这样想法的?我原以为祝家庄的庄主和夫人都跟你一般,不在意士庶之别,可一想到兄长的行事之风,多半不会如此。如今再见英楼的行事做派,更不是胡闹之人,偏偏你却和他截然不同……”

    马文才指着祝英台笑道:“你还爱胡乱臆测,你真以为……哈哈哈!”

    “你到底在笑什么!”

    祝英台被笑的越来越火。

    “你兄长拿自己做标准,自然是看不上我的,更看不上傅歧。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同龄未婚的士族之中,如我和傅歧这般洁身自好又家世相当、不拘门第的子弟并不多见,所以他一边嫌恶我们不够优秀到匹配他‘才貌双全’的妹妹,一边又苦恼于我等家世相当,可为婚配……”

    祝英楼的心思很好猜,但未免太过高傲,将他们这些士子都当做大白菜一般挑肥拣瘦。

    “可你现在女扮男装,他也不知道我早知道此事,不好表现的太过热络,毕竟我不是傅歧那笨小子。所以只能对我刻意疏离,但又在起居旅途上照顾的无微不至,让我欠下人情……”

    “你说你兄长突然对我们疏远了,那不是真的对我们态度大变,而是心中有了估量,便不好让我们察觉他的心思。”

    马文才是个人精,最善于揣测他人的心思,此时一针戳破,他还没有什么,听着祝英楼打算的祝英台倒闹了个大红脸。

    “所以,他对傅歧也是……”

    “多半如此。傅歧毕竟论家世,比我家还强些。”

    傅歧家世代门阀,虽然傅翙这一支不算显达,可建康令掌着天子门户,品阶虽不高,也算是清流要臣。

    “只是祝家庄毕竟是地方豪强,傅家是将种出身,若交从过密,倒对两家都有不好,你兄长心中有所分寸,这份距离在你看来,就是突然对傅歧疏远了。”

    “我这哥哥,未免也太……”

    祝英台愣神。

    “居上位者,一举一动皆影响重大,他又不是我等白身无势的官宦子弟,豪强之主,已经不亚于一方门阀了。”

    马文才估摸着祝英台虽然知道离开祝家庄难,却还没明白自己抵抗的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只能幽幽叹息。

    “你兄长这般行事滴水不漏的,才是能够立身于世的强者。”

    “那,那他为何独独对梁山伯和颜悦色,折节下交?”

    祝英台心中最后一丝隐秘的希望也被马文才哗啦一下熄灭,虽然明白马文才说的泰半是真的,却还是不甘心地问出口了。

    “难道不是梁山伯优秀到,已经让我兄长抛弃门第之见了?”

    “山伯兄自然是寒门之中少有的人中龙凤,只是……”

    “哎,看来祝英台还有奢望……”

    马文才心中暗叹。

    “她还隐隐寄希望于祝家诸人能不计门第之见,同意她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若她看不透这世道的残酷,便是我和她一起研究出那些方子,她也终会是摇摆不定……”

    罢罢罢。

    总是像是雏鸟般护着她,她又何时才能有勇气展翅?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同情,回望与等候答案的祝英台。

    “这问题,其实你去问梁山伯更合适。”

    “咦?”

    祝英台错愕。

    “去吧,你若心中真有不解,去问梁山伯,他会给你答案。”

    第161章

    乐土何在

    下了车,祝英台一直处于天人交战的恍惚之中。

    和梁山伯相反,她本性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若是一个问题得不到答案,接下来的好几天都会抓耳挠腮,恨不得把别人脑子挖开看一看答案才好。

    她去问马文才问题,马文才回答了,也告诉了她该如何知道接下来的答案,她却犹豫了。

    就像傅歧虽然很不喜欢动脑想什么,可是他还是能够凭借自己的直觉避开很多危险一般,他出身不凡,环境带来的眼界就足够让他靠直觉和经验过的很好,所以即便傅歧在会稽学馆里呆了这么多年,却没被什么人骗过,更没有给人留下什么“冤大头”之类的印象。

    现在的祝英台也是如此,明明她知道去问祝英楼或梁山伯问能够最快得知答案,却隐隐觉得那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或者说,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都怪马文才,兜什么圈子!”

    祝英台踢开一块石子,郁闷地自言自语。

    “什么兜圈子?马文才现在的身体能骑马吗?”

    休息即将结束,马上又要出发,刚刚整理好骑具的傅歧恰巧走过祝英台身边,听她说起马,忍不住紧张。

    “那我是不是要把似锦还他?”

    “不是马文才要骑马。”祝英台被傅歧逗得没那么憋屈了,“是……哎,说了你也不知道。”

    她看着牵着马的傅歧,见左右无人注意,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傅歧身边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我兄长对梁山伯,特别亲切?”

    她抬头瞟了那边一眼。

    此时梁山伯正在和亭长说些什么,大概是补给上有些不妥,双方稍微交谈的久了些,祝英楼便过去询问了下,随口答应了什么。

    梁山伯在祝英楼答应了什么之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然而并没有如同和马文才在一起时那样继续劝说,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此事。

    祝英楼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像是又“指点”了他下什么,对他有说有笑,似又赞赏,可再仔细看看,似乎那热络并没有进入眼睛里。

    若是平时那边说话的是马文才和梁山伯,祝英台一定好奇心爆了棚,三两下窜过去问到底怎么回事,可现在却只敢鬼头鬼脑缩在傅歧背后往那边张望。

    “哈哈哈,是吗?”

    傅歧闻言也回头看了那边一眼,笑着一脸理所当然道:“祝大郎性子爽朗,对谁都亲切的很呐!”

    你眼睛是瞎的吗?

    祝英台一口气噎在喉咙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不过被傅歧这么一插科打诨,祝英台情绪倒没那么紧张了,等祝英楼因其他事离开,梁山伯牵着青驴准备上路时,祝英台假装瞎逛,逛到了梁山伯的身边。

    看到祝英台过来,二人都有些尴尬。

    那天在马文才屋里,祝英台对着马文才宽衣解带,莫说知道她是女人,就是男人,以这时士族对风仪礼度上苛刻的要求,祝英台都算是“狂浪”了。

    好半天,还是好脾气的梁山伯先打破了僵局。

    “找我有事?”

    “没什么,就好奇刚刚你刚才跟亭长在说什么,后来我兄长又跟你说了什么……”

    祝英台的小心翼翼让梁山伯发出轻笑。

    他对祝英台和傅歧的态度向来照顾到无微不至的地步,所以在祝英台还没不自在之前,自己便先给出了答案。

    “这驿亭里的人手脚有些不干净,将我们拿去委托喂马的豆料掉了包,有些车厢更是有翻动过的痕迹,所以我旁敲侧击的问问,看看是亭长不知道只是底下人所作,还是这驿亭就是个不干净的。”

    驿站是官府所办,没有为来往官员出差的“驿券”,除非遇到那种“赚外快”的胆大驿官,否则并不能住宿。

    但驿站和驿亭都可以暂时歇脚,驿亭若是私驿,也可以住宿。但私驿比起官驿或城中的客店自然条件要差得多,喂马付了钱也只能喂草料,要豆料就得自己准备。

    祝英楼急着赶路,不愿掉马力也不愿让马掉膘,豆料自然是不省的,这边的驿亭见马都少,给拉车的马喂豆子的大概见的更少,知道这些人不差钱,大概也就起了些不该有的心。

    出门在外,什么人都有,祝英台和他们一路过来也见过许多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于是“哦”了一声。

    “是这样,那我兄长过来……”

    “祝大郎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么点豆料的,贵重的物件都有人看着,那些人翻动的大多是我们的东西。”

    梁山伯脸上又升起无奈:“马上要出发了,祝大郎不愿节外生枝,他常年出门在外,当然比我有见识的多,我就没再问了。”

    祝英台恍然大悟。

    要是那时过来的是马文才,梁山伯必定在和他一唱一和唱双簧,唱的那亭长乖乖把豆料还回来。这时候许多贫穷人家都不见得吃的上豆饭,那些人贪的,都够歇脚钱了。

    马文才最恨别人把他当傻子,梁山伯则是绵里藏针,路上许多人看他们年少又多金想要宰肥羊,都是被他们这么一唱一和乖乖认栽的。

    但真到了祝英楼这样的人眼里,像是驿官这样的贱役本该就做些偷鸡走狗之事,怕是觉得全天下都是这样,反正也不在乎那些小损失,更不愿低下身份跟他们“斗智斗勇”,梁山伯知道祝英楼是什么性子什么见识,当然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辛苦你了……”

    祝英台叹气。

    “言重了。”

    梁山伯也不知两人为何会聊到这上,只是觉得现在气氛难得的好,笑得越发和煦温润。

    “梁山伯,我有一个问题就没想明白,我想问问你,要是你觉得难回答,可以不回答我啊……”

    祝英台有些吞吞吐吐地问:

    “我觉得我兄长对你特别和气,比对马文才和傅歧还和气,经常听从你的意见,还对你勾肩搭背,为什么呢?”

    她知道梁山伯是个不会吹嘘自己的人,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那个,你很厉害,我不是觉得你不够厉害到我兄长另眼相看才好奇问这个……”

    “我明白。”

    梁山伯自然明白祝英台是什么样的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笑得如此苦涩。

    也是该清醒了。

    “昔日吴起为将,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有个士兵生了恶疮,吴起替他吸吮脓液。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此事后放声大哭。”

    他看着祝英台,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惯有的那种笑意。

    祝英台知道他说话不似马文才那般直击人心,往往有些迂回委婉,所以仔细听着他所说的典故,希望能从其中听懂些什么。

    “有人说:‘你儿子是个无名小卒,将军亲自替他吸吮脓液,你怎么还哭呢?’那位母亲回答,‘不是这样的,当年吴将军替我丈夫吸吮毒疮,他感恩戴德,在战场上勇往直前,最终死在敌人手里。如今吴将军又替我儿子吸吮毒疮,我不知道他会死在什么地方,因此我才哭泣。’”

    祝英台听完了整个故事,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梁山伯。

    见到祝英台愧疚又愤怒的表情,梁山伯像是受了某种诱惑一般,带着安慰的表情,学着马文才经常做的那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似乎能够理解马文才为什么经常这样做了。

    梁山伯自认自己从小聪慧,又像是天生的天赋一般,总能早早察觉别人对他的企图。入了学馆中,披着“不拘门第”的外皮对他招揽的人也不是没有,他早就习惯了。

    可是看到这样维护又愤怒的眼神时,他还是会心中滚烫一片。

    “知道了,就回车厢里去吧,外面风大。”

    梁山伯仔细感受着掌下那一丝细柔,狠心抽回了手掌。

    祝英台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面目面对梁山伯,被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祝英台竟羞愧的掉头跑了。

    在这一刻,祝英台才明白自己害怕的是什么。

    “士族则交,庶族则用”的观念,似乎已经成了一种铁律植入了这时代大部分人的价值观里,以至于春秋秦汉时“伯牙子期”一般的美好情感,已经变成了被功利包裹的笑话。

    一时间,祝英台竟有些讨厌马文才拐弯抹角的让自己去追寻答案。

    哪怕是马文才开门见山的直接击破她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比如今梁山伯好似轻描淡写的引经据典要温柔的多。

    连梁山伯这样的人都已经看开了,并觉得这理所当然,她又能改变些什么?

    哪怕再来一次“梁祝”,哪怕梁山伯比马文才、比傅歧更加优秀,可他是寒门,注定了梁山伯依旧只能“呕血而死”,自己也依旧只能“撞碑化蝶”。

    除非打破这个世道的规则,否则将她永远找不到心目中的“乐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马文才:(哼着小曲)手撕蝴蝶,我最爱吃啊,啦啦啦……

    第162章

    祝家之谜

    祝英台走后,梁山伯也翻身上了驴,

    被冷风吹拂着,似乎那寒冷也浇灌进了他的脑袋,让他心中刚刚生出的滚烫又冷静了下去。

    有些话,

    他没法对祝英台说,譬如祝英楼对他不同寻常,对马文才和傅歧却多有苛刻,是因为祝英楼潜意识里,便没有把他当成可以“拐走”妹妹的对象。

    以英台保护者自居的嫡亲兄长,在寻找接手自己任务的“对象”时自然诸多挑剔,这种考量和审视让他产生了居高临下的疏离感,可他梁山伯是寒门,是和祝家的世界云泥之别之人,在他的观念里,

    和他同样出身、经历的妹妹,便不可能把他梁山伯放在眼里。

    还未进行“审视”,他便已经被淘汰了。

    这样的话,又如何说给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的祝英台听?

    就连刚刚驿站之事,祝英楼虽然赞赏他细致入微,精明可靠,可也未必没有“也只有寒门出身的穷酸小子才计较这些豆料和不值钱包裹”的意思。

    马文才虽也看不起寒门,却更瞧不起品行不良的笨蛋。

    即便是马文才这样,也不是一开始就对他友好的。

    说到底,在没有与之同患难、共生存之前,士族们也没有义务去莫名其妙地对一个“低贱”的吏门之人交付诚心。

    所以就这样吧,做好自己,不妄自菲薄也不好高骛远,这才是他梁山伯的“处世之道”。

    祝英楼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人,除了马文才和梁山伯,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祝英台。

    祝家父母的性格,都是无法让人产生“亲切感”的类型,祝英台穿越过来不久,只是为了掩饰本性不被当做妖怪烧掉,都要拼尽全力,更别说和祝家人如何亲密。

    祝英台也不是没有奢念的,她原想着,自己硬着头皮提出想要女扮男装上学这种事情都能被允许,说不定祝家人也不过是外冷内热,其实也不是那么拘泥于礼教之人。

    可在祝英楼身上,祝英台彻底打破了这种奢望。

    在接下来的旅程里,祝英台少见的沉默寡言,加上返程的路途十分无聊,以至于连最粗神经都傅歧都感受出了祝英台的变化。

    对于祝英楼来说,妹妹突然“文静”了不过是回复了应有的样子,之前又哭又闹才是“抽风”了。而马文才心中知道她在抑郁什么,只等着她自己想清,竟也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

    傅歧是个爱热闹的,马文才养伤,梁山伯正经,这一路上全靠和祝英台聊天玩笑打发时间,祝英台一安静,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傅歧。

    “你怎么死气沉沉的?”找了个空,傅歧拉住梦游似的祝英台,“谁欺负你了不成?”

    “没。”

    祝英台勉强打起精神应付。

    “就是马上要回家了,有点不愿意。”

    “我还以为是上次我说我的亲事要父母同意的事儿得罪了你呢。”傅歧松了口气,“后来想想也不该,你连马文才和梁山伯都不搭理了!”

    听到“马”、“梁”二人的名字,祝英台脸上露出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只是傅歧没有察觉,依旧还在喋喋不休:“哪里轮得到你怕回家,这都快到建康了,该怕的是我才对。”

    他想起家中的事情,难得脸上一片愁绪:

    “我托马文才给我打探兄长的下落,虽他说有了眉目,可我家里人都没办法,我心里也没底。这事我答应了马文才,又不能透露给家里人,你出来是危险,好歹你兄长把你找回来了,我呢……我……”

    他越说越是悲恨,明明是来给祝英台开解的,自己反倒情绪低落起来。

    祝英台这一路浑浑噩噩,等到傅歧说起才想起这已经到过年了,他们不是要回会稽学馆,而是各自回家的,等年后才返回学馆,如今已到齐郡,不过几天路就到建康了,傅歧也该和他们分道扬镳,回到家中。

    过了建康,顺水而下,再往南走,就该马文才回吴兴了。

    梁山伯是山阴人,就在祝家庄所在的上虞隔壁,也就是说,最后就剩她、梁山伯和祝英楼一路同行?!

    想到后面该有多尴尬,祝英台突然打了个哆嗦。

    “你冷吗?”

    傅歧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和祝英台吐苦水也于事无补,反倒两个人都难过,赶紧赶她回车里。

    “你还是回去吧,别着了风寒。你也别想太多,我看祝大郎挺疼你的,不至于让你回家受罚。就算你爷娘要罚你,就学我,小棍则受,大棍则走,打不了收拾包裹来建康找我,或是去吴兴找马文才,最不济,上虞还有不少学馆里的同窗,谁不能收留你?熬过风头,往学馆一躲,我们护着你!”

    傅歧淘气惯了,做错事被追打的鸡飞狗跳是常事,说起“逃家经”来是头头是道,还顺手指着远处的梁山伯对她提点。

    “对了,梁山伯家不就在山阴么?才半天路嘛!他无父无母,家中屋子肯定还空着,条件是差了点,可是至少能让你吃穿不愁……”

    “不必了!”

    见他指着不远处的梁山伯,祝英台惊得连忙压下他的胳膊,可惜已经晚了,梁山伯顺着目光看了过来。

    祝英台“唰”地一下转过了身,避开了梁山伯的目光。

    傅歧满脸疑惑的看了看两人,见梁山伯还是好脾气的对他们笑了笑,估摸着大概没什么大问题,可又觉得被憋得要死,等梁山伯一走开,立刻将祝英台肩膀拍的啪啪响。

    “你到底怎么了?梁山伯性子这么好,你总不会和他吵架了吧?”

    “傅小郎!”

    祝英楼远远的看见傅歧在对祝英台“动手动脚”,目光如炬般看了过来,突然喊了一嗓子。

    “前面我们就要走水路了,你是要回建康?”

    傅歧被祝英楼这一打岔,便把祝英台和梁山伯之间的别扭抛之脑后,应了一声就朝着祝英楼过去,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虽说祝英台对这位兄长颇有忌惮,可此时此刻,她倒感激祝英楼帮他岔开了这个难以解释的话题。

    可傅歧的话倒让她有了一丝希望。

    若是祝家庄里压力太大,她便按傅歧说的,想个法子偷偷溜出来,去投奔马文才就是了。

    马文才家不比梁山伯家只有几亩薄田,总不能少她这一口饭吃吧?以他们的交情,马文才应该也不会见死不救,把她赶出来……

    最不济,还有傅歧。

    想到这里,祝英台心定了定,一路虽然还是寡言少语,但至少没有那么愁云惨雾了。

    正如傅歧所言,他们总是要分道扬镳的。

    已经到了年底,祝英台几人肯定是赶不上过年回到会稽郡了,可傅歧回建康却一定能赶上过年,在和祝英楼商议了过厚,傅歧还是选择了单人匹马的回家去,只带上一些细软和自己的大黑。

    他会武,马文才又把马借了他,加上这段路他也熟悉,祝英台和马文才几人都不担心他的安全。

    立下正月过后学馆相见的约定后,傅歧打马扬鞭直奔建康,和他们的队伍就此分开了。

    傅异被魏国所俘下落不明,傅歧突然一改往日能不回去就不回去的态度急着过年回去,未必没有担心家中父母的原因。

    梁国过年会罢朝半月,这半月是士族和官宦们交际频繁的时候,以前这种家中小辈的交际都是由傅异在做,可今年傅异不在了,若傅歧还不回去,傅家这一支就要被人笑话无人了。

    哪怕再性格洒脱个性桀骜,傅歧毕竟还是个士族,他洒脱和桀骜的倚仗来自于他出身士族,而他的血脉也在呼唤着他,告知他为了这份倚仗该做些什么。

    相比之下,从现代来的祝英台,实在是太缺乏这种觉悟了。

    好在除了马文才以外,谁也不知道祝英台脑子里的这份离经叛道,就连对祝英台最为关心的梁山伯,也仅仅以为她只是个拥有不同于寻常人胸襟的奇女子罢了。

    和傅歧分开后,一路上,祝英台在思考着各种能够脱离祝家庄的办法,她甚至连“假死”都想过了,可一来她没有这个医学条件,二来祝家庄里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掩护她做出这种事情,她来的时间太短,根本没有培养出什么心腹,以前的旧人不敢重用,现在用的半夏又太沉不住气,思来想去,祝英台倒活活将自己憋屈死。

    就像是想要把祝英台最后一丝希望也堵死似的,从离开建康到达东扬州开始,祝英楼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在诸人面前展现出了祝家庄惊人的一面。

    他们一群人没有一个是官身,驿站自是住不了的,但寻常客店也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更何况是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

    可这祝英楼就像是相交满天下似的,无论停宿在哪里,必定有妥善接待之处,这些接待他们的“好友”要么是一方豪强,要么是当地官宦子弟,也有巨贾富商之流。

    所以从进入晋陵之后,他们这一路或住的是别院山庄,或住的是闹市大宅,有些地方就在山水宜人之处,这一路下来倒不像是赶路,倒像是在四处游玩。

    要不是天气太冷,马文才又有伤,以马文才的性格肯定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好好的和这些人交际一番。

    饶是大多数祝英楼的“朋友”没有出面,可这行程安排上的面面俱到也太让人惊骇了点,有些人家甚至直言要将家中接待的姬妾或巧婢之流送给祝英楼,一路打点他们的起居和饮食。

    考虑到祝英台也在,祝英楼大多选择了婉拒,可即便是这样,等到他们离开吴郡的时候,车马里满载的礼物已经多到严重拖慢他们的行程,不得不分作两批回上虞的地步。

    此时马文才伤已好了大半,面对祝英楼如此不动声色的显露出祝家庄的能量,马文才也暗暗心惊。

    他一直知道但凡能够立下几百年基业的庄园必有独特之处,可祝家庄并不是宗室大族林立的会稽郡里最强的豪强人家,若说祝家庄因地理位置好、维持时间长而极富就算了,可这一路上出面接待祝英楼的,非但三教九流都有,甚至还有些士族身居清官之位,是平时里不会出来应酬的,祝英楼才多大年纪,能让这些人纡尊降贵亲自安排他们的行程?

    祝英楼,或者说祝家庄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一时间,原本想放弃祝家庄这手好棋的马文才,竟也在这样的“隐秘”之中产生动摇了。

    南下商船的甲板上,因伤势大好而出来透气的马文才站在船舷边,定定看着远处的船舶出神。

    吴兴是三吴之地的异类,在人人鄙视将种的南方士族中,唯有吴兴习战之风盛行,马家祖上是伏波将军马援,可在吴兴士族中却能站住脚,除了姻亲是沈家以外,当地士族并不排斥将种也是其中的原因。

    正因为有彪悍的习武和豢养部曲死士之风,吴兴豪强庄主的战斗力都惊人,而且很少对外联姻,西路和东路台军将领多为吴兴人,或者说,一旦启用吴兴将领,大多是吴兴豪族自备兵甲,率领家中部曲为国征战。

    但非战之时,吴兴也深受好武之风危害,许多豪族手下养着的私兵,平时里干脆就是纵横太湖之上的水贼劫盗,说起吴兴水贼,那是人人头痛,就连马文才走这条水路的时候,也只敢拿自家父亲的帖子坐官船,或是坐几家豪族开设的商行里的商船。

    所以当祝英楼婉拒了自己用父亲名帖搭官船顺风去吴兴的提议,而是坚持乘坐“朋友”那借来的商船时,马文才内心是十分担忧的。

    他甚至不顾护卫小厮的劝说,执意经常来甲板上“透气”,也是担心湖面突然出现水盗,而祝英楼疏忽大意的缘故。

    可从祝英楼在船上升起一面黑旗后,即便是太湖中最凶猛的水盗,也避开了这边的商船行驶,这一路平安无险,甚至有机灵的商船跟在他们身后“避难”,躲开那些水面上不怀好意的陌生船只。

    祝英楼也没有驱赶其他船只,就像是这么默认了一般,堂而皇之地直下吴兴,这让马文才更加忐忑。

    若是祝家庄平日里因生意往来孝敬过太湖水盗,得了一面“免灾旗”也没什么,可即便是有免灾旗,顺便护佑其他船只就是断人财路,哪怕你孝敬了再多钱,这也是坏了规矩。

    马文才从小在太守府长大,这水面上豪族和水贼之间的勾当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可见祝家和太湖水贼如今的样子,竟都觉得这样很是自然。

    祝英楼没有担忧过自己坏了规矩,而那些水贼也一点都没有气恼的意思,双方依旧平安无事,相处无碍。

    这其中的涵义,不得不让马文才背后激出一身冷汗。

    身在吴兴,当地豪族有多难应付马文才是感触最深的,端看沈氏一族就能逼得马家随时颠覆就知道他们的强硬,可他们暗中支持的水贼却对祝家打出的“黑旗”这么客气……

    “我以前听说,祝家庄从十几年前起,就背靠着一位极有权势的大人,只不过外人多不得而知。山阴离上虞极近,可就连上虞大族都不清楚祝家握有多少部曲,他们处事又不张扬,若不是祝英楼当年为外祖家追回遗骨之事震动江东,也许所有人都以为祝家只是个盘踞会稽之地的田园翁而已……”

    就在马文才思忖之时,在他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如今一看,哪里是名声不显,只是不对寻常人等显露罢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文才心中一动,转过身去。

    叹气的,正是同样被震动到了的梁山伯。

    “你是说,祝家庄其实……”

    马文才惊愕。

    “山阴、上虞等地早有这样的传闻,只是祝家不爱交际,在外面的消息很少,我也不知真假。”

    梁山伯看着马文才,“你知道,我是寒门,对这些在意也没有什么用。但你不同,你心怀大志,又和祝英台交好,若有心……”

    马文才知道梁山伯的意思,可他心里却有其他盘算,所以并没有回应梁山伯什么。

    梁山伯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马文才未接话,他也就在那里静静的站着。

    “这样的人家,祝英台为什么死了心的要离开呢?”

    看着眼前暗藏汹涌的水面,马文才心中又一次升起难解的疑惑。

    第163章

    贵客临门

    祝家实力惊人的结果,就是让马文才比预想的更早的到了吴兴。

    得知自家少爷要回来的消息,

    马家的家仆早早的就已经在船坞等候着,虽然说比料想的回来要快,但也还是耽误了过年,

    整个船坞里冷冷清清,除了几艘不用覆命回来晚了的官船,再也看不到什么人影。

    这时候马家的家仆在船坞等着,就格外显眼。

    马文才家的家世说起来并不算什么极为清贵的人家,论富庶,更是无法跟祝家庄相比,但马家从东晋时起后人就不停出仕,属于《百家谱》上沿革有序、能够传承有度的人家,故而这样的士族出身绝非祝家这种被“视为士族”的庄园主可以相比,也属于联姻中比较吃香的人家。

    前世祝家愿意答应马家的亲事,

    就是看在马家虽是中等士族,但是代代都能出仕为官,从未有过什么纨绔子弟的缘故。莫小看这一点,多少士族养出一堆蛀虫蠢物,从这上看,马家至少家风是好的。

    但马文才家人丁太薄,和东南大族顾、虞这样的人家比,整个家族的荣辱几乎全系与嫡系一身,只要有一点差池,整个马家不是断了传承就是要被除士,更何况在朝廷中能站住脚,有时候全靠亲族互相扶持,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马家这样的情况,在地方上能安稳治理这么多年,就已经属于士族中少有的实干派了。

    原本即便是年节时候,吴兴城里见到马家派了这么多人也不会一旦动静都没有,可惜沈家最近和马家似乎出了什么不痛快,今年过年都没上门送节礼不说,更是在各种场合给太守马骅甩脸色,沈家在吴兴是跺跺脚震三震的豪族,许多人的态度也就微妙起来,加上马骅担心儿子的安危,今年过年都是闭门谢客,知道消息的就更是不多。

    导致的结果便是,祝英楼在领着妹妹下船的时候,看着船坞上稀稀拉拉十几个马家的家人,淡淡地对妹妹丢了句:“看来马家在吴兴,也不过如此。”

    家中唯一的嫡子受伤回来,两个管事领着十几个人来接,在寻常百姓看来已经是好大的排场,看在祝英楼眼里,也就跟破落的次等士族差不多了。

    祝英台听着这话就一惊,下意识扭头去看马文才,她知道马文才心高气傲,要听到祝英楼这话,非气死不可。

    还好马文才正在和为首的年长管事寒暄,没注意到这边,有些埋怨地拉了下自家哥哥的衣袖:“又不是人人都跟咱们家似的养着上千个人,一出门呼啦啦一片,你也未免太苛求了。”

    “还好有辆马车,他家要弄几辆驴车来,我更看不上了。”

    祝英楼仿佛听不出妹妹的埋怨,只自顾自的继续笑言。

    就站在兄妹两人身后的梁山伯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只看着前方的船坞。

    这边马文才问清楚了家中的情况,尤其是沈家和父亲果真按照他信中所希望的有了“矛盾”,心中更是松了不少,连身上的伤都好像轻了几分,一切发展的太近乎人意了!

    于是脸上带笑的马文才和家中管事吩咐了几句什么,就回过身来招呼船上的同伴们。

    当祝英楼听到马文才极力邀请一行同伴去他家住上几天,修整一番,奇异的沉默了一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好。

    他一路将马文才送回来,又是买奴仆,又是备下大船,虽说是顺路,于情于理,马家都是要感谢一番的,只是他妹妹……

    祝英楼看了眼满脸兴奋期待的祝英台,又看了眼受伤又舟车劳顿后面容苍白但不失俊逸的马文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约莫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叨扰了。”

    “太好了!”

    祝英台高兴地击掌。

    她一定要认好去马文才家的路,以后出了什么事才好投奔!

    “多谢英楼兄赏脸,家中已经备下了宴席,家母也早早已经派人准备好了院落。”马文才也一脸喜悦,“如果诸位不愿住在太守府里,太守府旁就有一处别院,是在下家中置办下的产业,平日里经常打扫,也有下人,诸位可以暂时在别院歇息。”

    “如此甚好。”

    祝英楼心中担心的,不过是马家因为他上门而对妹妹与马文才的亲事太过笃定,这亲事两家长辈都还在接触阶段,祝家女儿不愁嫁,祝英楼还想观望观望,听说不必住在一起,自然觉得最好。

    两个小辈都不知道家里已经到谈婚论嫁阶段,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太守府而去,马文才在吴兴生活了许多年,随手或和梁山伯指指点点吴兴的人情风貌,或与祝英楼谈谈吴兴的奇闻异事,一派地主风范。

    只是祝英楼已经来过吴兴不少次,兴趣不是很大;而梁山伯虽素来稳重,但对见马家的父母并上门做客还是有些太过慎重,这和之前跟着祝英楼借宿友家别院不同,他是不必见客的,所以一路都在担忧自己是不是穿的太随便,对方是士族出身,会不会不愿马文才和寒门子弟交友等等问题,一颗心七上八下,哪里能如之前那般和马文才谈笑自如!

    然而马文才却另有安排,到了快见到太守府的地方,车马却突然一拐,拐进了一处坊门前,坊中又奔出来几个下人,这次都是女仆。

    “郎君,别院里已经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房舍了。”

    一个较为稳重的中年女子向众人见礼。

    见祝英台满脸莫名其妙,马文才方才笑着解释:“我们一路都在赶路,满身风尘,不瞒诸位,家母爱操心,所以我先吩咐了管事,在别院里准备了热水和房舍,我们可洗漱一番,洗去疲惫之气,说实话,我有点怕家母一见了我就抱头痛哭,或是斥责怒骂我没照顾好自己……那个……”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到这个时候,方才让人感觉到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祝英台噗嗤一笑,祝英楼也不觉得意外,唯有梁山伯一脸如释重负,他路上担心的问题,竟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被马文才考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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