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谢十二质问谢无双,“你我怎能不为爹报仇?!”

    “你打不过他们的。”

    谢无双苦苦哀求。

    “我宁愿死,也要为爹报仇!”

    谢十二何尝不知道自己打不过傅鸠,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宁愿因为父报仇而死去,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带回来的朋友杀了自己的父亲。

    沈无春傅鸠与哑姑三人一路出了药王谷,过了芙蓉花丛,就是药王谷的出口。沈无春不记得药王谷的阵法是怎么样的,但他肯定傅鸠知道。他是真正的过目不忘。

    但傅鸠打定了心思不让沈无春如愿,乱七八糟的指了一通,让几个人在原地团团的绕圈子。

    沈无春气死了,恨不得拔出剑砍他两下,傅鸠宽大的衣摆下掩着手脚的锁链,道:“你想杀了我?动手啊。”

    哑姑见状连忙劝,‘公子,眼下真的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您

    ·····’

    哑姑还没有说完,四面包围着的翠竹忽然变换了方向,移来移去的,竟出现一条路来。

    沈无春望去,路的尽头,站着谢十二和谢无双。傅鸠挑了挑眉,打量着他们。

    谢十二看了谢无双一眼,缓缓走到沈无春面前,“你们走吧。”

    沈无春愣了愣。

    “我知道我爹做的那些事情了,”

    谢十二想尽力表现得沉稳,可他提起父亲,鼻子还是忍不住一酸,像个倔强又委屈的小孩子,“我爹是有错,但我没办法原谅傅鸠。”

    那是他的父亲,疼爱他教养他,对不起很多人唯独没有伤害过他的父亲。那是他自小视为榜样的,想同他一样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父亲。

    谢十二伸手抱住了沈无春,沈无春愣了一下,伸手抚了抚谢十二的脊背。傅鸠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幽深。

    “别再让我见到你们了。”

    谢十二声音哽咽,“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了。”

    第44章

    沈无春三人离开了药王谷,在一处山林中歇息。

    沈无春三人离开了药王谷,在一处山林中歇息。林木茂盛,郁郁葱葱,将日头遮盖的一点不剩,偶尔有些细碎的光透过缝隙落下来。傅鸠坐在一根断掉的木头上,手上脚上还带着锁链。沈无春坐在他对面,将怀里捡来的果子扔给傅鸠。哑姑去河边取水了,沈无春与傅鸠相对无言。

    “把这东西解开吧,”

    傅鸠看着沈无春,“带着怪累赘的。”

    沈无春看了傅鸠一眼,傅鸠神色无辜,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沈无春摇摇头,没答应他。

    傅鸠笑了声,道:“那你过来给我揉了揉,勒得手腕疼。”

    沈无春走到他身边坐下,傅鸠手腕上的棉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左手手腕上被镣铐磨得出血。沈无春一见,眉头便紧紧皱起来,从怀里拿出金疮药,低着头给傅鸠上药。

    傅鸠看着沈无春低垂着的眉眼,嘴角忽的勾起一抹笑。

    “啪嗒”

    一声,装着药粉的小瓶子掉落在地上,傅鸠双手的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绕在沈无春脖颈之间,沈无春猛地沉下腰,抬腿翻过头顶,踢向傅鸠。傅鸠旋身躲过,屈膝碰了一下沈无春腰间的袋子,镣铐的钥匙被傅鸠一把抓到手中。

    哑姑从河边取水回来,老远就听到这边传来打斗的声音,她急急忙忙的往回走,只见原本停下来休息的地方,沈无春被傅鸠捆起来,绑在树上。傅鸠手上的铁链丢在一边的地上,他正折了支柳条,一下一下的弄沈无春的脸。

    “早跟你说了别锁着我,”

    傅鸠声音兴味盎然,仿佛沈无春是什么有意思的玩具,“我会报复回来的。”

    沈无春别开脸,兀自生着气。

    哑姑快步走上前,拦着傅鸠。傅鸠见她回来,挑了挑眉,将柳枝一扔,拢着衣袖坐回了枯树上。

    哑姑忙上前解开沈无春,沈无春恨恨的看了傅鸠一样,转身走了。

    傅鸠看也没看他,捡起地上的果子,随意擦了擦吃了。

    哑姑无奈的叹了一声,看着傅鸠把锁链带上,随后跟着沈无春的脚步去找他了。

    沈无春在河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手边都是河水冲刷过的鹅暖石,他捡了几个小石头拿在手里,往河水里打水漂。微风阵阵,河面泛起微微涟漪。

    哑姑拍了拍他的肩,沈无春看了哑姑一眼。

    ‘别生气。’哑姑道。

    “我没生气,”

    沈无春声音里有些失落,他看着哑姑,“我觉得傅鸠不喜欢我了。”

    哑姑微微有些惊讶,“怎么会?”

    “我能感觉得到,”

    沈无春道:“他现在的样子,同十年前一样,无惧无畏,肆意轻狂,他对待很多人很多事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那时候我是他的例外,但现在,我与他对待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态度没什么不同。”

    哑姑摸了摸沈无春的肩膀,‘他生病了。’

    “可是,如果没有那些事,傅鸠本来就应该如此快意风流。”

    沈无春双手拂面,轻声叹息,“原来,只要傅鸠不喜欢我,他就自由了。”

    三人走出湘水周边的大山,沿着水流找到一座城镇,寻了家客栈住下。天色昏黑,小城里的人不多,远没有洛阳城繁华,一入夜,这里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天上的星子眨。

    沈无春与傅鸠住一间屋子,傅鸠手上的锁链掩在宽大的绣袍下面。沈无春将傅鸠镣铐的一头绑在房间里的柱子上,自己走到屏风后沐浴。

    傅鸠透过屏风上的影子,看着沈无春褪下身上的衣服,素白的衣袍搭在屏风上头,两条腿笔直又匀称。傅鸠想起细腻皮肉的触感,捻了捻指尖。

    “师父,你的腿真好看。”

    傅鸠道。

    屏风后面的影子顿了顿,随后抬脚踏进浴桶。

    “我以前想过把你这双腿打断,”

    傅鸠笑问,“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沈无春冷淡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你要考虑好,你现在没办法打断我的腿,但是我可以打断你的腿。”

    傅鸠顿了顿,笑道:“好师父,我开玩笑的,莫当真。”

    沈无春的声音依旧平静,“我没有开玩笑。”

    傅鸠依着柱子看着沈无春,声音里依旧含着笑意,“师父,你对我的态度冷淡了好多啊。”

    沈无春没说话。

    “是觉得我跟你想象中的傅鸠不一样吗?”

    傅鸠问道:“你是不是察觉到我对你没意思了?”

    屏风后面,沈无春坐在浴桶里,垂着眼看着平静的水面。他心里有察觉是一回事,听见傅鸠亲口承认,心里止不住的酸涩是另一回事。

    傅鸠无聊的看着屏风,“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对我百依百顺,知道我不喜欢你了,你就变得那么冷淡,所以你对我的喜欢也是有条件的啊。”

    沈无春的声音微微有些异样,“你都不喜欢我了,我凭什么还喜欢你。”

    傅鸠挑了挑眉,“你哭了?”

    “我没有!”

    傅鸠便笑,“现在觉得委屈啊?那你怎么不想想,当年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心里什么感受,我对你什么态度?我的好师父,只许别人求你而不得,你就不能尝尝求而不得的苦吗?”

    沈无春哑口无言。十年前的傅鸠,一遍遍的对沈无春表露爱意,换来一遍遍的失望与苦涩,他那个时候该有多难受?人到底不能感同身受,沈无春心想,傅鸠当时的难过恐怕要胜过现在数倍。

    沈无春穿着里衣从屏风后面出来,他身上还带着沐浴过的潮湿,连眼睛也像洗过一样。傅鸠看着他的眼睛,只一眼便笑了。

    沈无春走到傅鸠身边,有些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鸠看着沈无春,撇了撇嘴,道:“手疼。”

    沈无春犹豫了一下,将他手上的锁链解开了。

    哑姑出去打探消息花了不少时间,她满怀心事的走上楼,在房门前就听见屋里传来的细碎声音。她心里一惊,怕又出了什么事,忙推门进去。

    只见屋里空无一人,里间床榻上,透过床帐,隐约有个人的影子。

    沈无春半跪在床上,双手被绑在床柱上,一条绸带勒了他的嘴巴,呜呜咽咽的说不成话。他身上的衣服堆在臂弯间,脊背赤裸着。原本雪白的脊背平添了许多暧昧痕迹,左肩上,有人用笔描了幅国色天香的牡丹图。

    哑姑惊得不得了,从地上杂乱的衣服里找出钥匙,解开了绑着沈无春的镣铐。

    沈无春撕下嘴上的布条,声音哑得不得了,“傅鸠跑了。”

    沈无春与哑姑连夜追寻傅鸠的踪迹。路上,哑姑告知沈无春,他们一从药王谷出来,行迹就被望帝阁发现了,如今江湖各大门派不管黑道白道都在追杀傅鸠,这个小城昨天刚来了许多江湖人。

    沈无春心下发紧,他怕傅鸠遇见这些人。

    追着傅鸠的踪迹,他们一直追到城外树林,林影深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哑姑凭着耳力,听见东南方向传来打斗的声音。沈无春忙起身略去,他们躲在暗中,只见一片空地上,许多人挥舞着刀剑,打得不可开交。

    “奇怪,”

    沈无春道:“看装束与武功,这些人是出自同门。”

    哑姑碰了碰沈无春,向高处指了指。

    只见一棵大树之上,傅鸠姿态随意得躺在树杈上,手里的无春剑在月色下反射着泠泠的光。他用手指和手指上的戒指交替敲打无春剑,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那声音空灵渺远。

    ‘是《绕梁》。’哑姑道:‘《玉竭山顷》中的《绕梁》,公子曾教过我,以音律为武器,扰人心智,杀人于无形。’

    沈无春眉头紧皱,树上的傅鸠闲适慵懒,空地中的数人自相残杀,血腥味和那乐声一起传的很远。正当这个时候,四面树林中忽然飞身而出五个身影,直逼树上的傅鸠。

    傅鸠旋身而起,一柄长剑在手,与这五个人打斗时,游刃有余,不落下风。

    尧山五恶人,沈无春暗道。他从树丛中飞出来,加入战局。局势瞬息万变,那五个人认出了沈无春,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起步后退。沈无春罢手,傅鸠却变了剑法,以一招丹凤朝阳留下了其中三个人的命。

    无春剑上粘着粘稠的鲜血,傅鸠随意甩了甩,血珠落在野草狭长的叶子上,像是黎明的露水。

    沈无春皱着眉看着傅鸠,傅鸠的笑在暗夜里多了些蛊惑人心的意思,“那牡丹图你瞧见了吗?下一次就不用笔了,我用针给你刺一幅丹青。”

    沈无春冷着脸,举起手中长剑,对着傅鸠。

    傅鸠很识趣,交出剑,举起手,“好,好,不闹了。”

    沈无春走上前,从他手中拿过无春剑交给哑姑,依旧用锁链锁了傅鸠的手。

    忽然,沈无春眉心一动,冷喝一声,“出来!”

    从树影中走出来一个人,南荣手拿短剑,一身黑色夜行服。他看了看沈无春两人,目光从他两个人身上转到傅鸠手上的镣铐,很是不能理解。

    第45章

    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周边还有打斗过的痕迹,几个人站在这里,真是鬼也见愁。

    傅鸠细细打量了南荣,问道:“你是谁?”

    南荣见了傅鸠,站直了身子,拱手向傅鸠见礼,“当年蒙先生所赐《飞来》,南荣一日不敢忘。”

    听他这么说,傅鸠想起了一些模糊的印象。十年前,与沈无春不欢而散后,傅鸠一个人在江湖上晃悠了几个月,从云南去往洛阳城的路上,与一个半大的孩子同行过。临走时,傅鸠将《飞来》给了他。

    “是你啊。”

    傅鸠打量了他两眼,没有别的话。

    南荣看着沈无春与傅鸠二人,问道:“你们这是?”

    沈无春不欲对他多说,傅鸠却道:“我的好师父看不下去我为祸武林,要捉了我交给他的新徒弟,好为他的新徒弟立威。”

    沈无春眉眼之间透着些恼怒,傅鸠谎话总是张口就来。

    南荣犹豫的看着沈无春,心里说不能吧,他可听说了,开梦赦窟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沈无春公然出面护着傅鸠,他们俩这爱恨情仇的流言,可比十年前热闹多了。

    但傅鸠到底是他的恩人,南荣虽然心里半信半疑的,还是上前去,拦住了沈无春。

    沈无春越发恼怒,喊道:“傅鸠!”

    他一开口,声音哑得不得了,叫傅鸠名字的时候,又急又恼,一点气势也没有。傅鸠噗嗤一声笑出来,南荣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讪讪的退开了。

    “对了,”

    南荣才想起来自己来干什么,“我今天来,是有一桩事告诉你们。飞花书院六先生接了飞花令,要生擒傅鸠,逼问出《玉竭山顷》的下落。”

    沈无春一顿,神色渐渐冷静下来,飞花书院是黑道有名的杀手组织,早在很多年前就游走在江湖上,但没有人能一窥究竟,知道飞花书院到底是什么地方。

    飞花令是飞花书院的信物,一支飞花令要价一万两。据南荣所说,傅鸠如今的身价高的吓人,有人出十二支飞花令,要求生擒傅鸠,逼问出《玉竭山顷》。就是没有《玉竭山顷》,能抓住傅鸠,也值六支飞花令。

    飞花书院六先生都是顶尖的高手,他们上一次出世是在二十年前,接了三只飞花令,要沈无春的师父子桑承的命。后来丰离赶到救下了子桑承,但子桑承还是伤重不治去世了。

    沈无春面色冷肃,飞花书院的人个个都是高手,沈无春曾与其中的一些人交过手,但从未碰见过飞花书院的先生们。

    夜色浓重,沈无春几人寻了个山洞,升起了火堆。哑姑抓了只林子里的野兔,剥皮抽筋,架在火上烤着吃。

    火光映照着几个人的脸,南荣不住的看向傅鸠手上的镣铐,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为何锁着他?”

    沈无春看了眼南荣,他还记得南荣为傅鸠报仇时与自己不死不休的模样。沈无春在心里斟酌片刻,觉得南荣是可信之人。

    “傅鸠中了毒,心智大变,我要带他回浮玉山。”

    沈无春简单的与南荣说了两句。

    “中了毒,就得想法子解毒啊。”

    南荣道:“不若去药王谷,那里必定有解毒的法子。”

    沈无春微微皱眉,却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

    “要解毒,需要一种奇特的药,名叫绛珠。但唯一的一枚绛珠已经不可能找得回来了。”

    沈无春敛眉,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的沉默。

    南荣心里有些唏嘘,但是出言安慰,“这世上但凡有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畜草木凑要凑个对才能繁衍生息。好比你二人,世上有个举世无双的傅鸠,就要有个独一无二的沈无春来配。想必那绛珠也一样,说不准在什么地方就能找到另一枚。”

    闻言,沈无春面色和缓了一些,对着南荣微微笑了笑。

    傅鸠与哑姑坐在一处,他怀里还有只兔子,大约是火堆上那只兔子的媳妇儿。他像是在与哑姑说话,眼睛却始终盯着沈无春。

    “这个南荣是来找我报恩的,还是来撬我墙角的?”

    傅鸠道:“他看着沈无春,眼都不眨的。”

    哑姑将傅鸠怀里的兔子解救出来,道:‘横竖与你无关么,你不是不喜欢无春了吗?’

    “谁说我不喜欢他了?”

    傅鸠声音懒洋洋的。

    ‘你喜欢他,为什么那样欺负他?’

    “我没有欺负他,”

    傅鸠神态好坦然,“这算什么欺负呢,我又没有把他带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也没有把他关起来。我可没有欺负他。”

    哑姑皱起眉头,‘你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

    傅鸠反问。

    哑姑看着傅鸠的眼睛,‘因为傅鸠不舍得。’

    傅鸠眉心微动,声音故作漫不经心,“我舍得啊。”

    哑姑抿了抿嘴,‘等你好了,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傅鸠收敛神色,眸中映着火光,“这些想法我很早之前就有,在你口中的正常的傅鸠心里,始终埋着这么多的不甘心和不满足,我不过是不想再忍了。”

    哑姑看了傅鸠很久,道:‘无春说的不错,你真的没有那么爱他了。’

    “为什么?”

    傅鸠声音依旧漫不经心,目光却十分锐利的盯着哑姑。

    哑姑毫不退让,‘因为爱就是忍耐。从前的你不管心里多恨多怨,都没有说过一句叫沈无春难过的话。’

    她问傅鸠,‘是你不知道沈无春的痛处在哪里吗?是你没见过沈无春脆弱的样子吗?’哑姑看着傅鸠,‘是因为不舍得。’

    傅鸠的脸随着火焰明明灭灭,旁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哑姑的眼中显出些难过,‘傅鸠那样珍视的沈无春,怎么能叫人这么欺负呢?就算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不行。’

    傅鸠没有说话,他看向沈无春,沈无春用一根树枝挑着面前的火堆,温暖的光落在他脸上和身上,化去了他身上不少的清冷。他想起在月湖边,沈无春一身白衣,月光洒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像要飞向月亮。

    那是他的月神,他在月湖边揽月入怀,美好的像是一个梦。

    第二天梦醒,沈无春背着剑,对他说,我要走了。

    傅鸠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狰狞,他脑袋里像是有无数个锣鼓在敲,一时间他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疼痛几乎使他昏过去,但他仍死死的盯着沈无春,“不,我再怎么对他好,他还是会走。珍惜没有用,只有掠夺和伤害。”

    傅鸠头疼欲裂,面色痛苦,只觉得天旋地转。沈无春被这番变故惊住,忙上前接住傅鸠,看他这般痛苦,无奈之下,只好先将他打晕过去。

    南荣见了,心里有些发闷,不想从前傲骨嶙峋的傅鸠如今也满身伤痛。他将消息送到就告辞了,临走时说会帮沈无春找寻绛珠的下落。

    这一夜傅鸠过得很不安稳,他紧紧的抱着沈无春,在梦里依然眉头紧蹙,冷汗涔涔。沈无春近距离的看着傅鸠的脸,他生的好,眉骨立体,眼眸深邃,看起来就是个强势的人。傅鸠痛苦的厉害,嘴里咬着沈无春的手腕,却又没有真的咬下去,温柔的像是亲吻。

    他清醒的时候变着法得欺负沈无春,人事不知的时候却还忍耐着不肯伤沈无春分毫。

    沈无春摸了摸傅鸠的脸,与他额头对着额头,像一洼浅水里的两只鱼儿。

    在得知飞花书院六先生追杀傅鸠的消息后,沈无春越发觉得要尽快赶回浮玉山。他们避着人烟走,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望帝阁的眼线。

    楚地多湖泊,沈无春几人在晌午过后来到了一个野渡口。四面是大大小小的野池塘,芦苇十分茂盛,大片大片的几乎将池塘掩盖住。风一吹,芦苇成片成片的倒下,露出点点池水的影子。

    落日挂在天上,洒下最后一片光辉。

    傅鸠一身绣满墨色牡丹的衣袍,在苍苍的芦苇之间,颇有几分浓墨重彩之意。他随手揪了片树叶,放在嘴边吹着荒腔走板的调子。

    沈无春一身白衣,几乎要去浅淡的水天融为一体。他听见傅鸠的曲子,却不回头,一句话也没有。

    傅鸠疑心是早先欺负的很了,沈无春已经好久不与他说话了,这让他心里怪不舒坦的,老想去招惹他。

    傅鸠换了曲子,换了一首凤求凰,但是因为不是用琴弹奏的,听起来没有缠绵,倒是十分的落拓疏狂。

    沈无春忍不住回过头看,傅鸠站在天水之间,身边是起伏的芦苇,若是没有手腕上的镣铐碍眼,倒很像是一幅江湖载歌行的画儿。

    傅鸠心里得意,最后一个调子落下,他将叶子抛起来,悠悠然的对着叶子吹了口气。

    叶子在空中飘飘悠悠的,好不惬意。忽听得自远处传来

    “嗖”

    的一声,一枚飞刀穿过树叶擦着傅鸠脸颊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竟是连傅鸠都躲不开的暗器。

    沈无春眼中的笑意僵住,他绷紧了身体,缓缓抽出手中长剑。

    有敌来临。

    第46章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沈无春神色警惕,忽然,面前的芦苇丛中发出数十支飞刀,每只飞刀螺旋着飞到沈无春面前,带着低微且持续的嗡嗡声。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沈无春神色警惕,忽然,面前的芦苇丛中发出数十支飞刀,每只飞刀螺旋着飞到沈无春面前,带着低微且持续的嗡嗡声。沈无春没有躲,在他眼中,这些夺命的飞刀就像浮玉山上落下的梅花,他站在梅树下,起剑的时候卷起千堆雪,当他的剑落下来的时候,没有一朵梅花能碰到他的衣衫。

    沈无春没有动,所有的飞刀都落在他面前一步的地方。

    身后的树林里,飞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手持两把锋利的长刺,直冲着沈无春背心而来。

    沈无春脚尖着地,身形飘忽的躲过了这一刺。他的身体弯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上身几乎仰面与地面平行。如此同时,他反手将长剑送出,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沈无春与来人一触即分,定睛看去,那偷袭的人原是个小个子的侏儒,肩头被沈无春的长剑划出了一抹血痕。

    傅鸠在一边拢着衣袖看,道:“若这个人是个正常身量的成年人,沈无春这一剑可以要了他的命。”

    那个小个子的侏儒站在树枝上,看着沈无春,“小子,你的剑使得好爽利。”

    沈无春没有说话,只是全身紧绷着,呈蓄势待发之势。

    “飞花书院六先生之一,鬼灵儿。”

    傅鸠一旁看着,道:“他不是沈无春的对手。”

    傅鸠说完,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女人娇媚的笑声,“四哥,你越发不济了,连个小子都打不过。”

    随着她话音落下,四面忽然响起诡异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芦苇之下,快速的爬行着。忽然,一条银环蛇从草丛里飞出来,直冲向傅鸠面门。

    傅鸠随手摘了片叶子,翠绿的叶片在傅鸠手里锋利如刀刃,直插进银环蛇的七寸。

    四面的沙沙声不停,傅鸠摘叶飞花,清除眼前的一波。随即一招大浪淘沙,掌风掀起芦苇荡,从中飞出数十条各色毒蛇,摔在地上后不动弹了。

    他收回手,手上的锁链还叮叮当当的响着,“看来你也不怎么样。”

    四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那鬼灵儿站在树梢上,一个身着粉衣女子站在水边,身后的树林里,隐着个人影,而那野渡口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只小船,船头立着一个身着青衫,手握折扇的读书人,口中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老六,你拽得什么酸词!”

    树林里那人走出来身高九尺有余的大块头,他从树下走出来,鬼灵儿灵巧的落到他肩上。

    那摇着折扇的年轻人笑道:“三哥,你太不懂风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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