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飞花书院排行第六,风雅颂。”

    傅鸠顺着风雅颂的目光,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沈无春的脸。

    哑姑十分不解,‘他看上去太年轻了。’

    “是易容。”

    傅鸠不知道何时神色已经严肃了起来。

    风雅颂紧盯着沈无春,“这张皮子好,世所罕见,明儿个我就换上这张皮。”

    眨眼间,风雅颂便来到了沈无春眼前,手中的折扇张开,直逼沈无春面门。沈无春后部半步,仰面躲过,却见那折扇唰的一声,扇骨伸长,俨然十几个锋利的匕首。沈无春长剑抵住折扇,兵刃碰撞发出难以忍受的嘶嘶声。

    沈无春身后,鬼灵儿两柄长刺袭来,沈无春侧身,长刺架在长剑上。沈无春将长剑一旋,重重往下一压,随后凌空一字,将二人踹开。

    头上忽然有风,沈无春迅速闪躲,只见那大块头手中的巨锤从上头砸下来,将沈无春原本所站的地方砸出个凹痕来。不等沈无春反应,听得一声长啸,长剑破空而来,直逼沈无春。沈无春脚尖点地,往后退了丈余,却见那使剑的人随之换了招式,身形步伐竟与沈无春颇为相似。

    沈无春定睛一看,只见手握长剑的人乃是一位红衣女子,她手握长剑,脸蒙面纱,看去是一名正值妙龄的女子,声音却沙哑的像个垂暮老人。

    “小子,我认得你,子桑承的徒弟。”

    沈无春眉眼冷冷,“阁下是。”

    “怎么,你小师姑都不认得了?”

    沈无春还真不认得,浮玉山的规矩很奇怪,早在很久之前人丁兴旺的时候,各脉弟子一贯是不死不休的,子桑承与丰离是同一个师父,面前沈无春的小师姑显然出自另一脉,并且在当年的争斗中落败。

    “乖师侄,”

    女子道:“今日师姑我不要你的命,你只要交出傅鸠,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沈无春神色冷漠,“除非杀了我,不然别想带走他。”

    女子面色阴沉下来,“你跟你师父一样让人讨厌!”

    她持剑一步步走进沈无春,“当年我本想杀了子桑承,却不想被丰离赶到,若不是他二人合力逃脱,今天的浮玉山就应该是我的。”

    女子声音怨毒,挥剑攻向沈无春,折梅剑法中的招式一招招的使出来,沈无春一招招的破解。不消一会儿,两个人竟已对了上百招。

    下一刻,女子使出了一招用过的剑招,沈无春见到机会,长剑横立,仿佛苍苍芦苇丛中的一条游鱼,剑招诡谲,身形莫测。女子且战且退,眼中全是不可思议。最后一式,长剑直逼女子面门,女子退无可退,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却不知从何而来一条长鞭,缠绕在女子腰间让她躲过一分。原本应当划破她喉咙的剑最终只划出了一道血痕。

    “这不可能!”

    女子声音惊惧,“你这不是折梅剑法。”

    沈无春手持长剑,白衣不染纤尘,“折梅剑法遗失的第九重,我补全了。”

    女子目眦欲裂,“不可能!”

    “好了。”

    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声音浑厚,裹挟的内力深不可测。

    众人听见这道声音,皆面向东方拱手作揖,“大姐。”

    傅鸠看在眼里,微微惊叹,“飞花书院大先生,原是位女子。”

    众人的瞩目中,那女子出现在人前。只见她白衣白发,肤色雪白,连眼睫都是白的,像是挂着霜。她扫了一眼众人,眸中带着悲悯,似乎她不是个杀手,而是山水里走出来的女神。

    哑姑看了她许久,忽然想起了她是谁,她碰了碰傅鸠,解释道:‘这人是五十年前的江湖第一美人,云出岫。’

    哑姑没有见过云出岫本人,但她见过画像,对于这个美得不似凡人的人,她印象很深。

    ‘不对,’哑姑又道:‘五十年前的人,怎会现在还是这副模样,难道又是易容。’

    傅鸠不置可否,只道:“飞花书院这几位,原来都是些老不死的。”

    云出岫看向沈无春,“我们要的只是傅鸠。”

    沈无春眉目冷然,他还是那句话,“除非我死。”

    云出岫神色淡淡,“那便罢了,左不过多一条人命。”

    沈无春握紧手中剑,他能感受到云出岫的深不可测,对上她,自己心里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云出岫扬了扬手,余下五人一拥而上,将沈无春团团围住。

    论单打独斗,这几人打赢沈无春的几率不大,可是飞花书院的六位先生同进同出二十余年,他们之间的默契弥补了每个人的不足,不管从哪里看上去,都是滴水不漏。

    沈无春大约也意识到了,他在尽力攻击那红衣女子,一是想要让他们的包围圈露出破绽,二来,也是想为师父报仇。

    傅鸠带着锁链的手伸到哑姑面前,“还不快给我解开,沈无春招架不住了。”

    哑姑也有些慌,‘钥匙在无春身上。’

    傅鸠低声骂了一句,看向水边混战的几人。

    沈无春的剑始终不离红衣女,他是天下第一的剑客,论剑来说,没有人能赢过他。可是红衣女还有不止一个帮手,沈无春的剑惯穿红衣女心脏的时候,鬼灵儿的长刺穿透了他的左腿,云出岫的长鞭死死缠绕在沈无春腰上,而那大块头挥舞着的双锤,正要落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那大块头忽然停住了,像是一步都前进不得,他手中的双锤失了力气,直直的落下来,砸出好大一片水花。

    众人大惊,看去却见大块头后背上,插着数不清的牛毛针一样的东西。大块头张着嘴说不出话,他一头栽倒进水里,背后的细针却悄无声息的化了,鲜血顿时涌出来,像是扎漏了的筛子一样。

    沈无春若有所觉的望向傅鸠,傅鸠并未言语,手腕轻轻转动,自水中升起一条水做成的锁链,迅速的飞向围着沈无春的几人。

    风雅颂以为这是什么神鬼技艺,吓的快步退开,沈无春借势从包围中脱身,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的斑驳。

    云出岫看出了傅鸠的伎俩,她掌风一挥,透明的水锁链便没了力气,哗啦啦的重新落尽池塘里。

    以内力驭物不稀奇,似傅鸠这般精细的倒是少见。那大块头看起来像是被水凝成的针杀人,其实五脏六腑已被傅鸠的内力所毁。

    傅鸠扬手,手上的锁链节节断裂,落在他脚边。他抽出哑姑怀抱着的无春剑,脚尖轻点,如一叶鸿毛,落到沈无春身边。

    第47章

    残阳如血,在江面上映出一道瑟瑟的红。沈无春身上的白衣被血迹染得斑驳,面色却越发的苍白。傅鸠持剑站在浅滩中,依然长身玉立。可他衣摆浸在水里,晕染出淡淡的红。

    大块头和红衣女死了,鬼灵儿没有大块头做支撑,也不是沈无春的对手。沈无春与傅鸠二人相背而立,余下三人围着他们。

    风雅颂最狼狈,脸上的人皮都被削去一半,露出与外面极不相符的干枯黯淡的皮肤。粉衣女已经黔驴技穷,身上的毒药暗器都消耗尽了。为首的云出岫也不复初见的从容,手上的长鞭断了一截,剩下一半耷拉在地上,有些可笑。

    傅鸠脸上溅了几滴血,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他问沈无春,“这是不是你十年来最狼狈的一次?”

    沈无春没有说话,他在尽量平复内息,云出岫的鞭子使得出神入化,打在身上痛不欲生。

    飞花书院六先生叱咤江湖二十余年,一日便折了三个,这是何等的折辱与愤怒。风雅颂举起手中铁扇,“等我将你们擒住,必然要扒皮抽筋,让你们痛不欲生!”

    傅鸠没有理他恼羞成怒的话语,只问沈无春,“你知不知道《玉竭山顷》中最厉害的一卷是什么?”

    沈无春看了眼傅鸠,“《太息》?”

    自来内家功夫最为精妙,也最厉害。

    “不,是《清光》。”

    傅鸠道:“《玉竭山顷》中最厉害的一卷其实是剑法。”

    傅鸠扫视几人,道:“沈无春,出剑吧。”

    沈无春愣了一下,“我没学过《清光》。”

    “你学过,”

    傅鸠笃定的道:“我教过你。”

    沈无春一愣,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与傅鸠在大漠王庭的时候。傅鸠想学沈无春的折梅剑法,沈无春想为难他,故意只使了一遍。奇怪的是,傅鸠只看了一遍,就见整套剑法完完整整的重新耍了一遍。沈无春觉得不可思议,傅鸠却扛着剑,笑的好不得意。

    后来傅鸠告诉沈无春,剑招不好记,剑势却是可以被看出来的。天下剑法万千,大多万变不离其宗,若真的苦练剑势,别人一抬剑,你就能想得到这柄剑应该指向哪里。

    当年的沈无春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是后来,他与越来多的人对招之后,发觉确实可以看出剑势,只看一遍就能记下剑招这事,确也不难。

    沈无春抿了抿嘴,率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他提剑而上,傅鸠紧随其后,两个人剑招身法完全一样,傅鸠如同一个影子一样紧贴着沈无春。

    任何人都不能同时抵挡两个沈无春。

    云出岫猝不及防,长鞭卷过沈无春的剑,傅鸠的剑就直直刺向自己的手臂,逼得自己不得不松手。而沈无春一得自由,便在瞬息之间刺出数剑,招招逼向风雅颂。傅鸠与他的剑招一样,却是背对着沈无春紧逼粉衣女。

    三人被他们这般形影不离的剑法打了个猝不及防。云出岫率先变了方向,长鞭挥向傅鸠,余下二人也都紧逼傅鸠。这个时候,沈无春又好像成了傅鸠的影子,不管傅鸠如何变换招式,沈无春都能做的与他一模一样。

    他二人,一黑一白,一明一暗,剑招身形整齐划一,剑气剑意不差分毫。他们游走在三人之间,不像一场杀戮,反倒游刃自如的像一出舞蹈。

    粉衣女和风雅颂接连落败,云出岫的鞭子被打落,沈无春与傅鸠一前一后站着,两柄剑同时落在她项上。

    沈无春筋疲力竭,气息都有些不稳。傅鸠也好不到哪去,挑眉看着云出岫,“今日飞花书院六先生,尽折我手!”

    云出岫浑身血污狼狈不堪,“你不想知道是谁下了飞花令想杀你吗?”

    傅鸠笑了,“想杀我的人很多,比起这个,我有别的想问你。”

    云出岫忙道:“你问,只要我知道,我都告诉你!”

    傅鸠长剑拍了拍她的脸,问道:“你真是云出岫?这张脸真的是你的脸?”

    云出岫愣了下,道:“是,以少女鲜血濯洗肌肤,可使肌肤娇嫩如处子。”

    沈无春皱眉,眼中有些厌恶。

    “还真是个老妖精,”

    傅鸠长剑一挥,鲜血从云出岫脖颈间喷射而出,瞬间,她的脸就如腐败的苹果一般瘪下去,“如此,我也不算枉杀你。”

    原本平静的水滩上添了几具尸体,流水卷着鲜红的血液流向远方。傅鸠看了看暗下去的天色,走向沈无春,“我说

    ···”

    他还没说完,沈无春便失了支撑,软软的倒下来。傅鸠忙上前,将沈无春接了个满怀。

    天色渐渐暗下去,傅鸠坐在浅水中,沈无春倒在他怀里。他实在太累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坐在几具尸体之间,摸着沈无春的脸,傅鸠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竟然平静了下来。

    哑姑走出来,问傅鸠怎么样。

    傅鸠从自己衣服上撕了些干净的布,缠绕在沈无春腿上。他的左腿被鬼灵儿的长刺刺穿,伤口尤为恐怖。

    “找个医馆给他治伤吧。”

    傅鸠道。

    哑姑有些犹豫,‘你们都受伤了,这个时候若是被人知道了行踪,来追杀的人只会更多。’

    “没关系,”

    傅鸠道:“大隐隐于市,藏匿于山野之间并不是个好办法。”

    临湘城是湘水附近最繁华的城市,日出东方,东城门大开,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城墙底下,一溜儿坐着十来个乞丐,衣衫褴褛,手持破碗,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远处驶来一辆华贵的马车,守城士兵将马车拦下,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锦衣,头戴玉冠的年轻男人。

    士兵要查路引,男人将路引拿出来给他过目,又听见士兵问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车上还有什么人等等。

    男人一一回答了,说是带妻子回乡探亲,不曾想妻子回乡后水土不服,这才又紧赶着回家去。

    男人将马车门帘挑开,让人看清里头的情形。只见马车里面有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对着士兵点头致意,另一个则被女子扶着,看着像是睡着了。

    “这个人是谁?”

    士兵指着易容后的哑姑。

    傅鸠不慌不忙,“这是我阿姐,怕我照顾不好我夫人,才跟着我们一道回去的。”

    士兵点点头,将路引还给傅鸠。他们刚想继续上路,墙根下那几个乞丐忽然一拥而上,拐杖敲着地面,要讨要银钱。

    傅鸠扮做的男人看起来还是个心善的,真从荷包里掏了些铜板,分给这些乞丐。乞丐借机围在马车周围,往马车里面打量。

    里头两个女子,俱是衣裙鲜艳,头戴钗环。乞丐仔细看了看,盯着那个睡着的女子看,发现那女子虽然身量高些,但身形纤瘦,耳上有耳洞,手上还带着一对白玉镯,看去不像是假的。

    守城士兵不耐烦的将这些乞丐赶走,随后将马车放行了。

    傅鸠重新上了马车,坐在马车前,驾着车走了。

    马车里面,沈无春睁开眼,皱着眉问帘外的傅鸠,“为什么要把我扮做女人?”

    “他们都知道我们是两男一女同行,势必会很注意这样的人,叫你扮做女人,好掩人耳目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也扮做女人?”

    沈无春不服气。

    “三个女人孤身在外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傅鸠有理有据。

    沈无春想了想,又道:“那你来扮女人,我来扮男主人。”

    傅鸠默了默,道:“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出面去和这些人打交道行吗?你会撒谎吗?”

    沈无春很不高兴,“你就是故意的。”

    “让你穿个女装而已,多委屈吗?”

    傅鸠声音里透着股玩世不恭的混账味儿,“还有,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私奔出来的苦命鸳鸯呢。”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你也一把年纪了,装不成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了。”

    傅鸠想了想,兀自笑出声来,“倒不如说是孀居的寡妇和她的情人,行,到了下个地方就这么说。”

    沈无春气死了,还有些委屈,“你只比我小一岁而已,凭什么说我一把年纪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

    傅鸠的声音从帘外悠悠的传来,“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就要严苛些,到了三十,都能说是半老徐娘了。”

    沈无春想了想,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看向哑姑,想让哑姑帮他说话。但哑姑正拿了笔在记要添办什么东西,根本不想过问他们俩。

    沈无春生着闷气,马车一路碾过青石板,停到了客栈门口。

    傅鸠从车上下来,客栈里的伙计忙出来招呼。傅鸠站在马车边,喊了一声,“夫人。”

    帘子唰的一下被拉开,露出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那手腕上的白玉镯晃来晃去,几乎叫小二看花了眼。

    马车上的人走下来,沈无春穿了一件妃色妆花对襟曳地长裙,墨发挽了简单的发髻,斜插了两支牡丹红玉簪。沈无春这个人穿惯了白衣,一声气质清冷,乍然换了这般鲜艳的衣裙,清冷的气势被淡化,倒多了些如牡丹花般的雍容。

    小二紧盯着沈无春看,只觉得这人身段气质哪哪都好,就是一张脸,略显寡淡,看去有些格格不入,似乎那张脸应与这通身气度相配,是个容色倾国的模样。

    傅鸠身后敲了下小二的脑袋,“看什么呢!”

    小二忙不敢再看,讪讪的笑了两声,将马车牵去后院。

    傅鸠几人走进客栈,掌柜的站在柜台后头早有察觉,笑脸迎人,颇为友善。

    傅鸠撂下银子,道:“两间上房。”

    掌柜的说好,开了两间上房引着人上去,傅鸠看了眼沈无春,道:“你跟姐姐先上去。”

    沈无春神色冷淡,瞥了他一眼就往楼上去了。他腿上虽然有伤,但他是个能忍疼的,走起路来与旁人无二。

    傅鸠倚着柜台,看着沈无春步履平缓的走上楼。

    掌柜的见傅鸠目光不错眼的盯着人看,问道:“这位是您的夫人?”

    傅鸠随意的点了点头,又添了一句,“脾气不好。”

    掌柜的是个人精,哪能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笑道:“你与尊夫人可真恩爱。”

    傅鸠嗤笑一声,“你哪儿看出来恩爱了?”

    他往楼上看了一眼,确保沈无春能听见,“我这夫人呐,性子冷毛病多,身材干瘦,不好生养。成婚十多年了,膝下也没有个一儿半女,倒是认回来个干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48章

    楼上传来沈无春重重关上门的声音,傅鸠低眉笑了笑。

    掌柜的被他们这一出弄得摸不着头脑,却见傅鸠又抬起头,问道:“店家,今早进城的时候,瞧见城门处查的很严,莫不是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客人有所不知,”

    掌柜的道:“昨晚有人在城外发现了几具尸体,夜里就闹了起来,火把煊煊的亮了一夜,关着门也能听见外头跑来跑去的动静。今一早儿,城门就严了起来。”

    掌柜的说着,指了指门外的乞丐,“就这些乞丐,跑的到处都是,我寻思着,是要出大事了。”

    傅鸠沉吟片刻,掌柜口中的尸体应当是飞花书院六先生的尸体。昨夜傅鸠与沈无春才脱身,没多久六先生的尸体就被发现了,也就是说,不算旁人,最起码望帝阁一直紧跟着傅鸠他们。

    傅鸠谢过掌柜,上楼去了。

    房间里,哑姑要了热水,在给沈无春换药。他们的伤药是从药王谷带走的上好的伤药,不然,单沈无春的伤便是一个大难题。

    沈无春很累了,身上的衣裙钗环都没有除下,抵着床柱,昏昏欲睡。

    傅鸠走过去,摸了摸沈无春的脉。沈无春其实受了很重的内伤,这也是为何他这一路上都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

    傅鸠给沈无春输了些内力,内力如一股暖流涌入沈无春的身体,让他周身发紧的骨头放松了些。他头一挨到枕头,便立即睡去了。

    哑姑从衣袖中摸出一片纸,交给傅鸠。沈无春受了伤,哑姑口不能言,只能由傅鸠出去采买东西。

    ‘除了日常的衣装伤药,最重要的就是易容的东西。’哑姑道:‘我们本就没带太多易容的东西,这一路若不避人烟,必得时时易容。’

    傅鸠点头,看了一遍要置办的东西,将纸收了起来。他正要走出门,哑姑担心的看着他,‘万事小心。’

    沈无春收了如此重的伤,哑姑不信傅鸠就能安然无恙。

    傅鸠点了点头,看向里间昏睡着的哑姑,道:“看好他。”

    傅鸠出门去了,临湘城本地的百姓还都安居乐业,一派繁荣之象。可傅鸠留意着,街头巷尾,乞丐走过的地方,大都留下了古怪的印记。

    这大约是某种留言,傅鸠在临湘城里转了几圈,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回了客栈。

    他拎了不少东西回来,交由哑姑归置。

    沈无春已经不在床上了,他还穿着那身绯色的妆花长裙,但是头上的簪环都卸下了,只简单的挽了起来。他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傅鸠走过去,沈无春示意他噤声,让他往窗外看。

    窗户只推开了一点点,对着客栈后面的一条长巷子。巷子里有两拨人,俱是黑衣蒙面,手持刀剑。

    “是黑道的人。”

    傅鸠道。

    沈无春看向他,“黑道?”

    傅鸠解释道:“六先生死后,飞花书院群龙无首,黑道各方势力一拥而上,想借此吞并飞花书院。临湘城是六先生的埋骨地,首当其冲成了混战的最佳地点。”

    他看了眼底下的人,这些人武功良莠不齐,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现在整个临湘城里,这样拼杀的场面还有很多,其中不乏真正的高手。

    “临湘城里除了黑道几大家族,还有不少正道人士,但他们都躲着不现身,我估计他们是想坐山观虎斗。”

    傅鸠指尖点了点桌面,“六先生死在临湘城外,他们肯定猜到我们会进城。临湘城不能多待,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沈无春点了点头,昏暗的巷子里,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他拿着刀,看起来已经杀红了眼,不分敌我的一通乱砍,肢体横飞,叫沈无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角落里躲着一个人,见了那壮汉的刀,转头就跑。他哪里跑得过壮汉,被逼到绝处,竟一跃而起,攀到了墙壁上。那壮汉的刀就擦着那人的腿砍过去,那个人扒着墙壁,又一跃而起,竟撞开了沈无春房间的窗户,滚进了房间里。

    底下那壮汉见状,死死盯着破开的窗户。沈无春拣了花盆里的鹅卵石,将那壮汉打晕过去。

    傅鸠看向翻进屋里的人,那人哆嗦的缩成一团,看去却是个半大的孩子。

    “别

    ···

    别杀我

    ···”

    大约是看到了沈无春一块石头将人击倒的功夫,那少年尽量远离沈无春,小声的求饶。

    “别怕,”

    傅鸠装作很和善的样子,“不会杀你的。”

    有沈无春这样冷面无情的人在先,笑着的傅鸠就很能叫人相信。那少年就不自觉的靠近傅鸠。

    傅鸠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今晚上在这里干什么?”

    少年回道:“我叫秋星,是十绝门的弟子。”

    十绝门是黑道五大家族之一,在飞花书院之下,一直都是五大家族统领黑道。就好比南荣,他是黑道第一杀手,也是银环宫的左护法。

    傅鸠笑了,“十绝门会要你这样的小孩儿做弟子?”

    秋星争辩道:“你别不信,城南十二洞的所有人都是十绝门的弟子!”

    “城南十二洞?”

    沈无春没听说过,他看向傅鸠。傅鸠不慌不忙的喝着茶,为沈无春解释,“临湘城南有十二个贫民窟,戏称十二洞。十绝门的老巢就在临湘城,他们大概是从贫民窟里挑人来栽培,好苗子收做弟子,一般的,就像这个,”

    他指了指秋星,“在混战里凑个人数,当个送死的。”

    傅鸠说话那么轻描淡写,显然与他之前笑意盈盈的样子不符,秋星被吓了一跳,有些警惕的望着他。

    沈无春点点头,对秋星没什么兴趣了,“叫他走吧。”

    秋星眼睛一亮,傅鸠却喝着茶,道:“不急。”

    沈无春看了傅鸠一样,傅鸠谨慎,想必是要等离开临湘城的时候再放了这个小子。

    夜色深了,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外面人走动的声音越发明显,看来今夜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不眠夜。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