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爷爷，您别这么说，你的身体一定能好起来的。”林爷爷摇了摇头，脸上都是淡然，“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尽管你不说，我也很清楚，是思雨她对不起你，所以我一直不肯接受那个男人，你跟思雨没有缘分，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孙子，也希望你以后能遇到一个真的对你好的人。”“林爷爷”“听我把话说话。”他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面前，柔声道：“这个，就当是我给孙媳妇准备的一点心意，我应该是没办法看到你的婚礼了。”眼前一片模糊，我摇了摇头，“林爷爷，我不要。”“乖，收下，这是我这个老人家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我就生气了。”在林爷爷的坚持下，我还是把卡收下了。林爷爷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似乎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一般，额头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夜里十一点十五分，林爷爷安详地走了。他离去的那一刻，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了。我应该很难过的，但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情绪一般，只是麻木地站在一旁，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葬礼那天，赵雪霏陪我一起去。遗像上，林爷爷笑得一脸慈祥，一如从前我去林家找林思雨的时候。但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林思雨一身黑衣，神色憔悴，眼底一片青黑，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睡。陈韶站在她身边，不时扶她一下，以防她突然摔倒。葬礼结束后，我消沉了一段时间，整天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想做。直到一个月后某一天，赵雪霏跑到我家把我拉起来，脸上都是怒意。“许朔风，林爷爷已经过世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到底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他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没办法接受”她抓住我的双肩，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没有人能接受亲人突然离去，但却不得不接受，因为还要继续往前走。”我推开她，什么都不想说。她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却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林爷爷对我那么好，我却因为林思雨连他也疏远了，那段时间他老人家该多难过啊，但他却从来没找过我，也不让林思雨找我。最后弥留之际，还特意给我留了一笔遗产。可我是怎么做的？我明明有时间多陪陪他，但我却没有这么做。越想，我就觉得越难过，眼泪也不断从双眼中涌出。赵雪霏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道：“许朔风，哭吧，哭过就好了，亲人的离去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释怀，但你得明白，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我抱着她嚎啕大哭，我知道他们不可能陪我一辈子，我难过的是，每次我都总是失去后才珍惜。可是，却永远都来不及了。哭了很久，我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的心情缓解了很多，情绪也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她陪了我一下午，见我情绪逐渐稳定，终于放下心来。“是不是哭出来后就没那么难过了？”我摇了摇头，“还是很难过，不过我知道，我真的要走出来了，因为你说的对，林爷爷不会想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愿意走出来就行。”赵雪霏看着我的双眸中充满鼓励和温柔，我的脸不自觉有些热，心跳也有失衡的迹象。我连忙别开头，正想着要说点什么。突然，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下。我：“”真是丢脸！赵雪霏愣了愣，随即低声道：“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我给你做点吃的。”“好。”她做饭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端上了两菜一汤，而且色香味俱全，跟我之前想的黑暗料理完全不一样。洗完手，我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她道：“没想到你做饭手艺这么好。”她给我盛了一碗饭，脸上带着笑容，“你是不是忘了，我大学的时候出国留过三年学。”“外面的东西太难吃了，只能自己做吃的，渐渐地就会做饭了。”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那时候因为林思雨，我跟她已经很久没联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出国半年了。“嗯，想起来了。”吃完饭，我起身拦住她收拾碗筷的动作。“我自己来就行，今天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怎么好意思让你洗碗。”赵雪霏笑了笑，开口道：“你要是觉得在沙发上休息不好意思，给我泡一杯咖啡吧，我看到你有咖啡机。”确实有咖啡机，但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我点点头，“好，我先把咖啡机清洗一下。”“我来就行，你先去磨咖啡豆吧。”在她的坚持下，我只能去磨咖啡豆。从罐子里把咖啡豆拿出来，研磨的时候，咖啡的香味溢了出来，我也有点想喝咖啡了。做好两杯咖啡的时候，赵雪霏正好把最后一个碗饭放在碗架上。回头看到我端着两杯咖啡，她笑着道：“我早就闻到咖啡的香味了。”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很久没自己做咖啡了，可能不太好喝。”她接过抿了一口，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我有些尴尬，“是不是真的很难喝？要不还是倒掉吧。”伸手想把她手里的咖啡接过来倒掉，没想到她却将咖啡拿远了一些，一脸认真地道：“你这个手艺，真的不考虑开一家咖啡馆吗？”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意，我才反应过来刚才被她耍了。我没好气地看着她，“你刚才脸色那么难看，我还以为很难喝呢！”“哈哈，我就是想逗逗你。”“无聊！”我端着咖啡快步朝客厅走去，嘴角却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跟一个人相处过了，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