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陈玄青侧过头,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好像没有生气……俞晚雪笑了笑:“您的名字真好听,是父亲取的吗?”

    过了好久她才听到陈玄青说:“……不是。”却又没有动静了。

    俞晚雪再笨也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谈话。便小声说:“那您睡吧,明日我早些去给母亲请安,把事情说清楚。”她以为陈玄青是因为她的话不高兴,“母亲通情达理,不会说什么的。”

    她没想到陈玄青却突然低声吼道:“你闭嘴!”

    俞晚雪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翻身压在她身上,掐住她的下巴冷冷道:“以后关于我的事,你统统不准和她说,听到没有!”她还不知道他闯什么祸了,但这又能怪谁?

    俞晚雪被陈玄青吓到了,从来没有看到陈玄青如此失态过!她委屈又无辜地看着陈玄青,低声说:“……好,我不说就是了。”忍不住低声喃喃,“你好好说就是,妾身听得懂的……”

    俞晚雪感觉到他松开手,很快又躺回去了。

    他没有说话了,俞晚雪却听到他压抑的吸气声,她伸手去摸他的脸,陈玄青很快别过脸。俞晚雪却已经摸到他脸侧冰凉的,湿漉漉的。

    俞晚雪这次真的不敢再说了。

    陈玄青……哭了?

    ……

    采芙端了茶盏进来,里头用水养了好些腊梅骨朵,有些已经开花了。她把这茶盏里的水倒在铜盆里,满盆的花香。顾锦朝却看着盆中的水气怔忪。她很快用水洗了手擦干,问来回话的外院婆子:“三爷昨晚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吗?”

    婆子应是:“……三爷酉末的时候乘马车出门,还有陈护卫和胡进跟着。”

    “等三爷回来的时候,你来通禀一声。”顾锦朝赏了婆子一盒龙须酥,让她退下了。

    她给陈老夫人请安回来,俞晚雪已经等着她了。雨竹端了锦朝的笸箩上来,里面放着没做完的孩子的襁褓,顾锦朝看到上面绣的鹤鹿同春的绣样,想着这绣样上的松树还是陈三爷画的……她当时嫌他画得不好看,说松针太少。陈三爷还笑说这是樟子松,能耐极寒。

    俞晚雪想到昨晚陈玄青的异常,始终想问顾锦朝他究竟怎么了。

    她看到顾锦朝开始绣襁褓,又觉得不好开口。到中午锦朝留她吃了午膳,也没见得找到适当的时候,或许也不好开口问,反而吃得饱饱的回去了。

    下午陈玄越过来玩了一会儿,顾锦朝强打精神陪他。这孩子反倒乖巧了,不闹她。捧了一团毛茸茸的嫩黄色小鸡给她看,很盼望她夸奖的样子:“是我孵出来的!”

    宋妈妈笑着解释:“奴婢托了厨房管事捉来的,九少爷昨晚还做了个竹木筐来养它。”

    顾锦朝看着他捧着小鸡逗弄,却连应付他的心思都没有。

    一会儿再去看陈老夫人的时候,陈老夫人也察觉她不太正常了,拉着她的手问:“锦朝,我怎么见你脸色怪难看的,眼下又是乌青的,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秦氏轻轻地说:“听说三爷昨夜出门未归,三弟妹许是等得太久了吧!”

    陈老夫人不由紧皱着眉道:“老三昨晚没回来?怎么没人来跟我说一声。”原来陈三爷公事忙的时候不会来,都会派人回来告知。但是现在还没到上内阁的时候,他去做什么了?况且自从顾锦朝嫁到陈家,陈三爷再也没有彻夜不归过。

    顾锦朝却不能留下话柄,淡笑道:“是我昨夜做孩子的襁褓,耽搁的功夫久了。陈三爷昨天下午回来过,他说有急事,我昨天还忘了跟您说一声。”

    王氏也笑道:“娘!三爷您还放心不下吗?又不是六爷那样不着调的。”

    陈老夫人叹息说:“知子莫若母。他最近心里藏着事,我还是能看出来些的。”又拉了顾锦朝的手说,“老三这个人,认定的事就很难改,而且性格强硬,遇事喜欢闷在心里自己想。我看你倒是善解人意的,要是他像个闷嘴葫芦一样的,你就逗逗他说话!”

    众媳妇都笑了,顾锦朝只是扯了扯嘴角。

    陈老夫人的话让她一惊。陈三爷本质上来说,还真是这样的人,认定的就很难改变,想什么也不跟别人说……他要是认定她有问题,是不是真的就不改了?

    她不由得有些慌乱。

    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才是!

    回去后,锦朝没等外院的婆子来回禀,自己就换了件缎袄,带着两个丫头去外院书房等他。

    书砚让她进去坐着等,顾锦朝摇头拒绝了。陈三爷要是不想见她,听到她在里面恐怕就避开了。书砚便进去搬了张杌子出来:“夫人,您跟这儿坐着。小的再给您端个炭盆出来。”

    顾锦朝摇头:“不用了!你进去便是。”

    书砚很无奈地道:“夫人,您这样小的也难啊!您还怀有身孕,要是外头站久了冻着了,小的罪过就大了。不然三爷那儿还有个灰鼠皮的斗篷,小的给您拿出来?”

    采芙上前一步,请书砚进去了。顾锦朝看了看天色,昨夜下过雪,现在天空还很晴朗,应该不会下雪才是。她只管等着拦他,把话说清楚。

    ☆、第二百九十六章:纠缠

    顾锦朝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天已经黑了下来。

    虽然没有下雪,北风却刮得人脸颊生疼,顾锦朝站得太久了,手脚渐渐没有知觉了。

    她又从杌子上站起来,走动着暖身。

    外院的灯火都点起来了,书砚又忧心忡忡地端了烛台出来,被采芙赶进去了。

    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顾锦朝不由的想,不是她受不住冷,是怕孩子受不住。要是她觉得有什么不适,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幸好孩子也很乖巧。平时调皮的时候还踢她,今天却没有闹腾。

    越等她就觉得越冷,采芙看她脸色都白了,去灌了汤婆子抱来。

    顾锦朝摇摇头拒绝了,这点冷还算不得什么。原来被关押的时候,冬天连炭火的没有,整日是冷菜冷茶的,她不也是挺过来了。她缩在一堆枯柴草灰里睡觉,虽然狼狈,却很保暖……

    值守的护卫换了两次,顾锦朝站久了就坐下来,坐久了又站起来。

    她等得有点灰心了。

    不过一会儿大风起,四周霎时又冷了许多。采芙有些忧心:“……怕是要下雪了,不然咱们还是去里面等吧。”

    “他要是不想见我,肯定会避开的。”顾锦朝摇头。“去找把伞出来。”

    采芙只能进去找油纸伞了。

    顾锦朝这时候才看到远处有人走过来,她忙站起身,果然看到是陈三爷。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陈彦允也看到了顾锦朝,皱了皱眉。脚下也加快了。

    顾锦朝看见他还穿着昨天穿的直裰,披着大氅。表情有些冷峻,直看着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简直是胡闹!”陈彦允的语气很平稳,神情却很严厉。

    “这外头有多冷,你连个手炉都没拿——快回去吧,都要下雪了。”

    说完他就往书房里去,好像不打算理会她了。

    顾锦朝拉住他的手:“我有话和您说,不能回去!”

    后面跟着陈彦允的江严等人很吃惊。面面相觑又不敢说话。

    陈彦允如昨晚一样。扳开她的手指就往里走,神色冷淡。

    顾锦朝又拉住他的衣袖,他也拉开了:“你先回去!不要任性。”

    顾锦朝心中的酸楚忍都忍不住。她这确实是任性了,她也不想任性!但是陈彦允不来见她,她有什么办法呢?她来拦他跟他说好了,她不知羞耻一些好了!

    她不想和他闹僵了……

    顾锦朝死死抓住他的手。刚一开口眼泪就流下来了:“我就是任性!我原来就任性,你要不要听任性的人说话?要不要听我说?”

    陈三爷一愣。扳她手的动作就顿住了。

    眼泪一开头就忍不住了,顾锦朝继续说:“你走得好啊!我等了你多久——你晚上没回来。还不和娘说一声,娘还要问我你去哪里了!我怎么说?不如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哪里了。”

    “你要我放开你。那我便不放!我就是要和你说清楚……”顾锦朝不仅拉着他的手,还要揪住他的袖子。像个孩子一样耍赖了,“你怎么让我走?”

    泪眼模糊。她仰头都看不清陈彦允的表情。

    他却突然拉起她,直往书房里去。顾锦朝跟不上他的脚步。走得跌跌撞撞的。她想让他慢一点,他却理都没有理她,揪着她就进了书房门,碰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不走就不走吧!我也不太想让你走。”他伸手解开大氅,扔到旁边金丝楠木桌上。

    顾锦朝突然觉得有些不好。

    “我说过了……你不要惹我,也不要和我说话。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陈彦允缓缓道,“我生气的时候,不太克制得住自己。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顾锦朝觉得腿发软,她觉得陈三爷这样子确实有些可怕。

    陈彦允伸手抓她的时候,顾锦朝下意识就想躲开。

    “你这时候躲什么?”他却轻松钳住她的腰往床上一带,顾锦朝跌落在床上,还没有起来。就被他的腿压住。他一只腿半跪着压住她,她就怎么都起不来,他的手还腾出来解了衣带。“今天又让我生气……你还怀孕,到这里来等我干什么?手冷成这样,你等多久了?”

    顾锦朝说:“两个时辰而已……你让我怎么办,你又不肯见我!”

    她也气急了,连您都不称呼他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去见你了!我只是要冷静一下,你等着就是了。”陈彦允都被她气笑了,“你行!顾锦朝,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挺爱想的!”

    他身上只剩下中衣,拉过顾锦朝的手:“我给你暖手吧……”

    摸到他滚烫的肌肤……他还要强拉着自己往下摸去。

    顾锦朝脸都红起来,简直想骂他不要脸,哪里有这种取暖的!她挣扎着想避开,“陈彦允,我来跟你解释的,你别……”

    “喊得不错。”从她嘴里说出的陈彦允三个字,简直格外诱人。

    陈彦允俯下身吻她,让她冷冰冰的脸颊彻底热起来:“你解释怎么行,我来问你,你说就是了。”

    刑讯逼供他比较拿手,他自己会找重点。

    顾锦朝被他压住手,又感觉到那灼热的物件正抵着她的大腿,好像比往常都要……

    “他那天和你说了什么?”他哑声在她耳边问。

    “是俞晚雪托付我的事,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就答应下来了。却没想到七少爷突然发难……不想让人看到误会了去,雨竹才关了房门。绣渠在外面不明白,有惊慌之态是正常的。”顾锦朝回答道。

    “避重就轻,你和他说了什么?”他轻轻说,“你再不好好回答,我就惩罚你了。”

    她叹了口气:“我没说什么。是陈玄青……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那些。”

    陈彦允又笑了,“我再说一次,不准避重就轻,他说了什么话。为什么握了你的手?”

    同时,他不轻不重地打了她的屁股一下。

    顾锦朝羞得满脸通红,没有办法,只能把大致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他的手挑开了她的衣襟。突然握住顶端。

    顾锦朝身子一颤。怒道:“我都说清楚了!”

    他俯下身亲吻她,低声道:“这又不是惩罚。”

    趁着她无力反抗的时候,他拉着她席卷入*之中。

    顾锦朝才觉得陈彦允平时和她温存。果然是忍耐多了。他不忍耐的时候,自己实在是承受不住。一次完她就腰膝酸软,浑身都是汗。她想合拢腿的时候,却又被他按住。顾锦朝不由地有点怕:“三爷,真的不要了……”他低喘着吻她。声音还很冷静:“就这一次了。”

    等这一次过去,顾锦朝就瘫软在他怀里,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陈彦允才搂着她躺下来,要不是看着顾锦朝有身孕。他不会就这么了事的。他很少有忍不住的时候,一旦有那种时候,就比较失常。

    “你来说吧。”陈彦允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我问的问完了,让你说。”

    顾锦朝翻身拦住他的腰。发现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目光里已经满是柔和。

    刚才两人也真是过了,她生气的时候,连陈彦允都喊出来了。他好像也没有客气,还嘲讽她。

    顾锦朝先笑了笑,也觉得心里很平和:“寻常百姓家里,厉害的女人就和男人吵架,连名带姓地叫。有的男人还因此怕老婆……一点都不相敬如宾。”

    陈彦允想起刚才她喊的那声陈彦允,不由亲了亲她:“你人后可以这么叫我。不过我可不会怕你的。妻以夫为纲,你要听我的。”

    顾锦朝别开脸不要他亲了,认真地道:“……我来跟您说原来的事吧。”

    陈彦允嗯了一声。

    两人相拥着,肌肤相亲。烛火昏黄。

    顾锦朝好像也真的回到了那个年少的时候,想起自己荒唐的过去。

    “我是在三舅的书房里看到他的,以为他是登徒子,咬了他一口。陈玄青左手上有道疤,那就是我咬的……我那时候年纪小,只是觉得还有几分喜欢他。何况他又不喜欢我。”

    “您也知道,人总是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越对我不理睬,我好像就越喜欢他一样。他原来还羞辱我,那时候我是真不知羞,胆子也大。”

    她把头靠着他胸膛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以为他静静地听自己说,却没有应承。

    顾锦朝抬头想看他,却被他按住头:“你说就是,我听着。”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怕吓到她。

    这些事他听着不舒服,却一定要听她说完。

    顾锦朝就继续说:“后来我母亲生病了,那一年我成熟了许多,也懂事了。就不再纠缠于他了。母亲死后我伤心欲绝,随着父亲去大兴回了祖家。再后来遇到了您……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顾锦朝笑了笑,她是真的这么想。

    “您是东阁大学士,我却是个小家族的丧母长女。您来提亲的时候,我很吃惊。而且那时候还有和陈玄青的事在前,我也十分犹豫。直到我嫁过来……我想和陈玄青划清的,平时也很少见他。只是没想到陈玄青会……其实也不全是他的错,他只是有点固执。”

    顾锦朝也想过陈玄青的行为,她觉得陈玄青不过是不甘心而已。本来巴着你的东西突然不要你了,心里肯定会不舒服。需要有个人来开导他。

    久久没有听到陈彦允回话,顾锦朝抬起头:“三爷,您不想听吗?”

    沉默片刻,陈彦允才把她的头发整理到一边:“我听着呢。我都知道了,我来处理这事就好,你不用管了。”

    说着他就起身穿衣了,顾锦朝忙拉住他:“这么晚,您要去哪儿?”

    他无奈地笑笑,系直裰的系带。

    “你总不会觉得,我带这么多人回来是要玩的?这几天我本来就忙,昨夜没回来也是在做事。今晚本来是要和幕僚商议事情的,想忙完再和你说……结果你非拉着我不放。”

    想到刚才的事,顾锦朝有些羞恼。哦了一声把手缩回去。刚才缠着他不放,她还真是豁出去了。

    ……她哪里知道,陈彦允是有事情要做。还以为他就是不肯见她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萧游

    江严等人候在书房外面,端了个炭盆来向火。

    不一会儿雪纷纷扬扬的下起来了,几个人把炭盆抬上了庑廊,小声的说话。

    冯隽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顾锦朝,觉得很惊奇:“那便是咱们三夫人?”

    陈三爷这几年信佛养生,不怎么近女色。能接近他的女子必然就是三夫人了。不过陈三爷对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怎么对夫人反倒冷着脸……

    江严点头应了,另一个戴檀色纶巾的年轻人说:“冯先生前不久去了贵州,想必是没见过三夫人……说起来三爷派您去贵州走访,调查萧游的住处。您问到当时萧游的藏身处了吗?这东西老奸巨猾的,藏身处里好东西肯定不少。”

    冯隽在火盆上搓着手暖和,笑说:“你都知道他是老奸巨猾的,哪里那么容易找到!我找了当地苗寨里头的老人随我入山去寻,从苗岭一直找到川黔要隘娄山关,就只捉了几只稀罕的红腹锦鸡。后来是带着一队行兵进武陵山才找到他的住处。那里连个窝棚都没有,这老东西就住在山洞里。”

    书砚从大厨房里捧了一些芋头过来,给几位烤着吃驱寒。

    江严把芋头埋进炭盆里,边说:“萧游这种人,言行谨慎的,既然是准备出来反长兴候的,山洞里肯定什么都没有。你们败兴而归吧?”

    冯隽摇了摇头:“里面确实干干净净的,就留下些孩子的玩意儿。不过他走得匆忙,很多东西来不及销毁,便就地埋在一棵松树底下了。要不是苗寨老人带着条狗去闻,我们还找不到……你们这边呢?”

    “赵寅池要致仕了。大事。昨晚陈三爷和张大人谈了一夜,究竟该推举谁最好。”江严继续道,“兵部尚书虽是文职,但没有行兵布阵的经历,一般的进士可不能任。张大人手下倒是有几个可用之才,只是行兵经验不足,不堪大任。”

    火盆里的芋头就烤好了。众人拿了烤好的芋头剥开吃。正吃着芋头。陈三爷穿好直裰。从书房里出来。

    江严和冯隽才放下手头的东西,跟着他进了次间。

    陈三爷坐下喝了口热茶,先让冯隽上来回话:“你们在武陵山发现的。都有些什么?”

    冯隽恭敬地拱手:“……诗词书画、时下的制艺文章,还有一些和别人相通的书信。睿亲王和老长兴候的书信少,和张大人、长兴候世子的书信比较多。”他让人抬了箱子上来。

    “属下选了些重要的出来,不过他留下的书信都已经是处理过的。您怀疑睿亲王宫变有异样。书信里看不出来。大多是他和长兴候世子讨论兵器或者是机弩,和张大人的书信就比较奇怪些。谈的是诗词和画……”冯隽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您的诗词和画。他那些没毁的也是您早年的文章”

    陈彦允面色一凝。“拿过来我看。”

    萧游才不会闲着没事读他的文章。就算他和张居廉讨论诗词制艺,也不应该讨论到他的头上。

    当年萧游勾结睿亲王暗害长兴候。算是他们这边的暗棋。策划长兴候谋反一事,张居廉费了很大力气,而他当时刚任户部尚书。还顾不上这边,只是偶尔帮着出谋划策。结果这次宫变不仅败得莫名其妙。萧游死的也莫名其妙。叶限是怎么发现萧游叛变的?就算他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少年。

    陈三爷一直想找到其中的关键。

    睿亲王死的时候,张居廉大惊。连夜找了他去商量,那时候王玄范也还在。他们先认为可能是萧游有问题,萧游当叶限的师父那么多年,难道真的没有恻隐之心?如果他临头反悔,很有可能和叶限说清楚。

    但是萧游最后死了,这就说不过去了。如果萧游最后说清楚了,叶限应该不会杀他才是。只不过没人看到过他的尸首,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死。

    如果萧游没有问题,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叶限背后还有个很厉害的人,帮他出谋划策。那这个人必定绝顶聪明,对朝堂的事了如指掌,运筹帷幄。对他们也是危害极大。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陈三爷因此派了冯隽去找萧游的旧居,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仔细把萧游和其他人的信都看了。

    萧游和老长兴候、叶限的信都是说些琐碎的事,和睿亲王的信很少,多半是交接兵器,或者部署兵力的判断。和张居廉的信是分析他的诗词,也说过行兵打仗的事。

    陈三爷看完了信,往后靠在椅背上,脸色平静。

    “这个萧游——当年是个天纵之才。如果没有长兴候的骁勇善战,成亲王有他相助,应该是能篡位成功的。他奇到什么地步你们可知道?一堆铜钱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铜钱的数目。行兵时算成五更走完,就绝对走不到五更一刻。一看作画人运笔的走向,就知道作画人是谁。”

    书房里沉静得很,陈三爷说话的时候,他们自然只有听着的份。

    萧游虽然是个人物,但毕竟传奇已经时过境迁了,谁知道他还这么厉害过?

    两人面面相看,不知道陈三爷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张居廉让他看我的诗词字画,你们猜是看什么的?”陈三爷问道。

    总不会是看他写得好不好……

    冯隽似乎有些领会过来,心中一紧。

    陈三爷反倒是笑了:“我虽防备他,却也不至于猜疑……难怪要用王玄范来牵制我。”萧游写给张居廉的信里提了,陈彦允意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张居廉想让萧游看他的野心和气魄,而萧游觉得他是个很具有威胁的人。张居廉哪里是忌惮他,这是早就开始猜忌他了啊。

    没查到长兴候宫变后面的那个人,反倒是弄出这么堆东西。

    书房中一时沉寂,江严过了会儿才问:“那您如何打算?”

    陈三爷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廊下的灯笼,沉默了片刻。

    他不喜欢有威胁悬在头顶。只是张居廉毕竟是他老师,原来帮过他许多。况且张居廉只是猜忌他,还没有真的做什么。他如今为官之道,还是张居廉教导他的……

    “把这些东西先毁了,别让张居廉知道我查过。”陈三爷轻声说。

    ……一直到深夜,谈话才结束。

    陈三爷回到书房里,顾锦朝早就睡着了。

    陈三爷站着看了她一会儿,才伸手摸她的脸,佛珠上的吉祥结擦过她的脸颊。她可能觉得有点痒,翻身朝里面睡了。陈三爷不由笑了笑,坐在床沿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顾锦朝觉得被褥里太冷,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床沿没睡。房里的蜡烛早就灭了,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坐着,顾锦朝反而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来!

    陈三爷翻身压住她,安慰道:“别怕,是我。”

    锦朝才闻到陈三爷身上的檀香味。不由得说,“您怎么还不睡?我还以为真是什么鬼怪魍魉的。”

    陈三爷却问她:“你怎么醒了,可是我吵到你了?”

    他一点声音都没有,怎么会吵到她。顾锦朝摇摇头,“我就是觉得有些冷……”这屋子里没有地龙,火盆熄灭了就冷了下来。

    他刚才不睡,是因为睡不着吗?难道还在想她和陈玄青的事?

    顾锦朝不能不这么想。就算陈三爷知道她对陈玄青没有私情,相信了她。但是陈玄青毕竟是他的嫡长子,他不可能不在意嫡长子做出这种荒唐的事。

    陈三爷伸手探进被子里,发现里面还没有他的手暖和。他叹了口气,脱了外衣也上了床。

    顾锦朝是被冷醒的,她本来就有些怕冷。她怔怔地看着陈三爷……这是想通了?

    “你不是冷吗?”陈彦允问她。

    顾锦朝平日看着挺聪明的,就是睡醒的时候有点犯傻。这时候和她说话,她反应总要慢一些。

    顾锦朝才明白他的意思,哦了一声。这是要给自己取暖啊!

    她的手脚很快就缠上去了,陈彦允果然很暖和。

    顾锦朝乖乖转到他怀里,陈彦允也伸手搂住她,她身上果然怪冷的。早知道刚才应该让她回去睡。他有事情要处理,还忘了书房这里是没有地龙的。陈彦允低头和她说话:“锦朝,要是你再惹我生气,就要躲远些。知道吗?”他不经常生气,但要真是发怒起来也挺吓人的。

    好像平时惯是压抑的人,爆发出来就越可怕。

    顾锦朝脸埋在他胸膛里笑了笑,心中却酸涩起来。生她的气都怕伤到她……那他该怎么办?

    如果她今天没有来找他呢?

    顾锦朝很庆幸是自己过来了,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您快睡吧。”

    陈彦允也不再说话。摸到她冰冷的手,又拿过来放在他的腰间。这么来就睡不冷不热,顾锦朝睡得十分舒服,觉得其实不要地龙火炕也无所谓,就把陈三爷当成暖炉就好了。

    心里有再多的事,陈三爷抱着顾锦朝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远调

    次日,陈三爷和顾锦朝一起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和儿子说自己最近读的佛经:“老六从宝相寺给我带回一部《楞严经》,是鉴明大师注解过的。我读着觉得很好,悟本体、修大定,证圆通。让人心绪宁静。便亲手抄了一卷给你,你拿回去仔细看。鉴明大师的注解一点即通,我也为你抄了一份。”

    丫头捧了个檀木匣子上来。

    陈三爷接过了,跟陈老夫人说:“还要劳烦母亲为我抄佛经。下次若是寻到好经书,也不必如此麻烦,儿子借母亲的一阅便是了。”

    陈老夫人笑着摇头:“母亲愿意为你抄。近来身子骨越发不好了,也不知道还能为你抄几年。”

    陈三爷听着便皱了皱眉,叫郑嬷嬷过来问话,“太夫人最近有什么不好的?”

    郑嬷嬷正欲说话,陈老夫人摆手示意不用。

    “人老了就精神不好,最近睡得少了些,就觉得体力不支。倒没有别的毛病。”

    陈三爷知道母亲的个性,不喜欢让他麻烦。叹了口气,“您身子要是有不舒服的,一定要找季大夫过来看。要只是睡得不好,我去让御药房的人给您开些安神的药。”

    顾锦朝也觉得陈老夫人气色不如从前好了。人到中老年,总是要毛病多一些。好好调理就行了。她却也不是很担心,前世陈老夫人虽然身子弱,但也算是长寿的。

    陈老夫人开口欲拒绝,看到儿子严肃地看着自己,才没有多说话。

    陈三爷还有事要忙,看过陈老夫人就离开了。

    陈老夫人拉着顾锦朝去后面的荷花池旁走。看着她凸起的肚子,笑眯眯地说:“你多走动些,生孩子的时候才好生。不要像那些闺阁小姐不爱走动,等到生的时候就难了。”

    顾锦朝也知道,笑着点头:“您放心,我每日都绕着木樨堂走几圈的。”

    陈老夫人想了想又说:“也不能走太多了,那样也不好。我看每天走两刻钟最好。”

    把她当成个宝。左也怕右也怕的。

    顾锦朝挽着她的手。也笑:“儿媳明白,我扶您去那边看看,那里红梅开得好。”

    两人去赏梅。剪了一大捧红梅枝子回去,装了几个花瓶。等各房来请安的时候依次分了出去。

    秦氏过来请示陈老夫人元宵节灯会的事。

    每年宛平办元宵灯会,陈家都要投钱,算是给宛平百姓一个热闹。而且做得非常大气。灯会不在榕香胡同里开,而是在旁边的糟子坊。但是花灯会一直摆进榕香胡同里来。那时候榕香胡同周围住的高门大户的女眷,也可以在家门口看看。

    王氏跟顾锦朝说:“三嫂没有看到过我们宛平的灯会,办的特别热闹。”

    陈昭听到灯会就拍手笑起来:“我要看狮子灯、绣球灯还有仙姑灯!三婶娘,上次他们耍狮子灯。我的丫头还捡到铜钱了呢!”

    陈老夫人对秦氏说:“老三嘱咐过,说今年的灯会多投些钱,我看就拿五百两银子去吧。花灯这些的就和常家商量商量。”

    常家也投灯会。秦氏点点头去常家了。

    只是说起元宵灯会。顾锦朝不由得想起陈玄青那一池子的荷花灯。

    那时候榕香胡同里特别热闹。前院池子的冰水初融,满池的荷花灯。灿若星辰。

    陈玄青……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陈三爷究竟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顾锦朝心里叹了声。

    下午回到木樨堂,佟妈妈过来回话:“罗掌柜传话回来,说永昌商号还是个刚出现的新商号,但是背景极大,恐怕是后面有大官庇护的。永昌商号卖的丝绸,比纪家商号和另两家大商号便宜了两成。要是背后没有大官庇护,不可能做得到。究竟是什么来历没有人知道……罗掌柜写信去大兴问过了,那边还没有回信。不过罗掌柜说,恐怕纪家也不知道。”

    这样的商号多半是官商勾结,幕后的人真真假假,可能是大官在吃钱。纪家再厉害也是商贾之家,斗不过这种背景深厚的商号。

    顾锦朝又问:“原丝的价格多半固定,他们怎么卖得如此便宜,这可问过罗永平了?”

    佟妈妈点头道:“罗掌柜说永昌商号的丝绸极好,绝对不是次品。价格再低的话就是成本的问题了,其中收买织造局贡缎是最常见的。不过奴婢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您要是想详细的问,恐怕还要问罗掌柜本人……”她只能帮着顾锦朝管账,这再高深的经营之事她就不懂了。

    顾锦朝倒不是关心丝绸铺子赚的钱,她是关心这个永昌商号。总觉得这个商号非常熟悉,应该就在她身边出现过,偏偏印象不深了。也怪她最后挪出偏院的十年,几乎是混吃等死,不问世事。

    她摇摇头:“算了,过年的时候他也忙。这永昌商号的事替我留个心就好。”

    佟妈妈应诺退下。

    ……

    陈三爷一回来,就派人去给陈玄青传话。

    他在外院宁辉堂里等着他。

    陈玄青忐忑了几日,终于听到父亲找他去谈话,反而心里放松了些。

    该来的总是要来,是他自己不知廉耻,他应该承担。

    书墨通传之后他踏进书房。

    父亲穿着件玄色直裾,外着灰色绣竹叶纹的鹤敞,背手站在书案后,面容淡淡的看着他。

    陈玄青走到书案前时顿住。动了动嘴唇,先开口喊他:“父亲。”

    陈三爷没有说话,缓缓走到他身前,看了他许久。

    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

    耳光的声音十分响亮。

    陈玄青也没有防备,被打得身子一晃,头都偏了过去。脸颊立刻火辣辣起来,他深深地吸气,却不敢伸手去摸伤处。父亲从来不打他的脸,小时候犯错都是打他的手心。何况他几乎不犯错。

    羞耻和悔意几乎将他淹没,陈玄青闭了闭眼。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陈三爷平静地问他。

    陈玄青过了会儿才低声说:“我做错了事,被打是应该的。”

    陈彦允看着自己的长子。

    他原来只觉得陈玄青还太嫩了,不堪大用。现在才知道他岂止是太嫩了,简直就是性格天真。如果不经历磨难,他以后这种性格要害死他。他对陈玄青还是失望多过愤怒。

    “你知道你什么做错了吗?”他继续问。

    陈玄青却笑了:“父亲,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还忘不了她!我本来以为我是不喜欢她的……其实我也恨自己,您的儿子前十多年过得都是恪守礼节的,从不越雷池一步。谁知道一来就是这等事。我实在是忍在心里太久了,也不知道能和谁说。那日她问我那几句话,我是忍不住了……但我与她真是清清白白。”

    “您走出木樨堂的时候,我知道您是有些误解她的。我只是想和您说明白,这真的不关她的事……也许她曾经纠缠过我,但她现在和我界限分明。平日里就算说话,也要拉两个丫头站着,谨慎得很。”

    陈三爷静静地等他说完了。

    “我打你,一是因为我是她的丈夫,二是因为我是你父亲。这么些年,你一直都是最让我放心的,你母亲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要好好照管你和曦姐儿。”他顿了顿,直看着陈玄青说,“失望二字还不足以说清楚我的感受。你当时可有想过,如果发现你这些事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要怎么办?”

    “你倒是能逃一劫,却要害你母亲身败名裂,害陈家和你一起蒙羞。你是陈家的嫡长孙,以后陈家的兴荣你责任重大。结果你竟然能做出这等荒唐事?”陈三爷语气严厉。

    “我问你,你现在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字字重于心。陈玄青思考过很久,他想过父亲会说什么,但等这些话真的从父亲嘴里说出来,却又让他觉得无比的重。他默然颔首,违背礼义廉耻,是他自己不争气。

    陈三爷看他低垂着头。才叹了口气,让他坐下来说话。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三月你就去河间府肃宁县上任,文书过了元宵就会下来。”

    陈三爷继续说:“这个时候让你去外任,确实不太合适。”陈玄青应该再在翰林院锤炼几年,积累了为官的经验再去肃宁县,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

    “不过你该出去避开一段时间。也看看黎庶百姓,知道世道艰辛。”

    人总是因为阅历狭隘,心生痴怨。等看到外面的世界多大多深,就知道自己的苦难不算什么。陈玄青不仅需要远离顾锦朝,他还需要一些磨难。陈玄青还年纪太轻,这种感情能被时间消磨。

    陈玄青点头,他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

    现在他也确实需要避开,有父亲给他安排,自然不用再去麻烦。

    “您放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不管有没有真的忘了,至少肯定让人看不出来。”陈玄青淡淡的笑。

    陈彦允才柔和了语气:“我教导你总是严厉,你心里明白就好。”

    “我知道。”他就说了这三个字。

    等他回到俞晚雪那里,她很惊讶陈玄青脸上的伤。

    不一会儿,父亲又派人送了伤药过来。

    陈玄青拿着瓷瓶笑了笑,心里倒真是平静下来。父亲毕竟是父亲,他一辈子都赶不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元宵

    等到了正月十五那天,不仅是陈家热热闹闹的,外头的榕香胡同、再外面的糟子坊都热闹了起来。各家都挂出了红绉纱灯笼,还请了人特地搭了灯山门、灯亭。一座灯亭里挂了上百盏各式各样的灯,糟子坊沿河的街上还挂出了灯谜,引得众人竞相去看。

    陈玄越抱了个兔子灯来给锦朝请安。

    他的兔子灯中间的是兔婆,旁边两盏是小兔,中间放了一碗茶油泡的白米,埋了灯芯草。

    陈玄越给她看,很高兴地说:“……晚上就去放在湖里!”

    孙妈妈看着便笑了:“这兔子灯扎得好,听说江西宁都那边就兴过灯,整个县都会扎这种兔子灯。我看九少爷的兔子灯扎得像极了。这灯是哪里来的?”

    宋妈妈忙回道:“九少爷自己在回事处挑来的,喜欢得很。”

    顾锦朝放下手里的账本召他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玄越想去看灯会吗?”

    他茫然地看着顾锦朝:“什么是灯会?”

    陈玄越长这么大,没有出过陈家门一次,自然就不知道灯会了。

    顾锦朝告诉他:“灯会很热闹,有各式各样的灯。你要是想看,就让小厮驮着你在门口看一会儿。不能出去。”他人傻好欺的,要是走丢了说不定都不知道回来。

    陈玄越哦了一声,摇摇头:“不看。”

    顾锦朝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陈玄越喜欢这些东西。他一向对这种手艺玩意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陈玄越却像猴子一样爬到罗汉床上,去翻她的账本。

    “婶娘,这是什么?”他什么都喜欢问,指着账本又问顾锦朝。

    顾锦朝给他解释了。又轻声问他:“你为什么不想去看灯会呢?”

    陈玄越只是摇头,没有说话,继续翻顾锦朝的账本。

    顾锦朝想起他害怕人多的地方。也害怕大声的响动,上次陈曦拿了个腰鼓玩,把他吓得钻到床底下不出来。被婆子拉出来的时候他满身的灰,像个耗子一样灰头土脸的,嘴里不住喃喃:“打雷了。”

    陈玄越被吓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看到陈曦就绕路走。

    佟妈妈进来和顾锦朝说话。顾锦朝就和她说田庄上的事,一时没有注意到陈玄越。

    陈玄越拿起毛笔看了看,在账本上划了两下。

    顾锦朝回过头时。看到账本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哭笑不得地夺过他手里的笔:“你做什么!”陈玄越回过头,脸上擦了一块墨迹,表情又茫然又无辜。顾锦朝让宋妈妈赶紧抱他去一边玩儿。她拿过账本重新看。这是她在宝坻的一个米行递上来的,她还没看过。

    陈玄越划花的那片看不太清楚。顾锦朝只能让孙妈妈拿了纸过来,她一项项的对着后面的算。

    这样算上去却对不上前面的。

    这个账目有问题!顾锦朝有些吃惊,要不是她仔细去算,还看不出来。

    顾锦朝又算了一次。才确定下来,叫了佟妈妈过来说:“把这个账目带去罗永平那里,让他找这个米行的掌柜问话。这么做账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肯定私吞了不少钱下来。问清楚实情无误,把原来吞的钱赔出来……他也不用做这个掌柜了。”

    佟妈妈接过顾锦朝做好的账目一看。这米行掌柜做账做得巧。一行行看下来没有问题。倒着往上算却不对……收入少算了整整二百两!她接过账本就去罗永平所在的桂香坊了。

    这些掌柜都是从纪家带出来的……顾锦朝心里叹气。纪家带出来的人她最是信任,也多重用提拔,却没料到人心会变,现在跟她玩儿中饱私囊了。

    要不是陈玄越划花了账本,她还不会倒过去算……

    顾锦朝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奇怪。这也太巧合了,他怎么就刚好翻到那一页,把有问题的几笔账划花了?她看向陈玄越,他却正在和自己的小鸡玩。

    他用绳子拴住小鸡的脚,不要小鸡站起来。小鸡要走他就拉一下,急得小东西不停地煽动翅膀,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玩够了就把小鸡捧到自己怀里,喂它吃荞麦粒。

    顾锦朝的心里不免浮现个猜测。

    陈三爷说过,陈玄越的痴呆是治不好的……但要是他根本不痴呆呢?他的痴呆本来就是装的,只是为了让秦氏放松警惕。不至于让秦氏像弄死前两个庶子一样弄死他。所以等他到了陕西,没有人会害他了,他就不再装傻了,开始大展宏图?

    这些账本都是罗永平或曹子衡看过,再给她的。两个人中罗永平做了多年的账房先生,曹子衡学识谋略都是上乘,他们都看不出来。陈玄越只是随便翻了翻,就能看出来?

    如果他是装傻,瞒过陈家上下各种人精的眼睛。那他不仅是心智太厉害,也太能忍耐,太会谋断。但陈玄越现在只有十岁。这也太不可能了。

    也许自己本来推测陈玄越习武天资出众就是错的。他最擅长的根本不是武力,而是智谋。

    顾锦朝正思索着,陈曦就过来找陈玄越玩了。

    陈玄越吓得缩到顾锦朝身后,紧紧握着他的小黄鸡,眼睛瞪得大大的。

    陈曦气得直跺脚:“九哥,曦姐儿都没有拿鼓了!不会吓唬你的。”

    陈玄越根本不相信,连忙把小鸡藏到衣襟里。小鸡在他的衣襟里一鼓一鼓乱动。他又伸出手捂住顾锦朝的耳朵,还怕吓到她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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