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其实还想说些别的,但又觉得过于肉麻,仍是没能开得了口。

    不急吧,还是慢慢来,别吓到她。

    夜色笼罩之下,姜书绾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也认真地看着他,反诘道:“拿这话教训我,可是你自己呢?谢植,你爱惜自己吗?”

    谢植被她盯得有些乱,胡乱地笑了两声:“看看本相每日吃穿用度,试问这汴京城里,谁还能比我更爱惜自己。”

    食的是珍馐佳肴,穿的是绫罗绸缎,谢丞相的确是从不委屈自己,然而姜书绾却摇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个汪景明,你……算了!”

    虽然姜书绾心仪谢植,但也分得清公事私情,今日来此是受了赵元思的密令,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不能将话挑得太明。

    可谢植之聪慧远在她之上,两三字就领悟其中藏着的深意。

    他忽然心情大好:“都道姜提刑铁面无情,没想到却也会为植徇私。”

    说罢,又凑到她面前:“姜书绾,你这么担心我干嘛?”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姜书绾下意识地拽过谢植,闪躲到了船舱与甲板一侧的过道上。

    狭小的空间里,谢植的呼吸就在她耳边,他的长指撩着姜书绾一侧面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刚刚问你话还没回我。”

    姜书绾被他蹭得紧张兮兮,唯恐被外人瞧见,背后都冒了一层薄汗,以口型咒骂他:“闭嘴。”

    隔岸似有点点萤光,交织在河堤边长短交错的草丛中,似与天上星火交相辉映,谢植按着姜书绾的后脑勺,深深一吻落下。

    如果说刚才只是试探,现在却变成了肆意大胆的掠夺,谢植抓住姜书绾两只手反扣在她背后,阻止她逃脱。

    香津软舌含在口中,他却觉得更是口干舌燥,好像无论怎样索取都不足以平息心头之火。

    于是又单手捏住了她脸颊两侧,微微使了些劲儿,迫使她将嘴巴张大。

    “唔——”姜书绾被迫迎合,连呼吸都被阻断,只能闷闷地哼一声,舌尖顶在齿边,无力地抵抗着谢植的入侵。

    寂静的湖面上飘过几缕暧昧的水声,姜书绾整个人都紧绷着,总担心外头的人听见这怪异的声响。

    然而她的担心却是多余,甲板上站着的也是一对男女,言辞暧昧又大胆,比他们俩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晚去我那间房?”

    “不行,我夫人也在,若被她知道了,又要哭闹。”

    “那你等她睡了再来。”

    那两人又聊了几句露骨的情话,似乎也吻在一处。

    姜书绾听得面颊在烧,谢植却在此时松了口,将她按在自己胸口低笑:“看来也不止姜提刑喜欢玩刺激的。”

    又伸出长指在她唇边替她擦去刚才沾到的口水:“怎么流口水?馋了?”

    他分明借着那两人在调侃她!

    姜书绾心一横,岂能容他拿捏,啊呜一口咬在他手指头上。

    谢植吃痛,却也硬忍着没发出声音,反而将手指捣进去几寸,在她口中搅弄。

    “这船明日早晨才靠岸……”他明晃晃地在暗示着什么。

    姜书绾摇着头:“不行,谭赞会找我。”

    谢植学着方才那女子的话:“那你等他睡了再来。”

    外头忽然起了争执,似乎又来了谁。

    “汪景明!你居然和烟花女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寻欢作乐!当我傻子么?”

    姜书绾立刻一个激灵,迅速理清了这些关系。

    原来刚才男人就是翰林学士汪景明,而现在来的这个女人则是他的夫人。

    三个人好一阵吵吵嚷嚷,汪景明本来是想耐着性子哄一哄,谁知他夫人偏不依不饶,于是他也恼了,摔下一句话——

    “现在来骂我?当初你不也是非要从烟花女子手里把我抢走的么?”

    汪夫人应该是愤怒到了极点:“好,你等着!我爹非杀了你不可!!”

    毕竟还是自家的丑事,汪夫人二人要面子,咒骂了几句之后就愤然离开了。

    刚刚随汪景明一道来的女子,显然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心情,姜书绾看见她摇曳着的影子一扭一扭地离去。

    “汪翰林,若今晚没得地方睡,还是可以来寻我的。”

    甲板上似乎恢复了宁静,姜书绾就要往外走,却被谢植拉住,他指了指地上一团黑影,示意她汪景明还没离开。

    姜书绾有些懊恼,早知道刚刚不挑衅谢植,直接走了拉倒,也好过此刻困在这小小的过道里,但她却又不敢出声儿,这会儿这么安静,别叫那汪景明听见了。

    谢植则没她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汪景明如今正贴着自己想要往六部调,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出去瞎说。

    但是却偏偏曲解了姜书绾幽怨的眼神。

    摸了摸她的头:“乖,一会儿就给你。”

    姜书绾脸红红地瞪着圆眼,刚想为自己辩驳,忽然听见外头又有人在说话。

    甲板上两个人也在窃窃私语着什么,隔得远,两人又刻意压着嗓子说话,姜书绾听不清,只依稀听出来是两个人男声。

    谢植却在此时捏捏她的脸颊:“嘘,先别急。”

    得,看来这是越描越黑了,姜书绾也没了解释的兴致,撇着嘴等那俩人走。

    苏幕遮(3)

    等到甲板上重新恢复宁静,谢植揽着姜书绾的肩,俯身附耳上去:“方才我脱身出来,这会儿还得去同他们打个招呼再回房。”

    “我也得去寻谭赞,同他说一声……”然而话还没说完,嘴唇上就被谢植咬下一口,不用想,也知道定会留下一排牙印。

    他不悦:“你们又不同住,跟他有什么可说的?”

    “你不许再咬我。”姜书绾恼了,伸手捂着嘴,冲着他嚷,“一会儿别人该看见了!”

    谢植冷哼:“哪有别人,这船上知道你的除了我不就是谭赞。”

    两人一前一后朝灯火通明的船舱边走去,谢植回过头,借着那光亮,又盯着姜书绾的衣裙看,心中不满却不好发作,只得腹诽。

    跟别的男人出来,还穿这么好看,一会儿回了房里,全给你扒了。

    只是这么想着,脑中旋即浮现出某时某刻的画面,一张俊脸也跟被染醉了似的红,谢植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全然不见方才嚣张的模样,温吞吞地交代了自己的房号,就推门进去了。

    谢植所到之处必然是万众瞩目,姜书绾准备在外头晃两圈再进去,忽然有人从后面喊她:“姜提刑,跑哪里去了,叫谭某好找!”

    谭赞微笑着迎上来,看着他走来的方向,姜书绾总觉得哪里不对,还不等她细细去想这其中古怪,只听他又说道:“姜提刑辛苦了,今夜好好睡一宿吧,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吧。”

    想到自己溜出去好一阵,也没帮上谭赞的忙,姜书绾莫名有些愧疚:“可是咱们还没瞧出些端倪,要不要——”

    “姜提刑,无碍的。”谭赞高深莫测地笑笑,朝她摆摆手,“就当是我困了,照顾一下。”

    既然如此,姜书绾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能心领了谭赞的好意。毕竟她只是从中协助,考题泄密一案,涉及官员贪腐,赵元思已经交给了御史台秘密查办,既然谭赞都开口了,她若再执拗,倒显得有些刻意。

    与谭赞道别后,姜书绾径直去了后舱,这里有数十间客房,供今晚赴宴的达官显贵休息,她不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谢植那间。

    船舱容量有限,房间自然也不比岸上客栈厢房,但其他都是单开门的,只有这间在最里侧的是双开门,一看就最为奢华,尽显尊贵。

    姜书绾轻轻推门进去,就在转身关门之际,忽然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从后面环住了她,女人柔软的臂膀搭在肩头,嗓音也嗲得发腻:“谢郎君——啊!!!”

    紫衣女子抱上去才察觉到不对劲,慌忙将人推开。

    今夜远远望了一眼,那谢丞相身形伟岸,但这身段却不像是男人,又听见黑暗中一道清泠泠的嗓音,这才确定了眼前是个小娘子。

    “你又是谁?”姜书绾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性,隐隐酝酿着怒气,伸手去点灯。

    紫衣女子心中咒骂鸨母,还当她又安排了别人来分她一杯羹,不甘示弱道:“谢丞相让我来这里等他的,你又是谁?”

    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谢植一脸懵地看着屋里正面面相觑的两个女人,不消片刻就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随即冷着脸对那紫色衣衫的女人说道:“快滚。”

    这紫衣女子虽出自风尘,但能被人送来谢植房里,必然也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平日里被一众王孙公子捧着,也有些倨傲,没想到谢植居然直接叫她滚。

    银子哪里不是赚,要不是看他俊秀,她才懒得上这破船!于是气鼓鼓地将衣裙一提就往外走,她不敢将怒火发在谢植身上,只能恨恨地瞪了姜书绾一眼。

    人走之后,房间里的香气还在,姜书绾一言不发,冲到窗边,重重地将两扇窗推开。那刚刚被点亮的烛火摇晃了两下,就被扑面而来的清风吹灭,只剩一缕余烟,在黑暗中缓缓消散。

    谢植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明日查清楚是哪个不开眼的害他,定要连降三级,再贬谪去云中府路。

    “今晚我不来,你还会让她走吗?”她转过头,盯着谢植的眼睛看,审讯过那么多的嫌疑犯,是真话还是谎话,眼睛总归不会骗人。

    她头一次,将他当作嫌疑犯来审讯。

    谢植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你若不来,我将她丢进湖里喂鱼。”又唯恐自己说得不够诚心,补充了句,“我若骗你,日月不明。”

    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谢相此刻紧张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姜书绾原本气的也不是他,这会儿咬着唇忍住笑意:“你骗了人,却还要让日月不明,这是什么邪佞话语?”

    “我没骗人。”谢植想了想,换了句:“我若骗你,天打雷劈。”

    难得见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姜书绾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转过身去重新寻火折子点灯:“夏天雷雨多,谢相发誓的时候还是悠着点儿。”

    这话的意思,还是不信了。

    谢植走到她身侧,抓着她的手握紧了:“苍天可鉴,我只有你一个。”

    “当然!唯一的床伴,我们说好的嘛。”姜书绾有些心慌意乱,她抽回自己的手,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他们关于唯一的约定,仅限于床伴。

    朝他扯出一个笑,佯装轻佻:“你要是碰别人,我就不要你了。”

    听见她嘴里吐出那两个字的时候,谢植的眸子暗了暗,从眉梢冷到眼底:“姜书绾,我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的吧?”

    “什么?”她有些茫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谢植还当她是故意装傻,不由分说地将人拽了过来,鼻尖贴着她,半晌才咬着牙,“……不许再跟明州那个小子联系,还有你衙门里的那个不开眼的徒弟,离他远点。”

    又顿了顿,“宫里头也要少去。”

    姜书绾失笑:“我入宫都是官家传召,你是要我抗旨么?”

    谢植牙痒痒地,只想咬人:“合着我交代这么多,你就只听见最后一句了?”

    姜书绾被打横一抱,扔到了床上,她瞧着谢植面色不善,决定暂时避一避,别去触霉头,于是缩着身子就往里头钻。

    “噗通——”窗外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姜书绾昂着头就要去看:“是什么?”

    谢植将人拽回身下:“不关你的事,是水鬼在索命呢。”

    苏幕遮(4)

    四更天刚过,谢植好梦正酣,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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