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上哪去。”
“倒水。”
“倒完就回来。”
况鹭微微挣脱开，无声地走了出去。
靳司阳在他身后喊，“听见了吗！”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医生来的第一天就看到了况鹭，因为长得太漂亮，所以他多注意了两眼。
见靳司阳露出不悦的神色，医生斟酌着开口，“你这位情人，是不是有点太沉默了。”
“就是不想跟我说话而已。”
这几天况鹭拒绝交流让靳司阳有些烦躁，他自以为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对方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他这辈子都没跟谁说过几句软话，可偏偏况鹭就不领情。
医生摇头，“我觉得他可能……”
靳司阳手机忽然响了，医生自觉闭了嘴，收拾好东西退出去。
他下到一楼，听见厨房里传来水声，偏过头，从半开的门缝中见到了那个漂亮的青年。他正在接饮水机里的水。
青年垂着眼，过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脖颈线条流畅柔美地缩进了衣领里，只是眼下有些青黑，整个人都透着股颓败的气息。
水稀稀拉拉的蔓延出来，而青年专注地看着，却恍若不知。
医生走过去替他关掉，青年这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
“你没事吗？”
况鹭说，“谢谢。”
然后拿着杯子上了楼，并且推开了靳司阳旁边的那间卧室门。
医生远远望着况鹭进去，不禁开始揣测这个青年的身份。
他虽然最近才开始为成为靳家的私人医生，但以前也跟靳司阳相熟。
所以他没法想象靳司阳会因为一个男人露出那种懊恼的神色，在他看来，靳司阳就应该坐在谈判桌上雷厉风行。
况鹭盯着日历上被鲜红的笔记圈掉的一天看，从凌晨十二点起，他就急迫的划掉了今天，可是一天时间过的太慢了，到现在都还没有过完。
等他上班那天，靳司阳就会放他出去了。
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窒息，燥郁痛苦几何倍的增长，他重新掉进了地狱里，可靳司阳还为了留了一束光，让他得以有空隙喘息。
仁慈又残忍。
卧室门忽然被推开，因为力道过大甚至撞上了墙面。
迟迟没等到况鹭的靳司阳面色不逾的站在门口，见他捧着日历发呆，太阳穴被气的突突跳。
况鹭真是无时无刻不表现出极其渴望离开他的模样。
这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从本质上来讲，靳司阳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况鹭在监狱的那三年，他痛恨那些人渣，也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却从来没有一丝愧疚。
他不会说爱，但也愿意在无形中把况鹭放在他身边最重要的位置。
他就在这极致的矛盾中痛苦的挣扎着，大多数时候都想着尝试去忘掉，解决不了的问题，放弃就是最好的答案。
不管况鹭现在如何厌恶他，但只要人在身边，他早晚都会妥协的。
“我让你倒了水就回来。”
况鹭低下头，淡淡说，“不想看见你。”
靳司阳猛地拽住他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提了起来，让况鹭直面他的怒火。
“你一定要惹怒我吗？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况鹭的眼神慢慢聚焦在靳司阳身上，他缓缓开口，“我曾经也不想惹怒你，可是后来发现没什么用。”
他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还剩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呢？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杀了吧。”
靳司阳一怔，把他松开，勉强自己忍下了火气。
他忽然伸手抱住况鹭。
那简直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连靳司阳自己都没回过神来，可当他抱住况鹭那熟悉又温热的身体，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甚至生出了那么一点依赖的错觉。
他不由得抱得更紧，像是急于向况鹭索取温暖。
“我不要你的命，你不是爱我吗？继续爱吧，我身边不会再有人了。”
况鹭没有表情，也没有回应，他仿佛置身于严寒的冬天，周遭一片黑暗，而靳司阳的拥抱让他在绝望中更加窒息。
深夜。
靳司阳抱着况鹭睡觉。
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况鹭慢慢睁开了眼，他盯着靳司阳的脸看了会儿，然后轻轻坐起来，伸手拿过桌面上放着的靳司阳的手机。
他的手机被靳司阳收走了，根本没办法联系任何人。
昨天从靳司阳身后路过时，恰好看见他输了密码。
况鹭按下那几个数字，锁解开了，壁纸居然是况鹭，不知道哪天拍的他吃饭的照片。
况鹭没管，他几乎是有些急切的打开通话栏，却又在拨号的界面犹豫了。
他能打给谁？
还有谁能来救他？
况鹭不自觉咬着手指，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他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个朋友都没有，要是哪天他死了，会不会都没有人去他的葬礼。
界面忽然晃动一下，况鹭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打了个电话出去，上面的号码是他无意识打出来的。
他慌张的要挂时，对面忽然接通了。
居案的声音低沉清晰的透过麦克风传过来，“喂，哪位？”
况鹭挂电话的手猛然怔住。
居案，如果是居案，他会救自己吗？
“喂？喂！”
况鹭张了张嘴，就在要出声的瞬间，一双手从他面前伸过来挂了电话，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去后，直接砸到了门上。
咣当一声巨响，手机又掉在了地上。
况鹭僵硬的待在原地，慢慢的转过头去，对上靳司阳沉寂的，狠厉的双眼。
【第六十二章
靳司阳是个疯子】
居案看着被挂了的电话，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居总？”
“没事。”居案收回手机说，“继续吧。”
……
砰。
况鹭被扼着喉咙抵在床头，他的头撞在硬木上，两眼发黑，天旋地转。
靳司阳垂眸望着他，声音竟然十分平静，“你刚刚在给谁打电话？”
他用力过大，况鹭觉得自己的喉管都要被硬生生捏碎了，挣扎着扒拉着靳司阳的手，脸色在黑夜中慢慢变得青紫。
在听到他痛苦破碎的呻吟声后，靳司阳猛地松开他，然后紧紧把况鹭捞起来抱在怀里，以一种绝对禁锢的姿势与力道。
他们能互相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心跳声，震动很快，每一下都像是狠狠地敲在丧钟上。
两人都察觉到了从内心深处蔓延而出的，浓重的悲哀。
靳司阳不想弄死况鹭，可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他快要疯了。
以前那个会脸红，会笑，会关心他的况鹭好像再也回不来了，他是不是不爱自己了，如果不爱了怎么办？
“为什么总想着离开我？是我对你不好吗？”
他卡住况鹭的下巴，几乎是凶狠地吻住了他，况鹭本能地偏过头，靳司阳的唇就追逐着过去，最后又落在他的脖子上。
然后照着他细白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没破皮，但是留下了很深的印子。
感觉到况鹭在他怀里像只雏鸟般瑟瑟发抖，他又安抚地一下下去摸他的后背。
“况鹭。”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千斤般积压在况鹭心头。
“不管你跑到哪，我都会找到你。”
语气里的疯狂和执拗让况鹭后脊一阵发凉。
第二天况鹭醒的时候，靳司阳已经不在了，他在原地坐了会儿，然后迟钝地下床，光着脚推开卧室门，却在客厅见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脚步生生顿住，呆呆的站在了楼梯上。
客厅的人察觉到楼上的动静，抬起头来时目光定在况鹭身上，他看了两秒，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是小鹭吗，好久不见了。”
他抬手招了招。
况鹭这才如梦初醒，他飞快地下了楼，等站定在男人面前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并不得体，脚上也没有穿鞋，这让他懊恼又羞愧，几乎没脸见人。
他扣上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然后有些局促的笑了一下，“靳叔叔，你怎么来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他在乎的人，靳父也算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个。不论靳司阳如何待他，当初靳父资助他时，是真切的替他解了燃眉之急，他这一生有很多次被推下火坑，却很有少被人拽出来的时候。
当初靳司阳觉得他配不上，所以并没有把两人的关系告诉靳父，现在况鹭竟然有些庆幸他当时的选择，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靳父。
虽然他现在也并没有一个大方的身份来站在靳父面前。
如果能正常毕业，正常成为一位设计师，他可以很开朗，很骄傲地告诉靳父他这几年都做了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卑地低下头去，仿佛永远也抬不起来。
靳父温和开口，“你也在这，看来你跟司阳关系还挺好的，那我就放心了，他这臭小子，做事总是没有章法，跟你差远了。”
况鹭硬着头皮点头。
“许多年没见你，你过的怎么样？在哪里上班了，我记得你当初学的是……是设计吧？”
况鹭喉咙一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他要怎么告诉当初资助他的叔叔，他大学都没上完就去蹲监狱了，现在出来又一事无成。
“我，我在……”况鹭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扣住手指，他强迫自己清晰的说出这几个字来，“简一工作室上班。”
那些照片如跗骨之蛆般折磨得他终日睡不着觉，他害怕靳父有一天会看到那些照片，到时候他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
厌恶？
愤怒？
失望？
不管是哪一个，况鹭都没办法承受。
“简一，很有名。”靳父微笑着说，“你很优秀，不愧是我看中的孩子，如果你想，我可以让司阳在公司里为你留个位置，咱们自家人，总归是可以相互照应些的。”
“不！”
见到靳父明显有些愣怔的样子，况鹭又僵硬地扯了个笑容，放缓了声音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的工作室，以后会和靳氏合作，而且离得不远，所以不用麻烦叔叔了。”
靳父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这样也好。”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靳父回头看去，靳司阳带着帽子，裹着厚羽绒服走进来，他手里提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饭。
靳父冷下声音，“你大早上的出去干什么了？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是吗？”
靳司阳换了鞋走进来，把早饭往桌上一放，扫了眼站在那的况鹭，又看向自己的父亲，“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小鹭跟你在一起，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他年纪小就没了父母，留在家里一起过年也好。”
靳司阳压根就不想让靳父知道况鹭在他这，要是他知道头上这伤是况鹭砸出来的，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让他来照顾我几天而已，家里请个保姆没必要告诉你。”
“你给我好好说话！”
靳父看上去似乎十分生气，他转过头向况鹭道歉，“小鹭，司阳他就这脾气，你多担待一下。司阳确实不习惯家里有人，这样吧，叔叔给你付薪资，每天就按你工作室的150%来算，你觉得怎么样？”
况鹭摇头，“谢谢靳叔叔，不用了。”
说完迟疑了两秒。
如果是靳叔叔，说不定真的可以。
这么想着，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靳司阳一眼。
谁知靳司阳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正好对在一起。
靳司阳太阳穴又开始发疼。
下一秒，他听见况鹭小声开口，“不过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靳叔叔，我想先……”
靳司阳瞬间沉下脸色，“不行。”
他大步走上前拽住况鹭的手腕，强行将他拉上了楼，力道大的几乎把况鹭的手腕骨都要捏断。
靳父怒喝，“靳司阳！”
况鹭连忙回头，生怕靳父看出点不对来，“靳叔叔没事的。”
话音还没落就因为被拉的太急而绊到台阶，差点没摔下去。
靳司阳冷着脸把他拽进卧室，大门一关，把人狠狠摔到门板上，况鹭还没来得动，靳司阳的身躯就压了过去，手上带着外面的寒气，身上却十分暖和。
他锢着况鹭的手，两人的鼻尖挨得极近。
这几天况鹭脸上头一次显现出害怕，他对门外的人忌惮极了，只能小声地喊，“靳司阳你疯了吗！你爸在外面！”
靳司阳堵住他的唇，那瞬间的快感几乎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发出愉悦的颤抖，他从来没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感觉。
只有况鹭。
只能是况鹭。
他用力咬破了况鹭的下唇，血腥气在两人之间蔓延着。
直到况鹭狠狠踩在他的脚上，他才喘息着把人松开。
况鹭看他的眼神惊惧不已，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靳司阳用膝盖慢慢把况鹭的双腿分开，咬着牙低声问，“况鹭，你又想跑了是吗？”
【第六十三章
你抖得好厉害】
况鹭冷汗都下来了，语气几近哀求，尾音有些颤抖，“放开我，靳司阳。”
靳司阳盯着他看了会，忽然笑了，“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他的手指勾开况鹭的衣服，然后没入对方的后腰处，继而往更隐秘的方向探去。
况鹭挣了一下，他拼了全力，却仍然被靳司阳按了回去。
门外传来靳父的声音，“靳司阳，你在做什么。”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靳司阳的手指戳了进去，况鹭脸色一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靳父就站在一门之外的地方，而他的儿子和他看重的孩子，就在屋里做着这种恶心的事情。
靳司阳咬住况鹭的耳朵，将他的耳垂上的肉在嘴里反复浸淫，“你抖得好厉害。”
况鹭连牙齿都发出碰撞出的细小颤抖声。
“滚出去，靳司阳……”
“太紧了，况鹭。”
靳司阳只能放弃后面，转而将他的东西握在手里。
随着靳司阳手里的动作，况鹭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头，免得发出声音。
砰砰砰。
靳父敲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声音如此近，连门的震动都清晰的传到况鹭身上。
那是他敬重又感激的长辈。
明明精神已经痛苦的要支撑不住了，可肉体上的快感却真实地麻痹了他整具身体。
他厌恶现在的自己，甚至是这副会因为靳司阳而感到愉悦的身体。
如果手里有把刀，他会毫不犹豫的捅死靳司阳然后自杀。
窗外的太阳明媚的照进来，况鹭望着却觉得刺眼，他只想找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哪怕一辈子烂在黑暗里也好，因为他的生活不会比那更糟糕了。
如果能死就更好了，他和靳司阳，都应该是要下地狱的人。
在释放的同时，扑面而来的痛苦几乎要把况鹭压垮，如果没有快感尚且还能忍受，可人体射精的本能让他越发瞧不起自己。
厌恶从靳司阳身上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好恶心。
实在是太恶心了。
“怎么哭了。”靳司阳认真的捧起他的脸，慢慢吻去他的泪水，动作轻柔的仿佛深爱的恋人。
况鹭脸上没有神采，目光空洞，他不知道自己哭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怕什么呢？”靳司阳用叹息般的口气哄他说，“别哭了，他走了。”
况鹭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猛地抓住靳司阳的衣领，几乎是咆哮着冲他喊，“靳司阳！我要杀了你！我他妈一定要杀了你，你这个人渣！”
靳司阳几乎没听到过况鹭说脏话，乍一听竟然还觉得有些新奇，他亲到对方的嘴角上，笑道，“原来你还有害怕的东西。”
像是在黑暗中摸了许久，终于又抓到了那根风筝线。
他又可以真切的把况鹭攥在手心里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无比愉悦。
况鹭怔怔的松开手，呆愣道，“我错了。”
靳司阳垂眼看他，“错哪了。”
况鹭颤抖地闭上眼，“我以为，你喜欢我。”
靳司阳看他这支离破碎的样子，勉强大发慈悲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跟过我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不是。”况鹭麻木道，“你不喜欢我，你厌恶我，恨我，巴不得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否则怎么会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这么痛苦，痛苦到让他觉得他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极其错误的选择。
他甚至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是杀了靳司阳全家，这辈子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
况鹭不迷信，可现在却只能用这蹩脚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否则他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做过坏事，却要被人这样践踏。
靳司阳被他的话逗笑了，卡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你真笨啊，况鹭，还是你比较贪得无厌，嫌我给的还不够多。”
况鹭在他这里就是特殊的，靳司阳早就看明白了。
他能给况鹭的很多，可况鹭还觉得不满足。
那他要什么呢？
结婚？
是因为自己没法承诺他结婚才这样吗？
他伸手抚摸着况鹭的头发说，“我后悔了，我后悔送你去监狱，后悔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但我以后会对你好，我会补偿你。”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讲什么睡眠故事。
靳司阳的声音沉下去，“可你总是想着往外跑，会磨完我所有耐心的，况鹭。”
如果况鹭留在他身边，他会给况鹭所有他想要的，他也会温柔，会体贴，就像所有相爱之人会做的那样——他觉得他愿意为况鹭做到那种地步，那种他以前从来都不屑一顾的地步。
“倒水。”
“倒完就回来。”
况鹭微微挣脱开，无声地走了出去。
靳司阳在他身后喊，“听见了吗！”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医生来的第一天就看到了况鹭，因为长得太漂亮，所以他多注意了两眼。
见靳司阳露出不悦的神色，医生斟酌着开口，“你这位情人，是不是有点太沉默了。”
“就是不想跟我说话而已。”
这几天况鹭拒绝交流让靳司阳有些烦躁，他自以为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对方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他这辈子都没跟谁说过几句软话，可偏偏况鹭就不领情。
医生摇头，“我觉得他可能……”
靳司阳手机忽然响了，医生自觉闭了嘴，收拾好东西退出去。
他下到一楼，听见厨房里传来水声，偏过头，从半开的门缝中见到了那个漂亮的青年。他正在接饮水机里的水。
青年垂着眼，过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脖颈线条流畅柔美地缩进了衣领里，只是眼下有些青黑，整个人都透着股颓败的气息。
水稀稀拉拉的蔓延出来，而青年专注地看着，却恍若不知。
医生走过去替他关掉，青年这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
“你没事吗？”
况鹭说，“谢谢。”
然后拿着杯子上了楼，并且推开了靳司阳旁边的那间卧室门。
医生远远望着况鹭进去，不禁开始揣测这个青年的身份。
他虽然最近才开始为成为靳家的私人医生，但以前也跟靳司阳相熟。
所以他没法想象靳司阳会因为一个男人露出那种懊恼的神色，在他看来，靳司阳就应该坐在谈判桌上雷厉风行。
况鹭盯着日历上被鲜红的笔记圈掉的一天看，从凌晨十二点起，他就急迫的划掉了今天，可是一天时间过的太慢了，到现在都还没有过完。
等他上班那天，靳司阳就会放他出去了。
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窒息，燥郁痛苦几何倍的增长，他重新掉进了地狱里，可靳司阳还为了留了一束光，让他得以有空隙喘息。
仁慈又残忍。
卧室门忽然被推开，因为力道过大甚至撞上了墙面。
迟迟没等到况鹭的靳司阳面色不逾的站在门口，见他捧着日历发呆，太阳穴被气的突突跳。
况鹭真是无时无刻不表现出极其渴望离开他的模样。
这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从本质上来讲，靳司阳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况鹭在监狱的那三年，他痛恨那些人渣，也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却从来没有一丝愧疚。
他不会说爱，但也愿意在无形中把况鹭放在他身边最重要的位置。
他就在这极致的矛盾中痛苦的挣扎着，大多数时候都想着尝试去忘掉，解决不了的问题，放弃就是最好的答案。
不管况鹭现在如何厌恶他，但只要人在身边，他早晚都会妥协的。
“我让你倒了水就回来。”
况鹭低下头，淡淡说，“不想看见你。”
靳司阳猛地拽住他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提了起来，让况鹭直面他的怒火。
“你一定要惹怒我吗？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况鹭的眼神慢慢聚焦在靳司阳身上，他缓缓开口，“我曾经也不想惹怒你，可是后来发现没什么用。”
他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还剩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呢？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杀了吧。”
靳司阳一怔，把他松开，勉强自己忍下了火气。
他忽然伸手抱住况鹭。
那简直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连靳司阳自己都没回过神来，可当他抱住况鹭那熟悉又温热的身体，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甚至生出了那么一点依赖的错觉。
他不由得抱得更紧，像是急于向况鹭索取温暖。
“我不要你的命，你不是爱我吗？继续爱吧，我身边不会再有人了。”
况鹭没有表情，也没有回应，他仿佛置身于严寒的冬天，周遭一片黑暗，而靳司阳的拥抱让他在绝望中更加窒息。
深夜。
靳司阳抱着况鹭睡觉。
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况鹭慢慢睁开了眼，他盯着靳司阳的脸看了会儿，然后轻轻坐起来，伸手拿过桌面上放着的靳司阳的手机。
他的手机被靳司阳收走了，根本没办法联系任何人。
昨天从靳司阳身后路过时，恰好看见他输了密码。
况鹭按下那几个数字，锁解开了，壁纸居然是况鹭，不知道哪天拍的他吃饭的照片。
况鹭没管，他几乎是有些急切的打开通话栏，却又在拨号的界面犹豫了。
他能打给谁？
还有谁能来救他？
况鹭不自觉咬着手指，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他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个朋友都没有，要是哪天他死了，会不会都没有人去他的葬礼。
界面忽然晃动一下，况鹭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打了个电话出去，上面的号码是他无意识打出来的。
他慌张的要挂时，对面忽然接通了。
居案的声音低沉清晰的透过麦克风传过来，“喂，哪位？”
况鹭挂电话的手猛然怔住。
居案，如果是居案，他会救自己吗？
“喂？喂！”
况鹭张了张嘴，就在要出声的瞬间，一双手从他面前伸过来挂了电话，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去后，直接砸到了门上。
咣当一声巨响，手机又掉在了地上。
况鹭僵硬的待在原地，慢慢的转过头去，对上靳司阳沉寂的，狠厉的双眼。
【第六十二章
靳司阳是个疯子】
居案看着被挂了的电话，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居总？”
“没事。”居案收回手机说，“继续吧。”
……
砰。
况鹭被扼着喉咙抵在床头，他的头撞在硬木上，两眼发黑，天旋地转。
靳司阳垂眸望着他，声音竟然十分平静，“你刚刚在给谁打电话？”
他用力过大，况鹭觉得自己的喉管都要被硬生生捏碎了，挣扎着扒拉着靳司阳的手，脸色在黑夜中慢慢变得青紫。
在听到他痛苦破碎的呻吟声后，靳司阳猛地松开他，然后紧紧把况鹭捞起来抱在怀里，以一种绝对禁锢的姿势与力道。
他们能互相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心跳声，震动很快，每一下都像是狠狠地敲在丧钟上。
两人都察觉到了从内心深处蔓延而出的，浓重的悲哀。
靳司阳不想弄死况鹭，可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他快要疯了。
以前那个会脸红，会笑，会关心他的况鹭好像再也回不来了，他是不是不爱自己了，如果不爱了怎么办？
“为什么总想着离开我？是我对你不好吗？”
他卡住况鹭的下巴，几乎是凶狠地吻住了他，况鹭本能地偏过头，靳司阳的唇就追逐着过去，最后又落在他的脖子上。
然后照着他细白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没破皮，但是留下了很深的印子。
感觉到况鹭在他怀里像只雏鸟般瑟瑟发抖，他又安抚地一下下去摸他的后背。
“况鹭。”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千斤般积压在况鹭心头。
“不管你跑到哪，我都会找到你。”
语气里的疯狂和执拗让况鹭后脊一阵发凉。
第二天况鹭醒的时候，靳司阳已经不在了，他在原地坐了会儿，然后迟钝地下床，光着脚推开卧室门，却在客厅见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脚步生生顿住，呆呆的站在了楼梯上。
客厅的人察觉到楼上的动静，抬起头来时目光定在况鹭身上，他看了两秒，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是小鹭吗，好久不见了。”
他抬手招了招。
况鹭这才如梦初醒，他飞快地下了楼，等站定在男人面前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并不得体，脚上也没有穿鞋，这让他懊恼又羞愧，几乎没脸见人。
他扣上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然后有些局促的笑了一下，“靳叔叔，你怎么来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他在乎的人，靳父也算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个。不论靳司阳如何待他，当初靳父资助他时，是真切的替他解了燃眉之急，他这一生有很多次被推下火坑，却很有少被人拽出来的时候。
当初靳司阳觉得他配不上，所以并没有把两人的关系告诉靳父，现在况鹭竟然有些庆幸他当时的选择，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靳父。
虽然他现在也并没有一个大方的身份来站在靳父面前。
如果能正常毕业，正常成为一位设计师，他可以很开朗，很骄傲地告诉靳父他这几年都做了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卑地低下头去，仿佛永远也抬不起来。
靳父温和开口，“你也在这，看来你跟司阳关系还挺好的，那我就放心了，他这臭小子，做事总是没有章法，跟你差远了。”
况鹭硬着头皮点头。
“许多年没见你，你过的怎么样？在哪里上班了，我记得你当初学的是……是设计吧？”
况鹭喉咙一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他要怎么告诉当初资助他的叔叔，他大学都没上完就去蹲监狱了，现在出来又一事无成。
“我，我在……”况鹭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扣住手指，他强迫自己清晰的说出这几个字来，“简一工作室上班。”
那些照片如跗骨之蛆般折磨得他终日睡不着觉，他害怕靳父有一天会看到那些照片，到时候他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
厌恶？
愤怒？
失望？
不管是哪一个，况鹭都没办法承受。
“简一，很有名。”靳父微笑着说，“你很优秀，不愧是我看中的孩子，如果你想，我可以让司阳在公司里为你留个位置，咱们自家人，总归是可以相互照应些的。”
“不！”
见到靳父明显有些愣怔的样子，况鹭又僵硬地扯了个笑容，放缓了声音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的工作室，以后会和靳氏合作，而且离得不远，所以不用麻烦叔叔了。”
靳父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这样也好。”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靳父回头看去，靳司阳带着帽子，裹着厚羽绒服走进来，他手里提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饭。
靳父冷下声音，“你大早上的出去干什么了？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是吗？”
靳司阳换了鞋走进来，把早饭往桌上一放，扫了眼站在那的况鹭，又看向自己的父亲，“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小鹭跟你在一起，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他年纪小就没了父母，留在家里一起过年也好。”
靳司阳压根就不想让靳父知道况鹭在他这，要是他知道头上这伤是况鹭砸出来的，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让他来照顾我几天而已，家里请个保姆没必要告诉你。”
“你给我好好说话！”
靳父看上去似乎十分生气，他转过头向况鹭道歉，“小鹭，司阳他就这脾气，你多担待一下。司阳确实不习惯家里有人，这样吧，叔叔给你付薪资，每天就按你工作室的150%来算，你觉得怎么样？”
况鹭摇头，“谢谢靳叔叔，不用了。”
说完迟疑了两秒。
如果是靳叔叔，说不定真的可以。
这么想着，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靳司阳一眼。
谁知靳司阳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正好对在一起。
靳司阳太阳穴又开始发疼。
下一秒，他听见况鹭小声开口，“不过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靳叔叔，我想先……”
靳司阳瞬间沉下脸色，“不行。”
他大步走上前拽住况鹭的手腕，强行将他拉上了楼，力道大的几乎把况鹭的手腕骨都要捏断。
靳父怒喝，“靳司阳！”
况鹭连忙回头，生怕靳父看出点不对来，“靳叔叔没事的。”
话音还没落就因为被拉的太急而绊到台阶，差点没摔下去。
靳司阳冷着脸把他拽进卧室，大门一关，把人狠狠摔到门板上，况鹭还没来得动，靳司阳的身躯就压了过去，手上带着外面的寒气，身上却十分暖和。
他锢着况鹭的手，两人的鼻尖挨得极近。
这几天况鹭脸上头一次显现出害怕，他对门外的人忌惮极了，只能小声地喊，“靳司阳你疯了吗！你爸在外面！”
靳司阳堵住他的唇，那瞬间的快感几乎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发出愉悦的颤抖，他从来没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感觉。
只有况鹭。
只能是况鹭。
他用力咬破了况鹭的下唇，血腥气在两人之间蔓延着。
直到况鹭狠狠踩在他的脚上，他才喘息着把人松开。
况鹭看他的眼神惊惧不已，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靳司阳用膝盖慢慢把况鹭的双腿分开，咬着牙低声问，“况鹭，你又想跑了是吗？”
【第六十三章
你抖得好厉害】
况鹭冷汗都下来了，语气几近哀求，尾音有些颤抖，“放开我，靳司阳。”
靳司阳盯着他看了会，忽然笑了，“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他的手指勾开况鹭的衣服，然后没入对方的后腰处，继而往更隐秘的方向探去。
况鹭挣了一下，他拼了全力，却仍然被靳司阳按了回去。
门外传来靳父的声音，“靳司阳，你在做什么。”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靳司阳的手指戳了进去，况鹭脸色一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靳父就站在一门之外的地方，而他的儿子和他看重的孩子，就在屋里做着这种恶心的事情。
靳司阳咬住况鹭的耳朵，将他的耳垂上的肉在嘴里反复浸淫，“你抖得好厉害。”
况鹭连牙齿都发出碰撞出的细小颤抖声。
“滚出去，靳司阳……”
“太紧了，况鹭。”
靳司阳只能放弃后面，转而将他的东西握在手里。
随着靳司阳手里的动作，况鹭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头，免得发出声音。
砰砰砰。
靳父敲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声音如此近，连门的震动都清晰的传到况鹭身上。
那是他敬重又感激的长辈。
明明精神已经痛苦的要支撑不住了，可肉体上的快感却真实地麻痹了他整具身体。
他厌恶现在的自己，甚至是这副会因为靳司阳而感到愉悦的身体。
如果手里有把刀，他会毫不犹豫的捅死靳司阳然后自杀。
窗外的太阳明媚的照进来，况鹭望着却觉得刺眼，他只想找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哪怕一辈子烂在黑暗里也好，因为他的生活不会比那更糟糕了。
如果能死就更好了，他和靳司阳，都应该是要下地狱的人。
在释放的同时，扑面而来的痛苦几乎要把况鹭压垮，如果没有快感尚且还能忍受，可人体射精的本能让他越发瞧不起自己。
厌恶从靳司阳身上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好恶心。
实在是太恶心了。
“怎么哭了。”靳司阳认真的捧起他的脸，慢慢吻去他的泪水，动作轻柔的仿佛深爱的恋人。
况鹭脸上没有神采，目光空洞，他不知道自己哭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怕什么呢？”靳司阳用叹息般的口气哄他说，“别哭了，他走了。”
况鹭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猛地抓住靳司阳的衣领，几乎是咆哮着冲他喊，“靳司阳！我要杀了你！我他妈一定要杀了你，你这个人渣！”
靳司阳几乎没听到过况鹭说脏话，乍一听竟然还觉得有些新奇，他亲到对方的嘴角上，笑道，“原来你还有害怕的东西。”
像是在黑暗中摸了许久，终于又抓到了那根风筝线。
他又可以真切的把况鹭攥在手心里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无比愉悦。
况鹭怔怔的松开手，呆愣道，“我错了。”
靳司阳垂眼看他，“错哪了。”
况鹭颤抖地闭上眼，“我以为，你喜欢我。”
靳司阳看他这支离破碎的样子，勉强大发慈悲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跟过我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不是。”况鹭麻木道，“你不喜欢我，你厌恶我，恨我，巴不得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否则怎么会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这么痛苦，痛苦到让他觉得他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极其错误的选择。
他甚至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是杀了靳司阳全家，这辈子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
况鹭不迷信，可现在却只能用这蹩脚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否则他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做过坏事，却要被人这样践踏。
靳司阳被他的话逗笑了，卡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你真笨啊，况鹭，还是你比较贪得无厌，嫌我给的还不够多。”
况鹭在他这里就是特殊的，靳司阳早就看明白了。
他能给况鹭的很多，可况鹭还觉得不满足。
那他要什么呢？
结婚？
是因为自己没法承诺他结婚才这样吗？
他伸手抚摸着况鹭的头发说，“我后悔了，我后悔送你去监狱，后悔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但我以后会对你好，我会补偿你。”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讲什么睡眠故事。
靳司阳的声音沉下去，“可你总是想着往外跑，会磨完我所有耐心的，况鹭。”
如果况鹭留在他身边，他会给况鹭所有他想要的，他也会温柔，会体贴，就像所有相爱之人会做的那样——他觉得他愿意为况鹭做到那种地步，那种他以前从来都不屑一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