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讨好似的问,便知这些人也应是桓家的。

    果然,

    话还没问完,便被不客气地打断。挟制着自己的人生得高大,

    说话的声音如洪钟般,震得人耳朵直响。

    “可知此女身份?”

    二人摇头:“五郎君只说关起来,

    过些日子卖了,

    并未说她是什么身份。”

    “那还留着做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那人继续叫嚷道,“所有累赘,全部都杀了,

    一个不留!”

    “这是出了何事?”一人大着胆子问。

    那人并不避讳,直言道:“家主出了事,如今桓氏众人能不能活,尚未可知。大郎君决定去北去,诸位若愿跟随者,尽可一同而去。”

    灵徽终于明白,眼下的混乱到底是什么缘由。看来建康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桓家一败涂地……

    可是她自己却处境堪忧。

    这分明偏离了计划太多太多……

    赵缨没有来,连谢衍也不见了踪迹。说好了离间桓氏与赵缨,然后再动手,为何成了现在这样?

    显然,对方也没想给她太多机会和时间思考这些。

    灵徽被推得一个趔趄,踉跄着扑倒在地,那人的刀已经抽了出来,距她不过咫尺。灵徽能够看到刀上折射出的寒光,甚至可以嗅到刀上的血腥气。

    想过未来的无数可能,偏就没想到会交代在这里,如此潦草,如此悲哀。

    怎会甘心呢!

    “你可知我的身份?”灵徽不可能引颈就戮,仍在做最后的挣扎,“若是放了我,你们或有一线生机,若是我有半点闪失,你们别说去北汉,恐怕连乌程郡都出不去。”

    那人不耐,似乎不想听她多言:“你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太后?是皇后?我告诉你,你就算是天仙王母,也别想活过今日!”

    他恶狠狠地举刀就刺了过来,根本没有给她活命的机会。

    灵徽惊恐之下,只有本能躲闪。好在她反应还算快,没伤到要害,只被刺中了手臂。汩汩鲜血向外涌出,剧烈地疼痛根本无法忽视,可她没有机会自怜自伤,连喊疼都没有时间。

    “我夫君是丹阳侯谢衍,若是你肯放过我,我一定让他放你们离开。”灵徽仍在挣扎自救。

    她被放弃了太多次,已经习惯了自救。而且这一次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她又一次成了别人的踏脚石,再一次被辜负了。

    若不是,为何计划完全偏转。谢家大获全胜,独将她舍在了这里。

    这样悲哀求生的样子,真得可悲,可是她毫无办法。又一次毫无保留的付出,却又一次换来了辜负……早知如此,就该给自己留好后路,也好过毫无还手之力的应付这样的生死之局。

    那大汉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神色更加激愤了:“谢家人?杀得就是谢家人。大郎君说就是谢皇后将家主骗入宫中诛杀,才让桓家有了灭顶之灾,谢家人都该死!”

    他的刀再次逼近……

    避无可避了吧……

    预料中的刺痛没有出现,灵徽怔怔地看着眼前山一样的高大身躯仓促倒下,他的胸口插着一支箭,他死不瞑目……

    纷乱地刀兵声在耳边响起,她想要起身逃跑,可是腿抖得不成样子,软的根本站不起来。她承认自己是个废物,连活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可下一瞬,她就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中,浅浅的檀香气萦绕在呼吸间,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沙哑又紧张地说:“圆月,我来迟了,你……”

    那个声音被她喉口发出的悲鸣打断,她攥着对方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究竟为什么哭?是为死里逃生庆幸,还是为他的姗姗来迟而愠怒……或许只是因为活到现在,她都很少有这样可以不靠自己就能得救的可能。

    总在被放弃,从未被坚定选择。

    谢衍的反应慌乱又无措,抱着她的手忽然触到了一片粘腻潮湿,他抬起手,在模糊又迷离的火光中,看到了触目惊心的血红。

    “圆月!”他抱着灵徽踉跄着站起,觉得心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让他无法呼吸。

    她还在哭,流不完的眼泪,孱弱又悲伤。

    谢衍不知道,一个人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眼泪,他也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可以比世间最锋利的武器还要可怕,能刺得人遍体鳞伤,肝肠寸断。

    谢衍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一头可怖的猛兽似乎就要挣脱束缚,冲破他用道德筑起的牢笼。他想要用杀戮来平息自己的怒气,想要毁灭所有来补偿她的委屈。

    可就在他决定下令将所有人就地诛杀时,怀中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襟,声音仍在颤抖:“七郎,我胳膊疼……”

    她很会撒娇,却很少撒娇,谢衍的心被她左右着起起伏伏,最后只能由着她,一切都听她的吩咐。

    “祸首可恶,但其他人不过是听命行事,不要为难他们了。”她有些疲惫地靠在他的胸口,缓声道。

    “可是他们伤了你。”谢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眼圈都红了。

    灵徽摇头:“我不想让你沾染太多杀戮……”

    他笃信佛法,从戎之前从未沾过血气,可是这样的他却在这样混乱的世道中,跌入泥淖,她不想让他陷得更深。

    谢衍瞬了瞬眸子,呼吸沉缓,终于平抑了心中翻涌的怒气和愤懑。

    他妥协,勉强挤出一个笑,道:“好,先去给你治伤,你不要操心,好好休息吧。”

    ……

    灵徽觉得自己很疲惫,但她睡不着。马车里光线昏暗,但依稀透入的月华,仍能让她窥到谢衍的脸。

    他的脸色阴沉苍白,难看的厉害。

    灵徽从未见过他这样阴鸷的一面。

    “京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一切和我们计划的完全不一样?”灵徽握住他的手,试探地问道。

    谢衍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答非所问:“我们回去接了腓腓,就北上徐州,好不好?”

    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肯说,选择将一切都埋在自己的心里。灵徽笃信,若是没有变故,他一定不会将她放于危险中,不管不顾。

    “好。”她不再多问,等着他将一切情绪好,主动告诉自己。

    “这附近有谢家的一处宅院,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忍一忍。”谢衍在灵徽的额上吻了吻,安慰道。

    她的胳膊做了简单的包扎,但是未用药,所以仍有鲜血往外渗出。

    “腓腓好不好?”灵徽问。

    谢衍点头:“她很乖,吃得好,睡得也好,你不要担心。”

    “阿姊和阿母呢,她们可安?”她又问。

    谢衍停顿了几瞬,声音沉了沉,似乎不大高兴:“她们自然无恙……你总是想着别人,岂不知……”

    他欲言又止。

    灵徽何等聪慧,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的怨怒,虽不知为什么,但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生分,绝不是以前那样亲切自然。

    她想了想,往他怀中又缩了缩:“她们是你的亲人啊。”

    谢衍无声冷笑。

    他该如何告诉她,她的善良,她的无私,只会受人利用,被人辜负。而他亦被蒙在鼓里,做了别人的帮凶,成了别人手中锋利的刀。

    他一直都奇怪,为什么阿母那样轻易就接受了灵徽,为什么愿意让她和楚王修复关系。原来不是开明大度啊,不过比其他人谋算得更深一点,看到了她身上仅剩的那点利用价值。枉她想着用自己离间楚王府和桓家,别人直接就将楚王引出京城,趁此时机诓骗桓敬入宫,手起刀落,利落无比地解决了一切。

    皇帝早就崩逝了,什么病重托孤,什么改立太子,全都是谎言罢了。

    桓敬信了,自己也被诓骗,召集自己能召集的一切势力,当了这场宫变的罪魁祸首。

    桓家被除,楚王被骗,太子成功继位,阿姊心愿得偿……没有谁在意桓家会如何处置那个以身涉险的女子,她不过是个弃子。

    自己何尝不是。

    “七郎……”她聪慧的让人害怕,只言片语就让她大体窥到了事情的真相,她的声音里有哀楚的况味,依依道,“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谢衍毕竟是君子,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怕灵徽受到伤害。他希望她能依恋自己,却不想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郎,该有很多人爱她才对,他看不得她孤苦无依。

    “圆月,楚王听到消息后,立刻就带兵来救你了。他其实很在意你,你千万不要错怪了他。”谢衍犹豫着开口,说完后,心境一片旷达。

    不妄语,不恶口,问心无愧。

    “什么?”灵徽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个。

    “我们只是怕他帮扶桓氏,可有人却想着一石二鸟。他离京后桓氏便被诛杀,而他也遭了埋伏,身受重伤。”

    “他……”灵徽愕然。

    愧疚,担忧和心酸交织在一起,让她怔怔然,不知该如何去处这样纷繁复杂的情绪。

    “我遣人去探望过,他并未伤到要害,已经在恢复了。等我们回去,你亲自去看看他,也好放心。”谢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七郎,你不介意么?”灵徽问。

    谢衍笑着摇了摇头:“有人能如我一般关心在意你,这是好事啊。我信任你,因为我相信,你既然选了我,那么我自有过人之处。你我夫妻一心,此生不疑不易。”

    第141章

    一百四十一、探伤

    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

    灵徽回到建康时,

    已是杨花落尽之时。皇帝驾崩,满城缟素,街巷一片萧条。

    “停灵四十九日,

    归葬义陵,

    到时太子即位,你我也没必要多留了。”谢衍对灵徽道。短短几个字,时移世易,

    感慨万千。

    “谢国舅,

    这事由不得你,

    你阿姊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她能依仗的人不多,你是最重要的一个。”灵徽解他的灰心,

    但也知道有些事由不得人。

    “武有韩家阿兄,

    文有我家二叔,我无心于庙堂之高,

    只想去边境带兵。”谢衍恹恹地靠着车壁,像是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似的。

    ……

    灵徽回府后,

    收拾了一番就去了谢夫人处接腓腓。谢夫人仍是优雅和善的样子,关怀了一番后,

    吩咐云芝去传膳。

    “你这些时日肯定没有好好用膳,都瘦了一大圈了。今日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千万多吃些。”谢夫人慈爱地说。

    何止没有好好用膳,连命都差点搭进去。灵徽客气却疏冷,

    只说:“七郎方才说请了个医官为我看诊,

    想来就要到了,还请阿母见谅。”

    因逢国丧,她今日穿得简素,脸上也未施脂粉。可单单这样,

    也是月染梨花,雪缀梅蕊的好相貌。

    美则美矣,却实在是个祸水。

    谢夫人敛着自己的情绪,目光落到她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上,微顿了一下,说:“那也好……腓腓就留我这里吧,你好好养伤,无需多虑。”

    灵徽并未如之前那般恭顺听话,万事皆允,反而又一次驳了她的面子:“我身为她的亲生母亲,多日不管她已经很不称职了,哪敢继续烦扰您。我的伤无碍,况且还有乳母和傅母帮衬着,我今日就将她接回去了,阿母若是想见了,我就抱她过来给您请安。”

    谢夫人心中不舒服,但面上仍旧温和慈善。灵徽也保持着一贯的温柔知礼,举止大方。

    可是有些东西悄然改变,再也回不去了。

    灵徽未知真相全貌,但从谢衍的只言片语和自己对事情的推测中,大概明白了谢夫人的所为。

    不过是利用罢了,她从未真正拿自己当做儿媳来看待。她战战兢兢掩藏的过往,在谢夫人眼中不过是牵制和左右楚王一派的工具罢了。

    灵徽其实并不怨她。这个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谁又会无条件的对谁好?她这样一个运筹帷幄的女中豪杰,凭什么接受她最看重的儿子,对一个声名有损,家族寥落的女人衷情。

    在她眼中,家族荣辱远远比一个慈母之心更重要。

    可是灵徽的心却也凉透了,她一度真的将谢夫人视为自己的阿母,她想要承欢膝下,母慈女孝。可是她放弃了自己,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她不会原谅。

    ……

    回城的第二日,灵徽决定去一趟楚王府。

    府门外依旧宽阔而空寂,他不惯于被打扰,时间久了也就无人敢来献殷勤。府中也一切如旧,花木扶疏,幽深静谧。

    前来迎客的结绿对灵徽的态度十分冷淡,一路沉默着带他来到赵缨住处,机械似地比了比手,说:“殿下就在里面,女君自便。”

    灵徽看了一眼结绿,有些难受,却并未解释什么,提步入内。

    赵缨靠在窗边的榻上看书,穿了一件浅青色信期绣的便衣,散着发髻,脸色十分苍白。听到通报,也没有坐起,一双眼睛仍盯在书上,只是客气地让灵徽坐。

    “阿兄仍喜欢《春秋》?”灵徽尴尬,找了个话题。

    他轻轻“嗯”了一声,态度冷淡的明显。

    “伤可好了些?”灵徽见他散开的衣襟中,依稀有旧伤痕迹。曾经有过亲密无间之时,他的伤痕有多少,她心里清清楚楚。

    心下酸楚,为过去,也为现在。

    赵缨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拢了拢,却并没有回答。

    灵徽往前趋了几步,坐在了赵缨的近前,眼中有藏不住的酸楚:“阿兄有怨气,大可明言,何必如此!”

    赵缨听到这句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不再用躲避来掩藏心里的怨气和压抑多日的痛苦。

    “我没有怨气,你肯骗我,其实也好……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你做什么都是应该。”赵缨看着灵徽,眼眸里满是伤感。

    “是我不好,你该恨我。”灵徽垂首,不敢抬头。

    “圆月,”赵缨顿了顿,叫她的名字,仍是从前的调子,“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放不下你,拿你没有办法,对不对?你心里只有你的夫家,半分也没有我的死活,是不是?哪怕我是腓腓的生父,哪怕你我曾经相爱过……”

    他一直是个骄傲又隐忍的人,何曾有这样哀婉的情思,说这样颓然的话。

    灵徽想否定,但想起自己对他的算计,又觉得解释什么都显得苍白。只能讷讷道:“不管阿兄信不信,我只是怕你扶持桓氏,想要离间。我并没有伤害你的心,暗算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七郎。”

    赵缨捂着帕子,重重地咳了起来。原本高大健壮的人,短短数日,消瘦的不成样子。灵徽上前,轻轻帮他拍着背。

    谁知赵缨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到了怀中。

    他的声音低沉又悲伤,带着潮湿地气息,落在她的头顶:“圆月,我为什么会那样想,你怎么能认为我会扶持桓氏!我做过错事,但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怎么会舍得让你为难……”

    灵徽想要推开他,但发上忽然晕湿的感觉,让她的心软成一片。

    无法相爱,但至少还是亲人,她怎么舍得再次伤害他。

    “我错了……”灵徽认错,不再辩解。当他听到自己遇险的消息,毫无思索地就出兵相救,这个举动足够说明一切。是她不好,是她辜负了彼此的信任。

    ……

    赵缨这一次再无更多逾矩的举动,只是抱了她片刻,情绪平复后就松开了手。

    “你放心,我虽遇险,到底性命无碍,况且你夫君也并未参与其中,我都知道。此次我不会对谢家出手,皇位已定,我并没有做乱臣贼子的心。”赵缨忽然道。

    他将自己的来访,看成是一种试探,看做是求情。

    灵徽摇头,不想有这样的误会:“我并不是来做说客,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痊愈。你若是有闪失,我怎能原谅自己!”

    灵徽红了眼睛,眼泪却没有落下。

    这句话让赵缨略略释怀,心中郁气散了不少。

    “待先帝出殡,我应该就痊愈了。到时我会自请出兵伐南夏,不会搅扰在朝局中,让新帝和太后坐卧难宁。”赵缨开口,缓声说道。

    灵徽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有这样的决定。

    “不管你信不信,我渴望权势,不过是想要尽快北伐,报师父之仇,全师父之愿,早日让这天下安定下来罢了。”赵缨苦笑。

    灵徽想起,那一日令狐望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殿下心有鸿鹄之志,非凡俗所能解。他想要的,不是无边权势,而是天下安定。可惜掣肘太多,后方不定,所以他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大权在握。若非如此,我为何对他忠心不二,誓死相随。”

    灵徽看着赵缨,眼神复杂。

    “可是你去,就不怕新帝猜忌么?先帝无法给你的承诺,新帝又如何能保证……你若胜,只会越发功高震主,让宫中难安。若败,可能功亏一篑,失去一切。”灵徽担忧,如实说道。

    “这就要看你夫君的了,朝中毕竟有他,情况也不会太糟糕。”赵缨侧了侧身子,斜倚在凭几上,似乎说了这么写话后有些疲惫。

    肯定一个人不难,肯定一个自己怨恨过的人,好像并不容易。

    赵缨望着窗外,灼热的日光照在午后的庭院中,连花木都变得懒洋洋的。

    他羡慕谢衍,他有那样好的家世,那样平顺的人生,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养得一身清气,满怀赤诚。可是自己,只有悲惨孤苦的童年,挣扎求生的少年,每一步都艰难,每一步都在失去。

    但是人生已经这样了,不进则退,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是个君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一点我不如他。”赵缨望着窗外的日光,微微眯了眯眸子,“当年师父将你托付给我,我以为会是自己照顾你一生,可是现在觉得,将你托付给谢衍,可能师父更能安心些。”

    “圆月,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改变,有朝一日我定会收复洛阳,亲手割下刘棼的头,一雪晋阳之仇。”赵缨一字一句说道。

    灵徽抬眸,亦举目远望,似乎可以从这江南的风致中看到江北苍茫的落日,辽阔无边的旧山河。

    “若有朝一日阿兄要北伐,可别忘了告诉我。或许那时,我也不再囿于深宅中,亦有纵马驰骋的自由。”灵徽说,语调不再如方才那般沉重。

    星霜荏苒,人生匆匆,要做的事情太多,没必要只困在情爱之中。乱世之中,几家起,几家落,人命如草芥般被践踏,能活着已经不易。她应该珍惜所拥有的,而不是抱残守缺于过去,胆战心惊于未来。

    “你想清楚了?谢家毕竟是大族,是是非非,家长里短,可能也不太好应付。”赵缨收回目光,手轻轻放在几案上。

    外面的光越亮,室内就越昏昏,她的容颜隐在暗处,仍如以前一般,有冰雪毓秀的美。可是岁月却暗中玩弄着手段,不着痕迹的改变着一切。那个明亮的,娇憨的女郎,有朝一日却沉静又温婉地坐在自己身边,慨叹时移世易,沧海桑田。

    留不住的何止是时间啊……

    赵缨微微阖上眼眸,阻挡着眼中破碎的光影。

    “我知道你在刻意避嫌,可是下次再来,能不能带上腓腓……我很想她……”赵缨低低说道,“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说完,他寂寥的笑了,但眼里却蕴起了浓厚的哀伤。

    第142章

    一百四十二、思归

    他们便如南飞的燕子……

    灵徽从楚王府刚一出来,

    就看到了自家马车停在街口。车下素衣男子临风而立,濯濯如春月柳,容止清绝,

    不可言表。

    她歪着头观赏了许久,

    终于在那人目光流转而来时,绽出一个灿然的笑。

    “来接我么?”她脚步轻快,翩然走至谢衍面前,

    仰头笑问道。

    谢衍拿出帕子拭了拭她额上的薄汗,

    笑道:“那倒也不是,

    只是听人说这附近有个绝色丽人出现,特地来看看是否如传说一般美貌。”

    灵徽羞红了脸,

    嗔了句“登徒子”,

    转身上了车。

    直到马车行了许久,脸上仍带着一抹明艳的霞光。

    “你这几日分外忙碌,

    怎么今日得闲了?”灵徽靠在谢衍的肩上,有些困乏,

    半眯着眸子问道。

    没有听到回答。

    她轻轻抬起头,望向谢衍。此时,

    他明亮的眼眸中敛着一层薄雾般的愁绪,正望着窗外的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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