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但是《鸣芳洗冤录》的布景建模机会……说实话，葛人辉想不出自己能给出什么等级相近的补偿。
他思索再三，说道：“……我会尽快找叔祖。虽然不能对外公布，但是我们可以约《鸣芳洗冤录》剧组进行私下的澄清……除此之外，葛家愿意在之后和一方秋色签订一份价值五百万以上价格的游戏建模合约。”
葛家之前正好在进行酒厂的新营销策略商讨，其中就包括了如果扩大下弦月的星网影响力。其中有一个策略方案就是制作一个与酿酒相关的角色扮演游戏，葛人辉并没有参与，但是他先前正好听说过，考虑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也有自信在之后左右葛家的决策，便直接承诺出去了。
这个结果也算是超出预期了。
虽然殷怜只是个临时公关经理，本身对于一方秋色也没有什么忠诚度，但是意外得到的生意也没必要拒绝。
作为回报，她略一思索，便从之前的调查情报里挑出一些她分析之后，觉得跟葛若华有关的情报告知了葛人辉。
殷怜在琢磨阴谋诡计上面向来表现突出，葛人辉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觉得她太想当然，结果听着听着，却发现她的分析入渐知微，有根有据，慢慢竟然真的听了进去，并且确定了几个主要的调查方向。
随后，葛人辉果然很快地联系了葛老先生，亲自出面帮忙一方秋色与剧组的主创人员进行了澄清。监制没想到殷怜还能找到苦主，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个人还是十分关心外头的谣传，询问何时能够得到澄清。
葛人辉便承诺会在鸣芳洗冤录拍摄完毕前。
有这个保证，如今外头的风雨对于《鸣芳洗冤录》和一方秋色来说，却相当于免费的炒作和宣传了。监制一时也没了意见。
因为葛家再三强调不能外泄，加上之前殷怜因为他试图徇私表
现出的不快，监制经过考虑之后，也并没有对自己的布景师朋友特意去澄清这件事。
反正等葛家澄清之后，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了。
接下来众人重归到了拍摄工作之中。不过因为之前的查账事件，殷怜跟桂成山闹得很不愉快。其它三个副导演对她也往往爱搭不理，表现在拍摄过程之中，就是对她的布景设计和背景剧本挑骨头拣刺。
就大布景来说，殷怜的设计实在是过于惊艳。她的参考资料多，而且很多都是独家的资料，是别人想要参考也得不到的，因此往往极为独特而令人眼前一亮。这方面导演们就算是想要挑拣，很多时候也说不出口。
所以多数时候，他们挑拣的也就是一些细节。
相比之下，背景剧本往往主观性更强，所以可以挑拣的余地也更多，因此每一天都能因为一些布景剧情吵个不停。
殷怜倒是无所谓。她心理素质极好，而且口才和逻辑也出众，大部分时候都能把几个导演掐到面无人色。偶尔的情况下，如果察觉到真有不适合的情节或者可以改进的细节，也会掐到一半突然同意修改，其爽快利落的程度，让其他人仿佛一个拳头打到了棉花上，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头一次难得掐赢，虽然赢的方式让人很不得劲儿，但桂成山还是得意了一下的。他还试图说了几句话事后嘲讽殷怜，结果殷怜是是是了几句，毫不在意，反而是另一位副导看着不对劲儿，拉了桂成山一把，说道：“老桂，你看着跟小人得志一样，差不多就行了。”
桂成山为之一愣，结果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工作人员们看他的眼神都很沉默，而且颇有些一言难尽，心头的热火顿时都熄了大半。
双方的矛盾在之后的拍摄过程之中越演越烈，直至有一日突然爆发。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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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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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更换到第二幕大布景之后，《鸣芳洗冤录》的拍摄就开始变成多线进行，剧情量大幅增加。这种情况下，考虑到人力和时间的问题，黑怀朱是不可能一个人负责所有剧情的。他往往只负责主线剧情——这个主线剧情不是说女主角参与的所有剧情，而是在故事主干中，形成叙事线的剧情。
而副导们则会负责相应支线剧情的完善。
每段剧情拍摄结束之后，再上传到剧情库，由黑怀朱进行审核，决定通过或者再次调整，甚至打回重拍。
殷怜不负责拍摄剧情，她负责的都是没有演员的“制作部分”。但是说句实话，“背景剧情”只有跟主支线紧密联系在一起，才会起到它的作用。所以这种情况下，她对于所有剧情的安排和设计都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的，也随时和黑怀朱共享着这些想法。
这种情况下，两人对于拍摄的很多想法都是高度一致，且互相理解的。黑怀朱毕竟还负责拍摄重头，很多时候并不能随时监控几位副导的拍摄进程，这种时候，往往殷怜就会主动去观察副导的拍摄进度，“指手画脚”。
殷怜能接受副导们对她工作的“指手画脚”，自然也不忌讳对于对方的工作发表意见。事实上，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指手画脚，提出的很多建议都很重要且中肯，是符合黑怀朱一开始对于剧情的设计的。
不过桂成山作为一位知名导演，从一开始就对殷怜有着偏见。而这种情绪随着工作的进行积累得越来越多。虽然很多时候他在自知没有道理的情况下会尽可能地自我克制，但更多时候，源于性格使然的傲慢和固执，他反而会更加愤怒。
于是这一天，当殷怜再一次因为女配情绪意象的表现效果，也就是当时这一场戏的布景光效选择而与他发生争论的时候，桂成山就爆炸了。
他对着殷怜就是一阵怒骂，骂她黄毛丫头什么也不懂跑出来指手画脚，骂她仗着家里有钱毁名作对拍戏毫无敬畏之心，甚至骂黑怀朱□□才这么纵容殷怜给她开后门……一连串的叫骂，把旁观者都惊到了，一群人堵了上来劝的劝拦的拦。
殷怜望着桂成山，眼神冰冷，一直没有说话。大家都担心她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结果却不妨她突然轻蔑地笑了出来，说道：“幼稚！”
被十来岁的小姑娘说幼稚，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且最诡异的是，片场的人一瞬间竟然都认同了她的说法。相比起这些天殷怜在片场的表现，桂成山确实表现得幼稚又不成熟，简直像是十来岁冲动行事做事不过脑子的中二病少年。
桂成山的性格本来就容易冲动又有些偏执，正常来说这也没什么问题。一般来说，成功人士总有点怪癖，而且当导演的，脾气不够大压不住剧组，反而不容易拍出好作品。.
可那是没有对比的情况。
现在，对比着一个年纪小得惊人——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但也是极其少见——的少女导演，而且偏偏这个小姑娘还性格冷静，能力出众，并且有极强的自控能力，桂成山的这种表现就显得极为幼稚和可笑了。
偏偏殷怜性格虽然沉稳，却并不温柔善良。面对桂成山的挑衅，她不但没有试图去安抚，反而每次都能用一个表情或者几个字进一步激怒对方，这就导致双方积怨进一步加深。
终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桂成山脾气上来，结果被劝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冷静，但下午的拍摄状态一直不好，甚至导致和他交好的导演魏启也因此被拖累了进度。
而更令人恼火的是，下午上交拍摄素材的时候，桂成山的素材竟然被几乎全部打回了，被打回的原因和殷怜上午故意来挑刺的内容一模一样。
桂成山再一次被点爆了。
但他已经明白黑怀朱和殷怜那是在一口锅里面吃饭的，黑怀朱只会向着殷怜，无论如
何也不可能站在他这一边。他一边在心里怒骂黑怀朱，一边向着更有决定权的安自和这边的负责人拨通了通讯。
桂成山好歹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影视公司方面不敢轻视，连忙派了人过来调解，简直也被临时叫了回来，阐明情况。
事情闹到这一步，无论是谁都感到很不愉快。
桂成山指责黑怀朱为了给殷怜出气而故意刁难，黑怀朱其实之前根本没有听殷怜抱怨这件事——殷怜和桂成山在片场争吵的次数多了，导致很多人对这件事都见怪不怪了，甚至一半的吵闹根本都懒得惊动黑怀朱。
殷怜又根本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儿。说白了，她看待桂成山，真的就只觉得他“幼稚”而已，自然也不可能为这么点事儿去找黑怀朱告状。
黑怀朱这样表示之后，桂成山却根本不相信，反而责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把我今天的镜头全部打回！？”
黑怀朱说道：“……我记得还是过了一两个的……”
桂成山冷笑道：“我今天拍了八幕戏，七幕没通过，跟全部被打回来有什么区别？”
黑怀朱便拉出被打回的一系列场景，开始从第一幕开始讲述他对于这些剧情的拍摄理念，以及预期的效果，说到光效这里，他说道：“杨露第一次来到柳城的时候是黄昏，但是我先前就已经说过了，虽然是黄昏，但是杨露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她的心情应该是压抑之中带着对新世界的好奇，不安之中又带着对于追求理想的坚定。而你看你拍摄的这一幕给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昏黄，压抑，整个人群呈现出一种嘈杂，没有生气且缺乏希望的氛围……”
桂成山却反驳道：“但当时的社会氛围便是如此。在一个充满战乱，贫困和压迫的时代，杨露又是背负着被逼婚的现实抛弃一切逃出来的，难道不是这样的氛围才能显现出她的心境和对于世界的观感……”
黑怀朱对他的强词夺理很不耐烦，直接打断道：“我们是要拍艺术片吗！？”
桂成山：“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监制也看出来了，也许问题真的不是出在黑怀朱和殷怜这里，是桂成山的态度出现了问题。
于是影视公司方面没有办法，只能试图把双方先各自分开，分头进行劝说。在桂成山这边，他们软硬兼施，试图劝说桂成山调整心态，承认黑怀朱和殷怜的地位，不要再试图和资本较劲儿。
而在黑怀朱和殷怜这一头，他们则主动以安抚为主，表示一定会劝说桂成山好好配合拍摄。
后来双方都安抚得差不多了，才放两边重新出来对话，勉强达成了短暂的和谐。
结果第二天重新补拍头一天的戏份，桂成山的素材还是被打回了——他在原来的素材上简单地调整了一下光效，又引导演员改变了情绪表现，本来以为这样就能符合黑怀朱的要求了，结果没想到黑怀朱还是不满意，认为他在消极处理素材。
这导致桂成山的情绪再一次爆炸，直接上来质问黑怀朱。黑怀朱也不悚，直接就像训学生一样训起了年龄几乎是他两倍的桂成山：“你也是老导演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怎么拍戏？一个场景的氛围，可不光是受光效和演员兴许的影响，整体的构图，场景道具的动态轨迹，都会影响整体的视觉效果。你看看这一场我的分镜要求是什么？”
因为考虑到准备时间和工作量的关系，虽然有智能AI和专业软件的辅助，但黑怀朱也没有把分镜做得太细致，留给了实镜导演更多的发挥余地。
比如这一场，黑怀朱就没有提供详细的分镜，而只是大致描述了关键要求——生活压力，挣扎，希望。
桂成山缺不服气，说道：“我觉得我表现得很好了！难道我有哪一项没有表现出来吗？要不你拍一场给我看看，看你能不能做得更好？”
黑怀朱没
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的拍摄任务也很重，这时候还是临时抽出时间来跟桂成山说话的，此时听桂成山这种无赖般的要求，皱眉之余，竟然真的考虑了一下拍一场锉锉桂成山的锐气。
结果却听殷怜说道：“呵，成名导演哈。”
桂成山猛然望向她，说道：“你什么意思！？”
殷怜说道：“就是觉得可笑。黑怀朱拍了那么多素材了，甚至于说他拍了那么多部经典作品了，你从他过往的作品里看不出他的水平，难道他现在拍一场你就能看出来了？”
然后她又说道：“难道还真的非要拍一场一模一样的，桂导你才看得出自己和人家的差距？”
桂成山被她噎住。
殷怜平时要不就不跟他争，但是一旦出手，每次都能把他堵到说不出话来，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我说，这成名导演……未免有些名不副实了吧？”
桂成山辩不过她，最后只说道：“牙尖嘴利！有本事拍戏上见真章！”
殷怜从善如流：“好啊。刚才那一场，你不是不知道哪里拍得不好，想让黑怀朱给你做个示范吗？我虽然没有拍过戏，却看出来哪里出问题了呢，要不我来给你做个示范？”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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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成山虽然之前用话堵黑怀朱，爆出了“你行你上”的小学生言论，但事实上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黑怀朱肯定是行的，不用证明大家也都知道。
桂成山也没有觉得黑怀朱不行，纯粹就是因为不服气所以意图和黑怀朱比个高下，其中未必没有暗中想要证实自己比黑怀朱更加适合当总导演的意图。
但是此时被殷怜主动送上门来用话堵住，还表示想要同台竞技，却是他没有预期到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跟殷怜比？
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赢了没好处，输了还丢人。
当然桂成山不觉得自己会输。
但他还是开口说道：“小丫头口气真大。给我做示范，你配吗？你拍过戏吗！？”
殷怜本以为以桂成山的冲动性格，面对她的挑衅会一口应下。没想到他其实还留了几分理智，并没有接受她的挑战。看起来，他的冲动也是会随情况发作的。
殷怜说道：“我倒是觉得，像桂导演拍得这种东西，我也拍得出来，而且还能拍得比你好。桂导不是要手下见真章吗！？那我们就直接用拍戏来比一比，省得桂导老是不服气。”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是说，桂导你就是嘴上喊得凶，觉得我脾气好，没事儿可以拿我出气，真到了验证的时候就怂了？”
桂成山又不是傻。这种比赛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傻子才要跟殷怜比？可是殷怜说的这些话又实在过于诛心，如果他不应下来，就跟他真的怂了一样——不止如此，若不能证实他对殷怜的不满是有依据的，那么就相当于印证了他真的是嫉贤妒能，欺善怕恶——这罪名可是会影响他的风评的。
殷怜见他久久不回答，知道他是在衡量厉害，索性再加了一个筹码：“这场比赛如果你赢了，我让你和黑导一起名列第一导演……相反，如果你输了，那么我们交换位置，我当实镜导演，你来当助理导演，怎么样！？”
虽然殷怜提出的赌注比较大，但是桂成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输，所以他关注的更多是好处。
而能够成为《鸣芳洗冤录》的总导演，哪怕是与黑怀朱并列，那也仍旧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桂成山说道：“但你说的话算数吗？”
殷怜便找了监制来，跟他说了赌注，然后问道：“你告诉桂导，我说的话算数吗？”
监制没想到昨天才闹成了那个样子，今天他们竟然又闹了起来。但是斟酌了一下情况，觉得这赌注要真的成立，对于自己这边其实没有坏处。
他自然也不觉得殷怜能赢。
所以他只是故作迟疑地望向了黑怀朱，说道：“殷小姐本人就是投资商，如果她真的要把桂导加到总导演名列，我们这边自然是没有意见，就是不知道黑导……”
结果黑怀朱直接说道：“比吧。我相信小怜。”
他都这样说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监制便都当真了，决定趁机咬下黑怀朱这个承诺。
接下来就是比赛了。
桂成山这边的素材已经拍摄完毕，殷怜倒是很大方地表示可以让他去重新准备一下，重新“认真”拍摄一份素材。
但是桂成山原本就不觉得自己会输，更不要说殷怜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这个“认真”的发音，不管暗示的是桂成山原本拍摄的素材没有水准，还是暗示他先前在消极怠工敷衍了事，无疑都十分激怒桂成山，所以他悍然决绝了殷怜的提议，表示自己根本不需要重拍。
“但是小丫头，别以为看了别人的素材都能拍出差不多的东西。既然说是要给我做示范，那就给我看看你能拍出什么样的东西！”
桂成山不认为殷怜会拍戏，只是现在拍戏都是智能化全景拍摄，并不需要操控，双方使用的又是完全相同的布景和素材，殷怜要是照着他的素材拍摄，未必不能
拍出质量相近的素材，到时候不一定分得出高低，所以桂成山皮笑肉不笑地说了这么一句，就为了激殷怜做出改变。
结果殷怜还真的做出了改变。
她不但改了，还进行了大改。
首先，她修改了大量的背景人物模型的移动路线，把桂成山素材里原本出现过的一部分人物模型行动路线直接挪出了这一幕场景之外，有一部分修改路线，一部分修改行动时间，让大量诸如苦力，农民，下层摊贩这类的人物角色减少到了原本的三分之一。
先前为了塑造压抑的气氛，桂成山把这类角色填充到了画面的九成。
人物减少到这个数量的时候，场景空旷了不少，显得冷清许多。
然后殷怜从学堂这边拉出了两个学童，让他们以玩闹的姿态从画面里经过，换掉了一部分摊贩和苦力的衣服，从全部的肮脏破烂，修改成了三种材质——肮脏而不破烂，打满补丁而不肮脏，以及少数几身干净又完整的半旧衣服。
殷怜就这样修改了好些东西，最后还颇有些神来之笔地在街口的货店老板门口拉出了两个孩童模型，一个穿绢丝但是脏兮兮的男孩子和一个身上打补丁却干净的小丫头。
两个幼童瞬间给画面增加了许多活力。
随着殷怜对画面布景的改动，桂成山的脸色也渐渐不好。
但殷怜显然还没有结束。.
她又给一户小平房的门口加上了一个吹胡笛的年轻男孩，然后在画面里增加了一对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的年轻男女。
完成这些设定之后，她又捣鼓了一下光线，把原来很是压抑，后来被桂成山调整得明亮了一些的光线重新调整了一下，又调得昏暗了一些。
桂成山正想开口嘲笑，说黑怀朱之前的要求，没想到殷怜又在晕黄昏暗的背景下，在天边拉了一轮更加明亮的夕阳出来，把晕黄的光线染白了一些，调出了一种极为有韵调的渐变色。
这一调就使得整个画面的格调都不一样了，配上商贩，炊烟，孩童与胡笛，竟然显出了一种介于现实与艺术，生活与诗意之间的美。
在场的很多工作人员一时之间都发出了惊叹，对于殷怜的这份能力表现出了惊艳的意思。
桂成山没想到殷怜还有这样的手段，但是想想她先前的布景设计，安慰自己说殷怜的布景能力好那是之前就有所预料的，但是拍摄和布景是两回事。
而另一头，殷怜跟杨露的演员讲戏：“你进城的时候，是带着不安的，但也带着新鲜感——你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得太久太久了，导致你甚至会恐惧接触新事物。但是你的天性是独立和乐观的，所以克服短暂的对于未知的恐惧之后，当你察觉到这种“未知”是正向的，你就会以积极的态度去面对……或者反过来说，哪怕这反馈不是正面的，你也会尽量从中捕捉到正面的点，以此说服自己。”
“这是你天性里的东西。”
其实人物分析演员们已经做过很多，也不会缺乏理解。殷怜在这里说一次，只是特别强调一下角色在这一场景里的感情表现。
演员试图思考和模拟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殷怜又跟她讲了一下走位：“你先进城，一开始要表现出一种谨慎。我会设计一条比较拥挤的人流，你要谨慎地避开所有进进出出的人，表现出对陌生环境的一种防备。然后等这条人流过去，你又要表现出对周围环境的好奇。你环顾四周，看到有人在吹胡笛，会多看两眼，几秒钟就好，不要太多，然后，见到有人坐着自行车从街上呼啸而过，你的视线会跟着他们走一段路。”
“这一段，是你在审视和评判这座城市，是不是能让人托付自己的未来。你要表现出这种谨慎以及机敏。同时，注意街道上的景象，胡笛和自行车分别给你带来的情报。”
演员思考了
一下，说道：“街上的景象，对我来说代表着这座城市的生存条件，胡笛对我来说应该是代表着新鲜感，但是自行车的话……”她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跟街景重了？”
自行车在当时的时代背景算是一种财富的象征，虽然比衣食住行要稍微高一等级，但是意义是相似的。
殷怜说道：“自行车代表着你在这个城市可以达到的经济上限。如果说街头衣食住行代表着基础的生存条件，那么经济上限就代表着你对未来的期待和渴望。”
演员顿时恍然大悟：“我懂了。”她想了想，对着殷怜分别做了三个表情，第一个表情是带着少女感的严肃，第二个表情则是带着些许思考的好奇，第三个表情却是在微微张嘴的惊讶之后，抿嘴笑了起来，然后转过了头。
“这样可以吗？”
夏国的一流演员果然都很有灵性。演员的前两个表情都幅度不大，但第三个表情却有着更加明显的变化弧度。虽然看上去缺乏更深层次的感情变化，但却完全符合殷怜的要求。
与桂成山拍摄的苦大仇深不同，在殷怜和黑怀朱的设定里，杨露是个乐观的少女，就算逃了婚，对她来说也是在追寻未来，而并不是逃避苦难。
一篇复仇爽文，身世凄惨的女主苦大仇深也就罢了，出身富裕的女配干啥还要因为逃个婚就苦大仇深？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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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怜与桂成山的拍摄风格完全不同。
在殷怜的操控下，整个场景有了几乎天翻地覆的改变。明明也没有增加台词，但是殷怜的画面就是显得鲜活了许多。
拍摄开始之后，杨露开始进城。随着人流经过，人们身上新旧不一的衣服果然给场景带来了更加鲜活的感觉，层次感也更加强烈。而杨露躲避人群的时候，把角色的感情也抓得很好。就如殷怜要求的一样，她的身上既有少女的生涩，也有属于一位有才干的女性的谨慎和沉稳。.
仅仅是这么一幕，和一个紧紧抿住嘴唇观察四周的表情，竟然就带出了杨露本人强烈的性格特质。
光是这么一幕，殷怜的拍摄手法可以说就已经胜过了桂成山。
桂成山紧紧握住了拳头，不敢相信殷怜竟然可以排出这样的效果。
随着这一波人流过去，街道显得稍微舒朗了几分。
这又跟桂成山的设计不太相同——桂成山的设计里，拍摄场景始终是拥堵的，嘈杂的，充满了人流和生活的低压的。
但是殷怜的画面里，那属于繁重生活的嘈杂却是一时的，而且本身就带着鲜活感。而随后带来的，是工作过后的闲适与惬意，以及更加鲜活的生活气息。
杂货店的门口，两三个小童在玩耍。黄昏的余晖之中，有几户人家已经燃起了炊烟。下课的小学生玩闹着，走过还算晖光明丽的街道，而一座破旧平房的门口，衣服打着布丁的青年却似乎在日落后的余暇之中，吹起了一种造型奇特，类似笛子的乐器。
那悠扬的乐曲声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也让杨露多看了几眼。她的目光中有好奇和探究，但注意力又很快被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的青年男女所吸引。
她的目光随着那自行车远去，最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抿嘴一笑，猛然转身，非常坚定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段剧情其实很短，加起来也不到三十秒，但是却奇异地传递出了极其丰富的信息。杨露从看到自行车到转身离开这一段，几乎是极为精准地表现出了杨露的情绪和心态的变化。
直到这一段拍摄结束，殷怜停止了摄录，上传了素材，桂成山还一直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一场毫无疑问是他输了。
殷怜在一场戏的拍摄之中，无论是资源的调配还是节奏的把握都非常优秀。更重要的是，她对剧情和人物的表现无疑是更加贴近原著的。
相比之下，桂成山试图表现的那些东西——比如说当时的社会氛围，杨露被逼婚时那种沉重而痛苦的感情……相对来说都显得多余而无意义。
那并不是人物的核心，也不是剧情的核心。
但是桂成山心里并不承认那是因为殷怜的能力强过自己，他认为那只是因为殷怜对于剧情的掌握更加精确，甚至于她可能已经为了这段剧情准备了很长时间。
而这一头，殷怜的素材上传完毕之后，刚准备让桂成山当面进行对比，结果就见到桂成山退出片场的提示。
看到这条提示的瞬间，几乎整个片场的工作人员心里都挂了一串省略号。
有人试图为之挽尊，说道：“桂导是不是掉线了？”
先不说星网发展到了现在，一个人可能好几年才遇到一次掉线的情况。就说片场本身连接的就是内网，其他人不掉，怎么可能他一个人掉？
桂成山这明显是知道自己怼不过，所以直接逃跑了。
这连战略性撤退都算不上，因为他这下线根本没有战略性意义，本质上只是让他的立场显得更难堪。甚至于他这么一套，连很多原本原本并不倾向于殷怜的工作人员都会轻视他。
殷怜倒是毫不在意，只请了监制和其他人来看。
这其中的胜负很明显。甚至因为调光和场景调度用心程度的关系，殷怜的素
材连质感都显得更好一些。
这简直是从上到下的完全溃败。
面对这种结果，连监制都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觉得这一次桂成山没发挥好，这其实不算是他的正常水平。但看了殷怜的拍摄成果，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有着极其出众的才华和导演天赋。
她对于场景的掌控实在是令人惊艳。
但她的年纪太小，这种发挥未必就稳定。直接把导演的职责交到她的手上，监制实在是放心不下。
但对于黑怀朱关于实践赌注的要求，监制也没有马上拒绝，或者反悔，而是表示需要时间沟通和安排。
这其实就是拖延。
次日，公司方面就又派了一堆人前来进行调解。这一回桂成山的态度倒是好多了，非常郑重地就之前的行为进行了道歉，并承诺之后会严格遵从总导演的安排，把心思花在拍摄上。
黑怀朱却并不吃他们这一套，只要求对方履行先前的赌注。
这个时候就轮到影视公司方面的人来当和事老了。经理开口说道：“黑导，说实话，打赌什么的说到底就是个气话，任何剧组都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来决定导演的职位的。桂导先前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如今他也道歉了。至于赌注这个事情……要真的当真了，这传到外面去还当我们剧组有多儿戏呢……”
黑怀朱便说道：“但这赌注可是经过了监制承认的。”
“监制这也不是认为这事儿就是个玩笑吗？”
黑怀朱嗤笑一声。
如果殷怜打赌输了，恐怕这事儿就不会是个玩笑了。
他开口说道：“从开始拍摄到现在，剧组里面几乎没有一天是安生的，几位副导可是给我们找了不少的麻烦。当然，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导演”……”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加重了两个词的发音，“所以觉得以我的年龄和成绩不够服众，我也能够理解。”
“但是影视剧不是这么拍的。要是哪个剧组都像我们这样，我给出一个拍摄计划，对方要么阳奉阴违，要么就每个镜头来跟我吵个半个小时，那这戏就没法拍了。我有这个时间，自己亲自拍摄不好吗？还合心意。”
对方的笑容顿时有点僵，说道：“看您这话说的……也不至于每个镜头都吵这么久吧……”
黑怀朱说道：“差不多了。”然后他正色道，“我知道几位导演对我很不满，觉得他们一个一个都比我强，凭什么是我当这个总导演。”
他说的这其实是事实，所以周围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说话，只有上面派来的经理开口说道：“怎么会……”
黑怀朱却打断了他的安抚，说道：“表面上的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大导演们心里憋着一股气，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一天，估计他们就很难全心全意地投入拍摄之中……”
事实上他说错了。这段时间的拍摄过程之中，虽然一开始三位副导对他都很不服气，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其实也大多接受了他的身份，承认了他的能力。黑怀朱是真的才华洋溢，这一点哪怕在时间短暂的前期拍摄之中也可以一览无遗。他的剧情处理方式，场景设计方式，甚至于对于演员的指导，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能年纪轻轻就拥有如今的成就，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所以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除了桂成山之外的两位导演立刻出声反驳和辩解，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
桂成山张了张嘴，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黑怀朱却只是笑笑，把他们的辩解当客套话应付了，继续说道：“我仔细思考过之后，觉得现在这个效率实在是太低了。而且说实话，片场争执太多实在是消耗人的精力。我说的不只是创作组，也包括演员。所以不如这样，我们索性分成两组，各自进行拍摄，甚至最后的成品也剪辑两个版本。这
个过程之中，素材可以共享，但是如果哪一方对于现有的素材感到不满，可以重新拍摄一个自己的专属版本。”
他语气淡淡地说道：“我知道这样会额外耗费一些时间和人力成本。但是目前因为各种争执而损耗的时间也不少了。如果这么做能让所有人把心思重新放到拍摄上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众人都没想到黑怀朱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过了半晌之后，桂成山突然开口说道：“我同意！”
立刻有人叫道：“老桂！”
桂成山却说道：“先前的素材我确实有点不够用心，没有把握好剧本的核心。但是我不相信我的水平就真的比那小丫头还差了！既然黑导愿意提出这么一个建议，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如果这样我还是输了，那我也心服口服，决不抱怨！”
“但是上映怎么办？同题材同剧本的故事，岂不是自己跟自己打对台？”
“也许反而会增加话题性？”
经理开口说道：“我也要回去和上头商量一下。”
之后安自和亲自过来，询问了双方的想法。桂成山对此态度很坚决，甚至表示后期剪辑耗费的时间和经费他愿意完全自己出资。安自和其实有点不耐烦他这么闹腾，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仔细思考之后觉得这也未必不是一个话题——毕竟拍摄和剪辑的过程又不需要他劳心劳力，至于中间的多余的消耗，也只是小头而已。
所以他在思考之后，同意了这个决定，并且承诺之后分配给两者的宣发资源也会完全平等，并可以由他们自主协调。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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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定案之后，殷怜其实颇有些不满，私下抱怨说：“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直接自己投拍。”
黑怀朱却笑了笑，说道：“你之前和人家合作，为的不就是宣发渠道和资源？只要这方面的资源还在，这次合作就不算太亏。”
殷怜抬头，有点惊讶地望向黑怀朱。
他竟然在笑。
之前看到他那么严肃的样子，以及主动怼监制和导演的模样，殷怜还以为他应该是很生气和不快的。
结果他竟然在笑。
殷怜问道：“你不生气吗？”
黑怀朱说道：“我不生气。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拍戏。”
殷怜愣住，有些迟疑地望向黑怀朱。
黑怀朱望着她，眼神柔和，说道：“小怜，一直以来，很多人都说我有才华，有天赋。我自己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听人说得多了，也会知道自己天赋可能比大部分人要好一点。虽然我很多时候很难判断，这种“好一点”到底是纯粹源于我的天赋还是我进行创作的态度和方法。”
“可能两者都有。”
“但是在我看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你的天赋都要比我更加优秀。”
“我在你这个年龄，可没你这个能力。”
殷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还真以为自己特别天才。
但是以年龄论的话就没有意思了呀，导演。
因为她完完全全不是外表上的这个年纪呢。
不过外挂也是实力的一种。殷怜清楚自己比其他人拥有更多的时间，而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能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殷怜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够做到。
所以黑怀朱的这个夸奖，她也就昧着良心接受了。
她说道：“你这样夸我，我很不好意思的呀。”但她的语气里却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反而软软地，带了些许撒娇的味道。
黑怀朱顿时笑了，说道：“不用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或者说，比起心动来，他这个时候的感情更偏向于像是当人兄长时候的心软和宠溺，“所以现在是个好机会。”
殷怜突然领悟：“你是故意提出那个要求的？”
黑怀朱说道：“也确实有烦了他们那种做派的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我被你拍摄的素材给打动了。你之前说自己没有经验，所以先观摩也无妨。但是我看了你先前拍摄的内容，却觉得你已经参与拍摄的能力了。”
殷怜说道：“我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
黑怀朱失笑：“有我看着，怎么会搞砸？”
殷怜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说道：“黑怀朱……”
黑怀朱疑问地对她挑了一下眉。
“啊，没什么。”她笑了起来，说道，“下次有机会，我要送你礼物。”
她本来想说的其实是“你对我未免太好了”，毕竟从第一次见面的偶遇开始，黑怀朱就一直在帮她的忙。明明两人非亲非故，但黑怀朱一直对殷怜表现出了极为可贵的善意。
但是既然两人如今已经是很好的朋友，这样的话其实也不必再说。太过煽情的感谢辞如果没有实质的行动相匹配，未免显得空虚和不实际。
而殷怜向来是个实际的人。
她要是感谢一个人，绝对不会光动动嘴皮子。
所以临出口的时候感谢词就变成了送礼的承诺。
但是意思还是表达到了。黑怀朱开口说道：“那我等着。”
结果殷怜真的说到做到。
过了两天时间，殷怜就给黑怀朱带了一本《西游记》和一本《无人生还》回来。
黑怀朱读了之后，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问道：“这两部书也都是你家的“收藏”？”
殷怜毫不愧疚地说道：
“是啊。”
黑怀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哪来这么多“漏网之鱼”的经典？”
殷怜说道：“其实也没几部了……”
黑怀朱：“！？”他问道，“没几部的意思，就是还有？”
殷怜说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家收藏了不少书，但大部分都不是孤本，也有些未必算得上经典。毕竟书好不好看是一个很主观的因素，你喜欢，我喜欢，别人未必就喜欢。”
黑怀朱说道：“但这两部书……虽然题材很新颖，很特别，可是故事真的很有趣，很精彩。我相信不管拿给谁看，都会是相同的评价。”
殷怜就傻笑。
黑怀朱拉着她要去注册发掘性版权。
殷怜倒是想把版权让给黑怀朱，但是黑怀朱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不知道殷怜是借花献佛，只以为这些都是殷怜家里的贵重收藏，哪怕知道殷怜不缺钱，也不肯占殷怜这个便宜。殷怜意识到这一点，就没有坚持，只是承诺一定会把故事交给黑怀朱拍。
其实夏国同样精彩的多了去了，不过两个世界的文化发展方向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所以地球的名作在这个世界的人读来，其实是有不小的新鲜感的。
这种新鲜感加上黑怀朱本身深厚的文学素养，导致他对好作品的敏锐度更高，对于新鲜的风格也会产生更大的快感。:
之后两人就开始重新投入到繁忙的拍摄工作之中了。
殷怜的布景设计其实在五百年前的世界就已经全部完成，陆续交付给一方秋色之后，后续就只需要根据拍摄的情况对一些特定内容进行细节修改，这方面的工作任务其实不重。
相对来说，拍摄方面的工作量就要大多了。
虽然按照协议，双方的素材还是共享的，而在各自拍摄之后，黑怀朱的预言也实现了——三位副导的拍摄热情果然大幅度提升，对于剧本本身也琢磨得用心了许多，但是由于各种客观原因，他们对于原作的理解与两人相差很大，而且也总试图在作品之中加入一些私人的理解，因此不能用的镜头也很多。
既然都已经打算各自剪辑一版了，那么对方愿意在剧情中加台词改台词都是各自的自由，黑怀朱也不好去干涉。
但是黑怀朱为了她能够参与拍摄费了好大的心，殷怜自然不可能让他吃亏。所以不久之后，她就索性给黑怀朱搬来了一大堆资料。
都是之前她和岳珂研究剧本的时候搜集的参考资料。
这些资料虽然都被使用过了，但也不是说它们的价值都被提炼到剧本里面了。剧本的内容有限，就算是全景式影视剧的剧本，其长度一般还是有限度的，而且也不会包括一些视觉性甚至感性的素材。
黑怀朱果然在这些素材之中得到了不少灵感。与此同时，他也对殷怜对待这些古董资料的粗暴态度感到了震惊和痛心。
这些资料保存得这么好，显然殷怜的祖辈一定是用了心的。但是殷怜作为继承者，对待这些资料的态度竟然这么粗暴，让黑怀朱觉得自己如果不采取点什么行动，这些古老的珍稀文件很可能就等不到下一个继承者了。
于是痛心的同时，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不但把这些资料细心保存了起来，还经常给殷怜灌输文物保存思想。
对此，殷怜简直是有理没法说——天知道这些东西就是一块钱一份的烂大街货，她随时能弄到一大堆。这种情况下，谁要精心保存啊！？
这也是她自己疏忽大意了，一时没想到这茬上。也有可能是因为对亲近的人太过缺乏戒心——她不是第一次犯这个毛病了，这时候也只能记住这个教训，提醒自己下次不要犯。
黑怀朱明显从殷怜给予的资料之中得到了很多灵感，甚至得到了一些情感层面的补充，变得更加能和人物产生共鸣了，这令他再次调整
和改进了一部分拍摄手法。
殷怜毕竟在那个时代生活过，倒是不缺共鸣。只是她技巧不行，很多时候难以完成相应的表达。此时参考黑怀朱的拍摄手法，一时也是受益匪浅，拍摄技巧一日千里。
而这个过程之中，演员们是最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的。
相比只从素材库下载部分素材进行观摩和使用，甚至因为很多素材是黑怀朱不满桂成山等人这边的成果，让殷怜二次拍摄而成所以根本不上传素材库而无法观摩到的副导演们，演员因为实际参与了双方的拍摄，因此对于拍摄的结果更有实际的体悟。
他们可以很清楚地察觉到，殷怜拍摄的素材竟然很多时候都比三位资深导演拍摄的素材更加细腻和有层次感。
这一点显然是很不可思议的。
这天午休的时候，大家推出系统，在影视大楼的餐厅用餐时，就讨论起了拍摄的具体情况。除了女主角因为主线任务重，一直是跟着黑怀朱拍摄，其他人包括男主角多多少少都参与过殷怜和其他三位导演的素材拍摄，所以此时都有可以讨论的感想。
“你们说殷小姐是什么来历？”
“我也好奇啊。虽然我听说之前她参与过月度剧作比赛，还连着拿了冠军。但是现在的新人赛竟然都有这种水准了吗？”
女主演施红玉连几位副导的拍摄部分都很少参与，更不用说是殷怜的部分。殷怜这边，即使有女主的镜头，施红玉也是跟着黑怀朱拍摄的，因此对殷怜的能力没有了解，反而更加好奇。
“殷小姐真的有这么厉害？”
却听人说道：“何止厉害。上次拍那场□□戏，我的情绪不够，总差了那么一点味道。结果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叠文章，还做成了复古的报纸样式。而且里面的文章都是仿的前朝末期的风格，水准也很高，一字一句简直真情实感。我看着看着就哭了出来，直接入戏。”
“哇哦。”
第
632
章
632X
一群自身原本也是大佬的演员此时却像是新人小透明一样发出了惊叹，就是不知道感叹的是殷怜的手段还是财力。
其它演员也纷纷分享了一下自己在拍摄过程之中的感想。
男主演张随目前终于进入了男主而不是男配的戏份，但这部因为算是大女主戏——虽然这里的大女主和殷怜世界的大女主有着一定的差距，但是女主戏份更多这一点是没有变的——所以他还是有很多机会在殷怜和副导们手下拍摄素材的。
而且由于他在黑怀朱，殷怜和三位副导手上都多多少少有些戏份，因此对于他们的拍摄风格和能力的评价也更加全面和中肯。
“黑导拍戏时给人的感觉就很灵。他是那种……怎么说，讲戏的时候只要几句，你几乎摸不到他想要具体表达的内容，但是拍好之后看回放又会恍然大悟的导演。拍黑导的戏，很多时候会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三位副导演感觉就比较中规中矩。其中桂导的个人风格强烈，当然脾性也比较暴躁……”说到这里他放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我觉得桂导不是很适合这部戏的风格，不过这也就是我的个人感觉。”
但他这说法却得到了两个人的赞同。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鸣芳洗冤录》虽然节奏很是明快紧凑，但是就我的感觉来说，其实算是感情表现细腻的作品。按照我的经验，这种作品需要那种收放自如的名导。桂导以往的作品，我也只看过那么两部，感觉他拍商业片套路化严重，拍艺术片又往往过于紧绷，就……差了那么点修炼的感觉。”
他思索再三，说道：“……我会尽快找叔祖。虽然不能对外公布，但是我们可以约《鸣芳洗冤录》剧组进行私下的澄清……除此之外，葛家愿意在之后和一方秋色签订一份价值五百万以上价格的游戏建模合约。”
葛家之前正好在进行酒厂的新营销策略商讨，其中就包括了如果扩大下弦月的星网影响力。其中有一个策略方案就是制作一个与酿酒相关的角色扮演游戏，葛人辉并没有参与，但是他先前正好听说过，考虑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也有自信在之后左右葛家的决策，便直接承诺出去了。
这个结果也算是超出预期了。
虽然殷怜只是个临时公关经理，本身对于一方秋色也没有什么忠诚度，但是意外得到的生意也没必要拒绝。
作为回报，她略一思索，便从之前的调查情报里挑出一些她分析之后，觉得跟葛若华有关的情报告知了葛人辉。
殷怜在琢磨阴谋诡计上面向来表现突出，葛人辉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觉得她太想当然，结果听着听着，却发现她的分析入渐知微，有根有据，慢慢竟然真的听了进去，并且确定了几个主要的调查方向。
随后，葛人辉果然很快地联系了葛老先生，亲自出面帮忙一方秋色与剧组的主创人员进行了澄清。监制没想到殷怜还能找到苦主，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个人还是十分关心外头的谣传，询问何时能够得到澄清。
葛人辉便承诺会在鸣芳洗冤录拍摄完毕前。
有这个保证，如今外头的风雨对于《鸣芳洗冤录》和一方秋色来说，却相当于免费的炒作和宣传了。监制一时也没了意见。
因为葛家再三强调不能外泄，加上之前殷怜因为他试图徇私表
现出的不快，监制经过考虑之后，也并没有对自己的布景师朋友特意去澄清这件事。
反正等葛家澄清之后，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了。
接下来众人重归到了拍摄工作之中。不过因为之前的查账事件，殷怜跟桂成山闹得很不愉快。其它三个副导演对她也往往爱搭不理，表现在拍摄过程之中，就是对她的布景设计和背景剧本挑骨头拣刺。
就大布景来说，殷怜的设计实在是过于惊艳。她的参考资料多，而且很多都是独家的资料，是别人想要参考也得不到的，因此往往极为独特而令人眼前一亮。这方面导演们就算是想要挑拣，很多时候也说不出口。
所以多数时候，他们挑拣的也就是一些细节。
相比之下，背景剧本往往主观性更强，所以可以挑拣的余地也更多，因此每一天都能因为一些布景剧情吵个不停。
殷怜倒是无所谓。她心理素质极好，而且口才和逻辑也出众，大部分时候都能把几个导演掐到面无人色。偶尔的情况下，如果察觉到真有不适合的情节或者可以改进的细节，也会掐到一半突然同意修改，其爽快利落的程度，让其他人仿佛一个拳头打到了棉花上，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头一次难得掐赢，虽然赢的方式让人很不得劲儿，但桂成山还是得意了一下的。他还试图说了几句话事后嘲讽殷怜，结果殷怜是是是了几句，毫不在意，反而是另一位副导看着不对劲儿，拉了桂成山一把，说道：“老桂，你看着跟小人得志一样，差不多就行了。”
桂成山为之一愣，结果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工作人员们看他的眼神都很沉默，而且颇有些一言难尽，心头的热火顿时都熄了大半。
双方的矛盾在之后的拍摄过程之中越演越烈，直至有一日突然爆发。
第
628
章
628X
自从更换到第二幕大布景之后，《鸣芳洗冤录》的拍摄就开始变成多线进行，剧情量大幅增加。这种情况下，考虑到人力和时间的问题，黑怀朱是不可能一个人负责所有剧情的。他往往只负责主线剧情——这个主线剧情不是说女主角参与的所有剧情，而是在故事主干中，形成叙事线的剧情。
而副导们则会负责相应支线剧情的完善。
每段剧情拍摄结束之后，再上传到剧情库，由黑怀朱进行审核，决定通过或者再次调整，甚至打回重拍。
殷怜不负责拍摄剧情，她负责的都是没有演员的“制作部分”。但是说句实话，“背景剧情”只有跟主支线紧密联系在一起，才会起到它的作用。所以这种情况下，她对于所有剧情的安排和设计都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的，也随时和黑怀朱共享着这些想法。
这种情况下，两人对于拍摄的很多想法都是高度一致，且互相理解的。黑怀朱毕竟还负责拍摄重头，很多时候并不能随时监控几位副导的拍摄进程，这种时候，往往殷怜就会主动去观察副导的拍摄进度，“指手画脚”。
殷怜能接受副导们对她工作的“指手画脚”，自然也不忌讳对于对方的工作发表意见。事实上，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指手画脚，提出的很多建议都很重要且中肯，是符合黑怀朱一开始对于剧情的设计的。
不过桂成山作为一位知名导演，从一开始就对殷怜有着偏见。而这种情绪随着工作的进行积累得越来越多。虽然很多时候他在自知没有道理的情况下会尽可能地自我克制，但更多时候，源于性格使然的傲慢和固执，他反而会更加愤怒。
于是这一天，当殷怜再一次因为女配情绪意象的表现效果，也就是当时这一场戏的布景光效选择而与他发生争论的时候，桂成山就爆炸了。
他对着殷怜就是一阵怒骂，骂她黄毛丫头什么也不懂跑出来指手画脚，骂她仗着家里有钱毁名作对拍戏毫无敬畏之心，甚至骂黑怀朱□□才这么纵容殷怜给她开后门……一连串的叫骂，把旁观者都惊到了，一群人堵了上来劝的劝拦的拦。
殷怜望着桂成山，眼神冰冷，一直没有说话。大家都担心她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结果却不妨她突然轻蔑地笑了出来，说道：“幼稚！”
被十来岁的小姑娘说幼稚，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且最诡异的是，片场的人一瞬间竟然都认同了她的说法。相比起这些天殷怜在片场的表现，桂成山确实表现得幼稚又不成熟，简直像是十来岁冲动行事做事不过脑子的中二病少年。
桂成山的性格本来就容易冲动又有些偏执，正常来说这也没什么问题。一般来说，成功人士总有点怪癖，而且当导演的，脾气不够大压不住剧组，反而不容易拍出好作品。.
可那是没有对比的情况。
现在，对比着一个年纪小得惊人——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但也是极其少见——的少女导演，而且偏偏这个小姑娘还性格冷静，能力出众，并且有极强的自控能力，桂成山的这种表现就显得极为幼稚和可笑了。
偏偏殷怜性格虽然沉稳，却并不温柔善良。面对桂成山的挑衅，她不但没有试图去安抚，反而每次都能用一个表情或者几个字进一步激怒对方，这就导致双方积怨进一步加深。
终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桂成山脾气上来，结果被劝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冷静，但下午的拍摄状态一直不好，甚至导致和他交好的导演魏启也因此被拖累了进度。
而更令人恼火的是，下午上交拍摄素材的时候，桂成山的素材竟然被几乎全部打回了，被打回的原因和殷怜上午故意来挑刺的内容一模一样。
桂成山再一次被点爆了。
但他已经明白黑怀朱和殷怜那是在一口锅里面吃饭的，黑怀朱只会向着殷怜，无论如
何也不可能站在他这一边。他一边在心里怒骂黑怀朱，一边向着更有决定权的安自和这边的负责人拨通了通讯。
桂成山好歹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影视公司方面不敢轻视，连忙派了人过来调解，简直也被临时叫了回来，阐明情况。
事情闹到这一步，无论是谁都感到很不愉快。
桂成山指责黑怀朱为了给殷怜出气而故意刁难，黑怀朱其实之前根本没有听殷怜抱怨这件事——殷怜和桂成山在片场争吵的次数多了，导致很多人对这件事都见怪不怪了，甚至一半的吵闹根本都懒得惊动黑怀朱。
殷怜又根本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儿。说白了，她看待桂成山，真的就只觉得他“幼稚”而已，自然也不可能为这么点事儿去找黑怀朱告状。
黑怀朱这样表示之后，桂成山却根本不相信，反而责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把我今天的镜头全部打回！？”
黑怀朱说道：“……我记得还是过了一两个的……”
桂成山冷笑道：“我今天拍了八幕戏，七幕没通过，跟全部被打回来有什么区别？”
黑怀朱便拉出被打回的一系列场景，开始从第一幕开始讲述他对于这些剧情的拍摄理念，以及预期的效果，说到光效这里，他说道：“杨露第一次来到柳城的时候是黄昏，但是我先前就已经说过了，虽然是黄昏，但是杨露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她的心情应该是压抑之中带着对新世界的好奇，不安之中又带着对于追求理想的坚定。而你看你拍摄的这一幕给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昏黄，压抑，整个人群呈现出一种嘈杂，没有生气且缺乏希望的氛围……”
桂成山却反驳道：“但当时的社会氛围便是如此。在一个充满战乱，贫困和压迫的时代，杨露又是背负着被逼婚的现实抛弃一切逃出来的，难道不是这样的氛围才能显现出她的心境和对于世界的观感……”
黑怀朱对他的强词夺理很不耐烦，直接打断道：“我们是要拍艺术片吗！？”
桂成山：“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监制也看出来了，也许问题真的不是出在黑怀朱和殷怜这里，是桂成山的态度出现了问题。
于是影视公司方面没有办法，只能试图把双方先各自分开，分头进行劝说。在桂成山这边，他们软硬兼施，试图劝说桂成山调整心态，承认黑怀朱和殷怜的地位，不要再试图和资本较劲儿。
而在黑怀朱和殷怜这一头，他们则主动以安抚为主，表示一定会劝说桂成山好好配合拍摄。
后来双方都安抚得差不多了，才放两边重新出来对话，勉强达成了短暂的和谐。
结果第二天重新补拍头一天的戏份，桂成山的素材还是被打回了——他在原来的素材上简单地调整了一下光效，又引导演员改变了情绪表现，本来以为这样就能符合黑怀朱的要求了，结果没想到黑怀朱还是不满意，认为他在消极处理素材。
这导致桂成山的情绪再一次爆炸，直接上来质问黑怀朱。黑怀朱也不悚，直接就像训学生一样训起了年龄几乎是他两倍的桂成山：“你也是老导演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怎么拍戏？一个场景的氛围，可不光是受光效和演员兴许的影响，整体的构图，场景道具的动态轨迹，都会影响整体的视觉效果。你看看这一场我的分镜要求是什么？”
因为考虑到准备时间和工作量的关系，虽然有智能AI和专业软件的辅助，但黑怀朱也没有把分镜做得太细致，留给了实镜导演更多的发挥余地。
比如这一场，黑怀朱就没有提供详细的分镜，而只是大致描述了关键要求——生活压力，挣扎，希望。
桂成山缺不服气，说道：“我觉得我表现得很好了！难道我有哪一项没有表现出来吗？要不你拍一场给我看看，看你能不能做得更好？”
黑怀朱没
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的拍摄任务也很重，这时候还是临时抽出时间来跟桂成山说话的，此时听桂成山这种无赖般的要求，皱眉之余，竟然真的考虑了一下拍一场锉锉桂成山的锐气。
结果却听殷怜说道：“呵，成名导演哈。”
桂成山猛然望向她，说道：“你什么意思！？”
殷怜说道：“就是觉得可笑。黑怀朱拍了那么多素材了，甚至于说他拍了那么多部经典作品了，你从他过往的作品里看不出他的水平，难道他现在拍一场你就能看出来了？”
然后她又说道：“难道还真的非要拍一场一模一样的，桂导你才看得出自己和人家的差距？”
桂成山被她噎住。
殷怜平时要不就不跟他争，但是一旦出手，每次都能把他堵到说不出话来，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我说，这成名导演……未免有些名不副实了吧？”
桂成山辩不过她，最后只说道：“牙尖嘴利！有本事拍戏上见真章！”
殷怜从善如流：“好啊。刚才那一场，你不是不知道哪里拍得不好，想让黑怀朱给你做个示范吗？我虽然没有拍过戏，却看出来哪里出问题了呢，要不我来给你做个示范？”
第
629
章
629X
桂成山虽然之前用话堵黑怀朱，爆出了“你行你上”的小学生言论，但事实上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黑怀朱肯定是行的，不用证明大家也都知道。
桂成山也没有觉得黑怀朱不行，纯粹就是因为不服气所以意图和黑怀朱比个高下，其中未必没有暗中想要证实自己比黑怀朱更加适合当总导演的意图。
但是此时被殷怜主动送上门来用话堵住，还表示想要同台竞技，却是他没有预期到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跟殷怜比？
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赢了没好处，输了还丢人。
当然桂成山不觉得自己会输。
但他还是开口说道：“小丫头口气真大。给我做示范，你配吗？你拍过戏吗！？”
殷怜本以为以桂成山的冲动性格，面对她的挑衅会一口应下。没想到他其实还留了几分理智，并没有接受她的挑战。看起来，他的冲动也是会随情况发作的。
殷怜说道：“我倒是觉得，像桂导演拍得这种东西，我也拍得出来，而且还能拍得比你好。桂导不是要手下见真章吗！？那我们就直接用拍戏来比一比，省得桂导老是不服气。”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是说，桂导你就是嘴上喊得凶，觉得我脾气好，没事儿可以拿我出气，真到了验证的时候就怂了？”
桂成山又不是傻。这种比赛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傻子才要跟殷怜比？可是殷怜说的这些话又实在过于诛心，如果他不应下来，就跟他真的怂了一样——不止如此，若不能证实他对殷怜的不满是有依据的，那么就相当于印证了他真的是嫉贤妒能，欺善怕恶——这罪名可是会影响他的风评的。
殷怜见他久久不回答，知道他是在衡量厉害，索性再加了一个筹码：“这场比赛如果你赢了，我让你和黑导一起名列第一导演……相反，如果你输了，那么我们交换位置，我当实镜导演，你来当助理导演，怎么样！？”
虽然殷怜提出的赌注比较大，但是桂成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输，所以他关注的更多是好处。
而能够成为《鸣芳洗冤录》的总导演，哪怕是与黑怀朱并列，那也仍旧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桂成山说道：“但你说的话算数吗？”
殷怜便找了监制来，跟他说了赌注，然后问道：“你告诉桂导，我说的话算数吗？”
监制没想到昨天才闹成了那个样子，今天他们竟然又闹了起来。但是斟酌了一下情况，觉得这赌注要真的成立，对于自己这边其实没有坏处。
他自然也不觉得殷怜能赢。
所以他只是故作迟疑地望向了黑怀朱，说道：“殷小姐本人就是投资商，如果她真的要把桂导加到总导演名列，我们这边自然是没有意见，就是不知道黑导……”
结果黑怀朱直接说道：“比吧。我相信小怜。”
他都这样说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监制便都当真了，决定趁机咬下黑怀朱这个承诺。
接下来就是比赛了。
桂成山这边的素材已经拍摄完毕，殷怜倒是很大方地表示可以让他去重新准备一下，重新“认真”拍摄一份素材。
但是桂成山原本就不觉得自己会输，更不要说殷怜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这个“认真”的发音，不管暗示的是桂成山原本拍摄的素材没有水准，还是暗示他先前在消极怠工敷衍了事，无疑都十分激怒桂成山，所以他悍然决绝了殷怜的提议，表示自己根本不需要重拍。
“但是小丫头，别以为看了别人的素材都能拍出差不多的东西。既然说是要给我做示范，那就给我看看你能拍出什么样的东西！”
桂成山不认为殷怜会拍戏，只是现在拍戏都是智能化全景拍摄，并不需要操控，双方使用的又是完全相同的布景和素材，殷怜要是照着他的素材拍摄，未必不能
拍出质量相近的素材，到时候不一定分得出高低，所以桂成山皮笑肉不笑地说了这么一句，就为了激殷怜做出改变。
结果殷怜还真的做出了改变。
她不但改了，还进行了大改。
首先，她修改了大量的背景人物模型的移动路线，把桂成山素材里原本出现过的一部分人物模型行动路线直接挪出了这一幕场景之外，有一部分修改路线，一部分修改行动时间，让大量诸如苦力，农民，下层摊贩这类的人物角色减少到了原本的三分之一。
先前为了塑造压抑的气氛，桂成山把这类角色填充到了画面的九成。
人物减少到这个数量的时候，场景空旷了不少，显得冷清许多。
然后殷怜从学堂这边拉出了两个学童，让他们以玩闹的姿态从画面里经过，换掉了一部分摊贩和苦力的衣服，从全部的肮脏破烂，修改成了三种材质——肮脏而不破烂，打满补丁而不肮脏，以及少数几身干净又完整的半旧衣服。
殷怜就这样修改了好些东西，最后还颇有些神来之笔地在街口的货店老板门口拉出了两个孩童模型，一个穿绢丝但是脏兮兮的男孩子和一个身上打补丁却干净的小丫头。
两个幼童瞬间给画面增加了许多活力。
随着殷怜对画面布景的改动，桂成山的脸色也渐渐不好。
但殷怜显然还没有结束。.
她又给一户小平房的门口加上了一个吹胡笛的年轻男孩，然后在画面里增加了一对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的年轻男女。
完成这些设定之后，她又捣鼓了一下光线，把原来很是压抑，后来被桂成山调整得明亮了一些的光线重新调整了一下，又调得昏暗了一些。
桂成山正想开口嘲笑，说黑怀朱之前的要求，没想到殷怜又在晕黄昏暗的背景下，在天边拉了一轮更加明亮的夕阳出来，把晕黄的光线染白了一些，调出了一种极为有韵调的渐变色。
这一调就使得整个画面的格调都不一样了，配上商贩，炊烟，孩童与胡笛，竟然显出了一种介于现实与艺术，生活与诗意之间的美。
在场的很多工作人员一时之间都发出了惊叹，对于殷怜的这份能力表现出了惊艳的意思。
桂成山没想到殷怜还有这样的手段，但是想想她先前的布景设计，安慰自己说殷怜的布景能力好那是之前就有所预料的，但是拍摄和布景是两回事。
而另一头，殷怜跟杨露的演员讲戏：“你进城的时候，是带着不安的，但也带着新鲜感——你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得太久太久了，导致你甚至会恐惧接触新事物。但是你的天性是独立和乐观的，所以克服短暂的对于未知的恐惧之后，当你察觉到这种“未知”是正向的，你就会以积极的态度去面对……或者反过来说，哪怕这反馈不是正面的，你也会尽量从中捕捉到正面的点，以此说服自己。”
“这是你天性里的东西。”
其实人物分析演员们已经做过很多，也不会缺乏理解。殷怜在这里说一次，只是特别强调一下角色在这一场景里的感情表现。
演员试图思考和模拟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殷怜又跟她讲了一下走位：“你先进城，一开始要表现出一种谨慎。我会设计一条比较拥挤的人流，你要谨慎地避开所有进进出出的人，表现出对陌生环境的一种防备。然后等这条人流过去，你又要表现出对周围环境的好奇。你环顾四周，看到有人在吹胡笛，会多看两眼，几秒钟就好，不要太多，然后，见到有人坐着自行车从街上呼啸而过，你的视线会跟着他们走一段路。”
“这一段，是你在审视和评判这座城市，是不是能让人托付自己的未来。你要表现出这种谨慎以及机敏。同时，注意街道上的景象，胡笛和自行车分别给你带来的情报。”
演员思考了
一下，说道：“街上的景象，对我来说代表着这座城市的生存条件，胡笛对我来说应该是代表着新鲜感，但是自行车的话……”她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跟街景重了？”
自行车在当时的时代背景算是一种财富的象征，虽然比衣食住行要稍微高一等级，但是意义是相似的。
殷怜说道：“自行车代表着你在这个城市可以达到的经济上限。如果说街头衣食住行代表着基础的生存条件，那么经济上限就代表着你对未来的期待和渴望。”
演员顿时恍然大悟：“我懂了。”她想了想，对着殷怜分别做了三个表情，第一个表情是带着少女感的严肃，第二个表情则是带着些许思考的好奇，第三个表情却是在微微张嘴的惊讶之后，抿嘴笑了起来，然后转过了头。
“这样可以吗？”
夏国的一流演员果然都很有灵性。演员的前两个表情都幅度不大，但第三个表情却有着更加明显的变化弧度。虽然看上去缺乏更深层次的感情变化，但却完全符合殷怜的要求。
与桂成山拍摄的苦大仇深不同，在殷怜和黑怀朱的设定里，杨露是个乐观的少女，就算逃了婚，对她来说也是在追寻未来，而并不是逃避苦难。
一篇复仇爽文，身世凄惨的女主苦大仇深也就罢了，出身富裕的女配干啥还要因为逃个婚就苦大仇深？
第
630
章
630X
殷怜与桂成山的拍摄风格完全不同。
在殷怜的操控下，整个场景有了几乎天翻地覆的改变。明明也没有增加台词，但是殷怜的画面就是显得鲜活了许多。
拍摄开始之后，杨露开始进城。随着人流经过，人们身上新旧不一的衣服果然给场景带来了更加鲜活的感觉，层次感也更加强烈。而杨露躲避人群的时候，把角色的感情也抓得很好。就如殷怜要求的一样，她的身上既有少女的生涩，也有属于一位有才干的女性的谨慎和沉稳。.
仅仅是这么一幕，和一个紧紧抿住嘴唇观察四周的表情，竟然就带出了杨露本人强烈的性格特质。
光是这么一幕，殷怜的拍摄手法可以说就已经胜过了桂成山。
桂成山紧紧握住了拳头，不敢相信殷怜竟然可以排出这样的效果。
随着这一波人流过去，街道显得稍微舒朗了几分。
这又跟桂成山的设计不太相同——桂成山的设计里，拍摄场景始终是拥堵的，嘈杂的，充满了人流和生活的低压的。
但是殷怜的画面里，那属于繁重生活的嘈杂却是一时的，而且本身就带着鲜活感。而随后带来的，是工作过后的闲适与惬意，以及更加鲜活的生活气息。
杂货店的门口，两三个小童在玩耍。黄昏的余晖之中，有几户人家已经燃起了炊烟。下课的小学生玩闹着，走过还算晖光明丽的街道，而一座破旧平房的门口，衣服打着布丁的青年却似乎在日落后的余暇之中，吹起了一种造型奇特，类似笛子的乐器。
那悠扬的乐曲声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也让杨露多看了几眼。她的目光中有好奇和探究，但注意力又很快被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的青年男女所吸引。
她的目光随着那自行车远去，最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抿嘴一笑，猛然转身，非常坚定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段剧情其实很短，加起来也不到三十秒，但是却奇异地传递出了极其丰富的信息。杨露从看到自行车到转身离开这一段，几乎是极为精准地表现出了杨露的情绪和心态的变化。
直到这一段拍摄结束，殷怜停止了摄录，上传了素材，桂成山还一直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一场毫无疑问是他输了。
殷怜在一场戏的拍摄之中，无论是资源的调配还是节奏的把握都非常优秀。更重要的是，她对剧情和人物的表现无疑是更加贴近原著的。
相比之下，桂成山试图表现的那些东西——比如说当时的社会氛围，杨露被逼婚时那种沉重而痛苦的感情……相对来说都显得多余而无意义。
那并不是人物的核心，也不是剧情的核心。
但是桂成山心里并不承认那是因为殷怜的能力强过自己，他认为那只是因为殷怜对于剧情的掌握更加精确，甚至于她可能已经为了这段剧情准备了很长时间。
而这一头，殷怜的素材上传完毕之后，刚准备让桂成山当面进行对比，结果就见到桂成山退出片场的提示。
看到这条提示的瞬间，几乎整个片场的工作人员心里都挂了一串省略号。
有人试图为之挽尊，说道：“桂导是不是掉线了？”
先不说星网发展到了现在，一个人可能好几年才遇到一次掉线的情况。就说片场本身连接的就是内网，其他人不掉，怎么可能他一个人掉？
桂成山这明显是知道自己怼不过，所以直接逃跑了。
这连战略性撤退都算不上，因为他这下线根本没有战略性意义，本质上只是让他的立场显得更难堪。甚至于他这么一套，连很多原本原本并不倾向于殷怜的工作人员都会轻视他。
殷怜倒是毫不在意，只请了监制和其他人来看。
这其中的胜负很明显。甚至因为调光和场景调度用心程度的关系，殷怜的素
材连质感都显得更好一些。
这简直是从上到下的完全溃败。
面对这种结果，连监制都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觉得这一次桂成山没发挥好，这其实不算是他的正常水平。但看了殷怜的拍摄成果，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有着极其出众的才华和导演天赋。
她对于场景的掌控实在是令人惊艳。
但她的年纪太小，这种发挥未必就稳定。直接把导演的职责交到她的手上，监制实在是放心不下。
但对于黑怀朱关于实践赌注的要求，监制也没有马上拒绝，或者反悔，而是表示需要时间沟通和安排。
这其实就是拖延。
次日，公司方面就又派了一堆人前来进行调解。这一回桂成山的态度倒是好多了，非常郑重地就之前的行为进行了道歉，并承诺之后会严格遵从总导演的安排，把心思花在拍摄上。
黑怀朱却并不吃他们这一套，只要求对方履行先前的赌注。
这个时候就轮到影视公司方面的人来当和事老了。经理开口说道：“黑导，说实话，打赌什么的说到底就是个气话，任何剧组都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来决定导演的职位的。桂导先前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如今他也道歉了。至于赌注这个事情……要真的当真了，这传到外面去还当我们剧组有多儿戏呢……”
黑怀朱便说道：“但这赌注可是经过了监制承认的。”
“监制这也不是认为这事儿就是个玩笑吗？”
黑怀朱嗤笑一声。
如果殷怜打赌输了，恐怕这事儿就不会是个玩笑了。
他开口说道：“从开始拍摄到现在，剧组里面几乎没有一天是安生的，几位副导可是给我们找了不少的麻烦。当然，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导演”……”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加重了两个词的发音，“所以觉得以我的年龄和成绩不够服众，我也能够理解。”
“但是影视剧不是这么拍的。要是哪个剧组都像我们这样，我给出一个拍摄计划，对方要么阳奉阴违，要么就每个镜头来跟我吵个半个小时，那这戏就没法拍了。我有这个时间，自己亲自拍摄不好吗？还合心意。”
对方的笑容顿时有点僵，说道：“看您这话说的……也不至于每个镜头都吵这么久吧……”
黑怀朱说道：“差不多了。”然后他正色道，“我知道几位导演对我很不满，觉得他们一个一个都比我强，凭什么是我当这个总导演。”
他说的这其实是事实，所以周围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说话，只有上面派来的经理开口说道：“怎么会……”
黑怀朱却打断了他的安抚，说道：“表面上的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大导演们心里憋着一股气，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一天，估计他们就很难全心全意地投入拍摄之中……”
事实上他说错了。这段时间的拍摄过程之中，虽然一开始三位副导对他都很不服气，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其实也大多接受了他的身份，承认了他的能力。黑怀朱是真的才华洋溢，这一点哪怕在时间短暂的前期拍摄之中也可以一览无遗。他的剧情处理方式，场景设计方式，甚至于对于演员的指导，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能年纪轻轻就拥有如今的成就，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所以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除了桂成山之外的两位导演立刻出声反驳和辩解，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
桂成山张了张嘴，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黑怀朱却只是笑笑，把他们的辩解当客套话应付了，继续说道：“我仔细思考过之后，觉得现在这个效率实在是太低了。而且说实话，片场争执太多实在是消耗人的精力。我说的不只是创作组，也包括演员。所以不如这样，我们索性分成两组，各自进行拍摄，甚至最后的成品也剪辑两个版本。这
个过程之中，素材可以共享，但是如果哪一方对于现有的素材感到不满，可以重新拍摄一个自己的专属版本。”
他语气淡淡地说道：“我知道这样会额外耗费一些时间和人力成本。但是目前因为各种争执而损耗的时间也不少了。如果这么做能让所有人把心思重新放到拍摄上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众人都没想到黑怀朱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过了半晌之后，桂成山突然开口说道：“我同意！”
立刻有人叫道：“老桂！”
桂成山却说道：“先前的素材我确实有点不够用心，没有把握好剧本的核心。但是我不相信我的水平就真的比那小丫头还差了！既然黑导愿意提出这么一个建议，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如果这样我还是输了，那我也心服口服，决不抱怨！”
“但是上映怎么办？同题材同剧本的故事，岂不是自己跟自己打对台？”
“也许反而会增加话题性？”
经理开口说道：“我也要回去和上头商量一下。”
之后安自和亲自过来，询问了双方的想法。桂成山对此态度很坚决，甚至表示后期剪辑耗费的时间和经费他愿意完全自己出资。安自和其实有点不耐烦他这么闹腾，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仔细思考之后觉得这也未必不是一个话题——毕竟拍摄和剪辑的过程又不需要他劳心劳力，至于中间的多余的消耗，也只是小头而已。
所以他在思考之后，同意了这个决定，并且承诺之后分配给两者的宣发资源也会完全平等，并可以由他们自主协调。
第
631
章
631X
这件事定案之后，殷怜其实颇有些不满，私下抱怨说：“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直接自己投拍。”
黑怀朱却笑了笑，说道：“你之前和人家合作，为的不就是宣发渠道和资源？只要这方面的资源还在，这次合作就不算太亏。”
殷怜抬头，有点惊讶地望向黑怀朱。
他竟然在笑。
之前看到他那么严肃的样子，以及主动怼监制和导演的模样，殷怜还以为他应该是很生气和不快的。
结果他竟然在笑。
殷怜问道：“你不生气吗？”
黑怀朱说道：“我不生气。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拍戏。”
殷怜愣住，有些迟疑地望向黑怀朱。
黑怀朱望着她，眼神柔和，说道：“小怜，一直以来，很多人都说我有才华，有天赋。我自己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听人说得多了，也会知道自己天赋可能比大部分人要好一点。虽然我很多时候很难判断，这种“好一点”到底是纯粹源于我的天赋还是我进行创作的态度和方法。”
“可能两者都有。”
“但是在我看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你的天赋都要比我更加优秀。”
“我在你这个年龄，可没你这个能力。”
殷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还真以为自己特别天才。
但是以年龄论的话就没有意思了呀，导演。
因为她完完全全不是外表上的这个年纪呢。
不过外挂也是实力的一种。殷怜清楚自己比其他人拥有更多的时间，而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能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殷怜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够做到。
所以黑怀朱的这个夸奖，她也就昧着良心接受了。
她说道：“你这样夸我，我很不好意思的呀。”但她的语气里却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反而软软地，带了些许撒娇的味道。
黑怀朱顿时笑了，说道：“不用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或者说，比起心动来，他这个时候的感情更偏向于像是当人兄长时候的心软和宠溺，“所以现在是个好机会。”
殷怜突然领悟：“你是故意提出那个要求的？”
黑怀朱说道：“也确实有烦了他们那种做派的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我被你拍摄的素材给打动了。你之前说自己没有经验，所以先观摩也无妨。但是我看了你先前拍摄的内容，却觉得你已经参与拍摄的能力了。”
殷怜说道：“我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
黑怀朱失笑：“有我看着，怎么会搞砸？”
殷怜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说道：“黑怀朱……”
黑怀朱疑问地对她挑了一下眉。
“啊，没什么。”她笑了起来，说道，“下次有机会，我要送你礼物。”
她本来想说的其实是“你对我未免太好了”，毕竟从第一次见面的偶遇开始，黑怀朱就一直在帮她的忙。明明两人非亲非故，但黑怀朱一直对殷怜表现出了极为可贵的善意。
但是既然两人如今已经是很好的朋友，这样的话其实也不必再说。太过煽情的感谢辞如果没有实质的行动相匹配，未免显得空虚和不实际。
而殷怜向来是个实际的人。
她要是感谢一个人，绝对不会光动动嘴皮子。
所以临出口的时候感谢词就变成了送礼的承诺。
但是意思还是表达到了。黑怀朱开口说道：“那我等着。”
结果殷怜真的说到做到。
过了两天时间，殷怜就给黑怀朱带了一本《西游记》和一本《无人生还》回来。
黑怀朱读了之后，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问道：“这两部书也都是你家的“收藏”？”
殷怜毫不愧疚地说道：
“是啊。”
黑怀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哪来这么多“漏网之鱼”的经典？”
殷怜说道：“其实也没几部了……”
黑怀朱：“！？”他问道，“没几部的意思，就是还有？”
殷怜说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家收藏了不少书，但大部分都不是孤本，也有些未必算得上经典。毕竟书好不好看是一个很主观的因素，你喜欢，我喜欢，别人未必就喜欢。”
黑怀朱说道：“但这两部书……虽然题材很新颖，很特别，可是故事真的很有趣，很精彩。我相信不管拿给谁看，都会是相同的评价。”
殷怜就傻笑。
黑怀朱拉着她要去注册发掘性版权。
殷怜倒是想把版权让给黑怀朱，但是黑怀朱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不知道殷怜是借花献佛，只以为这些都是殷怜家里的贵重收藏，哪怕知道殷怜不缺钱，也不肯占殷怜这个便宜。殷怜意识到这一点，就没有坚持，只是承诺一定会把故事交给黑怀朱拍。
其实夏国同样精彩的多了去了，不过两个世界的文化发展方向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所以地球的名作在这个世界的人读来，其实是有不小的新鲜感的。
这种新鲜感加上黑怀朱本身深厚的文学素养，导致他对好作品的敏锐度更高，对于新鲜的风格也会产生更大的快感。:
之后两人就开始重新投入到繁忙的拍摄工作之中了。
殷怜的布景设计其实在五百年前的世界就已经全部完成，陆续交付给一方秋色之后，后续就只需要根据拍摄的情况对一些特定内容进行细节修改，这方面的工作任务其实不重。
相对来说，拍摄方面的工作量就要大多了。
虽然按照协议，双方的素材还是共享的，而在各自拍摄之后，黑怀朱的预言也实现了——三位副导的拍摄热情果然大幅度提升，对于剧本本身也琢磨得用心了许多，但是由于各种客观原因，他们对于原作的理解与两人相差很大，而且也总试图在作品之中加入一些私人的理解，因此不能用的镜头也很多。
既然都已经打算各自剪辑一版了，那么对方愿意在剧情中加台词改台词都是各自的自由，黑怀朱也不好去干涉。
但是黑怀朱为了她能够参与拍摄费了好大的心，殷怜自然不可能让他吃亏。所以不久之后，她就索性给黑怀朱搬来了一大堆资料。
都是之前她和岳珂研究剧本的时候搜集的参考资料。
这些资料虽然都被使用过了，但也不是说它们的价值都被提炼到剧本里面了。剧本的内容有限，就算是全景式影视剧的剧本，其长度一般还是有限度的，而且也不会包括一些视觉性甚至感性的素材。
黑怀朱果然在这些素材之中得到了不少灵感。与此同时，他也对殷怜对待这些古董资料的粗暴态度感到了震惊和痛心。
这些资料保存得这么好，显然殷怜的祖辈一定是用了心的。但是殷怜作为继承者，对待这些资料的态度竟然这么粗暴，让黑怀朱觉得自己如果不采取点什么行动，这些古老的珍稀文件很可能就等不到下一个继承者了。
于是痛心的同时，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不但把这些资料细心保存了起来，还经常给殷怜灌输文物保存思想。
对此，殷怜简直是有理没法说——天知道这些东西就是一块钱一份的烂大街货，她随时能弄到一大堆。这种情况下，谁要精心保存啊！？
这也是她自己疏忽大意了，一时没想到这茬上。也有可能是因为对亲近的人太过缺乏戒心——她不是第一次犯这个毛病了，这时候也只能记住这个教训，提醒自己下次不要犯。
黑怀朱明显从殷怜给予的资料之中得到了很多灵感，甚至得到了一些情感层面的补充，变得更加能和人物产生共鸣了，这令他再次调整
和改进了一部分拍摄手法。
殷怜毕竟在那个时代生活过，倒是不缺共鸣。只是她技巧不行，很多时候难以完成相应的表达。此时参考黑怀朱的拍摄手法，一时也是受益匪浅，拍摄技巧一日千里。
而这个过程之中，演员们是最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的。
相比只从素材库下载部分素材进行观摩和使用，甚至因为很多素材是黑怀朱不满桂成山等人这边的成果，让殷怜二次拍摄而成所以根本不上传素材库而无法观摩到的副导演们，演员因为实际参与了双方的拍摄，因此对于拍摄的结果更有实际的体悟。
他们可以很清楚地察觉到，殷怜拍摄的素材竟然很多时候都比三位资深导演拍摄的素材更加细腻和有层次感。
这一点显然是很不可思议的。
这天午休的时候，大家推出系统，在影视大楼的餐厅用餐时，就讨论起了拍摄的具体情况。除了女主角因为主线任务重，一直是跟着黑怀朱拍摄，其他人包括男主角多多少少都参与过殷怜和其他三位导演的素材拍摄，所以此时都有可以讨论的感想。
“你们说殷小姐是什么来历？”
“我也好奇啊。虽然我听说之前她参与过月度剧作比赛，还连着拿了冠军。但是现在的新人赛竟然都有这种水准了吗？”
女主演施红玉连几位副导的拍摄部分都很少参与，更不用说是殷怜的部分。殷怜这边，即使有女主的镜头，施红玉也是跟着黑怀朱拍摄的，因此对殷怜的能力没有了解，反而更加好奇。
“殷小姐真的有这么厉害？”
却听人说道：“何止厉害。上次拍那场□□戏，我的情绪不够，总差了那么一点味道。结果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叠文章，还做成了复古的报纸样式。而且里面的文章都是仿的前朝末期的风格，水准也很高，一字一句简直真情实感。我看着看着就哭了出来，直接入戏。”
“哇哦。”
第
632
章
632X
一群自身原本也是大佬的演员此时却像是新人小透明一样发出了惊叹，就是不知道感叹的是殷怜的手段还是财力。
其它演员也纷纷分享了一下自己在拍摄过程之中的感想。
男主演张随目前终于进入了男主而不是男配的戏份，但这部因为算是大女主戏——虽然这里的大女主和殷怜世界的大女主有着一定的差距，但是女主戏份更多这一点是没有变的——所以他还是有很多机会在殷怜和副导们手下拍摄素材的。
而且由于他在黑怀朱，殷怜和三位副导手上都多多少少有些戏份，因此对于他们的拍摄风格和能力的评价也更加全面和中肯。
“黑导拍戏时给人的感觉就很灵。他是那种……怎么说，讲戏的时候只要几句，你几乎摸不到他想要具体表达的内容，但是拍好之后看回放又会恍然大悟的导演。拍黑导的戏，很多时候会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三位副导演感觉就比较中规中矩。其中桂导的个人风格强烈，当然脾性也比较暴躁……”说到这里他放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我觉得桂导不是很适合这部戏的风格，不过这也就是我的个人感觉。”
但他这说法却得到了两个人的赞同。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鸣芳洗冤录》虽然节奏很是明快紧凑，但是就我的感觉来说，其实算是感情表现细腻的作品。按照我的经验，这种作品需要那种收放自如的名导。桂导以往的作品，我也只看过那么两部，感觉他拍商业片套路化严重，拍艺术片又往往过于紧绷，就……差了那么点修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