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殷怜：“啧。”
李世更：“算了。”他自己解读道，“也就是说手术成功了，至少他人是平安的，对吧？你现在是帮他开颅进行的治疗，治疗之后最坏和最好的预期分别是什么？”
殷怜说道：“如果不发生感染的话，最坏的语气是他傻得更厉害了，最好的预期则是他慢慢地自然回复过来，包括记忆力和思维能力。”
然后她补充了一句：“不过完全恢复是不太可能的。如果能恢复个七八成，就算是可以预期的最大奇迹了，至少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是没有问题了，至于研究应该也可以继续，只怕是不能像之前那样思维敏
捷。”
李世更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其它几人就互相对视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什么想法。
李世更说道：“我明白了。”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慎重地对殷怜鞠了一躬，是那种九十度的一躬到底，显得十分郑重。
他说道：“这次曾小姐的大恩我锦州府铭记在心。之后曾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求助锦州府，我一定会竭力相助。”
这承诺倒是重了。
但是殷怜知道这承诺跟里主角的承诺不能相比——主角那是真的一诺千金，李世更这最多算是表明态度的一种客套话。
不是完全不能信，但也最好不要蹬鼻子上脸。
她点头应了。
大约到晚上的时候，李时易就醒了。殷怜声称会定期让侍女给他用***，所以李时易对李世更说自己不头痛大家也没觉得奇怪，只是有些啧啧称奇。
不过当时他的思维仍旧混乱，之后过了好几日，他的思路才明确清晰起来，发生了明显的好转。
老夫人简直喜极而泣。
李时易醒来之后，一直照顾他的都是侍女，他脑子慢慢清晰起来之后，某日突然问道：“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侍女笑了笑，那美貌瞬间仿佛能闪瞎人的双眼：“是，我受主人的托付，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先生。”
李时易听了，偏过头想要跟她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只是嘴角稍微勾了勾。
第
580
章
580X
李时易和AI侍女坠入了爱河。
虽然这听上去像是个笑话，实际上也确实是个不太好笑的笑话，然而无奈的是，当事人一片真心，少女心都快满溢出来了，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殷怜察觉到这一点的时间其实比锦州府的人还早一点，因为机器人侍女会定期给她发录像。但是，即使察觉到了这一点，她也实在没有办法祝福他们，当然不是因为什么人与AI不能恋爱的理由——未来终生不婚跟虚拟角色爱得你死我活的人还少吗？也不是因为自觉侍女是她的财产——这种标配的家装生活机器人不算外载模板费用的话均价2000信用点，比一台手术仓来说可便宜太多了。笑不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殷怜根本没给侍女装载情感模板，而只有最基础的情绪模板。虽然情感模板也不是真实的感情，但是只要模拟得够像，大部分人是不在乎和纸片人谈真爱的，可是连情感模板都没装就很难过，因为她连演你都没兴趣演，就算一时靠自我攻略得到了“爱情”，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终会发现它的虚假，而不会得到回应的相处模式也会令人感到空虚。
当然殷怜也可以给侍女装个爱情模板，可是没有必要。装了爱情模板是不是还要帮她人工受孕？以后但凡检修升级要怎么完成？还不如棒打鸳鸯。
她就权当自己没察觉，希望李时易认清生活机器人冷漠的本质，自然地打消这个念头。
但没想到李时易还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的兄长和母亲先发现了这中间的微妙，主动找上门来了。
两人先后对殷怜进行了试探，大致的意思就是希望给李时易提亲，希望殷怜把侍女姐姐留下来。
殷怜：“……”
她当然没有可能答应这个要求，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然而李世更并不死心，不但没有放弃，还派出了得力心腹对殷怜进行游说。
参谋长很无奈，刚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他对李世更说道：“与其求娶侍女，还不如求娶曾小姐本人呢。她看上去背景不凡，本人又精明能干，对于世子绝对是一大助力。要不然就是岳先生也好呀，她聪慧且涉世未深，在国内又颇有名望，若是成了世子妃，对整个锦州都大有助益。”
李世更却回答道：“曾小姐那相貌……太委屈了时易了。”
参谋长顿时一阵无语，心想你是选美还是皇帝选妃呢？就算是皇帝娶正妻的时候也更讲究家世品行而非容貌，好色妄为的那都是祸国殃民的昏他开口劝说道：“侯爷，有话说娶妻娶贤。世子也不是一般的身份，娶妻自然是要考虑整个锦州的，并非只看他一个人的喜好。若是真喜欢曾小姐那侍女，等求娶了曾小姐之后，顺势收进来就是，直接求娶一个侍女实为不智。”
李世更头疼地抚了抚额头，皱了一会儿眉头，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猛的一下回过神来，说道：“我让你去游说曾尔雅，你怎么说服起我来了！？”
然后他想了想，说道：“你以为我是因为溺爱时易才做的这个决定吗？我当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说曾小姐本身能力更强，这一点我完全认同。但是你说她更适合时易，对锦州更有助益，这一点我不同意。”
“你也看到了，她的身手多厉害？而且她能随意拿出我们遍寻不到的药物，手上还有连我们锦州都未必能够制造出来的枪械，背景可说是深不可测，我至今都难以判断她到底是归属哪个势力的。加上她性格这么果决，劫持我这种事做得没有一点迟疑，时易本身又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到时候未免挟制得了她……到时候的锦州，还是不是我李家的锦州？”
“如果是云朵姑娘就不一样了。云朵姑娘这段日子细心照顾时易，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时易受伤了这么一场，之后恐怕还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云朵长得漂亮，性格温柔，时易本人又对
她倾心，她又有医护方面的知识，若是成了婚，照顾时易肯定也会更加尽心尽力。而且她是曾小姐的侍女，但是一旦结了婚，丈夫和前任主家谁比较重要，是个人都能分得清楚。若是我们与曾尔雅背后的势力没有冲突，有她这个纽带在，也未必不能合作。如果有了冲突，也不怕她反水。”
参谋长说道：“我倒是不那么认为。云朵姑娘毕竟只是侍女，我看她很是听曾小姐的话，平时对世子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感情，就算求娶了，也未必就会忠于锦州。相反，都说以柔克刚，世子确实性情温和，却未必没有决断力。曾小姐性格固然强势，对岳先生却十分体贴，说不定就吃这一套呢。”
又说道：“观曾小姐平日作为，是极为随心所欲的。所以即便她身后真有什么背景，她也绝对是有决断权的地位，说不定多么受宠。侯爷只想着双方会有冲突，怎么不想着……也许就白得了曾小姐背后的势力呢？”
李世更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时易也中意她，我便也认了。可是时易中意的是云朵，若是求娶了她之后，时易反而对云朵更上心，你觉得以她的性子……不要接亲不成反结仇就算好了。”
参谋长说道：“便叫世子对她好点，也就罢了。”
李世更说道：“时易那性子，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哪里能长久地掩饰真实想法。何况，以曾小姐的聪慧，你觉得她会看不出来。”
参谋长便也看出来了，李世更其实是极为赞赏殷怜的，但是越是赞赏，他就越是忌讳。
可说到底，还是脸的问题——他就是想给弟弟娶个漂亮媳妇儿。
参谋长也不能说他肤浅——若这事儿换在李世更自己身上，他说不得就没这个要求，而愿意以大局为重了。说白了，还是太过溺爱弟弟的关系——李世更没有子嗣，唯一的弟弟又跟他差了十多岁，一开始就是当儿子养大的，这样宠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侯爷决心已定，参谋长只好去劝说殷怜。
参谋长专心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对于说服殷怜其实没有什么信心。事实上，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有暗中观察殷怜和她同行的两位女性。
三人之中，公认文风睿智大气的岳珂反而是最天真单纯的，殷怜自然不必说，她的强势和厉害锦州军的很多人都已经领教过了。真正难以看透的反而是这位云朵——说是侍女，但是参谋长认为，即使把她当做死士也毫不为过。.
这位云朵小姐，虽然态度上还算是温和可亲，但是如果多相处一阵子，就会发现其极其冷漠。一般来说，别人要是有询问或者求助她的话，只要内容不为难人，她多数都会尽心回答或者帮助。但是除此之外，除非必要她几乎不会主动与人搭话，生活上也看不出喜好，甚至于哪怕故意折腾她，加大她的工作量，她也从无怨言。
殷怜把什么都放手给云朵了，除了每日一次的检查，她几乎和云朵没有什么交流。但是每次询问情况时，云朵却总是回答得十分尽心仔细，和对他人的有所保留完全不同。
反而是殷怜对于云朵的态度过于冷漠和随意。刚开始的时候，照顾李时易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突然让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去做这样的工作，理论上来说一般人都会有怨言，但是殷怜也从未特意去说服或者安抚云朵。
这对于参谋长来说是可以作为评判她们之间关系的参考的。可这结论不但不能对游说有所助益，反而加大了说服的难度。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敲响了殷怜住所的门。
“请进，门没有关。”回答的是岳珂。
参谋长进屋之后，就委婉地要求和殷怜单独谈谈。
殷怜经过之前李家母子的试探，已经大致猜到了他想说的东西。虽然觉得麻烦，但事情总要解决的，所以她还是同意了参谋长的请求。
这时候参谋长已经大致考虑好了说服的策略。
他的想法其实是与李世更以及老夫人相反的，觉得殷怜和云朵之间，殷怜更好打动而云朵更难以说服，什么两情相悦更是天方夜谭。所以想要用这一点说服殷怜根本就是做梦——人家主仆朝夕相处，怎么会不了解侍女的性子？
但考虑到殷怜在办一份新女性刊物，这个论点也不是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所以他开口就以新时代女性对于仆人人权和婚姻自由的看法开始谈论，然后把话题引到了殷怜对于《淑女》所表达的思想的认同上去。
殷怜大致猜出了什么，但心里多的是应对的方案，便也顺着他的话，表示自己认同“婚姻自由”这个观点。
参谋长便图穷见匕，希望殷怜成全“李时易和云朵的爱情”。
殷怜回答道：“好啊。”
参谋长顿时愣住。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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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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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怜说道：“如果云朵喜欢上了什么人，我当然会成全。但是长官，我觉得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云朵怕是并没有这个意思哦。”
参谋长顿了一下，其实他也这么觉得。但事实上，女性考虑一段婚姻，往往要考虑的并不仅仅只有爱情。爱情是极少数天真的小女孩才会去考虑的事情，而年长一些的女子会考虑更多现实因素。
而李时易对于一名侍女来说，已经是一个极好的，甚至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的选择了。
参谋长觉得即使云朵对李时易没有产生感情，多半也愿意接受这段婚姻。
所以他开口说道：“或许曾小姐可以先跟云朵聊一聊，问下她本人的意见。”
但是殷怜已经不想把事情再拖下去了——她觉得情况在逐渐变得复杂和麻烦，所以已经想把这件事尽早解决掉然后离开锦州城。
她说道：“不妨我们现在就去问问。如果云朵同意的话，我就把她留下。如果她不喜欢李先生，我们也可以快刀斩乱麻，早做决断。说实话我在这里拖延得有点久了，现在李先生康复得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参谋长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有心想留，却又没有合适的借口，便说道：“何必这么仓促？曾小姐救了世子，侯爷还没有答谢呢……”
殷怜说道：“我也没说不让答谢啊。只是我真的耽搁太久了，再这样得耽误事情了。至于答谢什么的以后有缘再说，我现在也不缺什么，就缺时间。”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参谋长也不好再挽留，避免显露出想要扣留殷怜，恩将仇报的迹象。但是他心里还是留了一些心思，想着之后将这件事告知侯爷，尽量还是多留殷怜住一段时间，打探一下她背后的势力。
两人到了李时易的院子，结果发现锦州侯和老夫人恰好都在。
参谋长先上前行李，靠近了就低声跟李世更私下透露了一下当下的情况，殷怜其实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心里却对于整件事更有数了。
锦州侯和老夫人对于云朵和李时易两情相悦这件事莫名其妙地有信心，知道情况之后，毫不犹豫地就给行了方便，主动配合让云朵出去跟殷怜说话。
李时易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却明显地望着门外参谋长身后时隐时现的殷怜愣了一下。
云朵跟着李世更走出了屋子，叫道：“主人。”
殷怜便说道：“是这样的。”
她开口，把李世更让参谋长前来替云朵求亲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愿意嫁给李时易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以后就不是我的侍女，而是锦州侯世子夫人了。”
云朵愣在当场。
表面上在发呆，其实却是疯狂私下给殷怜发信息，因为殷怜一开始就给她写入了一系列特定的规则，任何在距今十年以后才发明和发现的技术相关情报，都只能以无线信号的方式发送信息。
她只能私底下狂扣殷怜。
那我以后的更新和升级呢！？
虽然很遗憾，但是要是选择当世子夫人肯定就没了。
例行维护呢？
我尽量给你留充足的维修材料，你自己检修。如果遇到自检不了的BUG，就尝试着伪装生病，看能不能熬到下次见面。
……忠诚度下降了十点。
……这么勉强你可以直接说不啊。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云朵瞬间给殷怜发了一个偌大的感叹号。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星星和爱心。
她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不愿意！”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生是主人的（机器）人，死是主人的（零件）鬼，不管过多少年，都想要照顾主人，主人的孩子，主人的孙子——”
所以请定期给我最新更新，看情况给我加载多功能模板，如果可以的话，看在我足够努力的份上，适当地以升级硬件作为奖励，我一定会对主人更加忠心——
殷怜打断了她：“行了，我知道了。”
侯爷和参谋长却是第一次看到云朵这么生动，强烈的情绪，顿时都有些惊住了。
云朵走出去的时候，李时易就开始死死盯着门外看。
老夫人担心地叫了一句：“时易？”
李时易示意仆人来把他扶起来。这段时间，由于云朵精心而科学的照料，他恢复得很好，基本上已经可以稍微走几步了。
他盯着殷怜的侧影，问道：“娘，那个戴面具的姑娘……是什么人？”
侯夫人愣了一愣，才说道：“那是云朵的主人，也是这次治疗你的大夫。”
李时易又问：“她之前是不是经常来看我？”经常什么的，真的存在吗？老夫人想了一下，也不知道一天查一次房，一次五分钟算不算经常。说不经常吧，一天一次这频率算是够高了。说是经常吧，这姑娘的敷衍一度都让她有点看不过去——没见过哪个大夫对病人这么不上心的。
但是殷怜确实把好几位名医都断定说没救的李时易给整清明了，所以老夫人觉得人家姑娘也未必就是真的没上心，说不定就是每天回去查医案调整疗法过于忙碌才无心管琐事呢。这么一想，就觉得十分谅解而且心存感激了。
所以面对李时易的问题，侯夫人也稍作了一些掩饰：“你的病之前请了好几位名医都说治不了，我们可焦急了。多亏曾小姐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我儿才不至于真的变成了个傻子……你日后当了侯爷，也要礼遇她才好……她可以说是我们侯府的恩人了。”
李时易：“……原来是她。”
老夫人听着不对劲，问道：“什么“是她”？”
李时易却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娘，能让人扶我出去亲自谢谢曾大夫吗？”
老夫人迟疑了一下，虽然有点犹豫，但是李时易这段时间已经开始了复健活动，多少能走两步了，而且既然都说殷怜是恩人了，亲自走过去道声谢也是应该，便没有阻止，很快同意了他的要求。
因为云朵斩钉截铁的表态，顿时让心有成竹的锦州侯和参谋长十分尴尬。
然后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的声响打破了这一阵尴尬的沉默。
李世更一抬头，发现自家弟弟竟然在仆人和母亲的搀扶下自己走了出来，顿时为之一惊，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李时易笑了笑，因为生病而瘦得有些脱形，刚刚才稍微长回了一点肉的脸上不显孱弱，反而透出勃勃生机。
他笑着对李世更说道：“我听说治好我的大夫来了，所以特意出来道声谢。”
然后他很吃力地尝试着向殷怜欠了欠身，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曾大夫。”
锦州侯府的下人偶尔管殷怜叫过几次大夫，但是大部分时候，上下都是管殷怜叫曾小姐，偏偏李时易叫的是“曾大夫”……虽然这两个称呼没有优劣之分，但是却能看出态度来。
这家伙比他哥哥倒是讨喜不少。
殷怜回答道：“不用谢。我只是顺手帮忙，真正操心的是你母亲和哥哥。”
李时易点了点头，慎重说道：“母亲和哥哥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时刻牢记在心。”
锦州侯心有所动，老夫人更是直接捂脸挡住了眼睛，一时之间煽情得不得了。殷怜铁石心肠，融入不进这种气氛，便迅速打断了，说道：“不过我在锦州待得也差不多了。侯爷您也看到了，云朵不愿意。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李世更还没说话，就听到自家弟弟有些惊愕还有些失望地说道：“你要走了？”
殷怜说道：“我原
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临时被你哥哥找来给你治病的。你的病好了，我自然也差不多该回去做我的事情了。”
李时易便问她有什么事情，有没有他能帮忙的地方。听说殷怜在办报纸和筹备戏剧之后，李时易便知道帮不上忙了，顿觉十分遗憾，但还是想法设法找话题，跟她聊了刊物和戏剧的事情。
他平常何曾经常去看戏剧？同僚和手下请他去看他都爱理不理。可此时绞尽脑汁地挖掘了一番在这方面那贫瘠的知识，竟也能说得像模像样。
李世更越看越发觉不对劲，顿时跟参谋长面面相觑。
他想了想，让李时易请殷怜进屋里说话，又主动把话题引到了面具上，于是李时易自然而然地问起了面具的事情。
殷怜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但还是顺了他们的意，直接回答道：“嗯，我脸上被烧伤得很严重，是以前的事了，你要看看吗？”
之前那次是不得已，但是李世更也没有想到，如今这种没有人逼迫的情况下，殷怜也可以这么轻易地答应摘下面具。
李时易愣了一愣，才说道：“烧伤？很严重吗？我能看吗？”
殷怜回答道：“别吓到你就好。”
李时易摇头承诺不会，殷怜便摘下了面具。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李时易还是被这烧伤妆给吓了一大跳。
他似乎觉得对殷怜有些抱歉——虽然这种抱歉是毫无道理的，但是殷怜确实感觉到了他的这种歉意，也不知道是对于殷怜受伤这件事，还是对于出于好奇让她摘下了面具这件事。
不过之后他对殷怜的态度多了几分谨慎，少了几分殷勤，倒是让众人心照不宣地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解决了一个麻烦。
当晚殷怜就交代云朵和岳珂收拾东西，交接事务，随时准备告辞离开。
结果第二日，她们准备向李世更辞行时，却发现小院门口直接多了一队守门的士兵，拦着不让走。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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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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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回去之后，李世更本来以为已经打消了李时易的念头，结果没想到李时易思索再三之后，突然表示要向殷怜求亲。
当时兄弟俩就吵了一架。
李世更简直都要炸了，说道：“求亲！？求什么亲！？你怎么这么善变啊李时易！？前几天喜欢的还是人家的侍女云朵，结果一转眼就看上本人了！喜欢谁都算了，你没看到曾尔雅身上那么严重的烧伤啊！？据说手上也有，说不定身上到处都是！你晚上跟她待屋子里，关了灯不怕做噩梦啊！？”
李时易一开始还尝试解释，结果听着听着就火气上来了，说道：“太冒犯了！哥你怎么说话的？好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好这么说人家！”
“救命恩人？”李世更比他还委屈，冷哼一声，说道，“那是你不知道这女人都干过些什么！这么说吧……我不说她的长相，也不说她的来历，就说她的性格，这可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女人，你性子太软，怎么压得住她。”
李时易说道：“我喜欢她，向她求亲，做什么非要压她一头？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将心换心的，只要我对她真诚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待我好，何必一定要争强好胜争出一个上下？”
“你说的真心，就是前几日还喜欢她的侍女，转眼就喜欢小姐了吗？”李世更觉得他不可理喻，“你这真心，也不看人家认不认！”
李时易噎了一下，半晌，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说我喜欢云朵姑娘？”
李世更也被噎了一下，反问道：“你之前对云朵笑成那样，还对人嘘寒问暖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当我和娘都是眼瞎吗？”
李时易说道：“我不喜欢云朵姑娘，我是认错人了。”
李世更愣了一下。
李时易说道：“我以为她是曾大夫，因为曾大夫一直带着面具，我还以为她只是把面具摘掉了。我前天就发现自己认错了……云朵姑娘怪闷的，曾大夫有趣多了。”
他其实已经不记得生病时殷怜都对他说了什么，印象里只有模糊记忆之中她嬉笑怒骂的语气，也说不上有什么敌意，但肯定也不是喜欢的表现……可是很生动，很有趣。
李世更问道：“你想向她求亲，是因为她有趣？你这什么毛病？”
李时易说道：“也不是……我是真的觉得她很好。而且……”他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脸和手臂，“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是很可怜吗？说不定以后都不好结亲，加上她还是救了我的人，我也……觉得她挺好的，所以这不是正好。”
李世更气笑：“所以你这是要拿世子妃的位置去做慈善是吧！？我真是的惯的你！”
李时易便与他争执起来，无非是辩白说这事儿是个两利的做法，并非是做慈善。两人争执了好半天，不欢而散。
但第二天李世更还是让人去把准备开溜的殷怜一行人给拦下了。
殷怜对此非常生气，认为李世更出尔反尔，不守信诺。
结果李世更不愧为军阀，也是够不要脸的，竟然派出了老娘对付殷怜，各种软硬手段用尽，也不跟她正面冲突，只拖着她不让走。
殷怜骂也骂了，冷嘲热讽也嘲了，总不可能一拳头打在岁数可以当她奶奶的老人家脸上。
可她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当天晚上，她就让云朵直接背着岳珂开溜了。岳珂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是殷怜总归是有这个本事的——两人上了一辆马车，云朵驾着车，直接就一路畅通无阻地逃出了锦州城。
虽然中途没人拦截，但是过程中岳珂还是紧张得不得了，趴在马车里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虽然她没有体验过，但是总觉得这个氛围有点像是私奔。
岳珂认真地感受着此时的氛围，以及自己的心情，感觉到有点紧张，还有些没有退路的决绝感。她便趴
在马车上，拿出笔写日记，记录自己此时的心情。
结果写着写着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岳珂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已经换了一辆马车，可能是朝阳般的光芒从车窗中照射进来，看上去比她过去看到过的所有日光都要来得辉煌。
而她们在路上。
岳珂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有些人特别喜欢旅行或者冒险了。
这是一种与读书可以得到的完全不同的收获。
她对着窗外，突然有一种大吼的冲动，可是此时实在不合适，所以她就对着绚烂的天空长大了嘴巴，用想象力发出呐喊，假装自己已经吼过。
结果这一幕被从车前爬进来的殷怜看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岳珂自然地回过头，说道：“抒发感情——”
然后就被惊愕到。
在她面前的这个有着殷怜声音的家伙，长得却根本不像殷怜。利落的短发连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不一定会剪，被压在贝雷帽下的发尾有点不太乖巧地翘起，俊秀的五官带着少年的阳光味道，如果不是声音还是殷怜的声音，岳珂绝对想象不到这是殷怜。
就算听到了殷怜的声音，她仍旧觉得不敢相信。
见过殷怜拿神乎其技的化妆术，但是到底那只是普通的化妆，远没有特效化妆那种让人惊愕的地步。此时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能够完全把人改头换面的妆容，岳珂是真的被惊愕到了。
即使已经猜到面前的这个应该是殷怜，她还是忍不住出声确认：“尔雅？”
殷怜笑道：“是我呀，是不是很惊讶啊？”
明明此时她们的处境还是相当严肃甚至于紧张的，但是殷怜的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带任何负担的欢快感，仿佛眼前的这些麻烦都不能给她造成什么压力，带得岳珂也有点放松了下来。
殷怜进来是打算给岳珂化个妆的。
电视剧里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总是无人察觉异常，一些里也会有诸如“男扮女装”最容易出人意料这样的歪理——其实道理是不错的，就是忽略了事情本身真正运作的原理，导致所谓的理论只能留在思想层面上。
这种方式最不容易令人猜中的原因，本质上并不在于自尊或者思维惯性，或者说，确实有点思维惯性的原因在，但是导致这种思维惯性的本质原因，其实是技术和大部分人素质和能力上的限制。
男扮女装很容易，但是扮得像就很不容易了。大家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自然地排除这个选项。就算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再怎么突破思维定势，只要扮得不够逼真，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本质不在这个设定上，而是在技术和演技上。
但事实上，近年来，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的技术那是越来越成熟了，现代的女装大佬们也是越来越真假难辨了。虽然其中大部分人真正到表演阶段还是很容易暴露出来，需要一些后期的辅助，但是殷怜手上恰好有这样的技术，是既不会让人看出超越时代，又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技术。
比起一场逃亡，殷怜更愿意将之当做一场大冒险。
让沉重的事情变得不沉重。
这个时代已经足够沉重，虽然这段日子里，她们都没有真正的哭泣过，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见到了熟悉的人死了，面对了对准自己的枪口，或者把枪口对准了别人；看见没了父母的孩子，没了孩子的父母在哭，学生抓着偷买来的报纸，痛斥中央的腐烂军阀的猖狂，为志士之死而撕心裂肺，然后在被抓捕时吼得像个疯子，枪炮毁损了乡人的容身之所，一家人蜷缩在稻草堆里勉强度日……但她们都没有哭。
其实南方和西南的情况要更加严峻一些，因为那边的几个军阀争斗更加激烈，手段也更加残酷，北方过两年也会乱起来，而且一跃成为全国最乱的地方。比较平稳的反而是东海岸和东
南海岸这一条线上——太子在被摄政王逼迫得常年游离于京城之外，故而几乎失去了对于朝廷的控制，甚至皇帝也不愿意给他多少援助——按照历史书的讲法，太子和皇帝在治国理念上是有很大冲突的……其实这话就说得太委婉了，皇帝是个什么人后世都知道，而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后世的学生可能把他爸妈还要更了解，这么两个人能不起冲突才怪。
对于皇帝来说，他在南方的长子许多时候更像是一个牵制摄政王的棋子。虽然听上去可笑，但是夏国这段历史相对于地球或华夏有一个最为不同的地方，是这位摄政王虽然在揽权这件事上一度与皇帝发生过冲突，但是大部分时候，他扮演的其实是明代大太监王振这样的角色，皇帝虽然也忌讳他，却又更离不开他。
相比之下，太子更像是一颗专门用来牵制摄政王的棋子。
太子对这件事似乎也十分清楚，所以他在南方这段时间，拉拢官员发展贸易发表学说，又训练海军研发火器加强基础建设，把南方经营成了一个真正的国中之国。
而在他真正统一夏国之前，这片大地上的血和眼泪就没有少过。
值得流泪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殷怜和岳珂反而选择了不轻易去流泪。相反，殷怜希望岳珂能够笑得更多一点，唯有这样，直面各种悲剧时，才有更多的勇气张大眼睛，用文字为之描入一点希望。.
许多时候，殷怜看到人们的悲欢喜乐的也会无动于衷。她虽然存在在这里，但是对她来说这一切却已然只是一幅存在于历史之中的画卷。当你手上只有一点墨，而手上却捧着一幅延绵千万里的人间炼狱图时，有些人会选择抹去让他们觉得最悲怆的那个点，但是殷怜能够选择的却是将墨抹在岳珂和太子这样的点上。
他们是星星之火。
马车一路北上。
虽然岳珂没有察觉，但是殷怜清楚自己是有破绽的。她的马车是刚取出来的，簇新簇新的，在这个背景下其实是很招眼的。天亮之后，她本想在荒郊野岭时将之涂一层灰以作修饰，结果映着朝阳一看，发现已经不用了——这一夜赶路，车厢布满了灰尘，除了比起旧车少了几分破损，基本上也分不出多少区别了。
云朵能夜间视物，所以晚上殷怜是让她驾车，天亮就把人收了，对岳珂只说是分散行动，毕竟人数也是搜检时候的一个重要情报，而且云朵的外貌比她们两人合起来还要惹眼。
天亮之后殷怜就停了车，钻进来给岳珂化妆。
她一伸手在车厢内铺开一桌子的易容物品，瞬间把岳珂看得目瞪口呆。
第
583
章
583X
殷怜铺开的东西，与其说是化妆道具，不如说是剧组黑科技。
虽然夏国的影视剧拍摄都已经差不多是在星网上完成了，但是一些涉及到现场舞台方面的技术还是有在持续发展的——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你可以通过星网投影来完成所有表演，但是仍旧不能取代所有在现实中的活动。
打个比方来说，出门参加祭典，你可以让所有活动都由投影来完成，但你不能让所有参加活动的民众也全部投影到场——不说个人喜好，就说有些特定祭典，比如美食啊，展览啊，运动会啊，是不可能被虚拟会场给完全取代的。
而这个过程之中，来参与的游客也会有装扮需求。
所以夏国虽然各种现实舞台被星网舞台挤压了大部分的空间，尤其是影视特效妆几乎完全被虚拟建模所取代，但是其中现实化妆技术还是一直在发展，而且因为其它行业科技的迅速发展和原料选择范围的扩大，出现了很多有趣而且有科技型的化妆产品。
比如说殷怜现在拿出来的这些贴纸。
在岳珂看来，这些贴纸基本上就是一张纸上贴着各种各样颜色深浅不一，从乳白到蜡黄应有尽有，且颗粒感也粗细相差极大的薄膜。
这其实是一种人造皮肤。
这种人造皮肤的原材料原来是用在AI机器人身上的仿生皮肤，质感几乎与人类皮肤没有区别，远胜地球的各种人偶。这是林泽公司十七代的活性皮肤，编号就是HP-17。当然，殷怜拿出来的并不是给机器人使用的修补用皮肤，而是基于这个材质而制造的人类用化妆皮肤层。
它采用了HP-17的表层结构，必须保存在低于14的区域。这种胶质撕扯下来之后可直接贴于皮肤上，遇体温之后会发生短暂的物理变化——首先，它会溶解然后贴紧天然皮肤，然后感受毛孔的呼吸节奏，在相应的区域形成与天然毛孔自然连接的“人造毛孔”，吸热之后产生特定的性质变化，结构逐渐趋于稳定，最后就变成了十分自然的第二层皮肤。
岳珂生生看着自己的肤色在贴上这一层胶质之后慢慢变得深了许多，感到了希奇，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想要伸手去摸，又因为想起殷怜的吩咐而停手。
殷怜给她有可能暴露在外的皮肤都上了妆，然后又对脸部的局部区域进行了微调，通过调整肤色的深浅而制造了相应的阴影效果，随后，开始给岳珂化妆。
她给岳珂化了个美白妆。
假肤色让岳珂的肤色变深，而这美白妆却又让岳珂的肤色变得比原来还白皙……岳珂甚至不知道她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接下来，殷怜给她的喉咙贴了个假喉结。
虽然说是假喉结，但其实摸了一下之后岳珂就发现了，里面感觉更像是装了一个什么小型的零件。贴上这玩意儿之后，岳珂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
她的声音变低沉了许多，听上去完全就像是个男声了。但是岳珂发现自己的伪装有问题，大约因为她从未进行过这样的表演，所以说出来的语调怎么都像是一个娘娘腔。
就算尽力模仿，也无法消除这种不自然感。
岳珂说道：“这样不行……肯定会让人觉得奇怪的。”
此时殷怜也换了男声，但是她说话听起来就自然多了，怎么看都是一个惯犯。只听她开口说道：“不要紧，只要人设做得好，这些都是小问题。”
然后她就从旁边的箱格子里扒出几套衣服，把其中一套扔给岳珂，连同一件很奇怪的束身衣。
岳珂一看，扔给她的衣服是一件很华丽的长袍，就是看上去有点旧了，不像是正常男性会穿的衣服。
然后她扫了一眼殷怜拿出来，故意铺在马车上的其它衣服，发现竟然是几套属于旦角的戏服，还有很是显眼的一件头面。
殷怜说道：“你原来出生富家，但是
家道败落，从小被卖到戏班学唱戏。你在师兄弟之中排第五，只是天生没有天赋，所以一直只能演些配角。我是你表弟，因为通过行商的传话知道了你的消息，被母亲派来找你。你因为在戏班之中的发展不利，所以最后选择了离开自小一起长大的师父和师兄弟，跟我回家。”
“当然，你离开戏班还是有更深的原因。因为你从小被当做旦角养大，性格比较女气，且爱慕自己的师兄，可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这让你大受打击，加上天赋不好，成不了红角，在戏班没有前途，也没有人关心在乎你，所以你心态崩溃，决定舍弃一切，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
殷怜说道：“你虽然是男性，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女人。你知道自己是男性，但是却希望成为女人。你对我有依赖感。”
岳珂听了，思考了一会儿：“所以我不用特别装男人？”
殷怜回答道：“不用。如果有人怀疑，你就对我撒娇。相信我，只要看着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撒娇，来搜查的军官一定会受不了，然后快速主动地略过我们。”
岳珂：“……懂。”
事实也果然如此。
殷怜做的人设不是特别复杂，但是其实已经包括了各种重要信息，而事实上，在和陌生人的短暂相遇之中，她们能够传达的情报也很有限，目前的情报量足以蒙蔽大部分人。
于是她们一路北上，遇到了好几波追捕者，都甚至没有受到怀疑就被轻轻放过。
如殷怜所预期的一样，锦州侯果然没有直接大肆追捕她们，而只是派了人沿途追踪。他们只说是追捕逃犯，却并不对外公布追捕对象的形象和外貌特征，更不用说是沿途张贴画像或者照片进行悬赏了。
这对于殷怜和岳珂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现在的悬赏画像可不像是古代的，事实上都已经有些照片化素描的意思了，虽然也不一定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本人，但是特征还是相当明显的。
万一有敏锐的人察觉到破绽，一时激灵联想到一起，进而去府衙举报，她们不一定忽悠得过去。
但是殷怜预测到锦州侯不会这么做。
殷怜给李时易治病的事情锦州城不少人都知道，锦州侯也没有特意隐瞒，现在李时易明显渐渐痊愈，锦州侯却开始追捕殷怜和岳珂，肯定会让许多人产生联想。
不知情的人可不会知道里面的内情，他们只能看到最直接的事实关联——殷怜被锦州侯府请求来治疗李时易，李时易痊愈了，而殷怜却遭到了追捕。
这种情况下，李世更只能来软的而不能来硬的，甚至他们都没办法找岳珂家人的麻烦，还要尽可能地礼遇。
所以殷怜才能走得这么爽快利落。
这样一路出了锦州范围，岳珂就没再看到追捕的人员，不禁对殷怜感到十分佩服，觉得她对锦州侯的心理和行动预测得很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两人并没有回转鹿城，而是一起继续北上，打算先去京城一趟——一来殷怜回去搜集些素材，岳珂也可以参观一下淑女的出版社，顺便游览一下京城，增长些见识。
这年头出门旅游一次其实怪不容易的。虽然之前殷怜坐火车来来往往了不少次，但事实上对于很多人家来说，火车票的价格就是很多平民人家承担不起的费用。
岳珂当然承担得起，但是她也不敢独自出门。这种时代，就算是老练的行商也不敢保证每次出门都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家，更不用说是年轻的女孩子。
所以这一路她还是颇为新奇的。
只是乱世景象令人伤心。
既然脱离了锦州的范围，对于两人来说最好的旅行方式其实是坐火车，倒并不是因为快——现今的铁道旅行对比马车旅行，哪个更快还真不好说。但是火车平稳却安全，而且这年头坐火车的人多数家境都好，素
质也差不到哪里去，对于岳珂来说肯定更有安全感。
只可惜在目前来说，夏国的铁轨架设覆盖区域有限，京城到东南海岸是有直通列车的，中途正好经过鹿城附近，到锦州没有直通的，往往要在东海岸的龙城转一道轨。可是不管是哪一班，距离殷怜和岳珂现在的路线都偏了太多。
而且中途要经过处州的中心地带，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殷怜和岳珂的计划是从处州边缘绕过去，因为处州此时正在闹饥荒，军阀还不干人事儿。
处州的军阀没有侯爵之类的封号，就是当地的豪门。他们排挤中央派遣的官员，导致州内的官场一直动荡，后来皇帝嫌弃麻烦，摄政王又与当地豪强豪强达成了共识，索性派遣了他们自己人来担任官员，结果间接导致了“州内自治”的情况。
事实上这确实令处州的管理情况变好了，但是也导致处州不可避免地脱离了中央的控制。虽然今上可能并不在意，却也不可能再给处州提供什么援助。
像是如今处州闹灾荒，中央的态度就仿佛这不是自家的地儿一样，是一点援助都不给的。加上最近这一次的知州竞争，上台的世家成员启用了一些失人心的手段，导致这一次灾荒许多豪族都开始给官方拖后腿，不但不配合，甚至还要火上浇油。
殷怜她们光是从处州边缘经过，就已经感觉到了人间地狱般的氛围。
第
584
章
584X
殷怜和岳珂一开始就没有深入处州的打算，因为不管从以往看到的报纸情报还是目前所知的处州内部政治结构来看，这都不是什么好主意。处州很多时候更像是一个法外之地，依附于世家的生命才能得到保障，而不依附世家的平民百姓几乎就像无根之萍，甚至连官府都不会保护他们。
夏国早已确立了奴隶制度的不合法，但是处州却处于一种变相的奴隶制社会。他们没有奴隶的名义，却有着奴隶的实质。
处州的历史基本上就是一部世家内斗史。
据说在处州里，每一个州民都是有归属的，不同的归属导致他们不同的立场。所以在处州很少有外来人口，因为受欺负。
平民被世家奴役，本地人则欺凌和压迫外来定居者，这样层层递进，导致了处州极为保守和排外的风俗。
但即使在依附世家的情况下，岳珂也能察觉这群平民的困苦。她们途径的几个县城和村子属于处州与会州的交界区域，本身氛围其实应该还不是那么排外的，但是岳珂却已经见识到了好几起械斗事件。
一群成年男人饿着肚子，和隔壁划分到会州的村落的男人打了一架，因为对方带着的孩子钓鱼时超出了事先规定好的界限两丈。一个寡妇得了病，快饿死了，不敢吃路人丢下来的饼，因为担心对方是对面村子的，怕吃了饼会被自己的乡亲活活打死。一群男人守在路边，据说是抓对面来偷粮食的小孩，声称抓住了就要打死一两个扔去对面的村口。
当然，更多时候，还是饥馁无力的人和动物。
老婆婆在田里转来转去，试图发现一两簇漏网之鱼，小孩子聚在河边，或钓鱼或检查鱼篓，见到有鱼则大声欢呼，没有鱼则唉声叹气，而成年男人要不聚在一起无所事事，要不就是上山下河地想要捣鼓吃食。
相比乡下，城镇的情况反而更严重一些。
明明不是大灾年，只是少数几地的欠收而已，如果政府调度得当，应该是很容易应对过去的，但此时却是一副荒年场景。
城墙角落倒着几个饿死的乞丐，有衙役想要将之拖去埋了。有人挣扎了几下，拖人的人便有些迟疑，叫道：“这人还活着……”
结果另一人说道：“迟早是要死的！明天多拖一次还多费一次事，你乐意找这种麻烦？”
那人听了，觉得是，就把那半死不活的也往板车上拖。
虽然不知道是要拖去干嘛，岳珂还是心头一颤。
如果只是打算丢弃到城外也就算了，如果是打算埋掉的话，这可是活埋，也实在过分残忍。
岳珂忍不住对殷怜叫道：“尔雅！”
殷怜其实早就察觉了路上的动静，但是她比较铁石心肠，即使看到了也比较无动于衷——本不是观世音菩萨，还能救济仓生不成？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她扔一盒饭几块点心能救下来的。
就像那衙役说的，救得了一时，到了明天还是会死的。
但是岳珂不忍心。
她喊了停，殷怜便也停了下来。
岳珂问殷怜：“他们是不是要把那个人连尸体一起拖去埋了？”
殷怜回答道：“可能是吧。”
“可他还活着！”
李世更：“算了。”他自己解读道，“也就是说手术成功了，至少他人是平安的，对吧？你现在是帮他开颅进行的治疗，治疗之后最坏和最好的预期分别是什么？”
殷怜说道：“如果不发生感染的话，最坏的语气是他傻得更厉害了，最好的预期则是他慢慢地自然回复过来，包括记忆力和思维能力。”
然后她补充了一句：“不过完全恢复是不太可能的。如果能恢复个七八成，就算是可以预期的最大奇迹了，至少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是没有问题了，至于研究应该也可以继续，只怕是不能像之前那样思维敏
捷。”
李世更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其它几人就互相对视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什么想法。
李世更说道：“我明白了。”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慎重地对殷怜鞠了一躬，是那种九十度的一躬到底，显得十分郑重。
他说道：“这次曾小姐的大恩我锦州府铭记在心。之后曾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求助锦州府，我一定会竭力相助。”
这承诺倒是重了。
但是殷怜知道这承诺跟里主角的承诺不能相比——主角那是真的一诺千金，李世更这最多算是表明态度的一种客套话。
不是完全不能信，但也最好不要蹬鼻子上脸。
她点头应了。
大约到晚上的时候，李时易就醒了。殷怜声称会定期让侍女给他用***，所以李时易对李世更说自己不头痛大家也没觉得奇怪，只是有些啧啧称奇。
不过当时他的思维仍旧混乱，之后过了好几日，他的思路才明确清晰起来，发生了明显的好转。
老夫人简直喜极而泣。
李时易醒来之后，一直照顾他的都是侍女，他脑子慢慢清晰起来之后，某日突然问道：“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侍女笑了笑，那美貌瞬间仿佛能闪瞎人的双眼：“是，我受主人的托付，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先生。”
李时易听了，偏过头想要跟她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只是嘴角稍微勾了勾。
第
580
章
580X
李时易和AI侍女坠入了爱河。
虽然这听上去像是个笑话，实际上也确实是个不太好笑的笑话，然而无奈的是，当事人一片真心，少女心都快满溢出来了，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殷怜察觉到这一点的时间其实比锦州府的人还早一点，因为机器人侍女会定期给她发录像。但是，即使察觉到了这一点，她也实在没有办法祝福他们，当然不是因为什么人与AI不能恋爱的理由——未来终生不婚跟虚拟角色爱得你死我活的人还少吗？也不是因为自觉侍女是她的财产——这种标配的家装生活机器人不算外载模板费用的话均价2000信用点，比一台手术仓来说可便宜太多了。笑不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殷怜根本没给侍女装载情感模板，而只有最基础的情绪模板。虽然情感模板也不是真实的感情，但是只要模拟得够像，大部分人是不在乎和纸片人谈真爱的，可是连情感模板都没装就很难过，因为她连演你都没兴趣演，就算一时靠自我攻略得到了“爱情”，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终会发现它的虚假，而不会得到回应的相处模式也会令人感到空虚。
当然殷怜也可以给侍女装个爱情模板，可是没有必要。装了爱情模板是不是还要帮她人工受孕？以后但凡检修升级要怎么完成？还不如棒打鸳鸯。
她就权当自己没察觉，希望李时易认清生活机器人冷漠的本质，自然地打消这个念头。
但没想到李时易还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的兄长和母亲先发现了这中间的微妙，主动找上门来了。
两人先后对殷怜进行了试探，大致的意思就是希望给李时易提亲，希望殷怜把侍女姐姐留下来。
殷怜：“……”
她当然没有可能答应这个要求，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然而李世更并不死心，不但没有放弃，还派出了得力心腹对殷怜进行游说。
参谋长很无奈，刚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他对李世更说道：“与其求娶侍女，还不如求娶曾小姐本人呢。她看上去背景不凡，本人又精明能干，对于世子绝对是一大助力。要不然就是岳先生也好呀，她聪慧且涉世未深，在国内又颇有名望，若是成了世子妃，对整个锦州都大有助益。”
李世更却回答道：“曾小姐那相貌……太委屈了时易了。”
参谋长顿时一阵无语，心想你是选美还是皇帝选妃呢？就算是皇帝娶正妻的时候也更讲究家世品行而非容貌，好色妄为的那都是祸国殃民的昏他开口劝说道：“侯爷，有话说娶妻娶贤。世子也不是一般的身份，娶妻自然是要考虑整个锦州的，并非只看他一个人的喜好。若是真喜欢曾小姐那侍女，等求娶了曾小姐之后，顺势收进来就是，直接求娶一个侍女实为不智。”
李世更头疼地抚了抚额头，皱了一会儿眉头，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猛的一下回过神来，说道：“我让你去游说曾尔雅，你怎么说服起我来了！？”
然后他想了想，说道：“你以为我是因为溺爱时易才做的这个决定吗？我当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说曾小姐本身能力更强，这一点我完全认同。但是你说她更适合时易，对锦州更有助益，这一点我不同意。”
“你也看到了，她的身手多厉害？而且她能随意拿出我们遍寻不到的药物，手上还有连我们锦州都未必能够制造出来的枪械，背景可说是深不可测，我至今都难以判断她到底是归属哪个势力的。加上她性格这么果决，劫持我这种事做得没有一点迟疑，时易本身又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到时候未免挟制得了她……到时候的锦州，还是不是我李家的锦州？”
“如果是云朵姑娘就不一样了。云朵姑娘这段日子细心照顾时易，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时易受伤了这么一场，之后恐怕还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云朵长得漂亮，性格温柔，时易本人又对
她倾心，她又有医护方面的知识，若是成了婚，照顾时易肯定也会更加尽心尽力。而且她是曾小姐的侍女，但是一旦结了婚，丈夫和前任主家谁比较重要，是个人都能分得清楚。若是我们与曾尔雅背后的势力没有冲突，有她这个纽带在，也未必不能合作。如果有了冲突，也不怕她反水。”
参谋长说道：“我倒是不那么认为。云朵姑娘毕竟只是侍女，我看她很是听曾小姐的话，平时对世子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感情，就算求娶了，也未必就会忠于锦州。相反，都说以柔克刚，世子确实性情温和，却未必没有决断力。曾小姐性格固然强势，对岳先生却十分体贴，说不定就吃这一套呢。”
又说道：“观曾小姐平日作为，是极为随心所欲的。所以即便她身后真有什么背景，她也绝对是有决断权的地位，说不定多么受宠。侯爷只想着双方会有冲突，怎么不想着……也许就白得了曾小姐背后的势力呢？”
李世更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时易也中意她，我便也认了。可是时易中意的是云朵，若是求娶了她之后，时易反而对云朵更上心，你觉得以她的性子……不要接亲不成反结仇就算好了。”
参谋长说道：“便叫世子对她好点，也就罢了。”
李世更说道：“时易那性子，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哪里能长久地掩饰真实想法。何况，以曾小姐的聪慧，你觉得她会看不出来。”
参谋长便也看出来了，李世更其实是极为赞赏殷怜的，但是越是赞赏，他就越是忌讳。
可说到底，还是脸的问题——他就是想给弟弟娶个漂亮媳妇儿。
参谋长也不能说他肤浅——若这事儿换在李世更自己身上，他说不得就没这个要求，而愿意以大局为重了。说白了，还是太过溺爱弟弟的关系——李世更没有子嗣，唯一的弟弟又跟他差了十多岁，一开始就是当儿子养大的，这样宠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侯爷决心已定，参谋长只好去劝说殷怜。
参谋长专心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对于说服殷怜其实没有什么信心。事实上，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有暗中观察殷怜和她同行的两位女性。
三人之中，公认文风睿智大气的岳珂反而是最天真单纯的，殷怜自然不必说，她的强势和厉害锦州军的很多人都已经领教过了。真正难以看透的反而是这位云朵——说是侍女，但是参谋长认为，即使把她当做死士也毫不为过。.
这位云朵小姐，虽然态度上还算是温和可亲，但是如果多相处一阵子，就会发现其极其冷漠。一般来说，别人要是有询问或者求助她的话，只要内容不为难人，她多数都会尽心回答或者帮助。但是除此之外，除非必要她几乎不会主动与人搭话，生活上也看不出喜好，甚至于哪怕故意折腾她，加大她的工作量，她也从无怨言。
殷怜把什么都放手给云朵了，除了每日一次的检查，她几乎和云朵没有什么交流。但是每次询问情况时，云朵却总是回答得十分尽心仔细，和对他人的有所保留完全不同。
反而是殷怜对于云朵的态度过于冷漠和随意。刚开始的时候，照顾李时易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突然让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去做这样的工作，理论上来说一般人都会有怨言，但是殷怜也从未特意去说服或者安抚云朵。
这对于参谋长来说是可以作为评判她们之间关系的参考的。可这结论不但不能对游说有所助益，反而加大了说服的难度。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敲响了殷怜住所的门。
“请进，门没有关。”回答的是岳珂。
参谋长进屋之后，就委婉地要求和殷怜单独谈谈。
殷怜经过之前李家母子的试探，已经大致猜到了他想说的东西。虽然觉得麻烦，但事情总要解决的，所以她还是同意了参谋长的请求。
这时候参谋长已经大致考虑好了说服的策略。
他的想法其实是与李世更以及老夫人相反的，觉得殷怜和云朵之间，殷怜更好打动而云朵更难以说服，什么两情相悦更是天方夜谭。所以想要用这一点说服殷怜根本就是做梦——人家主仆朝夕相处，怎么会不了解侍女的性子？
但考虑到殷怜在办一份新女性刊物，这个论点也不是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所以他开口就以新时代女性对于仆人人权和婚姻自由的看法开始谈论，然后把话题引到了殷怜对于《淑女》所表达的思想的认同上去。
殷怜大致猜出了什么，但心里多的是应对的方案，便也顺着他的话，表示自己认同“婚姻自由”这个观点。
参谋长便图穷见匕，希望殷怜成全“李时易和云朵的爱情”。
殷怜回答道：“好啊。”
参谋长顿时愣住。
第
581
章
581X
殷怜说道：“如果云朵喜欢上了什么人，我当然会成全。但是长官，我觉得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云朵怕是并没有这个意思哦。”
参谋长顿了一下，其实他也这么觉得。但事实上，女性考虑一段婚姻，往往要考虑的并不仅仅只有爱情。爱情是极少数天真的小女孩才会去考虑的事情，而年长一些的女子会考虑更多现实因素。
而李时易对于一名侍女来说，已经是一个极好的，甚至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的选择了。
参谋长觉得即使云朵对李时易没有产生感情，多半也愿意接受这段婚姻。
所以他开口说道：“或许曾小姐可以先跟云朵聊一聊，问下她本人的意见。”
但是殷怜已经不想把事情再拖下去了——她觉得情况在逐渐变得复杂和麻烦，所以已经想把这件事尽早解决掉然后离开锦州城。
她说道：“不妨我们现在就去问问。如果云朵同意的话，我就把她留下。如果她不喜欢李先生，我们也可以快刀斩乱麻，早做决断。说实话我在这里拖延得有点久了，现在李先生康复得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参谋长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有心想留，却又没有合适的借口，便说道：“何必这么仓促？曾小姐救了世子，侯爷还没有答谢呢……”
殷怜说道：“我也没说不让答谢啊。只是我真的耽搁太久了，再这样得耽误事情了。至于答谢什么的以后有缘再说，我现在也不缺什么，就缺时间。”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参谋长也不好再挽留，避免显露出想要扣留殷怜，恩将仇报的迹象。但是他心里还是留了一些心思，想着之后将这件事告知侯爷，尽量还是多留殷怜住一段时间，打探一下她背后的势力。
两人到了李时易的院子，结果发现锦州侯和老夫人恰好都在。
参谋长先上前行李，靠近了就低声跟李世更私下透露了一下当下的情况，殷怜其实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心里却对于整件事更有数了。
锦州侯和老夫人对于云朵和李时易两情相悦这件事莫名其妙地有信心，知道情况之后，毫不犹豫地就给行了方便，主动配合让云朵出去跟殷怜说话。
李时易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却明显地望着门外参谋长身后时隐时现的殷怜愣了一下。
云朵跟着李世更走出了屋子，叫道：“主人。”
殷怜便说道：“是这样的。”
她开口，把李世更让参谋长前来替云朵求亲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愿意嫁给李时易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以后就不是我的侍女，而是锦州侯世子夫人了。”
云朵愣在当场。
表面上在发呆，其实却是疯狂私下给殷怜发信息，因为殷怜一开始就给她写入了一系列特定的规则，任何在距今十年以后才发明和发现的技术相关情报，都只能以无线信号的方式发送信息。
她只能私底下狂扣殷怜。
那我以后的更新和升级呢！？
虽然很遗憾，但是要是选择当世子夫人肯定就没了。
例行维护呢？
我尽量给你留充足的维修材料，你自己检修。如果遇到自检不了的BUG，就尝试着伪装生病，看能不能熬到下次见面。
……忠诚度下降了十点。
……这么勉强你可以直接说不啊。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云朵瞬间给殷怜发了一个偌大的感叹号。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星星和爱心。
她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不愿意！”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生是主人的（机器）人，死是主人的（零件）鬼，不管过多少年，都想要照顾主人，主人的孩子，主人的孙子——”
所以请定期给我最新更新，看情况给我加载多功能模板，如果可以的话，看在我足够努力的份上，适当地以升级硬件作为奖励，我一定会对主人更加忠心——
殷怜打断了她：“行了，我知道了。”
侯爷和参谋长却是第一次看到云朵这么生动，强烈的情绪，顿时都有些惊住了。
云朵走出去的时候，李时易就开始死死盯着门外看。
老夫人担心地叫了一句：“时易？”
李时易示意仆人来把他扶起来。这段时间，由于云朵精心而科学的照料，他恢复得很好，基本上已经可以稍微走几步了。
他盯着殷怜的侧影，问道：“娘，那个戴面具的姑娘……是什么人？”
侯夫人愣了一愣，才说道：“那是云朵的主人，也是这次治疗你的大夫。”
李时易又问：“她之前是不是经常来看我？”经常什么的，真的存在吗？老夫人想了一下，也不知道一天查一次房，一次五分钟算不算经常。说不经常吧，一天一次这频率算是够高了。说是经常吧，这姑娘的敷衍一度都让她有点看不过去——没见过哪个大夫对病人这么不上心的。
但是殷怜确实把好几位名医都断定说没救的李时易给整清明了，所以老夫人觉得人家姑娘也未必就是真的没上心，说不定就是每天回去查医案调整疗法过于忙碌才无心管琐事呢。这么一想，就觉得十分谅解而且心存感激了。
所以面对李时易的问题，侯夫人也稍作了一些掩饰：“你的病之前请了好几位名医都说治不了，我们可焦急了。多亏曾小姐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我儿才不至于真的变成了个傻子……你日后当了侯爷，也要礼遇她才好……她可以说是我们侯府的恩人了。”
李时易：“……原来是她。”
老夫人听着不对劲，问道：“什么“是她”？”
李时易却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娘，能让人扶我出去亲自谢谢曾大夫吗？”
老夫人迟疑了一下，虽然有点犹豫，但是李时易这段时间已经开始了复健活动，多少能走两步了，而且既然都说殷怜是恩人了，亲自走过去道声谢也是应该，便没有阻止，很快同意了他的要求。
因为云朵斩钉截铁的表态，顿时让心有成竹的锦州侯和参谋长十分尴尬。
然后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的声响打破了这一阵尴尬的沉默。
李世更一抬头，发现自家弟弟竟然在仆人和母亲的搀扶下自己走了出来，顿时为之一惊，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李时易笑了笑，因为生病而瘦得有些脱形，刚刚才稍微长回了一点肉的脸上不显孱弱，反而透出勃勃生机。
他笑着对李世更说道：“我听说治好我的大夫来了，所以特意出来道声谢。”
然后他很吃力地尝试着向殷怜欠了欠身，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曾大夫。”
锦州侯府的下人偶尔管殷怜叫过几次大夫，但是大部分时候，上下都是管殷怜叫曾小姐，偏偏李时易叫的是“曾大夫”……虽然这两个称呼没有优劣之分，但是却能看出态度来。
这家伙比他哥哥倒是讨喜不少。
殷怜回答道：“不用谢。我只是顺手帮忙，真正操心的是你母亲和哥哥。”
李时易点了点头，慎重说道：“母亲和哥哥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时刻牢记在心。”
锦州侯心有所动，老夫人更是直接捂脸挡住了眼睛，一时之间煽情得不得了。殷怜铁石心肠，融入不进这种气氛，便迅速打断了，说道：“不过我在锦州待得也差不多了。侯爷您也看到了，云朵不愿意。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李世更还没说话，就听到自家弟弟有些惊愕还有些失望地说道：“你要走了？”
殷怜说道：“我原
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临时被你哥哥找来给你治病的。你的病好了，我自然也差不多该回去做我的事情了。”
李时易便问她有什么事情，有没有他能帮忙的地方。听说殷怜在办报纸和筹备戏剧之后，李时易便知道帮不上忙了，顿觉十分遗憾，但还是想法设法找话题，跟她聊了刊物和戏剧的事情。
他平常何曾经常去看戏剧？同僚和手下请他去看他都爱理不理。可此时绞尽脑汁地挖掘了一番在这方面那贫瘠的知识，竟也能说得像模像样。
李世更越看越发觉不对劲，顿时跟参谋长面面相觑。
他想了想，让李时易请殷怜进屋里说话，又主动把话题引到了面具上，于是李时易自然而然地问起了面具的事情。
殷怜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但还是顺了他们的意，直接回答道：“嗯，我脸上被烧伤得很严重，是以前的事了，你要看看吗？”
之前那次是不得已，但是李世更也没有想到，如今这种没有人逼迫的情况下，殷怜也可以这么轻易地答应摘下面具。
李时易愣了一愣，才说道：“烧伤？很严重吗？我能看吗？”
殷怜回答道：“别吓到你就好。”
李时易摇头承诺不会，殷怜便摘下了面具。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李时易还是被这烧伤妆给吓了一大跳。
他似乎觉得对殷怜有些抱歉——虽然这种抱歉是毫无道理的，但是殷怜确实感觉到了他的这种歉意，也不知道是对于殷怜受伤这件事，还是对于出于好奇让她摘下了面具这件事。
不过之后他对殷怜的态度多了几分谨慎，少了几分殷勤，倒是让众人心照不宣地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解决了一个麻烦。
当晚殷怜就交代云朵和岳珂收拾东西，交接事务，随时准备告辞离开。
结果第二日，她们准备向李世更辞行时，却发现小院门口直接多了一队守门的士兵，拦着不让走。
第
582
章
582X
昨晚回去之后，李世更本来以为已经打消了李时易的念头，结果没想到李时易思索再三之后，突然表示要向殷怜求亲。
当时兄弟俩就吵了一架。
李世更简直都要炸了，说道：“求亲！？求什么亲！？你怎么这么善变啊李时易！？前几天喜欢的还是人家的侍女云朵，结果一转眼就看上本人了！喜欢谁都算了，你没看到曾尔雅身上那么严重的烧伤啊！？据说手上也有，说不定身上到处都是！你晚上跟她待屋子里，关了灯不怕做噩梦啊！？”
李时易一开始还尝试解释，结果听着听着就火气上来了，说道：“太冒犯了！哥你怎么说话的？好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好这么说人家！”
“救命恩人？”李世更比他还委屈，冷哼一声，说道，“那是你不知道这女人都干过些什么！这么说吧……我不说她的长相，也不说她的来历，就说她的性格，这可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女人，你性子太软，怎么压得住她。”
李时易说道：“我喜欢她，向她求亲，做什么非要压她一头？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将心换心的，只要我对她真诚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待我好，何必一定要争强好胜争出一个上下？”
“你说的真心，就是前几日还喜欢她的侍女，转眼就喜欢小姐了吗？”李世更觉得他不可理喻，“你这真心，也不看人家认不认！”
李时易噎了一下，半晌，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说我喜欢云朵姑娘？”
李世更也被噎了一下，反问道：“你之前对云朵笑成那样，还对人嘘寒问暖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当我和娘都是眼瞎吗？”
李时易说道：“我不喜欢云朵姑娘，我是认错人了。”
李世更愣了一下。
李时易说道：“我以为她是曾大夫，因为曾大夫一直带着面具，我还以为她只是把面具摘掉了。我前天就发现自己认错了……云朵姑娘怪闷的，曾大夫有趣多了。”
他其实已经不记得生病时殷怜都对他说了什么，印象里只有模糊记忆之中她嬉笑怒骂的语气，也说不上有什么敌意，但肯定也不是喜欢的表现……可是很生动，很有趣。
李世更问道：“你想向她求亲，是因为她有趣？你这什么毛病？”
李时易说道：“也不是……我是真的觉得她很好。而且……”他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脸和手臂，“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是很可怜吗？说不定以后都不好结亲，加上她还是救了我的人，我也……觉得她挺好的，所以这不是正好。”
李世更气笑：“所以你这是要拿世子妃的位置去做慈善是吧！？我真是的惯的你！”
李时易便与他争执起来，无非是辩白说这事儿是个两利的做法，并非是做慈善。两人争执了好半天，不欢而散。
但第二天李世更还是让人去把准备开溜的殷怜一行人给拦下了。
殷怜对此非常生气，认为李世更出尔反尔，不守信诺。
结果李世更不愧为军阀，也是够不要脸的，竟然派出了老娘对付殷怜，各种软硬手段用尽，也不跟她正面冲突，只拖着她不让走。
殷怜骂也骂了，冷嘲热讽也嘲了，总不可能一拳头打在岁数可以当她奶奶的老人家脸上。
可她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当天晚上，她就让云朵直接背着岳珂开溜了。岳珂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是殷怜总归是有这个本事的——两人上了一辆马车，云朵驾着车，直接就一路畅通无阻地逃出了锦州城。
虽然中途没人拦截，但是过程中岳珂还是紧张得不得了，趴在马车里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虽然她没有体验过，但是总觉得这个氛围有点像是私奔。
岳珂认真地感受着此时的氛围，以及自己的心情，感觉到有点紧张，还有些没有退路的决绝感。她便趴
在马车上，拿出笔写日记，记录自己此时的心情。
结果写着写着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岳珂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已经换了一辆马车，可能是朝阳般的光芒从车窗中照射进来，看上去比她过去看到过的所有日光都要来得辉煌。
而她们在路上。
岳珂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有些人特别喜欢旅行或者冒险了。
这是一种与读书可以得到的完全不同的收获。
她对着窗外，突然有一种大吼的冲动，可是此时实在不合适，所以她就对着绚烂的天空长大了嘴巴，用想象力发出呐喊，假装自己已经吼过。
结果这一幕被从车前爬进来的殷怜看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岳珂自然地回过头，说道：“抒发感情——”
然后就被惊愕到。
在她面前的这个有着殷怜声音的家伙，长得却根本不像殷怜。利落的短发连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不一定会剪，被压在贝雷帽下的发尾有点不太乖巧地翘起，俊秀的五官带着少年的阳光味道，如果不是声音还是殷怜的声音，岳珂绝对想象不到这是殷怜。
就算听到了殷怜的声音，她仍旧觉得不敢相信。
见过殷怜拿神乎其技的化妆术，但是到底那只是普通的化妆，远没有特效化妆那种让人惊愕的地步。此时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能够完全把人改头换面的妆容，岳珂是真的被惊愕到了。
即使已经猜到面前的这个应该是殷怜，她还是忍不住出声确认：“尔雅？”
殷怜笑道：“是我呀，是不是很惊讶啊？”
明明此时她们的处境还是相当严肃甚至于紧张的，但是殷怜的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带任何负担的欢快感，仿佛眼前的这些麻烦都不能给她造成什么压力，带得岳珂也有点放松了下来。
殷怜进来是打算给岳珂化个妆的。
电视剧里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总是无人察觉异常，一些里也会有诸如“男扮女装”最容易出人意料这样的歪理——其实道理是不错的，就是忽略了事情本身真正运作的原理，导致所谓的理论只能留在思想层面上。
这种方式最不容易令人猜中的原因，本质上并不在于自尊或者思维惯性，或者说，确实有点思维惯性的原因在，但是导致这种思维惯性的本质原因，其实是技术和大部分人素质和能力上的限制。
男扮女装很容易，但是扮得像就很不容易了。大家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自然地排除这个选项。就算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再怎么突破思维定势，只要扮得不够逼真，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本质不在这个设定上，而是在技术和演技上。
但事实上，近年来，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的技术那是越来越成熟了，现代的女装大佬们也是越来越真假难辨了。虽然其中大部分人真正到表演阶段还是很容易暴露出来，需要一些后期的辅助，但是殷怜手上恰好有这样的技术，是既不会让人看出超越时代，又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技术。
比起一场逃亡，殷怜更愿意将之当做一场大冒险。
让沉重的事情变得不沉重。
这个时代已经足够沉重，虽然这段日子里，她们都没有真正的哭泣过，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见到了熟悉的人死了，面对了对准自己的枪口，或者把枪口对准了别人；看见没了父母的孩子，没了孩子的父母在哭，学生抓着偷买来的报纸，痛斥中央的腐烂军阀的猖狂，为志士之死而撕心裂肺，然后在被抓捕时吼得像个疯子，枪炮毁损了乡人的容身之所，一家人蜷缩在稻草堆里勉强度日……但她们都没有哭。
其实南方和西南的情况要更加严峻一些，因为那边的几个军阀争斗更加激烈，手段也更加残酷，北方过两年也会乱起来，而且一跃成为全国最乱的地方。比较平稳的反而是东海岸和东
南海岸这一条线上——太子在被摄政王逼迫得常年游离于京城之外，故而几乎失去了对于朝廷的控制，甚至皇帝也不愿意给他多少援助——按照历史书的讲法，太子和皇帝在治国理念上是有很大冲突的……其实这话就说得太委婉了，皇帝是个什么人后世都知道，而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后世的学生可能把他爸妈还要更了解，这么两个人能不起冲突才怪。
对于皇帝来说，他在南方的长子许多时候更像是一个牵制摄政王的棋子。虽然听上去可笑，但是夏国这段历史相对于地球或华夏有一个最为不同的地方，是这位摄政王虽然在揽权这件事上一度与皇帝发生过冲突，但是大部分时候，他扮演的其实是明代大太监王振这样的角色，皇帝虽然也忌讳他，却又更离不开他。
相比之下，太子更像是一颗专门用来牵制摄政王的棋子。
太子对这件事似乎也十分清楚，所以他在南方这段时间，拉拢官员发展贸易发表学说，又训练海军研发火器加强基础建设，把南方经营成了一个真正的国中之国。
而在他真正统一夏国之前，这片大地上的血和眼泪就没有少过。
值得流泪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殷怜和岳珂反而选择了不轻易去流泪。相反，殷怜希望岳珂能够笑得更多一点，唯有这样，直面各种悲剧时，才有更多的勇气张大眼睛，用文字为之描入一点希望。.
许多时候，殷怜看到人们的悲欢喜乐的也会无动于衷。她虽然存在在这里，但是对她来说这一切却已然只是一幅存在于历史之中的画卷。当你手上只有一点墨，而手上却捧着一幅延绵千万里的人间炼狱图时，有些人会选择抹去让他们觉得最悲怆的那个点，但是殷怜能够选择的却是将墨抹在岳珂和太子这样的点上。
他们是星星之火。
马车一路北上。
虽然岳珂没有察觉，但是殷怜清楚自己是有破绽的。她的马车是刚取出来的，簇新簇新的，在这个背景下其实是很招眼的。天亮之后，她本想在荒郊野岭时将之涂一层灰以作修饰，结果映着朝阳一看，发现已经不用了——这一夜赶路，车厢布满了灰尘，除了比起旧车少了几分破损，基本上也分不出多少区别了。
云朵能夜间视物，所以晚上殷怜是让她驾车，天亮就把人收了，对岳珂只说是分散行动，毕竟人数也是搜检时候的一个重要情报，而且云朵的外貌比她们两人合起来还要惹眼。
天亮之后殷怜就停了车，钻进来给岳珂化妆。
她一伸手在车厢内铺开一桌子的易容物品，瞬间把岳珂看得目瞪口呆。
第
583
章
583X
殷怜铺开的东西，与其说是化妆道具，不如说是剧组黑科技。
虽然夏国的影视剧拍摄都已经差不多是在星网上完成了，但是一些涉及到现场舞台方面的技术还是有在持续发展的——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你可以通过星网投影来完成所有表演，但是仍旧不能取代所有在现实中的活动。
打个比方来说，出门参加祭典，你可以让所有活动都由投影来完成，但你不能让所有参加活动的民众也全部投影到场——不说个人喜好，就说有些特定祭典，比如美食啊，展览啊，运动会啊，是不可能被虚拟会场给完全取代的。
而这个过程之中，来参与的游客也会有装扮需求。
所以夏国虽然各种现实舞台被星网舞台挤压了大部分的空间，尤其是影视特效妆几乎完全被虚拟建模所取代，但是其中现实化妆技术还是一直在发展，而且因为其它行业科技的迅速发展和原料选择范围的扩大，出现了很多有趣而且有科技型的化妆产品。
比如说殷怜现在拿出来的这些贴纸。
在岳珂看来，这些贴纸基本上就是一张纸上贴着各种各样颜色深浅不一，从乳白到蜡黄应有尽有，且颗粒感也粗细相差极大的薄膜。
这其实是一种人造皮肤。
这种人造皮肤的原材料原来是用在AI机器人身上的仿生皮肤，质感几乎与人类皮肤没有区别，远胜地球的各种人偶。这是林泽公司十七代的活性皮肤，编号就是HP-17。当然，殷怜拿出来的并不是给机器人使用的修补用皮肤，而是基于这个材质而制造的人类用化妆皮肤层。
它采用了HP-17的表层结构，必须保存在低于14的区域。这种胶质撕扯下来之后可直接贴于皮肤上，遇体温之后会发生短暂的物理变化——首先，它会溶解然后贴紧天然皮肤，然后感受毛孔的呼吸节奏，在相应的区域形成与天然毛孔自然连接的“人造毛孔”，吸热之后产生特定的性质变化，结构逐渐趋于稳定，最后就变成了十分自然的第二层皮肤。
岳珂生生看着自己的肤色在贴上这一层胶质之后慢慢变得深了许多，感到了希奇，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想要伸手去摸，又因为想起殷怜的吩咐而停手。
殷怜给她有可能暴露在外的皮肤都上了妆，然后又对脸部的局部区域进行了微调，通过调整肤色的深浅而制造了相应的阴影效果，随后，开始给岳珂化妆。
她给岳珂化了个美白妆。
假肤色让岳珂的肤色变深，而这美白妆却又让岳珂的肤色变得比原来还白皙……岳珂甚至不知道她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接下来，殷怜给她的喉咙贴了个假喉结。
虽然说是假喉结，但其实摸了一下之后岳珂就发现了，里面感觉更像是装了一个什么小型的零件。贴上这玩意儿之后，岳珂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
她的声音变低沉了许多，听上去完全就像是个男声了。但是岳珂发现自己的伪装有问题，大约因为她从未进行过这样的表演，所以说出来的语调怎么都像是一个娘娘腔。
就算尽力模仿，也无法消除这种不自然感。
岳珂说道：“这样不行……肯定会让人觉得奇怪的。”
此时殷怜也换了男声，但是她说话听起来就自然多了，怎么看都是一个惯犯。只听她开口说道：“不要紧，只要人设做得好，这些都是小问题。”
然后她就从旁边的箱格子里扒出几套衣服，把其中一套扔给岳珂，连同一件很奇怪的束身衣。
岳珂一看，扔给她的衣服是一件很华丽的长袍，就是看上去有点旧了，不像是正常男性会穿的衣服。
然后她扫了一眼殷怜拿出来，故意铺在马车上的其它衣服，发现竟然是几套属于旦角的戏服，还有很是显眼的一件头面。
殷怜说道：“你原来出生富家，但是
家道败落，从小被卖到戏班学唱戏。你在师兄弟之中排第五，只是天生没有天赋，所以一直只能演些配角。我是你表弟，因为通过行商的传话知道了你的消息，被母亲派来找你。你因为在戏班之中的发展不利，所以最后选择了离开自小一起长大的师父和师兄弟，跟我回家。”
“当然，你离开戏班还是有更深的原因。因为你从小被当做旦角养大，性格比较女气，且爱慕自己的师兄，可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这让你大受打击，加上天赋不好，成不了红角，在戏班没有前途，也没有人关心在乎你，所以你心态崩溃，决定舍弃一切，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
殷怜说道：“你虽然是男性，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女人。你知道自己是男性，但是却希望成为女人。你对我有依赖感。”
岳珂听了，思考了一会儿：“所以我不用特别装男人？”
殷怜回答道：“不用。如果有人怀疑，你就对我撒娇。相信我，只要看着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撒娇，来搜查的军官一定会受不了，然后快速主动地略过我们。”
岳珂：“……懂。”
事实也果然如此。
殷怜做的人设不是特别复杂，但是其实已经包括了各种重要信息，而事实上，在和陌生人的短暂相遇之中，她们能够传达的情报也很有限，目前的情报量足以蒙蔽大部分人。
于是她们一路北上，遇到了好几波追捕者，都甚至没有受到怀疑就被轻轻放过。
如殷怜所预期的一样，锦州侯果然没有直接大肆追捕她们，而只是派了人沿途追踪。他们只说是追捕逃犯，却并不对外公布追捕对象的形象和外貌特征，更不用说是沿途张贴画像或者照片进行悬赏了。
这对于殷怜和岳珂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现在的悬赏画像可不像是古代的，事实上都已经有些照片化素描的意思了，虽然也不一定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本人，但是特征还是相当明显的。
万一有敏锐的人察觉到破绽，一时激灵联想到一起，进而去府衙举报，她们不一定忽悠得过去。
但是殷怜预测到锦州侯不会这么做。
殷怜给李时易治病的事情锦州城不少人都知道，锦州侯也没有特意隐瞒，现在李时易明显渐渐痊愈，锦州侯却开始追捕殷怜和岳珂，肯定会让许多人产生联想。
不知情的人可不会知道里面的内情，他们只能看到最直接的事实关联——殷怜被锦州侯府请求来治疗李时易，李时易痊愈了，而殷怜却遭到了追捕。
这种情况下，李世更只能来软的而不能来硬的，甚至他们都没办法找岳珂家人的麻烦，还要尽可能地礼遇。
所以殷怜才能走得这么爽快利落。
这样一路出了锦州范围，岳珂就没再看到追捕的人员，不禁对殷怜感到十分佩服，觉得她对锦州侯的心理和行动预测得很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两人并没有回转鹿城，而是一起继续北上，打算先去京城一趟——一来殷怜回去搜集些素材，岳珂也可以参观一下淑女的出版社，顺便游览一下京城，增长些见识。
这年头出门旅游一次其实怪不容易的。虽然之前殷怜坐火车来来往往了不少次，但事实上对于很多人家来说，火车票的价格就是很多平民人家承担不起的费用。
岳珂当然承担得起，但是她也不敢独自出门。这种时代，就算是老练的行商也不敢保证每次出门都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家，更不用说是年轻的女孩子。
所以这一路她还是颇为新奇的。
只是乱世景象令人伤心。
既然脱离了锦州的范围，对于两人来说最好的旅行方式其实是坐火车，倒并不是因为快——现今的铁道旅行对比马车旅行，哪个更快还真不好说。但是火车平稳却安全，而且这年头坐火车的人多数家境都好，素
质也差不到哪里去，对于岳珂来说肯定更有安全感。
只可惜在目前来说，夏国的铁轨架设覆盖区域有限，京城到东南海岸是有直通列车的，中途正好经过鹿城附近，到锦州没有直通的，往往要在东海岸的龙城转一道轨。可是不管是哪一班，距离殷怜和岳珂现在的路线都偏了太多。
而且中途要经过处州的中心地带，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殷怜和岳珂的计划是从处州边缘绕过去，因为处州此时正在闹饥荒，军阀还不干人事儿。
处州的军阀没有侯爵之类的封号，就是当地的豪门。他们排挤中央派遣的官员，导致州内的官场一直动荡，后来皇帝嫌弃麻烦，摄政王又与当地豪强豪强达成了共识，索性派遣了他们自己人来担任官员，结果间接导致了“州内自治”的情况。
事实上这确实令处州的管理情况变好了，但是也导致处州不可避免地脱离了中央的控制。虽然今上可能并不在意，却也不可能再给处州提供什么援助。
像是如今处州闹灾荒，中央的态度就仿佛这不是自家的地儿一样，是一点援助都不给的。加上最近这一次的知州竞争，上台的世家成员启用了一些失人心的手段，导致这一次灾荒许多豪族都开始给官方拖后腿，不但不配合，甚至还要火上浇油。
殷怜她们光是从处州边缘经过，就已经感觉到了人间地狱般的氛围。
第
584
章
584X
殷怜和岳珂一开始就没有深入处州的打算，因为不管从以往看到的报纸情报还是目前所知的处州内部政治结构来看，这都不是什么好主意。处州很多时候更像是一个法外之地，依附于世家的生命才能得到保障，而不依附世家的平民百姓几乎就像无根之萍，甚至连官府都不会保护他们。
夏国早已确立了奴隶制度的不合法，但是处州却处于一种变相的奴隶制社会。他们没有奴隶的名义，却有着奴隶的实质。
处州的历史基本上就是一部世家内斗史。
据说在处州里，每一个州民都是有归属的，不同的归属导致他们不同的立场。所以在处州很少有外来人口，因为受欺负。
平民被世家奴役，本地人则欺凌和压迫外来定居者，这样层层递进，导致了处州极为保守和排外的风俗。
但即使在依附世家的情况下，岳珂也能察觉这群平民的困苦。她们途径的几个县城和村子属于处州与会州的交界区域，本身氛围其实应该还不是那么排外的，但是岳珂却已经见识到了好几起械斗事件。
一群成年男人饿着肚子，和隔壁划分到会州的村落的男人打了一架，因为对方带着的孩子钓鱼时超出了事先规定好的界限两丈。一个寡妇得了病，快饿死了，不敢吃路人丢下来的饼，因为担心对方是对面村子的，怕吃了饼会被自己的乡亲活活打死。一群男人守在路边，据说是抓对面来偷粮食的小孩，声称抓住了就要打死一两个扔去对面的村口。
当然，更多时候，还是饥馁无力的人和动物。
老婆婆在田里转来转去，试图发现一两簇漏网之鱼，小孩子聚在河边，或钓鱼或检查鱼篓，见到有鱼则大声欢呼，没有鱼则唉声叹气，而成年男人要不聚在一起无所事事，要不就是上山下河地想要捣鼓吃食。
相比乡下，城镇的情况反而更严重一些。
明明不是大灾年，只是少数几地的欠收而已，如果政府调度得当，应该是很容易应对过去的，但此时却是一副荒年场景。
城墙角落倒着几个饿死的乞丐，有衙役想要将之拖去埋了。有人挣扎了几下，拖人的人便有些迟疑，叫道：“这人还活着……”
结果另一人说道：“迟早是要死的！明天多拖一次还多费一次事，你乐意找这种麻烦？”
那人听了，觉得是，就把那半死不活的也往板车上拖。
虽然不知道是要拖去干嘛，岳珂还是心头一颤。
如果只是打算丢弃到城外也就算了，如果是打算埋掉的话，这可是活埋，也实在过分残忍。
岳珂忍不住对殷怜叫道：“尔雅！”
殷怜其实早就察觉了路上的动静，但是她比较铁石心肠，即使看到了也比较无动于衷——本不是观世音菩萨，还能救济仓生不成？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她扔一盒饭几块点心能救下来的。
就像那衙役说的，救得了一时，到了明天还是会死的。
但是岳珂不忍心。
她喊了停，殷怜便也停了下来。
岳珂问殷怜：“他们是不是要把那个人连尸体一起拖去埋了？”
殷怜回答道：“可能是吧。”
“可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