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40

    晴

    虽然?身处余宅,

    但崭新的生活又开始了。

    贺屿薇发现,自己适应新生活如此之快,甚至于,

    比照顾余哲宁时更为得?心应手。

    余家三兄弟都?不在,

    佣人骤减为四个人。

    内宅两位。外宅和园林各一个安保和园丁。在整个春节期间,他们只需要在最基本程度上维持整洁。

    留守的佣人每天晚上十一点前要在群聊里(余温钧、余龙飞和余哲宁都?在群里t?),

    发微信。

    格式为:家里有没有要修的东西(是否修好),

    家里有什么?新变化(主要是汇报花园)。如果一切无事,

    就要拍张

    除此之外,佣人每天在临睡前亲自去检查一楼到五楼的门窗是否锁好,

    室内绿植的浇花和换水。

    住家的除了贺屿薇,

    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而排查门窗紧闭这个工作,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贺屿薇独自承担。

    她感觉自己像是学校里的老头保安,放学铃响起,就打着手电筒,

    慢悠悠地去查各个空教室是否有调皮的学生。

    余家面积这么?大,

    怪瘆人的。

    幸好贺屿薇既不怕黑也不怕鬼。整整一周下?来?,

    他们四人靠微信和无线电联系,她在余家几乎见不到活人的影子。

    二把手沫丽会抽查她的工作。但迄今为止,沫丽也并没有主动联系她。

    小钰飞香港前,跑回来?帮她送了一批咖啡豆,并投喂了食品边角料给她。

    是“边角料”,

    其实是形状不好但口味极佳的炖肉菜,

    还有分装在冰箱冷冻柜里的主食。只需要简单加热就可以食用。

    除此之外,余家还残留没吃完的礼品果篮。佣人们都?可以自由享用。

    *

    余哲宁趁着两个哥哥出差,返回三楼拿自己的日常用品。

    他见到贺屿薇时,微微一惊。

    “你胖了!”

    贺屿薇极其惭愧地垂下?头。

    以前当小保姆,

    起床和睡觉都?得?遵守余哲宁的作息时间表。现在,她能久违地睡懒觉。

    她只需要三个多小时,就能完成整个宅邸的巡查,除此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房间里躺着,看看书,发发呆,做做咖啡,听听收音机。

    好吃好喝又能无限睡,不用动脑子应付任何人。

    ……就开始长?胖了。

    余哲宁坐在他套房的沙发上,指挥着贺屿薇收拾行?李。

    那天晚上,余哲宁确实把贺屿薇的存在忘记了,司机询问他是否赶回去接女孩子,他只回了两字,开车。

    之后几日,他躺在城中公寓,享受一人生活的清净。

    只不过,余哲宁很快就又想起贺屿薇。

    那女孩总是在他的身边,安静地陪伴着自己,仿佛房间里没有这个人,一旦需要她做点什么?,贺屿薇又会利索地完成一切。

    他已经?习惯于她的存在。

    “听这段时间由墨姨去照顾爸爸,家里没人了,所以我哥留下?你工作?”余哲宁,“但是,让你住在四楼不太?合适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在自己公寓里给你收拾了一个空房间。”

    贺屿薇边叠着他的衣服边轻声:“搬去和你住……嗯,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和你一起住呢?”

    余哲宁心中微震。

    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反问她:“你想以什么?身份?”

    余哲宁自尊心很强,肯定很讨厌听到“被照顾者的身份”吧。所以她也只:“你的脚快好了,不需要人在旁边了。现在只是因为你家里没有人手,我才继续待在这儿。等过完春节,你能跟你哥一下?让我离开你家吗?”

    余哲宁想“我今天就可以带你走”,可是,贺屿薇刚才那句“什么?身份”的反问让他犹豫了。

    她是个年轻女孩子。

    在余家当小保姆倒是无所谓,这里零零总总的有一大批佣人。但是搬到他的公寓,两人独处……

    她应该以佣人的身份,还是以……恋人的身份,和自己相处。

    无论哪一种,余哲宁都?觉得?很沉重。

    贺屿薇还在继续:“墨姨对我特别好,我就没办法拒绝她。哦,余董事长?答应如果我继续在这里工作,他可以让我拿到高中文凭。”

    余哲宁嘴角的小痣微微隐形,他冷淡地评价:“对我哥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很擅长?抓住别人的需求,来?诱导对方去照着他的需求做事。而到最后,他的身边也只会站着各种有求于他的人。但栾妍……她其实是真正喜欢我哥的少数人之一。”

    贺屿薇点点头。

    那位董事长?,心思难测,是一个栾妍都收复不住的人物。比起文凭之类的,她还是赶紧跑路吧。但好奇怪,余温钧当时的话?,怎么就一下子触动了她。

    贺屿薇再把行李箱竖起来?:“你,亲过别人吗?”

    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余哲宁怔住,随后沉下?脸。她被谁亲了,是龙飞?

    “我只是觉得?,接吻是一道门槛。”贺屿薇这段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着,忍不住又犯了自言自语的毛病,出的话?相当坦诚,“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应该都?不会去亲他们讨厌的人吧?这不是自我折磨吗?完全搞不懂。”

    余哲宁万万没想到,这个保守的女同?学居然?敢开诚布公地聊起这种事情?。

    她这些话?的口气,简直置身事外极了。

    自从得?知贺屿薇内心的情?意,余哲宁确实就变得?很在意她,他尽量不去一些令人误会的话?。但是,她居然?还能和他闲聊这种话?题?难道,她是把他当成“闺蜜”了?

    真是奇怪的女同?桌。

    她的性?格究竟是羞怯、天真还是迟钝?无论如何,她确实能轻易地触动他的心。

    “我……也还没有接过吻。”

    余哲宁下?意识地出这句话?,脸迅速地变红了。

    为什么?要告诉暗恋自己的女孩子这种超级羞耻的事情??

    但贺屿薇听到这话?,看向他的目光立刻变成一种强烈的同?情?。余哲宁头都?疼了:“也不至于这么?看我吧?”

    贺屿薇静静地点头,余哲宁肯定会很想吻栾妍吧?但是,她绝对不敢问。

    她很清楚地知道,只要提起那个女孩的名字,他们此刻的交谈、他们之间友好轻松气氛,包括余哲宁的温暖笑?容会像清早的浓浓大雾,在太?阳照射的瞬间就迅速收回去。

    贺屿薇也只是:“你真的不考虑搬回来?住吗?”

    “我哥让你跟我这么?问的吗?怎么?,他要逼我搬回来?。他又跟你了什么?。”

    ……还是错话?了。

    两人的谈话?陷入僵局。像惩罚似的,余哲宁的态度再次变得?极度冷淡疏离。当知道她要留在余宅帮忙,没有多劝,拿好全部?的行?李就让车离开。

    贺屿薇在门口凝视着滚动的车轮胎,随后,失落地看向薄蓝色的天空。

    明明住在公主般的宫殿里,却一点都?不兴奋。要是余哲宁能搬回来?就好了。她就能在临走前,天天看着他温和的笑?容。

    她耷拉着肩膀,独自往四楼走。余家对她来?已经?不像迷宫,但是,也仅此而已。

    ###

    农历春节就像雪花球里的雪一样,轻轻地坠落下?来?,近在眼前又没有任何实感。

    大年三十,余温钧在家里的佣人群里发了大额的红包。每个人都?在欢欢喜喜地抢,没几秒就有提示,但贺屿薇每次都?很怕听到群提醒,直接关闭,

    墨姨抽空回来?,给她送了两包饺子。

    她还向贺屿薇展示了偷拍对方家的照片——在贺屿薇眼里,那也绝对称得?上豪宅,似乎是个三进三出的四合院,但是在墨姨口中,各方各面都?距离余宅差了点什么?。

    包括,女主人的衣帽间东西很乱,他们家儿子吃饭挑食,家里清洁度不够,反馈效率低,胡同?里总有夜猫出没。

    明明有女主人,但交流起来?特费事。

    墨姨对余承前的评价也很犀利——典型耳根子软的大老爷们,很容易对现状满足,等于把很多事情?推给自己媳妇。但是,又很讨女人欢心。

    墨姨顿了一下?:“哲宁的有些方法挺随他爸的。”

    贺屿薇默默听着。

    经?历那么?多事,她还是认为,余哲宁是最好的那一个。

    有的时候,人不具备那么?多勇敢和决心,没办法雷厉风行?地做决定。不是每个人都?是余温钧——世界上不需要那么?多的董事长?,更多存在的是普通人。

    ##

    别人的春节都?是热热闹闹,而对贺屿薇来?,这是将近三周多清闲到无实感的生活。而这种好日子很快就过去。

    某一天清早,窗外的庭院突然?多了不少修剪花草的工作人员。

    而下?楼的时候,厨师长?也开始保养锅具,清点各种生鲜品。

    走廊里其他住家佣人们也都?重新出场,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积极忙着自己的工作,擦拭各种摆设。他们跟她主动打招呼,用一种玩笑?但又善意的语气问她,住在四楼套房是什么?感受。

    整个春节期间都?陷入昏昏沉睡的宅邸,仿佛被点燃,重新恢复到它以往活力?满满的状态。

    贺屿薇点开被屏蔽的群聊。

    呃,果不其然?,余温钧马上就要回国了。

    余龙飞比他哥哥更t?早三天飞回来?。

    他的气色很好,春光满面且笑?眯眯的,见到贺屿薇后吹了一声口哨,把什么?东西抛到她的脸上:“不知道钥匙里面还有没有电,你自己去试试吧。学的时候也记住,打胎别打死了。”

    什么?打胎?贺屿薇脸被打得?生痛,也很不理解他的话?。

    “轮胎!”余龙飞懒得?理她,掸掸袖子就走了。

    贺屿薇反应过来?后连忙追出门,难道,余龙飞把这辆车送自己了,那绝对不能收。

    但她的一个脚步刚踏出门又紧急撤回身子。因为看到玖伯正指挥司机去搬余温钧的行?李箱。

    他带回来?几种绿植、海鲜、香料和三个明显很沉的正方形花草木雕,据是专门用来?装饰楼梯转角和扶手处的。

    第41章

    CHAPTER

    41

    晴朗无云

    余温钧的落地城市是香港。

    他在当?地处理了?一些法?律事宜,

    又独自去深圳出了?一趟短差,才重新回城。

    李诀在机场接他,路上的时候汇报工作。

    他边听抓了?一颗薄荷糖。

    车里有个纸袋,

    里面装着干洗好后的外套,

    余温钧瞥了?一眼,想?不起?什么时候弄脏的。

    除此之外,

    总觉得遗忘了?什么事。

    李诀试探地说起?余承前手术情况。

    余温钧倒是没有太大兴趣:“手术成功没必要特?意说,

    手术失败我应该会被第一个被通知。”

    回宅邸,

    已经?是晚上八点。

    这两天,余龙飞趁着哥哥没回来,

    举办了?一个派对。请他们在秦皇岛酒店里听过的乐队来热场,

    草坪处还打着镭射灯,一切歌舞升平。

    司机老陆通常会在宅邸的门口停下,但?今天,车商已经?把余哲宁的生日礼物跑车送到家里车库。

    停稳后,

    李诀和老陆先于余温钧下车。

    老陆带路。

    李诀的眼角瞥到角落里一个匍匐着的阴影,

    他一个激灵,

    立刻就捏住老陆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按到车门上,再转头对余温钧吼了?声:“跑!”

    整个过程也就几秒,李诀厉声让躲在角落里的人走出来,接着,

    他们看到总是垂着头的小保姆就像捆了?很久的螃蟹似的惊慌挪出来。

    余温钧也想?起?来遗忘的事情是什么了?,

    就是眼前的这一个双手发抖的沉默家伙。

    罩着黑色遮光布的低矮跑车旁停着另外一辆布满灰尘的车。

    车钥匙抛给贺屿薇的两天后,一辆在某酒店的地下车库里被遗忘了?五年、落满灰尘的车被托运回来。

    余龙飞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无法?被控制的恶魔。但?他哥交代的事情无论巨细,他一一执行,

    且绝不拖延。也因为这点,余温钧对余龙飞平常的撒泼耍横很难真?正动怒。

    墨姨让贺屿薇来看看这辆车是否还能用。

    贺屿薇正在研究,却看到远处的车灯照进?来,情不自禁地跑到角落。原本打算等车开?过去后偷偷溜走。不料,他们居然在眼前停下,自己还被发现了?。

    李诀放开?已经?无法?呼吸的老陆,连声道歉,对方满脸铁青地捂着脖子。

    “看车就看车,怎么跟做贼似的蹲在墙角?我哪里知道你是谁啊?就不能大大方方地站着?你到底在躲谁啊?在场的哪个人你不认识啊?”

    李诀没了?平时的寡言少语,劈头怒斥着她。他是完全不理解贺屿薇躲起?来的意义。

    余温钧拍了?拍李诀,李诀闭上嘴,但?依旧凶狠瞪着她。

    贺屿薇根本不敢抬头,连声道歉。

    随后,她听到一把又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很平声地说:“过年好。”

    啊,贺屿薇完全没想?到,余温钧和自己见面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一声问候。

    他的声音,他的神态,他的举止,让她有种既真?实又不真?实甚至于百感交集的感觉。

    李诀还在阴森地瞪着她,贺屿薇定定神,小声应答:“余董事长,过年好。李诀先生,过年好。陆叔,过年好。”

    她老实地把在场三人都提了?一个遍。

    李诀和老陆的脸色稍霁,余温钧再说:“如果?哲宁邀请你去他的生日party玩,你不要拒绝。”

    贺屿薇再愣了?下。

    哦,她很浑浑噩噩地过着,根本就没发现余哲宁的生日就要到了?,而嘴边原本想?提出告辞的念头又被劝退。

    2月14号也正是农历的元宵节,2月15号是余哲宁的生日。

    再……等两天。她想?在亲手送出编织手套后,再离开?余家。

    李诀是余温钧的秘书们里提升得最快的。

    不仅因为他脑子好,还有余温钧交代给他的任务,几乎没有处理不好的。但?是,李诀发现他在贺屿薇这里绊了?一跤。

    余温钧让他去查贺屿薇的底细,这件事几乎毫无进?展。

    李诀甚至亲自又跑去了?一趟秦皇岛市,让警局里的熟人调出贺屿薇的档案,依旧和余家查的程度一样?——她是一个身家清白且普通的小镇姑娘。她的爷爷奶奶去世后,女孩就从高中辍学,带着她中风的父亲消失了?两年半。

    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贺屿薇再次出现,是她骑着一辆三轮车把爸爸拉到郊县的社区服务中心。中风瘫痪在床的病人只能有两、三年的寿命,医生作出正常的死亡诊断。贺屿薇从火葬场拿到父亲的骨灰后又消失了?。

    之后,她来到北京郊区开始打工。

    余温钧听着李诀的汇报,与此同时,贺屿薇在深更半夜里骑着一辆共享单车,执拗的逃犯般奔赴那座废弃的村庄的身影同时浮现在脑海。

    李诀为办事不力而道歉。余温钧拍拍他的肩膀:“李诀,我把你领回来后,一直当?作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我也希望,你对我的弟弟们好点。”

    怎么冷不丁提这件事。

    李诀抬起?头,余温钧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被老陆揭开的跑车。那是一辆纯白色的顶配法拉利加州,如同天鹅般优美的线条。可惜,他对跑车已经?没什么强烈兴趣,但两个弟弟们还是特别喜欢。

    “哲宁搬出去住了。他如今有什么事大概不会对我说,你有空要多照顾他。”余温钧再拍拍李诀的肩膀,又吩咐老陆,“去冰镇下脖子,你俩今天都早点回去休息。”

    *

    余温钧回到书房,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墙壁。

    挂着纸鸢的位置如今变得空空荡荡的。

    他并不多么留恋纸鸢,但?日常看久了?的物件突然消失,心底也确实会有一点不舒服和异样?——哲宁也搬出去了?。

    让照顾哲宁的小保姆离开?,也无所谓。

    她不过就是当?初抓来的一个棋子。无害、好用,虽然偶尔会给别人一些意外,但?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女性罢了?。

    ……贺屿薇。

    余温钧稍微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还算悦耳的名字。

    除此之外,她整个人,和“美”这种鲜艳明亮且个性特?出的词彻底绝缘。

    可是,余温钧就是无法?解释自己那天晚上在栅栏外的行为和悸动——有一刻,他是真?的打算要她。

    幸好理智还在,他用大拇指封住她的双唇,才诞生了?那一个不清不楚的吻。

    出差前的日程和公务都极其紧凑,不宜处理私情。余温钧随便找一个由头,把彻底吓坏且想?溜走的小孩,扣在家里。

    余温钧自认不是轻浮的男人。

    这个贺屿薇,从处世、外貌和性格,各方各面,都不在他对女人的审美区里。更别说她的岁数太轻,也毫无家世和才华一说——他怎么会冷不丁就对一个小孩出手?

    这种事情不会有下次。

    漫长的异国公务之后,余温钧已经?恢复日常状态,那股悸动也已经?消失。而放那女孩子离开?,他们大概此生不会见面。

    所以余温钧决定满足一下难得的好奇心,他想?稍微听一下贺屿薇的人生故事。

    #

    算算日子,距离元宵节也不过只剩下三天。

    贺屿薇在搭乘墨姨的车去道观烧纸的时候,特?意去买了?包装纸、包装袋和贺卡。

    她急着跑出来,路上的时候踩到冰,重重地摔了?一跤。

    旁边的人都在看她,贺屿薇硬是假装不痛的样?子,自己爬起?来。但?,手和膝盖都摔红了?。

    幸好,车上倒是很温暖。她爬上副驾驶座,松了?一口气?。

    余家的佣人们基本都有驾照,墨姨自己就开?着一辆丰田的SUV。

    “你也真?的该有个驾照了?。”墨姨絮叨,“依我看,你应该报一个驾校。家里那辆奥迪也不便宜,学车有点浪费。哲宁和龙飞当?时也都是在家偷偷地开?着他哥的车玩,撞了?几次后,自己就学会开?车了?。你以后出国也得学开?车,哎呀,你可得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不能总是这么随波逐流。”

    贺屿薇漫不经?心地听着。

    农历春节过去,天气?依旧寒冷t?。

    余家庭院深处挨着路灯的几株杏花据说已经?开?花了?,老话?里的“桃花艳来杏花开?”似乎不准确。她那天晚上闻到的花香是什么呢?

    还是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场幻觉。

    据说,人在被冻死前,会出现幻觉。莫非她不好意思对余哲宁产生幻觉,于是对他的哥哥产生了?幻觉?

    贺屿薇叹口气?。

    总之,她还是决定把这种事忘掉。

    车开?回余家的大门,墨姨突然指着庭院里竖着的几根破败白石柱子:“看到了?吗?这里原本是一个石灰雕像喷泉,哲宁刚学会开?车时,一脚油门把它撞坏了?,就变成柱子了?——你现在和哲宁还联系吗?”

    贺屿薇正顺着墨姨的指示看过去,也没意识到正被套话?。

    她老实地回答了?问题。

    余哲宁仅仅在春节的时候回来拿了?一趟东西,从此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两人也没有联系。

    墨姨不怎么信。

    “彼此没有聊过微信吗?哲宁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生日的安排吗,至少,得在家里吃碗长寿面?他搬出去后,有没有主动见栾家的那位黑小姐?”

    “如果?问他这些问题,他会讨厌我的。”贺屿薇低头,“所以,我也就什么都不想?知道。”

    大年三十,她握着手机,反复犹豫要不要发一条消息,还是余哲宁主动给她发了?新年快乐,她立刻回复(情不自禁地就写?了?一篇恭贺新春的30字小作文),而余哲宁回了?个擦汗的表情包。

    她现在微信上联系最频繁的人,居然是高教授。

    高教授威胁贺屿薇,等过年后的英语课,她如果?再把口语说得磕磕巴巴,自己就不教了?。

    唉,她也没机会学了?。贺屿薇心想?。

    这一次,自己绝对不会拖延,不会被任何借口留住。一定要破釜沉舟地离开?余家。

    发生在余家所有复杂的问题和情感,只要离开?余家就能结束了?。

    她最后的愿望,仅仅是想?亲手送出手织的手套。

    至于余哲宁收下手套后,他选择扔掉、送给别人还是戴上——真?的无所谓了?。

    贺屿薇觉得,喜欢别人这种事,真?的好累。从今以后,她只想?思考自己的事。

    离开?余家,先去试一下风筝店的学徒好了?。如果?被拒绝,就在那条胡同的平民?小饭店,挨个去找厨房杂工的工作。

    余家虽然有洗碗机,但?所有镀金镀银器皿和娇贵瓷器都得手刷。而她现在洗碗也洗得又快又好。

    咖啡店,感觉好洋气?啊,都是坐办公室的白领出入的地方。贺屿薇不太敢去面试。但?,北京城里有那种既卖咖啡又卖书的书店。

    她可以先去面试书店的店员,再说自己会做咖啡,这样?也给简历加分?……

    墨姨静静地开?车,旁边沉思的女孩突然低声嘟囔一句:“现在的麦当?劳和肯德基也有卖咖啡的!他们经?常招兼职。”

    “想?吃麦当?劳?”墨姨责备地问,“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怎么不早说呀,这都开?到家了?!唉,跟我闺女一样?小孩脾气?,想?一出是一出。我给你叫一个外卖吧,你得等半个小时。”

    “……不、不是的。谢谢您,我还不饿。”

    贺屿薇是觉得,她离开?余家的职业前途还是很光明的。

    第42章

    CHAPTER

    42

    强浓雾

    贺屿薇在临睡前订好闹钟。

    余温钧和余龙飞回国,

    她现在又?恢复紧锣密鼓的佣人作息,每天都?得早起。等离开余家后再找工作,想找个能从下午才开始的工作,

    上午就能自由自在地睡懒觉了。

    贺屿薇把字典放在膝盖上,

    随意?地畅想未来,就听到远处的门口传来持续不断简直如同催命符般的电子门铃声。

    她背后的冷汗立刻落下来,

    脑海里?瞬间把这一辈子干过的错事都?回想一遍,

    战战兢兢地跑过去。

    打开门后,

    黑眼?镜秘书抱着胳膊,上下扫了一眼?她:“换件衣服,

    跟我上五楼。”

    李诀身上的某种气势永远很吓人,

    贺屿薇的牙齿发抖:“……发、发生什么事?”

    “别废话。换完衣服跟我走。”

    *

    玖伯正在帮余温钧收拾书桌,门轻微地敲一下,接着传来脚步声。

    是李诀带着贺屿薇走进来。

    还没抬头?,余温钧就听到那孩子在李诀的催促中小声地说了句:“余董事长?,

    我来了。”

    李诀纠正她的话:“应该说‘您找我’。”

    贺屿薇便又?不吭声了。

    依旧是老规矩。

    余温钧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由李诀面无表情地负责开口。

    “今晚找你过来,

    是有话想问你。要?是诚实回答,我们都?方?便,好吗?”

    李诀的问话风格是单刀直入的。

    贺屿薇的爷爷奶奶去世后,她负责照顾喝酒后中风的父亲直到父亲去世——“你和你爸当时住在哪?”

    贺屿薇沉默了会:“住在爷爷曾经的老家。一个已经被废弃的海边村子里?。嗯,余董事长?也?去过的。”

    余温钧也?去过?李诀很想继续问,

    但忍住了,

    他说:“除了在农家乐打工,你还做过什么其他工作?”

    “……没有工作过。”

    李诀皱眉:“那你照顾父亲的那几年,靠什么生活?用你爷爷奶奶留下的积蓄?”

    “爷爷奶奶去世后,我把他们存折里?的钱都?取出来,

    交了各种医院杂费,火化和墓地费用后,还剩下5万。所以,我并没有你们相信中那么……穷。”贺屿薇惶恐地回答。

    李诀心想,5万,明明还是很穷啊。

    “你一个小丫头?,日常开销可能够了。但家里?有一位中风瘫痪在床的病人,得花钱吧。这方?面你是怎么安排的?”

    中风病人为了防止再发,需要?服用控血小板聚集和他汀类药物。

    贺屿薇的父亲长?年酗酒,爷爷奶奶一直替他交着保险,但部分医药费依旧得自己?掏腰包。除此之外?,中风瘫痪病人的日常照顾是重中之重,需要?额外?的花费。

    贺屿薇却觉得,还好吧。

    她平常吃什么,父亲就跟着吃什么。哦,瘫痪病人排泄无法自理?,买尿布确实很花钱。不过,自己?是去农贸市场买的很便宜很便宜的宠物尿布。

    “就是那种给狗用的。”贺屿薇比划着,似乎试图在这场对话里?表现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幽默和趣味感?似的。

    但她把这些话说出口后,就想自己?可真是一个笨拙的东西,因为对面的三个男人都?没有笑。他们都?用严肃或同情或不相信的目光看着她。

    只是此刻,一直不发言的余温钧却好像提起点兴趣了。

    因为,他主动?开口了。

    “我跟你去的那个荒村,断水断电已经十年了。”

    贺屿薇困惑地说:“嗯,不影响居住。”

    对于在家雇佣至少十来个佣人,动?辄住在每晚千元级别酒店的余家人来说,他们应该很不理?解,世界上有只需要?有屋檐就能住,不需要?金钱也?能活的人类吧。

    实际上,这种人稀少,但还是真实存在的。

    贺屿薇曾经有两年多这样的生活。

    住的是完全被废弃的房子,不需要?付房租。旁边七公里?处有个小型加油站,那里?有一个很明亮的24小时公共厕所,可以在半夜跑去用水桶接水,并在厕所单间用冷水洗澡。不需要?通电的电器,他们在冬天会烧蜂窝煤。

    至于食物——隔壁小镇在每周六有市民早市,每周一三五有农民晚集,农民和渔民会卖蔬菜肉禽和鱼类,她偶尔会去购买很便宜的食材。

    爸爸睡在床上,她则睡在三张由椅子拼凑的“床”上。

    屋子四面漏风,但冬天的时候,贺屿薇细心地把捡来的塑料袋贴在墙上,也?算人工保暖。夏天的时候,虽然有蚊虫和老鼠,贺屿薇也?会在旁边撒上石灰和驱虫粉进行消杀。

    李诀和玖伯极其惊愕地对视一眼?。

    他们万万没想到,贺屿薇有这样的历史。

    如此恶劣艰苦的生活环境,由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文静女孩子以平平淡淡的口气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难受痛心极了。

    只有余温钧却还继续问,每天除了照顾病人,她还有什么娱乐活动??

    贺屿薇想了想:“发呆吧。确实很无聊,所以会翻翻英语字典什么的。”

    李诀忍不住再次插话:“你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做这种只感?动?自己?的行为?你说了,爷爷奶奶有积蓄。5万块虽然不多,但完全能把你爸送到专门的看护医院。你自己?也?能腾出精力,能把高中好好地读完。带着你爸在一个没水没电没网的房子活着,虽然也?算尽孝,但你自己?的时光不是彻底荒废了吗?这可是你最黄金的年龄。”

    贺屿薇抿住嘴。

    她动t??不动?就沉默的毛病真惹人厌烦。李诀反复催促中,贺屿薇被逼得没办法,她小声说:“荒废不荒废时间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我也?并不是因为想感?动?谁才去做这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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