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牧羽接过花笑了笑:“谢谢,不过我是男人。”

    “世间美好的万物都值得用‘美丽’一词来称颂,何必用语言来束缚你的内心!”男人笑着搂过两人的肩膀将他们推向一扇宝石雕缀的大门:“去玩吧,今夜没有人来管你们!”

    大门哗然打开,厅中聚满年轻男女,银质的垂帘从穹顶落下,天女散花般闪耀光芒。侍从迎面过来递给两人各一杯香槟,牧羽刚接过来,忽然听到有人惊喜地叫他:“牧羽先生!”

    一个帅气的大男孩跑过来,牧羽有些吃惊:“夏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美国开演唱会,今晚是朋友带我来玩的。”夏阁见到牧羽非常开心,这时又有几位欢呼的女孩呼啦围拢过来:“范恩!你怎么才来!”

    女孩们拉着范恩,范恩领带都被扯散,一边对牧羽说待会儿见一边笑着被拉走。牧羽自然而然与夏阁顺着人群走下楼梯,他拨开垂帘,夏阁护着他不让人撞上来,指不远处落地窗边一圈沙发处:“他们在那里。”

    牧羽笑着对夏阁说:“你还小,来这种地方可不大合适。”

    夏阁有些郁闷:“我早就成年了,牧羽先生。”

    “别这么客气,叫我牧羽就好。”

    “啊,牧......”

    “夏阁!你跑哪儿去了!”一人朝他们挥手,见到夏阁身边的牧羽顿时眼前一亮:“嘿,还带来了一位美人,你小子!”

    年轻人百无禁忌,热情拉着夏阁和牧羽坐下,与他们碰杯。桌上是一块巨大的轮盘,散落着筹码,骰子和钱,一人把几个骰子乒呤乓啷扔在桌上:“不觉得赌钱太没意思了吗?不如再加点码?”

    “好啊,加什么?”

    “输一次再加两百美金,还要脱一件衣服,怎么样?”

    众人兴奋大笑,纷纷说好,夏阁连忙起身想跑,马上被旁人按住:“帅哥别跑啊!”

    夏阁无奈:“我出门没带钱。”

    “那就多脱两件衣服吧哈哈哈哈——”

    牧羽解下腕上的手表随手扔在桌上:“这块手表先抵我和他今晚的份,不够我再把腰带脱了。”

    “赫尔金先生爽快!”

    夏阁愣一下,牧羽浑不在意,他喝光香槟,空杯放进路过侍从的托盘,卷起衬衫袖子接过换来的一大笔筹码,一半丢给夏阁。夏阁捧着筹码:“哥,我不大会赌。”

    “随便玩,输了算我的。”

    他们玩的轮盘赌,牧羽去过几次赌场,对此类游戏规则熟悉,他很快融入气氛,轮盘赌规则简单,刺激,头几把牧羽运气好,最高回报率赚了一大笔筹码,而有人已输得脱光了上衣赤膊上阵。夏夜凉爽,衣衫单薄,为了防止某些倒霉蛋脱得太快到最后无处可脱,规则便改为身上所有饰品都可以算作“衣物”。

    这一把牧羽输了,众人起哄要他脱,牧羽笑得眉眼弯弯,摘下颈上的项链放进侍从的托盘里。有人笑闹:“赫尔金!你不遵守规则!应该先脱衣服,再摘首饰!”

    牧羽顺手又拿来一杯酒喝了一口,闻言说:“乔西,这个规则对你来说似乎没有意义。”

    唤作乔西的男人已输得就剩内裤和袜子,众人疯狂大笑推搡乔西,俊朗的男人无奈耸肩。轮盘又开几轮,一群人输输赢赢,全脱得不像样,有人喝得满脸通红输到没衣服可脱,干脆穿条内裤在大厅热舞一番,权当输了赔衣服。

    这一把牧羽输了。旁人闹着要他脱衣服,不许他去蹬鞋,牧羽被扯了纽扣衣领大开,笑着求饶:“我脱、我脱!”

    他纽扣都被拽崩一个,他喝多了点酒,一张脸绯红,纤细手指挑开纽扣,单薄衬衫褪下,露出底下雪白干净的皮肤。他的关节都透着粉,乳尖是淡淡的褐色,小腹平坦瘦削,一把窄腰纤细。

    有轻佻的人忍不住吹起口哨,而一旁夏阁简直看晕了眼。他差点热血冲上头顶,慌忙挪开视线,脸腾地涨红。又一轮赌盘开转,夏阁昏头昏脑跟着众人下筹码,喧闹声中欢呼乍起,原来是牧羽又输了。

    牧羽扔了筹码:“我太倒霉了!”

    “到底谁倒霉?赫尔金,看看我!”

    “他已经跳了三次舞了!下次就让他跳钢管舞!”

    “赫尔金,别害羞——”

    牧羽笑得停不下来。他也醉了,一双多情的眼绿意朦胧,泛着水雾。他抬手要解自己裤腰扣,夏阁一时间心中警铃大作,不知哪来的冲动伸手制止了牧羽。

    “我、我替你脱。”夏阁说出这句话,下一刻就不顾周围人的反对迅速脱下上衣扔到一边,红着脸端正坐着。他脱都脱了,反正身材很好,肩宽腰窄,还练了腹肌,大家过足眼瘾,便放过他不守规则这一次。

    牧羽抬起胳膊搭在他肩上,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夏阁顿时有些无措,牧羽却偏头看着他,伸出手指亲昵点点他的脸颊:“干嘛这么维护我?”

    夏阁说不出话:“我......”

    牧羽却没有真的想知道的意思,只是逗他一下就收回了手,转过身去接着玩。夏阁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起来。

    游戏在窗外绽放起巨大的烟火时开始散场。派对进入后半夜,城堡上空燃起极为绚烂美丽的烟花,众人纷纷涌到外面看烟花。桌上堆满了筹码和钱,牧羽稀里糊涂找自己手表,乔西穿上裤子从桌子底下捞出他的手表,亲自给他戴上。

    “赫尔金,你真美。”

    乔西握住牧羽的手低头亲吻他的手背,弯腰吻他的脸颊。牧羽被啄吻弄得痒,笑着去推乔西。那姿态欲拒还迎,反而把他自己送进了男人怀里。男人笑着拣过他的衬衫披在他肩头,接着搂过他的腰用力吻住他的唇。

    牧羽被吻得唔一声仰起脸,男人的吻火热,与他舌尖纠缠,大手煽情抚摸他的腰。牧羽被摸得腰都软了,他站不稳靠在男人怀里,衣衫凌乱露出雪白的肩,柔软得像一团云。

    这时乔西被一股大力扯开,他也醉得迷糊,后退好几步才站稳,茫然看着夏阁搂过牧羽,给他拉好衣服,警惕保护一般把人半抱在怀里,冷冷看着他。

    “噢,原来你们俩是一对?”乔西举起双手,一脸失望的样子:“好吧,好吧。”

    男人没有纠缠,嘀咕捞起自己的衣服走了。夏阁这才放开牧羽,有些笨拙给他一颗一颗扣好纽扣,郁闷道:“你不是今天才认识他的吗?”

    牧羽乖乖站在原地,醉得声音都软绵绵的:“什么?认识谁?”

    夏阁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却见牧羽眉眼熏醉,一双红唇被吻得水光潋滟。牧羽意犹未尽舔舔嘴唇,夏阁别过头,却被牧羽捧着脸掰回来。牧羽望着他笑,捏捏他的脸颊:“夏阁,我认识你,你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小歌手。”

    夏阁怔怔看着牧羽。牧羽的眼睛里有翠绿的影子,像散落藏起的碎片宝石,美得不可思议。牧羽要上沙发,夏阁连忙拉住他,牧羽闹,说困了,想睡觉。

    “我带你去卧室。”夏阁扶起他。城堡的主人大方的开放了所有客人用的卧室,供在这里过夜的人休息。尽管许多人已经烂泥一般躺在地毯上、沙发上,醉得叫都叫不醒。

    夏阁牵着牧羽走进城堡深处去找客房。走廊深深,巨大的连排落地窗外月光倾洒,花园盛景一览无余。牧羽抬头望着城堡外成群绽放的烟花,眼睛亮亮地抬起手:“好漂亮。”

    他赖在原地不走了,要出去看烟花。夏阁哪能想到他喝醉了竟然这么喜欢撒娇,手心都冒起汗来,小心翼翼地哄:“你不是困了吗?回去休息吧。”

    “不。”牧羽把手放在玻璃窗上,烟花的光与色彩落进他的眼睛,照亮一片冰凉的水雾。他出神喃喃:“我想......想回家。”

    “我家在湖边,是一栋小房子。”牧羽自言自语着,“烤炉里可以烤小饼干,书房里有好多好多书,虽然一到冬天暖气总是不足......”

    “我想回家。”

    不知何时,牧羽的眼中落下泪水。月光如霜雪,映得牧羽像浸入一片寒冷的深蓝水域,连同泪滴也在水底如气泡旋转。

    这滴泪像在告诉夏阁,如果此时他再不捧起眼前这个脆弱得要垮掉的牧羽,梦境就会破碎。

    “牧羽......”夏阁擦去牧羽脸上的眼泪,温暖的手心捧住他冰冷的脸。他不断抹去涌出的泪水,吻牧羽的额头,他听到牧羽发出小声的抽泣,身体在他的怀中轻微颤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伤心,只能在狂欢与喧嚣背后的夜色里无助地落泪?

    “别哭了,牧羽。”

    “牧羽......”

    牧羽摇摇头想推开他,夏阁却忽然鼓起勇气,低头吻了他。

    牧羽被抵到落地窗上,夏阁的吻青涩而热烈,牙齿差点咬痛了他的唇。牧羽终于清醒过来,勉强偏过头微微喘息着,“夏阁?”

    青年却捧过他的脸。夏阁直直看着他,目光充满真挚,他自有一股蓬勃如毛头小子般的气质,似乎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回头。他抱紧牧羽,低头再次吻住他。牧羽被温暖火热的体温包裹,一双手推不开青年坚实的胸膛,他被吻得呼吸急促发热,无意识发出细微的呻吟。夏阁干脆拦腰抱起他,走进回廊里的一间客房。

    牧羽被温柔放进大床里,夏阁珍惜地吻他的唇,往下吻到脖颈,一只手隔着衣服轻缓抚摸牧羽的身体。房中昏暗,床帐半掩,牧羽被这温柔的安抚弄得细小呻吟,夏阁再次吻住他,这次牧羽没有再推拒,他温顺地接受了夏阁的吻,张开嘴由着他舔弄自己的舌尖。

    夏阁浑身热血翻腾,他抚上牧羽纤细的腰窝,衣料包裹的细腻身躯有种奇异的柔软手感,仿佛在他的手心流动和燃烧。

    青年喘息着撑起自己,却见牧羽又没声响地哭起来。他似乎醉得无法清醒,徘徊在记忆和现实之间备受折磨。夏阁忙哄他,牧羽却只是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抱着枕头抽泣。

    夏阁无计可施,从身后把牧羽抱进怀里,收紧手臂,希望自己的体温能稍微地温暖他。怀里的人浑身冰凉,夏阁把脑袋埋进牧羽后颈,大手捉紧他的手指。

    月光盈盈,落得满屋静谧。

    愿他在梦中能回到自己的故乡。

    第22章

    被赵梦令关了三天禁闭后,牧羽再也没有去过碧波堂,也再也没有人带牧知野来云海。

    牧汉霄把牧羽留在云海,让他远离了牧家的中心,连牧泽驹都不再被允许常常出入云海。哄一个伤心欲绝的十几岁小孩对牧汉霄来说不是难事,他因公事需在国外逗留数月,把牧羽也一同带走了。

    牧羽白天起床和哥哥一起吃早餐,然后牧汉霄出门,牧羽就在家里上课,牧汉霄为他请了私人老师。晚上牧汉霄回来后若没有办公,牧羽就拉着他一起看电影,在花园里散步,有时一起打球,游泳。节假日牧汉霄会抽空带牧羽去周边的风景区逛逛,但牧羽更想跟着他玩滑雪,赛车,高空蹦极和跳伞。

    牧汉霄只偶尔带他玩这些项目,牧羽的身体和心理条件不支持他经常接触极限运动,小孩子玩一把滑雪回来都能精神亢奋得整夜睡不着觉,要牧汉霄抱着安抚才能平静下来勉强睡着。

    那时候的牧羽比神仙还快活。他很快把在牧家发生的不愉快忘在了脑后。牧汉霄的温柔与耐心太具迷惑性,令人来不及无法思考其中真假,就无法自拔的陷入其中。

    何况那时牧羽的眼中只有牧汉霄。

    十七岁生日那天,牧羽在结束与同学的聚会后被司机接回云海。夜幕已落下,云海静谧亮起灯。牧羽背着包下车走过台阶,刚到家门口就见门边的花架上放着一束白雪山和蓝色蔷薇。花鲜嫩缤纷,还有水珠和花香。牧羽抱起花束跑进房子,刚踢掉鞋进了玄关,就见地上横着一个长方形的漂亮礼物盒。

    他把花放到地上,拆开礼物盒,里面是一小截象牙雕刻成的月牙船,象牙抛光打磨得雪白剔透,精巧的雕工打造出一艘梦幻的月牙小船。这是不久前牧羽同牧汉霄参观一个艺术展览时看中的一件作品。

    牧羽惊叹抚摸过月牙船的细节,小心把它放回盒子包好,连同盒子和花一起抱起来继续往里走。别墅里只有几处角落亮着温暖的灯,灯光微弱,落地窗外的花景和树影倒映在无人的地板上摇曳。牧羽来到楼梯旁,又遇到一只比人还高的毛绒熊玩偶坐在地上等他。毛绒熊打着绅士的小领带,穿着西装,两条玩偶腿比身子还长。

    牧羽乐不可支,他都多大了,他哥还送他毛绒熊玩偶。

    他一路上台阶,每走几步就要遇到一个礼物盒。他捡都捡不过来,抱着满怀的礼物跑进书房,男人坐在书桌后办公,抬眸看向他。

    牧羽扑进他怀里,牧汉霄把手里的事务推到旁边把他接住,牧羽叫唤:“哥!怎么给我买了这——么多礼物呀。”

    牧汉霄说:“喜欢吗?”

    “喜欢!”

    男人站起身,牧羽粘着他不放,牧汉霄自然地抚过他耳鬓,让佣人来把小少爷的礼物都收起来放进他的卧室。晚餐已为他们准备好,家里常请的甜点师为牧羽做了他爱吃的奶油蛋糕。

    牧羽心血来潮,一定要和所有礼物一个一个拍合照。牧汉霄便联系摄影师,摄影师在裕市相当有名气,业务早排到大半年后,接到牧汉霄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和老婆孩子吃饭,筷子放下就被接了过来。两三个人的团队架上补光灯和三脚架,牧羽不需要化妆造型,只用准备几套喜欢的衣服,一堆生日礼物做道具,整个云海都是他的拍摄场地。

    牧汉霄为几位摄影师和道具老师准备了饮品和餐点,牧羽要在客厅拍,要在旋转楼梯上拍,要在窗边拍,要去花园里,泳池边,别墅天台,拖着比他还大的毛绒熊合影,佣人得用小车载着道具跟着他到处跑。

    男人站在露台边。他偶尔点燃一根烟,垂眸看着花园里热闹的场面。牧羽喜欢花,家中便请来花匠打理花园。正是繁花盛开的时节,园中喧闹锦簇,牧羽还穿着衬衫和浅色长裤的高中校服,在花海中依靠着他送的月牙船笑。补光灯的光线明亮柔和,照得牧羽脸颊鲜嫩生动,美好鲜活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牧汉霄手中的烟燃尽。他收回目光,转身走进房间。

    牧羽玩到快半夜还不收心,被牧汉霄亲自从院里拎回屋。他客气派车将摄影师一行人送回,很快家内外收拾干净,而折腾大半晚上的小少爷已经上楼歇下。

    牧汉霄回到房间的时候,卧室门半开着,灯亮起一点光,床上鼓起个小包。他如常进浴室洗澡,出来时换上睡袍,残余的一星半点烟味彻底散了。

    他坐到床边:“回你自己的房间睡。”

    一只白生生的胳膊从被子里探出来,抱住牧汉霄的腰。牧羽探出脑袋:“我们都好久好久没有一起睡觉了。”

    夜色悄悄,房中有极淡的香气。

    牧汉霄低声说:“你长大了。”

    “我没有。”牧羽依恋地牵起男人的手,轻轻与他十指扣着:“今晚你要和我聊天,哄我睡觉。这是我的生日愿望。”

    他期待地看着牧汉霄,那期待中又含有一丝天真的小心翼翼。他们的确很久没有睡在一张床上了。从前牧羽还很小的时候,怕黑,怕鬼,打雷下雨睡不着,风一吹也要惊醒喘息。

    最初他一直要找妈妈,要回家。他三天两头生病,在陌生的医生和护士面前瑟瑟发抖,不懂语言,不认识人,晚上都不肯上卧室里的大床,只一个人抱着毯子躲在房间的角落发呆,佣人进来都差点找不到他。

    一开始只能让牧羽的语言老师转达牧羽的意思,后来牧汉霄嫌效率低,自己学了点牧羽老家的通用语言,渐渐便能和牧羽说话了。不知是否是语言的力量更容易拉近距离,小孩慢慢变得听牧汉霄的话,不再排斥旁人的靠近。

    之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牧汉霄被钻了被窝。

    该庆幸牧羽那时还小,而牧汉霄也才二十多岁,还没有变得像后来那样不近人情到不可理喻的地步。看在雷电和大雨的份上,被打扰清梦的牧汉霄勉强收留了这个吓得像兔子一样窜进他怀里的小朋友。

    这一收留就是好几年。

    不知什么时候,牧汉霄不再允许牧羽随意爬上他的床,更不再把他半搂在怀里低声哄睡。

    可今天牧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攥着枕头躲被子里不出来。过会儿他听到床头灯关的声音,牧汉霄也睡了上来。

    牧羽挨到男人身边,声音软糯地叫哥哥,牧汉霄随他蹭过来,嗓音低沉:“又撒娇。”

    牧羽窝进他温暖的怀里,终于安分。他小声说:“你越来越不回家了,也总是很晚才回我消息。”

    “我忙。”

    “哥,我以后念商科,帮你打理公务好不好?”

    牧汉霄低低地笑。牧羽不满,牧汉霄说:“随你想念什么,公司不需要你操心。”

    “我想多和你待在一起,想帮你工作。”

    “你乖乖待着不乱跑,就是帮我的忙。”

    “我跑去哪里呀。”牧羽嘟囔,“哪都不去的,哥......”

    他渐渐困了,埋在牧汉霄怀里睡去。他玩过了头,蹭一身花香,洗过澡后花的气息仍淡淡萦绕。贴上来的身体温热柔软,心跳声微弱震鸣,好像脆弱得能够一手捏碎。

    牧汉霄有过数任伴侣,男女不禁。他频繁的佳人有约常引得牧羽闹脾气。牧羽不掩饰对牧汉霄的占有欲,他讨厌牧汉霄身边所有的所谓“伴侣”,甚至几次故意捣乱牧汉霄的约会。

    这种极为任性的行为一度得到了牧汉霄的纵容。男人从不解释自己的行为,但也不对牧羽发火,只是从此都不让牧羽知晓而已。似乎比起被理解,他更偏向于让牧羽安静。

    “哥,这么晚也要出门吗?”

    “嗯。你就乖乖待在家里。”

    牧羽听他哥的话,乖乖待在云海,从来不乱跑。牧汉霄出门,他就在家里一直等,等到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才等到牧汉霄回。有时男人彻夜不归,牧羽就整夜失眠,独自窝在偌大的床里发呆。

    他不要牧汉霄总是不在自己身边,越是长大反而越闹得厉害,连闻到牧汉霄身上一丁点的女士香水味也要大发脾气,不吃饭不睡觉,非要牧汉霄亲自过来哄。一次牧泽驹来云海找大哥,正好撞见牧羽在质问牧汉霄的夜不归宿,牧羽气得都快哭了,转身就上楼进了自己卧室,砰地关上门。

    要不是亲眼所见,牧泽驹都没法相信他们二人竟然是这种相处方式。大哥公务繁忙,出差和应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有时家里人数月都见不到他的人,怎么到了牧羽这里,连夜不归宿这种事都可以吵起来?

    事实在他看来,是牧羽单方面的发怒,大哥竟然没有生气。这对牧泽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从小到大他从不敢挑战牧汉霄的权威,在牧汉霄面前发火和失态简直是天方夜谭,其他小辈同辈亦如是。

    自从做了老板,牧泽驹偶尔会在遇到难关时前来请教大哥。牧汉霄几乎完全不插手他的工作,但不吝于教会他自己的一切。两人在书房讨论正事,中途牧汉霄看一眼时间。

    他暂停了讨论,起身离开书房。牧泽驹看着他进了牧羽的房间,许久才出来,随手关上了门。

    他回到书房,牧泽驹试探问:“哥,发生什么事了?”

    牧汉霄淡然答:“哄小孩而已。”

    牧泽驹不再问了。之后他离开了云海,离开前看了一眼这栋掩映于山光湖色间的独楼。

    牧泽驹心中的某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没有把牧羽彻底赶走,而是让他在家中的一角落地、长大,或许是他们所有人做出的最错误的选择。

    第23章

    少年期的牧羽出落得越发修长漂亮,容貌既有东方人古典柔和的气质,眉眼又似母亲一脉神秘而灵动。他的性格傲慢,仍不乏追求者,但牧羽不喜欢学校里那些愣头愣脑的男生,更对女孩全无兴趣。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牧汉霄已为他安排好了一切。牧羽自进入学校接受教育后一直成绩优异,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子经过这些年的精心调理也渐渐好转。牧汉霄没有让他远走的打算,尽管母亲曾暗示过牧羽一旦成年,就大可在外自立门户了。

    母亲的意思是让牧羽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但牧汉霄没有遵循母亲的意愿,两人牧羽身上出现背道而驰的选择,这一点令人感到微妙。

    一切都似乎与牧羽无关。他连过年都不去牧家,他不愿意去,牧汉霄也顺着他。比起国内农历的新年,牧羽仍习惯性地更注重圣诞节。每年的圣诞他都热衷于把家里装扮得一派新年气息,厨师会依据他的口味做好丰盛的晚餐,牧羽就在家等着牧汉霄回来。

    每一年的圣诞他都只有牧汉霄。他不需要别人,也不喜欢别人。

    但牧汉霄不一样,牧汉霄不只有他。

    十七岁的圣诞节,牧羽抱着毯子坐在客厅沙发,出神望着窗外的落雪。餐桌上的晚餐凉了热,热了凉。佣人过来小声告诉牧羽,说牧先生今晚不回了。

    牧羽说:“没关系,我看看雪。”

    那晚牧汉霄没有回云海。从前牧汉霄每年都陪牧羽过圣诞,今年却没有了。牧羽不笨,他那么在乎牧汉霄,当然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

    即使牧汉霄还是那个把他严丝合缝拢在手心里的哥哥。

    但牧羽不要他把自己拢在手心。

    他要他看着自己。

    他们谁都无法预测如果没有那一晚,牧羽是否不会一走就是六年,他们也不会大吵一架到几乎决裂。但没有如果。那晚牧汉霄回了云海,家里一片寂静,客厅的地毯上总散落着牧羽的小零食,但它们已经很久不在那里了。

    气温回暖后,云海的夜里能听到虫鸣,偶尔还能见到萤火虫。牧汉霄回家接到海外工作电话,他没有上楼,就坐在客厅随手点燃了根烟,与对方交谈公事。

    他声音放低,听到脚步声时抬起头,就见牧羽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片刻,牧羽走下楼来。牧汉霄掐了烟,与对方简单聊完最后几句,挂断电话的时候,牧羽已经走到他面前。

    “怎么不睡觉。”牧汉霄说。

    牧羽的身上还有一丝沐浴后淡淡的皂香。他爱干净,透白的手垂在身侧,指尖纤细。牧汉霄注意到他又长高了一点点。

    “哥,我好难受。”牧羽轻声开口。

    “身体不舒服?”

    “心里。”

    牧汉霄沉默。牧羽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委屈地看着他:“你好久没有理过我了。”

    “我只是没有及时回复你的消息。”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牧汉霄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交握片刻又放开。他常遭到牧羽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进攻,牧羽的思维非常跳跃,连他都时而感到猝不及防。

    “不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他提醒牧羽。

    “你回避我,就是不想见到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为什么不想见我?”牧羽固执地问:“就因为我总是缠着你吗?因为我太在乎你,我离不开你,你现在终于嫌烦了。”

    “你的想法未免太多。”

    “你明明也在乎我!为什么要回避我的感情?难道你都不在意我会为此伤心吗?还是说你在意,但你装作不知道!”

    牧汉霄皱眉要开口,牧羽却忽然抓住他的肩膀跨坐到他的腿上。他一时哑然失声,清爽的淡香如雾扑面而来。昏黑的客厅,牧羽捧住牧汉霄的脸,那双星点翠绿的眼眸像一片迷幻的森林,毫不掩饰浓烈的悲伤和爱意。

    “哥,你知道我爱你,对不对?”

    牧羽低头吻住了牧汉霄。他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轻而易举就跨过那条严禁的界线,吻充满青涩却极度热烈,一瞬间让冰冷的夜晚高温蒸腾。男人猛地扣住牧羽的大腿,手背几乎暴起青筋。吻缠绵火热,唇舌纠缠的水声与急促的呼吸混乱交织。牧汉霄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牧羽渴极了般吮吸他的唇舌,一双温软的手扯开男人的衬衫抚摸向上,男人的身躯坚实有力,火热的皮肤在牧羽的手心下起伏,充满隐秘的力量感。

    下一刻他被握住腰扔进了沙发。牧汉霄粗喘着起身,他衣衫凌乱,散开的领口透出通红的脖颈。牧羽同样喘息着,他委屈地提高声音:“牧汉霄!明明你也爱我,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牧汉霄几乎咬牙切齿:“你疯了吗!”

    他声音沙哑,牧羽红了眼眶:“你就是不敢承认,你是胆小鬼!”

    “你是不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那又如何?我只知道我爱你,我不希望你伤害我,我不想你离开我!”

    牧汉霄深深呼吸着,他目光森然盯着沙发上的牧羽。那是他有血缘的弟弟,他还尚在高高的象牙塔里,烂漫地眺望远山和苍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牧汉霄已再也不想让这个弟弟从高塔的塔顶落入混沌的大地。

    他从未有一刻对其他任何一个弟弟有过这种念想。但牧羽还是少年,这疯狂的想法却已牢牢摄住他的大脑,毒瘤般蔓延神经穿透骨髓,震得钢铁般的轨道嗡嗡颤响,哀鸣遍布皲裂的大地。

    “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荒谬的话。”牧汉霄一字一句:“现在立刻上楼回你的房间。”

    牧羽死死盯着牧汉霄。最终他的自尊令他绷紧身体站起来,一言不发起身上楼。牧羽走上二楼,扶着扶手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牧汉霄。

    他的声音有隐隐忍耐的哭腔,夹杂着无法言说伤透的恨意:“牧汉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的眼神在告诉牧汉霄你一定会后悔你的止步不前、不敢面对,囿于一方俗世的纷纷扰扰,沦为一个爱而不得的庸人,世人都以为你光鲜亮丽高贵不可攀,只有我知道,你不过是个借山才势高一无所有的懦夫!

    牧羽终于醒了过来。

    他像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里,床快把他淹没了。酒精给他带来了短暂的好眠,也令他的胃颇有些不适。昨晚度过放纵的一夜,醒后都不知今夕何夕,牧羽伸个懒腰,撑着软绵绵的身体坐起来。

    “玩得开心吗。”

    牧羽一愣,看向门边。牧汉霄此时就坐在沙发上,他穿戴整齐,不知在哪坐了多久。

    窗帘半掩,已是白天不知什么时候,房间仍昏暗静谧。牧羽定定看了牧汉霄一会儿,他想起什么,看了眼自己枕边,又四周看一圈。

    “夏阁?”他试着唤了声,无人答应。他找自己手机,床边到处找不到,他拉开被子下床,光裸着一双腿踩在地毯上,满屋找自己的手机。

    牧汉霄就看着他对自己视若无物,只穿着件上衣在他面前四处翻找。牧汉霄一言不发,呼吸都隐没在无光的昏暗里。他没有要发火的意思,此时此刻更像是火山剧烈喷发后残余的滚烫余烬,漫天漆黑遮蔽所有。

    牧羽找不到手机,终于看向牧汉霄。

    “我手机呢?”牧羽说。

    牧汉霄漠然道:“想和谁打电话?”

    牧羽笑嘻嘻地:“看看时间而已。”

    “下午两点半。”

    睡了这么久。牧羽看一眼牧汉霄,心想他从哪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事到如今他也懒得问牧汉霄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男人有病,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大哥也来参加派对了?”牧羽说,“早说啊,我和你打声招呼去。”

    牧汉霄站起身。他手中就是牧羽的手机,他随手一抛,一道弧线划过,手机落进窗边的水生植物池。电话卡断成两半,掉在地毯上。

    牧羽看着自己落进水里的手机,转头看向男人:“犯病了是吧牧汉霄?”

    他冷着脸转身去换上衣服,穿好鞋往门外走。牧汉霄堵在他身后,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的气息冰冷,压抑着躁动的暴戾。牧汉霄低头看着牧羽,力气大得捏痛了牧羽的骨头:“那毛头小子还活着,但你们这辈子都不必见面了。”

    牧羽像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什么?”

    牧汉霄要带着他离开房间,牧羽却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强硬甩开了男人的手。牧汉霄身形一定,再次看向牧羽时的目光已充满危险,甚至极少见的暴躁。

    “别烦我了。”牧羽累了。他懒懒坐在床边,对男人说:“我都不找你了,你怎么还要跑来找我?麻烦你好好过你的夫妻生活去,别管我和哪个男人谈恋爱,我们互相放过对方,谁都别打扰谁的私生活,行吗?”

    牧汉霄声音冰冷:“你想和哪个男人谈恋爱?”

    “看着顺眼的,贴心的,我喜欢的。”牧羽答,“都好。”

    牧汉霄站在牧羽面前。牧羽抬眸看向他,忽而温柔笑了笑。

    “哥,你放心,我不喜欢你了。往后我也不会再缠着你,闹你。你想过理想中的生活,你想有个美满的家庭,我都忠心祝福你得偿所愿。”牧羽温软着声音说,“我不会爱一个变心的男人,这辈子都不会。”

    牧汉霄的指骨发出咔哒的脆响,简直像暴力的前奏。他几乎冷笑起来:“‘变心’?”

    牧羽讥讽道:“不然呢,这个说法有错吗?牧汉霄,我早就知道你想上我了。你以为我看不懂你的眼神?我17岁的时候你就想上我,你想要我,但你不敢说,不敢承认,你只敢乖乖待在你作为大哥的壳子里,做你那些所谓的该做的事!”

    他红着双眼充满恨意:“就当我年纪轻不懂事瞎了眼,竟然在你这种懦夫身上浪费时间,现在想想我会喜欢上你也不过是因为我当时可怜,谁来对我好我都喜欢,你以为你有什么特别?你不过是凑巧站在那个位置上而已,实际上谁来都一样。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得很对,当初我就不该被送来云海,我宁愿在十岁的时候就那样死在白哈尔湖的湖底,也不想再倒霉遇到你这种混蛋!”

    牧汉霄霍然扼住牧羽的咽喉,牧羽被强迫仰起脸,他咽喉脆弱得不经蛮力,挣扎不过牧汉霄,很快就窒息得眼泛泪光。牧汉霄从未如此暴怒过,比起六年前牧羽执意离开那天更失控,他那表情简直想杀了牧羽,再一把大火烧了这座纯白的水晶宫。

    “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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