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陈洛初才决定见一见何朵。

    但她不敢贸然见她,白天她去了很多地方,一是试探有没有人跟着她,二是混淆注意力,最后她确定,萧涪这两日注意力,的确没怎么放到她身上。

    于是她洗了个冷水澡,果然发烧,顺理成章来了医院。

    --

    何朵在看完病人之后,坐在了她面前。

    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双手不停摩挲大腿。她低下头,回忆过往并不轻松:“是有一些人,知道萧涪,但除了我和萧葛之外,没人知道是我把萧涪带到萧葛身边的。”

    何朵很怕萧涪,提起他时言辞闪躲,但碍于陈横山的救命之恩,还是鼓起勇气说:“我当年,是想在萧葛身边养出一件趁手的工具。可我没想到,他年纪小时,就那么难把控。后来,我就想除掉他,所以我便设计,让人误以为,他对萧葛女儿意图不轨。但是,我带他回萧家时,我跟他说,是为了让他过上好生活。”

    陈洛初道:“他居然信任你。”

    何朵笑得艰难:“我是他小姨,这件事情,除了我和他,谁也不知道,萧葛都不知道。他和你妹妹,我曾经到市大医院去培训,撞见过他和你妹妹。你妹妹哄他的时候,就像我当年哄他。如果没有我这个前车之鉴,他或许真的能喜欢上你妹妹。但他除了萧葛女儿,不会再信任任何人。”

    何朵一个被确定死去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安全。

    她跟从前完全不一样,身份也变了。没有人会把何英菊和何朵联想到一起。所以撞见萧涪那次,他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陈洛初道:“你设计萧涪和屈琳琅,被萧葛识破,他才对你下手的?”

    “不,不是萧葛对我下手的,他没有发现那一次是我设计的。对我下手的是萧涪,并且他对我下手也不是这一次。”何朵道。

    陈洛初有些惊讶,萧涪居然会手下留情。

    “那一次之后,他不再跟我联系,但没有揭穿我,也没有动手。小姐那一次救了他。他开始跟小姐走得很近,对她很好。”

    “他第一次对我动手,是在我再次对小姐动手,那一次他应该也没有想要我死,我也警觉得发现了,侥幸逃过一劫。至于他真的留不下我,是因为我拍下了他不正当交易的证据。我想以此威胁他,跟他相互制衡,给自己留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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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朵说完这一段,精疲力尽。

    她很累,回忆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尤其是那些痛苦的回忆。

    “我以为,我有证据,对我有优势。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大,会毫不留情。我威胁他,他就借萧葛的手,要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后来萧葛要陈横山去善后,我面目全非,但还有一口气,我说萧葛手里有你母亲的东西,他不会放过你母亲的任何事,冒着危险偷偷救了我一命。”

    陈洛初道:“你手上那些证据,被萧涪给处理了?”

    “他可能认为我死了,一个死人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也可能根本不怕这些证据。但我活着,总还有备份。我给了你父亲,至于现在还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何朵再次活过来后,这些证据便成了烫手山芋,她有阴影,不再敢碰。醒来之后全部交给了陈横山。

    陈洛初温和道:“打扰你了,今天我只是来看病的,不会有人怀疑你什么。如果有人要是问起你什么,你可以说你跟姜钰很熟,往你是他的人上面靠,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何朵似乎有话要说,但不知因为什么,没说出口。

    今天她又故意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即便要查,也没有那么容易。再者何朵换了身份,要查人数众多时,不会对她格外关注。

    “陈小姐,如今的萧涪很警惕,你要小心。”何朵在她离去前,又说了这一句。

    陈洛初回去的路上,在思索何朵说的那些证据,她交给了陈横山,那么这些证据应该还在。

    陈横山在当初关键之时,因为她的安危,那么忌惮萧葛,按理说也该警惕萧涪。但他却连萧涪都没有提起过,是否就是因为手里有足够对付萧涪的证据,而并不把他当一回事?

    如果只是因为萧涪和萧葛不和,而误认为萧涪对她没有威胁性,应该站不住脚。陈横山在意她,甚至可以为她去死,任何不安全的事,他应该都会上心。

    陈洛初只有一种猜测,那就是陈横山一直想找机会跟自己说,可当时保全她重要,他得为她的生命争分夺秒,没有机会能够提起萧涪。

    证据应该还在,可是会留在哪?

    陈洛初回想陈横山的各种习惯跟癖好,依旧没有头绪。

    她撑开伞,往外走去。

    萧涪这两日,不知在忙什么,针对她的动静几乎没有。

    --

    叶晨曦悠悠转醒之际,第一眼看到了余德勇。他看到她从来,脸上有一种晦气的表情。

    再等她把视线往旁边转,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的男人。

    叶晨曦的视线最后停在了镜子上,镜子里的她,头被厚厚的白纱布裹着,右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很是狼狈,犹如猪头。

    “醒了?”她听见男人说。

    两个字,叶晨曦听出了不威自怒。

    “我这是在哪?”她四处张望,房间很大,装修极尽华丽,如同帝王寝宫。

    “孩子是根本没有,还是有过,你打了?”萧涪眼神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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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晨曦茫然看着他,似乎是听不懂他的话。

    萧涪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阴鸷警告道:“少在这装疯卖傻,不想活了?”

    她没有挣扎,心里冷笑,嘴上却更加疑惑,说:“楚翊,你在干什么?”

    这个称呼,让萧涪眯了眯眼睛,他放开手,冷酷的站着审视她。

    余德勇想,不知她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这是哪儿,是你家?楚翊,你家不是只是做小生意的吗?为什么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她好奇问,却因为头疼而抱住了脑袋,“我头好疼。”

    余德勇忍不住嘴角抽搐。

    萧涪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听似沉稳的语调之下,已然失了耐心:“装失忆?叶晨曦,你最好这辈子都能给我装下去,你敢清醒一秒,就是你的死期。”

    她装的,甚至没有认真去装,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蛛丝马迹。她要真把他当楚翊,又怎么可能他说出这样的话,她也不朝他发火?

    但叶晨曦还是继续茫然状。

    萧涪突然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说:“你受了点伤,好好休息。”

    叶晨曦排斥他的触碰,但没有动,只有眼皮向下垂去。

    萧涪没在这留多久,余德勇跟着他离开,在他身后道:“她是来搞破坏的。”

    “她能改变什么?”萧涪不以为意,道,“她既然要作死,就让她好好看看,她是怎么把自己给玩死的。”

    叶晨曦在萧涪走之后,脸上就没有任何情绪了。她躺在床上,在想她能做点什么。

    萧涪的人身安全,她动不了。但她在他身边,总能做点什么。

    叶晨曦没有打算走,她把这里当成了她自己家,要吃什么喝什么,以主人的姿态去吩咐。

    余德勇被使唤几次,忍无可忍,“叶晨曦,你想死是不是?”

    “楚翊是你老板,我就是你老板娘。你给我办事,不是理所应当?”叶晨曦笑。

    余德勇看见她眼底的快意,萧涪装楚翊,套马甲,她就学他,装失忆。萧涪喜欢征服,要逼得她自己认输,这时还偏偏动不了她。

    她要什么,他只能照做。

    叶晨曦站在二楼窗台,看他如看戏子,余德勇无意间回头,看见她的眼神,冷漠之至。

    当时他的心就猛烈地跳动起来。她不一样了,好似少了点灵魂,又多了点什么。她像一颗定时炸弹。

    萧涪在开会时,受到了叶晨曦的狂轰滥炸。消息跟电话没有一刻消停。众人见他脸色垮下来,不敢吱声。

    “你要是不怕受苦,你就继续打。”他凶狠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也好在她不在他面前,不然她不知会是何下场。

    萧涪没等她回应,就挂断。他今日的耐心消失殆尽,会议结束之后,就匆匆离去。

    姜钰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他给屈琳琅打了个电话:“今晚去我那,说我跟你在一起。”

    屈琳琅道:“姜钰,你究竟在做什么?”

    “挂了。”他没有一丝犹豫。之后便回去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

    叶晨曦坐在天台上看日落时,听到了脚步声。她像是没听见,眺望着远处。从这儿,走出去两千米远,就是自由。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厌恶萧涪,光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就排斥恶心。

    萧涪见到她,也同样厌烦。

    这是两人时隔三天,再次见面。

    叶晨曦戴上面具,如同以往喊他:“楚翊,你回来了?”

    “你再敢喊一次这个名字,我就饿你一天。”他语调冰冷,忍耐的边缘。

    她茫然不解,但嘴边一闪而过不屑笑意,飞快:“楚翊,你对我真心狠,你是真的要饿我吗?”

    “孩子的事,你三日问你一次,你不说,同样饿一天。”

    叶晨曦道:“你好在意孩子的事情啊,楚翊,你这么执着,该不会是芥蒂,你的孩子,跟你一样,都是没人要的贱种吧?你不值得被爱,你的孩子也一样呢,好他不在我的肚子里,不然我会活生生把他打死的。”

    “所以,没有过孩子。”他手握成拳,片刻后放开,已没有任何情绪。

    “有过吧,我忘了。”她又茫然状,笑却还在,“你可要把我的话听进去,别要孩子了,不然世界上又会多一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叶晨曦在耍他。本身她就在恶心他。他不会要她死,她现在根本就不怕死,他会让她生不如死。

    不肯开口,他陪她玩。

    “与其担心我是不是可怜虫,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你以为你在我身边能改变什么?哪怕你在我身侧,我给你把刀,你都杀不了我。”

    萧涪冷若冰霜的下令道:“从现在开始,饿她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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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德勇在听到萧涪说饿叶晨曦三天之时,猜到这位是真没什么耐心了。

    被饿三天,不知叶晨曦是否能熬下去。

    叶晨曦却像是一点不知这事情的严重性,她依然在笑,依旧不知悔改的喊着萧涪不让喊的那个名字。她似讽刺似轻蔑的继续装疯卖傻,说:“楚翊,还是你了解我,我最近确实应该减肥了。”

    减什么肥?她早就瘦得没什么肉了,胳膊细得像是能折了。

    余德勇不知因何,心里总有一个荒谬的正比例逻辑关系,那就是她越瘦,说明她越恨萧涪。她发现萧涪会为此情绪波动,她越起劲。

    “把她带下去,天台的门封死,不准她再上来。”

    萧涪冷漠看着她被人带进房间,被关起来。她是一块只能任他宰割的鱼肉,但他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带着狠意。

    这边闹得乌烟瘴气,余德勇下楼时,正好碰上屈琳琅朝楼上看去,就在她打算上楼一探究竟时,他上前挡住了她。

    “楼上住着谁?我好像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我哥的客人?”屈琳琅问道。

    余德勇挡在她面前寸步不让,卑躬屈膝道:“萧总在跟朋友谈事,小姐这是准备去哪?”

    屈琳琅因他这一声反问,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她说:“我去姜钰那,到时候你替我转告给我哥一声,今晚我不回来了。”

    “小姐还是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老板失望。”他的姿态还是摆得很低,却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屈琳琅道:“我会的,只是我哥这一段时间究竟在忙什么?陈氏他已经得到了,我看他还……”

    “我的事,不在他的干涉范围之内。”萧涪道。

    屈琳琅看着他走过来,喊道:“哥。”

    “我做的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不需要多问。”见她特地打扮过,一目了然,“去找姜钰?”

    屈琳琅说是,他便笑道:“果然女大不中留。你要去找他,那便去吧,你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我就先去了。”

    “好。”目送她离开之后,萧涪笑意骤退,往关着叶晨曦的屋子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后淡然道,“找人跟上。”

    余德勇道:“我这就去办。”

    他一路跟着屈琳琅的车子,她没有去小蝴蝶住的姜钰的房子,而是去了姜钰名下的一处高档公寓。

    余德勇一直守在楼下,不捎片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便将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

    --

    姜钰在庭院前那棵树站了很久,依然不见室内有任何光亮。

    路过有人往来时,他便往树后隐藏,半小时后下起小雨,他还是不动。

    姜钰不确定她几点回来,今天也不知她动向,只能继续等。

    又过了二十分钟,他看见一个身影往这边走,他先是不动,等到认出人影就是她时,才走了出来。

    陈洛初看见他了,但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她冷漠的从他身边经过,冷漠的打开门,跨入进去之前,他终于伸手挡住门缝,顺势走了进去,关上门。

    她如往常的眼神当中,多了一抹嘲弄。

    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姜钰眼皮垂下,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老婆。”

    “我说过,你不用来找我。”他愿意帮忙就帮,想干什么就去干,那是他的自由,但不要来找她。更何况,“我们没有领证,也没有婚礼,你我并无任何瓜葛,老婆二字,是在轻贱我。”

    “我没有。”

    “随你,叫什么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你在不在乎我的感受,都是你的事。”她当没有他的存在,自己干自己的,除去一无所有,身边的人也都一一离开了她,她似乎还在如往常那般生活着。

    “好,我不叫了。”他猛然抬头,言语艰涩。话到嘴边,见她脸色,知道多说无益,道,“我找人去了姜军父母那,你让我转告的话,也都告诉了二老。钱也给了他们,他们很感激你,说姜军这一辈子,多亏了你。”

    陈洛初收拾衣服的动作停顿下来,说道:“感激我?感激我什么,让姜军不知死活的躺在医院里?他们不该感激我,他们应该恨我怨我才对。”

    姜钰在姜军这个话题上,不敢多言。

    不过说起姜军,她总算不再让他滚蛋。她在等他说起姜军的后续,姜钰知道她自己不敢问,怕结果不好。

    “姜军那边,我会尽力的。我说过的,萧涪也想用他制衡你,只要他自己求生意志足够强,他会没事的。”姜钰道。

    陈洛初就又把他当成空气,姜钰看见她这里有许多姜军的东西,每一件她都保存得很好。这个住处不大,他的东西很占地方,也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她都没有丢。

    相反,他在之前送了很多东西给她,她一件也没有带。那些东西就像他一样,对她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

    他知道如果他提前把所有事告诉她,而不是看着叶晨曦面对萧涪陷进去时他隐瞒,明知姜军有何下场他也无动于衷。他们这会儿应该还是很好,或许会很艰难,或许他们什么都没有了,但他们还会是一起的,一起同甘共苦。

    可他只想她活着,他也只能顾到她了。如果选择另外一条路,风险不可预测。可他如今这条路,至少能确保她活着。

    就算痛苦,可至少还活着不是吗?活着就还有机会。

    姜钰之前也设想过这种结果,可是他真的没得选。更何况,从一开始,就只有这种选择。

    “洛初姐,我们聊一聊好吗?就当我求你,你不要当看不见我。”姜钰请求着,他刚刚淋了雨,一身都是湿的,水滴下来,将房间的地板都打湿了。

    他的头发,也被湿了的帽子浸湿,牢牢的贴在脸上。

    姜钰道:“我跟萧涪会走到一起,是我最落魄的时候。我当时,特别怨你,他找到我,问我甘不甘心,这样被人利用。我当然不甘心,我一心想给你教训,于是他告诉我,不如我跟他合作,一起让你付出代价。”

    姜钰当时,就知道他这个人不简单。

    “我当时虽然不甘心,可他说出这个建议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做的。我再不甘心,却从不想报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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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钰嘴唇轻微动着。

    他的不甘心,更多的是,替自己委屈,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陈洛初怎么样。他以为的恨,不过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舍得那么对他。

    当时姜钰听见萧涪那番话的第一反应是,他要如何帮她。

    他们可以不再有以后,他也不打算原谅她对他的利用,对小蝴蝶的不管不顾。但他不想她死,也没有想过要她一无所有。

    “但是他的话,让我很警惕。他的办事风格,四个字形容就是赶尽杀绝。我那时没什么能力,又想知道他企图对你做什么,除了答应他,我别无他法。”姜钰道,“洛初姐,我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依靠萧涪,姜钰有足够的经济来源,照顾小蝴蝶。

    姜钰真的穷怕了,收入不高时说什么也放不下心,钱多了就有安全感。他怕孩子也出事。那时他的精神寄托,只有小蝴蝶。可小蝴蝶太脆弱了,他是只惊弓之鸟,什么都放心不下。

    而一旦上了萧涪这艘船,就不是那么容易下的。何况萧涪当时并没有如今这般信任他,姜钰哪怕跟萧涪联手,也还是在水深火热的境地里。他更多的是依靠他存活,他对萧涪而言,只是一件可能用的上的工具。

    “直到屈琳琅的出现,我和萧涪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转变。”

    姜钰在生意稍微有些起色时,从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手里,救下了屈琳琅。他也确实多看了她好几次,她足够漂亮,让他惊艳。却也只是漂亮,当时他其实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注意到了,就救了她一把。

    旁边同行的人打趣他,对屈琳琅有意思。这句话被屈琳琅听到了,但当时他真对她没意思,没有一点具有为己有或者是进一步发展的想法。

    好看的人很多,他会欣赏,但任何时候都心如止水。

    后来,在她的感谢之中,他知道她是早教老师,便把她带到了小蝴蝶面前。

    萧涪找他时,他发现萧涪对屈琳琅,格外照顾。屈琳琅一开始排斥他,后来跟他很亲近。姜钰猜到他们是旧识,很快得知他们是兄妹。不过这时,他还不知道,屈琳琅跟他撞上,也在萧涪计划之内。

    那日那个人说他救下屈琳琅,是因为他对她有意思。姜钰便顺水推舟,看似对她有点意思。

    他想通过她打听到什么,或者拉拢跟萧涪的关系。叶晨曦很喜欢他,他看得出来。但当时姜钰认为她漂亮,认为她可靠,也算有一种朋友之间的好感,却不喜欢她。

    姜钰很难喜欢上一个人,热烈却得不到回报的人,几乎不会再有第二次爱情,更多的是合适不合适。他又不想在利用她的时候伤害她,他懂那种被利用的感觉,所以也很明确的说过,他不会跟她在一起,并且很快开始疏远她。

    他跟萧涪表示了自己的想法:他有女儿,暂时没有精力谈情说爱,不想让屈琳琅受委屈。

    他深知自己英雄救美那次,已经奠定了人设。他这番话,萧涪会认为他有担当跟负责人。

    这个时期,他也替萧涪干了几件漂亮事,萧涪信任他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低看他,姜钰得以捡起几分尊严。

    而替萧涪办事,也不是一帆风顺,萧涪树敌颇多,他有一次得罪了人,对方捅了他,把他丢进雪地里。那一次,姜钰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不抱有任何生还希望。

    还是有人在意他,拼了命的把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后来他知道,那一次救他的是陈洛初。但当时他以为是屈琳琅,内心终于有了波动,对她有了一种复杂的感觉:感激、依赖、信任。

    姜钰当时很需要一个精神支柱,一旦有人掏心掏肺对他好,他就想抓住,至于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她对他好的那种感觉,他无暇顾及跟考虑。他开始格外关注屈琳琅,对她很好,两人之间仅仅隔了一张捅破纸的距离。

    但也不是,不仅仅隔着一张纸,还隔着一个陈洛初。

    姜钰依旧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萧涪要陈洛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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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洛初给姜钰带来的迟疑,让他依旧没有立刻接受屈琳琅。

    但他已经不去记着陈洛初了,刻意的把她从脑子里剔除出去。

    与此同时,萧涪让他接近陈洛初。并且意思是,夺走陈氏之后,她就没什么价值了。

    没什么价值的意思,就是不用再留着她。

    姜钰跟萧涪越接触,就越知道他背后的势力。就算陈氏在鼎峰时期,也不一定是萧涪的对手。而且他隐藏得很好,有几个人知道萧葛这个养子呢?

    “只是就这么简单吗?”他还算冷静反问。

    萧涪打量着他。

    “她也得尝尝被利用和被背叛的滋味,不是吗?”姜钰道,“不然我不甘心。”

    “也对,人不在了,并没有那么痛苦。我也得尊重你的看法。”萧涪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我们是自己人,你的想法我会考虑的。并且,我也觉得不错。”

    萧涪没有再提让他接近陈洛初,陈洛初的踪迹,也暂时没人知晓。不知是否是为了让他引出她,姜钰被安排回国。

    一同前往的还有屈琳琅,她一如既往照顾着小蝴蝶,两人的关系几乎到了明了的地步。却因为萧涪针对陈洛初的言论,他又犹豫了。

    姜钰想,陈洛初身边应该早有其他人存在,也未必会再回来。他回国两人不一定会碰上。

    但没有想到,屈琳琅会率先一步,跟陈洛初认识。在听她提起陈洛初时,姜钰内心很是震荡,不亚于是一个爆炸性消息。那一瞬间他对屈琳琅的任何想法都冷却了。

    他只想静一静,消化一下这个名字。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她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只是帮她一把,除此之外,他们不会有任何关系。他应该在一起的人是屈琳琅。

    陈洛初的突然出现,他隐隐不安,怕她算计什么,又怕萧涪动手。于是他去找了她,警告她不准对屈琳琅动手。

    陈洛初说,她就算动手又怎么样呢,他也不是她的对手。

    姜钰说,他会为了屈琳琅拼命。这不假,还有一部分是不希望陈洛初惹事。他还没有计划好怎么保住她,是让她假死,再或是什么。

    陈洛初对他很冷淡,不打扰他和屈琳琅,只会因为孩子跟他有些交流。小蝴蝶也在意料之外,十分喜欢她。那种透过血脉的喜欢,总是偷偷跟她见面,偷偷想她,在意她受伤。

    姜钰更加意外的是,他也在意。她对姜军有意无意的照顾,他会酸。她跟王励肆之间暗流涌动,他会情绪消沉。

    她对别人越好,他会越难受。因为他容易联想到自己,他没有这个待遇,她对别人那么好,却利用他。人总是这样不甘心,他分明已经不再去畅想跟她的未来,却还是在计较这些。

    再然后,便是让他极为震惊的那个真相。

    当年在雪地上,救了他的人,并不是屈琳琅,而是陈洛初。她因此,左手一直不灵活。

    姜钰接受不了,一方面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处理内心世界的坍塌。他已经接受了他是喜欢屈琳琅的这个设定,得知真相时,他发现他所谓的喜欢岌岌可危,他喜欢的是她对他好的那种感觉,还是她这个人,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另一点,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判断他和陈洛初的关系,她要是一直利用他,从不对他好,那就是不喜欢他。她利用他,却也救了他,他猜不透她的心。

    同时,屈琳琅的表现,以及陈洛初的举动,让他联想到了这是一个局。

    萧涪故意让陈洛初逼走屈琳琅,原来萧涪所说的,让他接近陈洛初,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她主动的,她再敏锐,也不会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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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洛初,并不信任所谓的爱情。姜钰如果是主动接近她,她势必不会放心。

    所以,萧涪利用她对小蝴蝶的感情,一步步逼走屈琳琅,让她主动接近他,就不会引起她的猜忌。

    那时姜钰内心依旧平静不下来,他怕自己又陷进去,于是在屈琳琅走后,对陈洛初的态度很不好。他很无力,不敢相信自己对屈琳琅的感情,只是如同小狗一样可怜,谁对他好,他就朝谁摇尾巴。

    他不信,真的不信,他怎么可能没喜欢过她?

    他当真就那么可怜,在陈洛初这里受了伤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姜钰不停给自己洗脑,不是这样的,陈洛初怎么可能有那么重要。他封闭自己,不愿跟人接触。

    他们说他走不出屈琳琅离开的情伤,他也不去反驳。

    你看,人家都这么说,或许就是真的呢?他只是太过震惊,这种情绪掩盖了感情而已。

    可是屈琳琅在电话里告诉他真相时,他听着她的声音,半分波动也没有。

    屈琳琅在手机那头MLZL,小心翼翼的跟他道歉,既是为了她默认了,是她不顾一切把他救回来这事,也是为了她跟萧涪的计划。

    屈琳琅急切的告诉他,她一开始也不知道萧涪的算计,等发现后,只能配合他,把这件事给完成,她不是故意隐瞒他的。她紧张的几乎要哭:“姜钰,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姜钰道:“屈琳琅,我好像不喜欢你。”

    “是因为你讨厌利用多不对?我明明知道你讨厌被利用,可还是利用你了。对不起,姜钰,我以后会补偿你的。我会一直等你。”

    他说:“不,好像我真的并不喜欢你。”

    姜钰不知道屈琳琅是如何跟萧涪转述的,萧涪联系他时,只道:“是我的主意,你别跟她置气。更何况,你心里多少也猜到一些了不是?接下来你就让她靠近你吧。陈洛初对你还有感情,你们先在一起,利用她得到陈氏,我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了。”

    他分析出,屈琳琅恐怕并没有把陈洛初救了自己这事,告诉萧涪。她有私心,不想让萧涪知道她们关系不好了,也可能是她为他好,想保住他。

    姜钰内心却并不平静,他的公司,还被握在萧涪手里。他若是想自主,起码要想方设法,让公司回到自己手里。

    他担心的全是这些正事,一边担心,一边还要按照萧涪的吩咐办事。偶尔还得给一些提议,让他更加信任自己。

    姜钰都在国外忙着自己公司的事,怕陈洛初发现,不让她有任何资本干预。他没想到她会出国找他,更加没想到,他会把他丢了的戒指找回来。

    他对她的怨,是她对他的利用,利用便是不爱。还有一点是对小蝴蝶的不管不顾。

    而她对小蝴蝶很好,是她救了小蝴蝶,也救了他,甚至还在事业初期,是他第一桶金的来源。这些都可以归咎于,她是为了小蝴蝶在打算。孩子不能没有不好的生活,也不能没有父亲。

    可是戒指,总不可能还是因为小蝴蝶。

    她费心费力的把戒指找回来,除了她舍不得他,再没有其原因。

    “我死灰复燃的理由,真就这么简单。只要能够证明,你心里有我。我就一切都不在乎了。”他那么怨,那么不甘,差的只是证据。

    他们的起点,他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徐斯言的替身,再然后,无论是结婚,还是小蝴蝶的存在,她对他全是利用。

    从来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真的喜欢过她。即便他们曾经在一起过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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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钰在说完之后,一直盯着陈洛初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她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又把叠好的衣服放入衣柜。再次安静良久,道:“你想知道,利用你,我有没有后悔过吗?”

    姜钰目光如炬,期待着她的答案。

    “有过一次,因为姜军,我真心实意的后悔过。”陈洛初道,“只在他车祸后我后悔过一次,如果没有之前那些事,他现在应该会生龙活虎的站在我面前。其他时候,我做的任何事情多出于我的深思熟虑,我从不后悔。”

    姜钰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双手紧紧握着。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利用你,不求你原谅。你报复我我不恨你,你用我不认可的方式帮我,我也不会感激你。过去的事情一旦我选择放下了,你是不是有苦衷,我不在乎。”陈洛初说这番话时,很平静,心底也没有起伏。

    她从不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如果她依旧坚定的选择他,就算他真的深爱过屈琳琅,也没有关系。因为是她害他缺爱敏感孤独,他投入过别人怀抱又怎么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明白了,不过不愿意相信。

    “我说过了,跟你不会再有可能了。”陈洛初说,“如果你只是想来说这些,你可以走了。”

    姜钰还是不肯他们之间就这样了,但她已然不想多谈。他跟她僵持半天,忽然拿起口罩帽子要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又停下来。

    “洛初姐,我们的事情可以后续再提,我们先聊正事。叶晨曦如今在萧涪那里,是她让我转告你,她会去牵制萧涪。”关键时刻,还是以大局为重。

    陈洛初眉头紧锁,却也没有多惊讶。

    “她跟在萧涪身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并且我很意外,她知道我向着你。不过这也是好事,我会跟她取得联系。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姜钰的正事,也不止这一件,其二事关一笔交易,“陈氏的用途,以后就是他把那些钱转为合法的证据了。他最近正在准备一笔境外交易,具体日期我还不清楚,但如果抓住这一次机会,对我们很有利。”

    什么交易他无需明说,如果正当合理,也不需要做保密工作。

    萧涪很少重操旧业,这一次或许是金额庞大,诱惑力不小。姜钰在他身边蛰伏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听他提起。

    并且萧涪在谈论起这件事情时,有意无意把他排除在外。他要多打探点消息也绝非易事。但只要涉事金额足够多,萧涪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陈洛初道:“我这边也找到一个人,名叫何朵。如果可以,你抽个时间,去找你父亲问问这号人。”

    “她不是死了吗?”

    陈洛初道:“你知道她?”

    “小时候见过几回,后来听说她死了,她还活着?”

    “还活着,她手里有萧涪的证据。她说证据全部给了陈横山,我不相信她。”陈洛初道,“如果陈横山见过萧涪的证据,不可能不提醒我。我设想过,或许是当时紧迫,他抽不出空提醒我。可我回去找遍了他所有东西,他甚至没写什么。他要真知道,不可能不提前未雨绸缪做好准备,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十有八九,何朵有所隐瞒。

    “我告诉何朵,如果有人找她,让她说她是你的人。”陈洛初道。

    --

    小蝴蝶跟着姜钰来探监时,有些拘谨。不敢说话,不敢玩闹,双手紧紧扒着姜钰的脖子,只有眼神四处张望。

    姜国山看着小蝴蝶,满眼慈祥,宠溺笑道:“孩子长得真快,转眼之间就这么大了。模样长得真好,比你小时候还漂亮。小蝴蝶,来,喊爷爷。”

    小蝴蝶抬头看着姜钰,在得到他的默许之后,她乖乖的喊道:“爷爷。”

    “爷爷现在,不方便,不然就带我们小蝴蝶去买吃的。”姜国山道,“爷爷买不了,让爸爸给你买。我们小蝴蝶喜欢什么?让爷爷知道知道。”

    “喜欢糖果。”

    “那爷爷让爸爸给你买,好不好?”

    “好,谢谢爷爷。”

    姜钰任由一老一小聊着,等到时间差不多,便接过了听筒。姜国山道:“说吧,什么事?”

    “想问问您,对何朵的过去了解多少。”

    姜国山是个老油条,听这话,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他什么也没有多问,只道:“她跟萧葛之后的事,没什么好提的。她跟萧葛之前,是一个会计,当时有一个同公司的男朋友。之前感情很好,跟了萧葛后,就不再联系了。”

    姜钰已经理清洞悉其中的关系:“何朵那么想要权势,恐怕是想摆脱萧葛的控制。她跟萧葛,一开始并不情愿吧?”

    姜国山不答,道:“你自己看着办。”

    姜钰跟他告别之后,便按照陈洛初说的地址,找到了何朵。

    “为什么要骗她?”

    “何朵打死也不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也不婉转,有什么直说:“你手里有关萧涪的证据,在你那个男朋友那里。你跟了萧葛之后,还一直念着他,但你隐藏的很好,你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贪慕权力的人。”

    姜钰道:“你确实把证据给了陈横山,不过当初你手里,应该有萧葛跟萧涪的证据,你把萧葛的给了陈横山。而萧涪的给了你那个男朋友。你也确实不想再惹事,但你担心他,害怕有一天萧涪找上他,把证据给他当保命符用。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你不会让他爆出去。”

    何朵面如土色。

    440

    “我知道你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跟你保证,我会让他,没有机会再害你们任何人,你只需要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何朵道:“你这么贸然来找我,他不会怀疑么?”

    “我来找你,是我女儿缺一个家庭医生。而当初陈洛初找你,是故意找你说些有的没的,想混淆视线。”姜钰道,“之后我会找个理由,将你送到安全的国外去。”

    “你去找他吧,他会把证据给你的。”一旦很多人找上她,就说明不安全了,何朵别无他法。

    --

    叶晨曦挨饿的第二天,余德勇给她送了水。

    她饿的脸上早已失去血色,嘴唇苍白,也没了什么力气,病恹恹的。

    饿成这样,一句也没有喊。她是清楚的,萧涪只是想看她求饶,求饶就意味着有饭吃了,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

    叶晨曦也不是求生意志不强,他给她水,她捧着咕咚咕咚而尽。

    “何必跟他作对,跟他对着干的,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他折磨人的手段,你还没有在你姐身上见识过?你姐的下场……”

    提起陈洛初,叶晨曦眼底都是恨意。她用这般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我姐的下场?萧涪赢不了她的。”

    “陈洛初靠什么?靠你去赢萧总?”余德勇笑她不知天高地厚,“你看看你如今什么模样。你都快跟死人一样了,你靠什么狂妄。”

    叶晨曦道:“萧涪会栽在我手里的。”

    “你不说孩子的真相,萧总好奇一时,不会好奇一世。等他不好奇了,你就死定了。”余德勇道。

    叶晨曦捧着水壶对他笑起来,她反驳他的话,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余德勇脸色大变,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余德勇,谢谢你的水,你可以滚蛋了。”叶晨曦说,“至于刚才的话,我骗你的。”

    余德勇回到萧涪身边时,耳边依旧环绕着叶晨曦那句:“你说他以前为什么不带套啊?他真的那么介意孩子的生母吗?他不喜欢我,但其他女人,就一定比我好吗?我好的时候对他那么好,那种付出精神,是不是很适合当一个母亲?”

    “萧涪不想要孩子,但他是楚翊的时候动过心思。所以我到底有没有过孩子,他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余德勇收回思绪,一身冷汗。

    他了解的萧涪只是表面,他不敢说叶晨曦说的是假的。

    “昨天,小姐真去了姜钰那。”

    萧涪不声不响,不言一句。

    电脑那边,正此起彼伏的响着意国语,余德勇一句也听不明白,只知道这是萧涪这几日豆都在忙的正事。

    他也一句没提叶晨曦,仿佛她不存在。

    第三天,叶晨曦被解禁时,抱着准备好的食盒狼吞虎咽。

    她瘦的有些吓人了,脱相得很难看。

    萧涪站在她面前,看她如同饿狗一般扑食,道:“三天之后,要是你还不愿意说出孩子的去向,你就得再来一回。”

    叶晨曦道:“今天晚上,你来找我,我告诉你。还有,你放我适当的自由,可以找人守着我,我只去店里。”

    萧涪没有拒绝。

    当天晚上,再见到她时,她浓妆艳抹,在她骨瘦嶙峋的身材陪衬之下,异常丑陋。

    “你也该有自知之明。”他讽刺道。

    没有男人会对这样的身体有兴趣。

    “我不是化给你看的,我化给我自己看的。跟你睡觉的时候,又不是那么有趣,我不怀念。”叶晨曦依旧对着镜子摆弄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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