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韩璎乖巧地踮着脚帮他系上了玄色缎面雪貂斗篷的丝带,又笑眯眯在傅榭脸上抹了一把:“哥哥,一路顺风!”

    傅榭微微一笑,精致的凤眼流光溢彩:“不过是几个时辰不见罢了!”

    见韩璎依旧有些恋恋不舍,他便又交代了一句:“咱们船上有别人的家眷,你不必搭理,到时候自有许立洋过去照应。”他始终是怕崔成珍或者永寿长公主对韩璎不利,所以让许立洋留在韩璎的船上。

    韩璎“嗯”了一声,又道:“哥哥,注意安全。”

    到了船上安顿下来之后,韩璎命傅平安排护送她的小厮,命洗春安排随她进京的媳妇、婆子和小丫鬟。

    都布置下去了,她又叫了漱冬进来,低声吩咐道:“你想办法打听一下住在三楼舱房的人的身份。”她好奇心很强,傅榭只说了是别人的家眷,她就老想知道到底是哪个人的家眷。

    承胤帝的龙船出发之后,韩璎所在的船也跟了上去。韩璎有些困倦,便让润秋铺了床,她在里间睡下了。

    韩璎正睡得迷迷糊糊,发现有人在身边躺了下来,她睁开眼睛一看,见是傅榭,便放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

    傅榭夜间还要去龙船值夜,因此过来补眠。

    到了傍晚,傅榭陪着韩璎用了晚饭,安顿好韩璎,又去龙船上值守了。

    韩璎一时走了困,便吩咐洗春在舱房里点着枝型灯,拿了针线做了起来——她这些日子想亲手给傅榭做一件白绫中单。

    漱冬悄悄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姑娘,三楼舱房住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少妇,桃花眼尖下巴,杨柳细腰,生得甚是妖媚。奴婢私下去问傅靖,傅靖却说是姑爷朋友之妾,托姑爷捎带进京的。”

    韩璎闻言,停下手中的针线,凝神思索着。

    漱冬颇为担忧,低声道:“姑娘,不会是姑爷养的外室吧?”

    韩璎闻言不禁笑了:“休要胡说!”

    她才不相信什么“朋友之妾”这样的说法呢!如果是朋友之妾,对方一定会过来见她这个女主人的。

    不过韩璎很快就把这件事放了下来。

    不管是直接问傅榭还是用别的法子,她早晚会弄清楚的!

    又过了没多久,船队在一个小城的码头停了下来——承胤帝听闻此地有祥瑞,要亲眼见识见识祥瑞呢!

    韩璎刚缝好中单的交领,傅平就过来在舱房外回报:“禀少夫人,永寿长公主求见!”

    韩璎:“……”这么晚了,永寿长公主见她做什么?

    ☆、第82章

    韩璎一边想一边起身就着一旁的西洋大穿衣镜照了照,又理了理衣裙,待心绪平静了一些,这才道:“长公主现在在哪儿?”

    傅平在外答道:“禀少夫人,长公主还未驾到,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过来通知您出去迎接。”

    韩璎明白了过来,永寿长公主这是要让她迎接呢!

    她笑了笑,吩咐傅平:“等长公主过来,我就出去迎接。”这么冷的天,万一永寿长公主又像上次在安国公府一样故意折腾她,她可受不了。

    傅平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韩璎气定神闲吩咐洗春:“把我那套二品夫人的衣裙拿出来!”

    又吩咐润秋:“重新梳头,梳朝云近香髻。戴那套祖母绿头面。”她那套二品夫人衣裙主色是玄色和青色,配祖母绿头面更好看一些。

    换罢衣物,韩璎起身立在穿衣镜前,洗春帮她整理衣裙,润秋帮她整理发髻和首饰,漱冬和浣夏则立在舱房门外,看着外面的动静。

    整理完毕,见傅平那边还没有消息,韩璎索性在锦榻上坐了下来,用银叉子从碧瓷果盘里叉了块梨片慢慢吃了。

    韩璎这些日子早打听过了,知道永寿长公主明恋傅榭,一直到现在还在纠缠傅榭。她觉得按照承胤帝的护短尿性,就算是长公主害死了她这个怀恩侯之女、当朝从二品武将的嫡妻,承胤帝怕也会护着永寿长公主的,她可不敢大意……

    洗春和润秋见她满脸的心事,也都不敢吭声,静悄悄地侍立着。

    又等了一阵子,外面还没有消息,韩璎的心渐渐稳了下来,拿了傅榭让她读的《史传》读了起来。

    她虽然心绪有些乱,可是投入地读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自己随手翻到的那一页谈的正是东汉时阴丽华与郭圣通那一段历史,当即便专注了起来。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傅平带着小厮过来传话:“少夫人,永寿长公主过来了!”

    韩璎放下书,深吸一口气,吩咐洗春她们道:“等一会儿长公主过来,如果我不吩咐的话,千万不要上茶点!”她怕永寿长公主以茶点为借口做手脚陷害她。

    洗春等人忙答应了一声。

    韩璎这才带着洗春、润秋、漱冬和浣夏迎了上去。

    刚出了舱房,韩璎就看到傅安和一个朱衣太监在前导引,一群宫女女官太监在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簇拥着一位红衣丽人登上了甲班。

    这位红衣丽人十六七岁的模样,杏眼朱唇,身量苗条,头戴红宝石花冠,身披大红羽纱缎披风,气势卓然地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韩璎悄悄用手指扶了扶脸颊,硬挤出了一丝微笑,莲步轻移迎了上去,端端正正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给长公主!”

    永寿长公主停住脚步,美丽的杏眼淬着怒火看向韩璎,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给烧成灰。

    她原本打算折辱一下韩氏,以消心头妒火,因此便提前一个多时辰让女官来通知韩氏。她原本以为韩氏会在寒风中苦苦等待一个时辰的,谁知道她一过来,居然发现韩氏刚从暖和的舱房里出来!

    永寿长公主觉得胸口闷得发疼,便怒气冲冲给女官蔷薇使了个眼色。

    蔷薇微微摇了摇头,示意长公主不要轻举妄动,莫要忘了这次来的目的。

    永寿长公主眯着杏眼看向韩璎,片刻后压抑住了怒火,方道:“平身吧!”

    进了舱房之后,韩璎把永寿长公主让到了高椅上坐下,自己在旁侍立,却并不像平时待客那样令人奉上茶点。

    长公主心中有事,自然也不会在意茶点这样的小事。她端庄地坐在高椅上,明丽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韩璎:“韩氏,听说你今年十五岁了?”

    韩璎温驯地屈膝行了个礼:“禀长公主。妾身十五岁了。”

    永寿长公主打量了韩璎一下,见她容颜娇美可人,身材丰润,笑容甜蜜,不由很是厌恶,干巴巴道:“本宫虚长两岁,以后你我姐妹相称好了!”

    韩璎:“……”

    她谦恭地低头:“妾身不敢高攀。”

    永寿长公主皱着眉毛瞪了她一眼:“韩妹妹,在本宫面前,不须妄自菲薄。”

    韩璎:“……”

    她始终没有答应叫永寿长公主“姐姐”。

    永寿长公主和韩璎话不投机半句多,怎么看韩璎怎么觉得韩璎是个狐媚子,专门迷惑男人,因此没坐多久便起身要走。

    韩璎自然是带着众人送出去。

    到了甲班上,永寿长公主忽然驻足往三楼舱房看了一眼——她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三楼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永

    寿长公主自然是不会压抑自己的好奇心的,当即就问韩璎:“韩妹妹,不知三楼舱房住的是谁?”一般客船底舱放行李物品,一楼舱房住下人,二层三层住主子。韩

    璎是在二楼舱房招待她的,这说明三楼舱房住的也是女眷,而她刚才看到那个身影窈窕飘逸,分明是女子的模样……难道傅榭私下里已经纳妾了?

    想到这里,永寿长公主心中不免有些醋意。

    韩璎微微一笑:“禀长公主,三层舱房住的是外子朋友的小妾。”既然是小妾,身份太低了,长公主您就不必见了吧?

    长公主听韩璎话中称傅榭为“外子”,不禁一股怒火冒了出来,最后又强压了下去。

    她依旧有些狐疑,却不再追问了。韩氏瞧着娇弱,可是牛皮糖一般韧韧的不好下口,她如果不想说的话,自己怕也问不出什么。

    韩璎送长公主到了岸上。

    岸上早有太监抬着暖轿候着了。

    长公主坐上暖轿之后,抬眼看了一眼韩璎及她身后的几个丫鬟——韩氏的这几个丫鬟倒是春兰秋菊各有擅场,既然是人,就有弱点,让蔷薇想办法收买韩氏的丫鬟吧!

    回到舱房坐下之后,韩璎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吩咐洗春:“叫傅平过来。”

    傅平过来之后,韩璎屏退了身边侍候的人,只留下了洗春,让洗春掀开门上的锦帘守在门口。傅榭既然连她都不肯说,那么三楼舱房那个女人的身份应该相当敏感,她应该做好防范。

    韩璎看向傅平,低声问道:“三楼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傅平沉吟片刻,方低声回道:“禀少夫人,此人身份牵涉到公子的机密大事,奴才不敢泄露……”

    韩璎闻言便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让傅平下去了。

    傅榭带着禁军统领隋大义和萧凤蟾扈卫着承胤帝上岸去欣赏祥瑞,宰相崔成珍带着一干文臣随侍在侧。

    到了顺县县衙,见到顺县县令钱世明奉上的那盆所谓祥瑞,傅榭:“……”这不就是西疆塔克克部族神山顶峰的特产玉莲花么?别人或许没见过,但他为了探查塔克克情况,可是登上过神山顶峰的!这种玉莲花一株能开三朵花,洁白如玉,很是美丽,但是只有神山顶峰才有。

    傅榭看了一眼喜笑颜开的承胤帝和微笑不语的宰相崔成珍和户部尚书钱世忠,把这件事暂时压在了心里。

    承胤帝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白玉盆中那三朵同根而生的晶莹剔透宛若白玉雕就的莲花,顺县县令钱世明在一旁激动地介绍解说着:“……陛下,这并不是微臣发现的。本县朝天观的张天师日有所感,夜间便蒙天官赐福,得了这仙莲花……”

    他是宰相崔成珍的亲信户部尚书钱世忠的远房堂弟,今日这场祥瑞可是崔宰相亲自安排的,他可不能演砸了。

    崔成珍含笑紧随着承胤帝观赏着。承胤帝一直幻想着早日飞升天界,他便投其所好,借献祥瑞臣回了龙舟,队伍中多了三个人——顺县朝天观的张天师和他的两个清秀小童。

    回到自己在龙舟上的下处之后,傅榭吩咐傅靖:“命人潜入塔克克的神山,采集几棵玉莲花,暗中送到京城。”

    傅靖答了声“是”,悄悄把傅榭的话传了出去。

    进入梁州之后,距离汴京越来越近了,承胤帝跟着张天师寻找飞升之道之余,不免有些无聊。

    这日承胤帝正在无聊,太监总管许照水来报:“陛下,永寿长公主求见!”

    承胤帝随口道:“宣。”他的兄弟姐妹大部分都被晏太后和他咔嚓了,还活在世上的不多,而唯一与他同由晏太后所出的便是永寿长公主了,他虽然亲情淡薄,但对这个胞妹要亲一些。

    永寿长公主眼睛哭得红红的走了进来,扑过去抱住承胤帝的腿大哭了起来:“皇兄,臣妹不想活了!求皇兄为臣妹做主……”

    傅榭刚回到自家船上洗了澡换了衣服,还没来得及用饭就被许照水传旨宣到了龙舟上。

    ☆、第83章

    傅皇后的居处也在龙舟之上,只是她的寝殿在承胤帝龙舟的另一端,夫妻俩虽同居一船,却等闲不会见面。

    对傅皇后来说,她尽量少同承胤帝见面,一者能少看见承胤帝那些丑态,二者也能减少被人发现有娠真相的风险。

    而对于承胤帝来说,他胡天胡帝之时不被皇后看见,倒也方便得多,至于傅皇后腹中怀的胎儿,就他的经验来说,宫中嫔妃怀孕中期流产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常见,让他失望的次数太多,他便有些无所谓了。

    这日早上傅皇后起身之后,由楚雅和另一个女官翰雅搀扶着慢慢在甲板上散了一会儿步,待额头上微微出了些汗,这才回了寝殿。

    许照水奉承胤帝旨意来宣她过去的时候,傅皇后正端坐在宽阔的起居室里,听陈贵妃等皇帝宠妃聊天说笑。

    听到承胤帝要请傅皇后进去,陈贵妃趁机向皇后撒娇道:“皇后娘娘,陛下偏心,只宣您过去,不让妾等过去!”

    傅皇后温婉一笑,温声道:“众位妹妹和本宫一起看望陛下去吧!”

    最近十几日承胤帝热衷于跟着张天师修仙求道,对于随驾的这些宠妃们就有些冷落了,因此见皇后同意带她们一起去,这些宠妃们都娇声呖呖谢了傅皇后,簇拥着傅皇后往承胤帝的寝宫而去。

    楚雅和翰雅见状,不着痕迹地隔开了陈贵妃等宠妃和傅皇后。

    一时到了承胤帝的寝殿,见承胤帝正歪在御榻上,而永寿长公主正杏眼红肿坐在西侧的锦凳上,傅皇后便和陈贵妃率领众宠妃上前向承胤帝行礼。

    承胤帝原本因为永寿长公主哭了半日很不开心,结果一见他这群莺莺燕燕,顿时眉开眼笑,吩咐总管太监许照水:“照水,皇后有娠,不能行礼,快搀扶她起来!”

    傅皇后被许照水搀扶着在承胤帝身侧坐了下来。

    陈贵妃脸上笑意不变,带着众宠妃给承胤帝和傅皇后行了礼,然后按照品级纷纷落座。

    傅皇后一见永寿长公主梨花带雨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模样,便有些头疼。永寿长公主第一次见到傅榭就喜欢上了傅榭,可是爹爹为了傅榭的前途,不肯让傅榭尚长公主,匆匆为傅榭定下了怀恩侯韩忱之女韩璎。

    自从傅榭与韩璎订婚,永寿长公主不知道闹过多少次了;傅榭成亲,永寿长公主得到消息,更是去她那里大闹了一场……

    傅皇后垂下眼帘,掀开碧瓷盖碗的盖子慢慢拨着茶水,却并不肯真的喝一口。

    这皇宫之中龌龊之事甚多,她不得不防。

    为了妹妹,承胤帝兵分两路,一边让许照水去请傅皇后,一边让秉笔太监许浣河去宣傅榭,预备双管齐下逼傅榭答应休妻另娶,结果傅榭还没来,傅皇后先带着一大群女人过来了。

    承胤帝虽然荒唐,却也不至于荒唐到在众多后宫嫔妃面前让自己胞妹没脸的地步,他瞪了许照水一眼,只得暂时按兵不动。

    嫔妃们难得见到承胤帝,自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承胤帝服侍奉承得舒舒服服,大殿里的气氛很快便热闹了起来。

    正在这时,秉笔太监许浣河进来禀报:“陛下,傅殿帅到了!”

    殿里这些嫔妃哪有笨人?都精得头发丝都是空的,一按消息就动,当下纷纷看了看眼皮粉红微肿的永寿长公主,彼此之间都是相视一笑——永寿长公主狂追傅国舅之事,怕是京中勋贵权幸圈子都知道了。

    承胤帝尴尬地看了妹妹一眼,吩咐许浣河:“让傅榭在御书房等着吧!”御书房就在隔壁舱房。

    许浣河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承胤帝又与嫔妃们说笑了一会儿,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免有些走神。

    嫔妃们一个个鬼灵鬼精的,当即知道承胤帝乏了,便由陈贵妃为首提出告辞,退了下去。

    这些莺莺燕燕退了下去,傅皇后耳边没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噪音,这才觉得脑子清明了一些。

    承胤帝吩咐胞妹:“永寿,你先去屏风后面候着!”

    永寿长公主闻言,当即起身去了那扇紫檀雕花屏风后面。

    承胤帝抬手拉过傅皇后的手,摸了又摸。

    傅皇后静静瞧着他那双抚摸自己的手,想到这双手不知道摸过多少女人,就觉得想吐,她的脸上却显得温柔而恬静。

    承胤帝满脸的柔情蜜意:“阿榛啊,朕和你好久没这么近的谈过心了!”

    傅皇后大名唤作傅榛,小名唤作阿榛,只是自从她进宫之后,她贵为一国之母,除了承胤帝,再也没人叫过“阿榛”这个小名了,而承胤帝和她除了新婚燕尔那段短短的时日,其余时间并不亲密……因此听到这声久违的“阿榛”,傅皇后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承胤帝瞧了瞧她的眼睛,声音更加温柔:“阿榛啊,朕与你是少年夫妻,朕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最关心朕最体贴朕的。”

    傅皇后闻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更加的柔顺娇羞:“陛下……”

    承胤帝见她上钩,忙趁热打铁道:“阿榛啊,朕现在就有一件烦心事,得你来为朕宽解啊!”

    傅皇后温柔而笑,杏眼中满是柔情。

    承胤帝便道:“唉,永寿今日寻死觅活,说如果不能嫁给傅榭,她就要跳到这运河里去呢!”

    傅皇后垂下眼帘,迟疑道:“可是……可是陛下,臣妾弟弟是有妻子的啊!”

    承胤帝深谙人的心理,当即便要求提得很高:“让傅榭休了韩氏就是!”听说傅远程和韩忱是多年至交,傅远程一定不会同意儿子休掉好友之女,那么他就可以趁机提出要永寿嫁过去做平妻了。

    傅皇后却并不接招。她忽然“哎呦”了一声,捂着肚子道:“陛下,臣妾的肚子有些绞痛……”

    承胤帝一愣。

    这时候永寿长公主已经大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跺了跺脚,大声嚷嚷道:“皇兄,皇嫂,我就是要嫁入傅氏!就是要嘛!”

    她恨恨地一字一顿大声道:“我——就——是——要——嫁——入——傅——氏!”

    永寿长公主的声音很大,龙舟上的宫女、太监、禁军和大臣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都有些发愣。

    而隔壁御书房中,傅榭也听到了这句话,俊俏的脸漾起了一丝冷笑。

    皇后这时候似乎疼急了,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侍立在旁的楚雅、翰雅和许立洋当即围了过来。楚雅翰雅扶着傅皇后,许立洋看向承胤帝:“陛下,皇后娘娘需急召太医!”这次随驾的太医都是公子安排的人,因此他才敢如此安排。

    承胤帝眼见妻子已经疼得脸色苍白,只得道:“还不去宣太医!”

    太监宫女们顿时都动了起来,一时间忙乱无比。

    永寿长公主见此情状,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她预备回宫后去求太后,就算是强逼着傅皇后,也要嫁给傅榭。

    这天晚上,许立洋乔装成傅榭的小厮来见韩璎。

    韩璎屏退了房里侍候的人,只留下了洗春打开锦帘负责警戒,这才问道:“立洋,今天上午陛下的龙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立洋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不能让少夫人不知内情处于被动。

    他低声道:“禀少夫人,永寿长公主今日上午在陛下寝殿大闹了一通,联合着陛下逼皇后娘娘答应让公子休妻……”

    许立洋顿了顿,接着道:“……休妻另娶永寿长公主。”

    韩璎清澈的大眼睛中流露出一抹深思:“你把详细情形和我说一遍吧!”

    许立洋便把白日之事细说了一遍。

    韩璎听完,灯光掩映下流光溢彩的大眼睛看向许立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长公主说,她一定要嫁入傅家么?”

    许立洋想了想,答了声“是”。

    韩璎嫣然一笑,心中渐渐成型了一个主意。

    船队终于在汴京码头停了下来。

    整个运河码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傅榭先把承胤帝傅皇后安顿在帝辇之中,恭送了圣驾出发,这才回来接韩璎。

    傅榭与韩璎夫妻俩有两日未见面了,此时难得相聚,不免相视一笑,并排立在二楼甲板的栏杆后,远远眺望着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运河码头。

    韩璎嫣然一笑看向傅榭:“哥哥,是不是永寿长公主瞧上你了?”

    傅榭:“……”他不想让韩璎知道这些糟心是,谁知道韩璎还是知道了。

    他凝视着韩璎,低声道:“阿璎,你放心。”他是不会背叛阿璎的。

    韩璎伸手摸了摸他的唇,感受了一下那久违的温暖与柔软,狡黠一笑,道:“听说永寿长公主发誓要嫁入傅家?”

    傅榭“嗯”了一声,抬手揽住了韩璎纤细的腰,把她揽入怀中。

    韩璎抬眼看向发生着无尽悲欢离合的码头和隐藏在白茫茫雾气中的汴京城,柔声道:“大哥不是休了蓝氏么?”

    傅榭不由看向韩璎。

    他早有此意,正预备与大哥协商,没想到韩璎居然也会想到这一点。

    这令他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又是怜惜:因为我的无能,我的阿璎不得不考虑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了……

    傅榭极目远眺,轻轻道:“阿璎,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不再受这些闲气!

    韩璎随着他抬眼远眺,她看出了千里迢迢的距离,看出了早晚会到来的“总有一日“。到那时,她和傅榭再也没有这些纷扰,平静安详地在一起过完余生。

    ☆、第84章

    安国公府轩昂的正门敞开着,傅榭却并不由正门进入,而是骑着马引导着韩璎的马车经东角门进入了国公府。

    因为傅榭的住处在国公府前面的东院,所以进了国公府之后,傅榭骑着马引着马车沿着青枫林荫道往北走,一直走到了国公府正堂前的广场这才转而向东,一直走到自己住的东偏院,这才停了下来。

    傅平傅安早带着徐妈妈等人先行回来了,如今已经把东偏院收拾得差不多了,听说公子和少夫人回来,都迎了出来。

    韩璎被傅榭扶下了马车,携手进了东偏院。

    她是第一次来傅榭住的这个院子,不免有些好奇,略看了几眼,脚步就有些慢了。

    傅榭腿长走得快,却也只得适应她,不过他懒得多说几句介绍。

    他

    不肯介绍,傅安却适时地填补了傅榭的沉默造成的空白,笑嘻嘻上前介绍道:“少夫人,东偏院早年是国公爷读书的书房,共有两进,前面是琴韵堂,是公子的书房

    和会客室,奴才等侍候的人也住在前面;后院是女贞院,如今收拾做了您和公子的卧室;再里面就是一个小花园了。”

    韩璎好奇地问:“后院为什么叫女贞院啊?”

    傅安调皮地笑:“因为院子里种满了女贞树丛!”

    韩璎环视眼前所谓的琴韵堂:“可琴韵堂种的也全是女贞啊?”

    傅榭俊俏的脸上漾起了一丝笑意,睨了韩璎一眼:“后花园里也全是女贞!”

    韩璎:“……”要不要这么单调啊!

    傅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了。他握了握韩璎的手,没说话。

    韩璎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便悄悄用尾指挠了挠傅榭的手心,以示安慰。

    女贞院是外院套内院的结构,外院是丫鬟婆子们的住处,内院则是韩璎和傅榭的住处。

    傅安他们到了女贞院大门外就停了下来,在外面侍立着。徐妈妈引着傅榭韩璎径直进了内院。

    韩璎定睛一看,发现院子里果真到处都是女贞树,唯有正屋东边卧室的窗外正盛开着一丛嫩黄的迎春花,不由抿嘴笑了——在运河上呆了这么久之后,能够看着这样娇嫩美丽的花,她的心情不由自主就好了起来,

    屋子是按韩璎的需求收拾的,精致而舒适。

    堂屋迎面进去是一个铺着碧色锦褥的锦榻,东边靠墙和西边靠墙分别摆着两张黄花梨雕花高椅和一张黄花梨高几,东边高几上放着一个绿玉斗,里面养着绿油油的水仙花;西边高几上摆着一个碧瓷花囊,里面插着几枝蜡梅,整个屋子里都氤氲着蜡梅清幽的香气。

    屋子里还生着地龙,温暖却又不至于干燥。

    韩璎在锦榻上坐了下来,接过浣夏奉上的毛尖喝了一口,舒服地叹了口气:“终于到家了!”她们正月十五从鲁州码头出发,一直到二月二十才到了汴京。出发的时候还是天寒地冻树木萧条,如今迎春花都开了,春天已经来到了人间……

    傅榭坐在韩璎一侧,抬手抚了抚韩璎的脸颊。

    徐妈妈见此情状,忙挥了挥手,示意众丫鬟随她退了下去。

    见屋内只有自己和韩璎,傅榭这才低声道:“先母……母亲闺名中带着一个‘贞’字,父亲为表怀念,因此……”

    他脸上现出讥诮的神情:“生前妾室一个个往府里接,死后再去扮无限深情,真是讽刺。”

    韩璎叹息一声,身子软软偎进傅榭怀里:“哥哥,你放心,我只要你一个,绝不会纳二爷三爷四爷的!”

    傅榭:“……”

    他睨了韩璎一眼,凤眼中漾起春风般的笑,抬手在韩樱脑袋上揉了揉:“傻阿璎!”

    韩璎嘟着嘴道:“把我发髻都弄乱了,咱们还得去见国公夫人呢!”

    傅榭轻笑一声,抱起了韩璎向卧室方向走去:“先去洗澡!”这一个多月在船上,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承胤帝的龙舟上值守,难得和韩璎在一起,因此几乎是素了一个月,此时抱着韩璎早有些骨头作痒了。

    傅安此时也没闲着。作为傅榭的外管家,他在琴韵堂把外面的事都安排妥当,排好小厮们值守的日期,又去书房看傅宁收拾好没有。

    待一切停当,傅安正要伸个懒腰,守门的小厮就进来禀报:“傅安哥,傅贵大叔让傅明来问三少夫人何时去给国公夫人请安。”傅贵是国公府的大管家,是崔夫人的亲信,和镇北将军府傅远程的管家傅贵名字相同,却不是一个人,傅府之人便以京城傅贵和辽州傅贵来区分他们。

    傅安想了想,道:“让傅明在大门口等着,我现在就去女贞院看看。”

    到了女贞院外面,傅安见傅平带着两个守门小厮在值事房门口练刀,便走了过去:“公子和少夫人还没出来?傅贵大叔问公子和少夫人何时去给国公夫人请安呢!”

    傅平嘴里“嗯”了一声,手中却不肯停下,兀自“叮叮当当”和两个小厮缠斗个不停。

    傅安伸手拽住傅平的衣领把他拽出了战团:“陪我在这里等一等!”

    “你别拽我,”傅平一边挣扎一边道,“怕是还得一会儿!”

    傅安想了想,松开了傅平,进值事房喝茶去了。公子和少夫人感情那样好,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

    卧室里帘幕低垂,黄花梨拔步床有节奏地颤动着。

    傅榭低头吻住了韩璎。

    韩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竭力挣扎着,却令傅榭更加狂乱起来。

    傅榭一边动作着,一边用力吻着韩璎。

    韩璎脸颊泛红,眼睛水汪汪的,发髻散乱,上面插戴的簪环花钿摇摇欲坠。

    半日后,韩璎才娇滴滴道:“哥哥,我起不来了……”

    傅榭没出声,抱起韩璎去了浴间。

    一时出来,傅榭把韩璎放在床上,自己起身打开了梳妆台旁的抽屉,拿出了一个描金填漆匣子——这是他吩咐人放在这里的。

    韩璎浑身发软,身子犹有余颤,媚眼如丝看着傅榭。

    傅榭很快便来了,随手把描金填漆匣子扔在了枕畔:“里面有一些银票,你拿着花用吧!”

    韩璎艰难地挪了过去,趴在床上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满满的,全是银票,面额都很大。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觉得心脏紧缩,一种酸麻的感觉溢满全身……

    韩璎双眼含水看向傅榭,娇滴滴道:“哥哥……”

    傅榭正背对着她穿衣,闻声扭头看她,见她眼睛水汪汪看着自己,红唇微肿,不由立时有了反应,当下便把韩璎翻了过来……

    傅安和傅平在值事房里喝了好几道茶,灌了满肚子的水,漱冬终于出来了:“姑爷和姑娘要去内院了!”

    早春时节,天黑得依旧有些早,傅榭与韩璎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苍苍了。

    傅平和洗春提着四角平头白沙灯在前导引,傅安和润秋提着玻璃芙蓉灯在后跟着,一行四人进了国公府的二门,沿着东边的长巷往傅夫人所住的内院而去。

    此时内院门口挂着一溜六个料丝灯,映得门口亮如白昼,大管家傅贵和内管家傅贵娘子正带着几个穿青绸禙子的丫鬟等在门前,见傅榭小夫妻过来,忙满面堆笑迎上前去:“见过三公子、三少夫人!”

    一堆人纷纷行礼。

    韩璎被傅榭折腾了半日,身子有些困倦,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傅榭神情冷淡:“起来吧!”伸臂揽住韩璎的腰肢抬腿进了内院大门。

    韩璎脚上穿的绣鞋踩在铺着青石的甬道上颇为舒服,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让自己更放松一点。

    正堂门前的廊下立着很多穿着相同的青绸禙子的丫鬟,离得老远就出声道:“三公子、三少夫人来了!”

    紧接着堂屋门上挂的锦帘就被掀了起来,傅榆带着两个丫鬟含笑迎了出来。

    几日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一些,瞧着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韩璎忙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四妹妹!”傅榆的手瘦得只剩下骨头了,摸着也是凉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傅榆见了韩璎,眼睛有些湿了,抬眼看了一旁面无表情的三哥一眼,就手屈膝行了个礼:“见过三哥三嫂。”

    韩璎对着她笑了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晚些时间再详谈。”

    一时三人进了铺着厚厚的满地红地毡的堂屋。

    崔夫人正端坐在锦榻上,冰雕雪刻一般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薄薄的红唇却紧紧抿着——傅榭与韩氏申时就进了国公府,中间隔了两个时辰,到了戌时才来见她——这不是故意挑战她这国公府主母的权威么?

    她抬起下巴看着相携而入的傅榭和韩璎。

    半年时间没见,傅榭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形容俊俏玉树临风,与那人年轻时候颇有几分神似,却要更冷峭一些。

    而韩氏小圆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瞧着就喜相,而身体更显窈窕丰润,一看就是饱经滋润的模样…….

    崔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藏在绣缎衣袖下的手蓦地收紧,恨意填满胸臆。

    她脸上却愈发和蔼可亲,看着堂上行礼的傅榭小夫妻俩,笑容堪称慈祥,温声道:“三郎,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须知天地君亲师,不要任性。”

    又看向韩璎,笑容更是慈爱:“韩氏既然嫁过来了,须要孝顺长辈顺从丈夫,早日为傅氏诞下子嗣。”

    韩璎答了声“是”,眼波流转瞅了傅榭一眼,傅榭也正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想到了出门前的那场绸缪。

    韩璎还算镇定,傅榭的脸却一下子红透了,默默牵了韩璎在西边靠墙的锦椅上坐了下来。

    众人都不肯说话,惟有墙角放的西洋金自鸣钟“咔咔咔咔”走动着。

    一时默然。

    傅榭懒得说话,坐在那里发呆。

    韩璎是故意不说话,眯着大眼睛笑眯眯地看对面傅榆手旁小几上放的美女耸肩瓶,以及瓶里插的那几枝白玉兰。

    崔夫人是一见傅榭就生气,可是傅榭又软硬不吃出手狠毒,她吃了他几次明亏暗亏,实在是不想搭理傅榭。

    傅榆是被崔夫人压制惯了,在嫡母这里始终是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说话。

    欣赏完玉兰花,韩璎又看向傅榭,欣赏起傅榭的美色来。

    傅榭被韩璎看得耳朵都红了,垂下眼帘,浓长睫毛微微颤抖……

    到了最后,见傅榭和韩璎在她这里很是怡然自得,还开始调】情了,傅夫人终于忍耐不住了,抬手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含笑道:“有些晚了,你们下去吧!”

    傅榭带着韩璎和傅榆离开之后,崔夫人气咻咻坐在那里,握拳恨恨地在锦褥上捶了一下。

    她的亲信秦嬷嬷走了过来,奉给她一盏燕窝,低声道:“夫人,明日就出手么?”

    崔夫人眯着眼睛缓缓道:“再过几日吧!”

    用汤匙搅了搅碧瓷盏里的燕窝,她低声道:“这几日且不可打草惊蛇。”

    秦嬷嬷恭谨道:“是。奴婢明日就去见苗夫人。”

    ☆、第85章

    傅榆当着正院的人的面,不敢和傅榭韩璎表现得过于亲热,因此到了正院大门外,便向傅榭韩璎屈膝行了个礼,低声道:“三哥三嫂,容傅榆稍候拜见。”

    说罢她就带着丫鬟向西回了与七妹傅枫同住的高木轩。

    韩璎看着她伶仃的背影,心中有些怜惜。

    傅榭挽住她的手往东走去,到了东边的长巷,转而向南,慢慢走在长巷里。

    两人都不说话,却因为有对方的陪伴,心中满是温暖。

    到了东偏院,傅榭先把韩璎送回了女贞院。

    韩璎见傅榭要走,忙叫住了他:“哥哥——”

    傅榭转身转身看着她,见她立在料丝灯下,娇艳美丽不可方物,心中不由很是怜爱:“阿璎,怎么了?”

    韩璎深深看了他一眼,脸颊上一对梨涡时隐时现:“哥哥,早点回来,徐妈妈准备了宵夜!”

    傅榭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贪吃鬼!”

    韩璎眯着眼看着他笑,声音轻轻的慢慢的:“你才是……贪吃……”

    傅榭一下子又想到了下午时那场狂欢,当即脸有些热,胡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徐妈妈还真是担心韩璎回来后饿了,就让傅靖带着小厮出去买了不少菜蔬,她带着浣夏和几个媳妇把女贞院外院的小厨房擦洗一新。

    等韩璎回来,她马上笑着在大门迎上,一边陪着韩璎往里面走,一边问:“姑娘,想吃什么宵夜?用鸡汤下银丝挂面如何?”

    韩璎想了想,道:“多放些青菜,汤多一点。”

    徐妈妈答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却被韩璎叫住了。

    初春的夜晚依旧有些寒冷,韩璎拢了拢身上的玫瑰红洒金五彩凤凰纹雪貂斗篷,沉吟片刻,道:“妈妈,小厨房内的人都是咱们自己人么?”

    徐妈妈笑了:“姑娘,全都是从咱们怀恩侯府带来的人!”

    韩璎闻言不禁莞尔。她嫁入傅家,除了徐妈妈和洗春这四个丫鬟跟了过来,林夫人还特地备下了六房家人给了她,其中就有四个做厨娘的家人媳妇。

    “这就好,”她含笑道,“不过还是要小心,不可让人混进去!”

    徐妈妈答了声“是”,这才去了。

    第二天傅榭要去上朝,很早就起来了。

    韩璎虽然不情愿,却也跟着爬了起来——她得去给国公夫人请安。

    傅榭穿好上朝的具服正要出去,见韩璎已经梳好了发髻,戴上了那套红宝石花冠,身上穿的是玫瑰红修身长袄和素白八幅裙,瞧着颇有几分富丽之气,不由一哂,转身离开了。

    韩璎接过润秋递过来的蘸了玫瑰香膏的兔毫小笔,均匀地把玫瑰香膏涂在了唇上,心中慢慢计划着。

    崔夫人夜间走了困,辗转反侧半夜没睡着,到了凌晨才朦朦胧胧睡着了。

    她不过是刚闭上眼睛,秦嬷嬷就过来把她叫醒了:“夫人,韩氏来请安了!”

    崔夫人直觉头晕目眩,闭目养神良久,方渐渐缓了过来。

    秦嬷嬷一边指挥着几个大丫鬟侍候她起身,一边絮絮道:“夫人,这么早韩氏就来请安,您也累的慌,要不别让她来了?”

    天还没亮,卧室里的枝形灯映得满室璀璨,衬得崔夫人瘦削的脸白里透青。

    她冷笑一声,道:“哪有不给婆婆请安、不来站规矩的儿媳妇?”她就是要磨折韩氏这个小贱‘人!

    韩璎微笑着立在正院堂屋的廊下,一会儿看看前方的白玉兰,一会儿看看廊下的月季花,显得很是悠闲自在。

    她早上起来用了徐妈妈给她做的早饭,身上穿着白貂斗篷,如今即使是立在廊下,也不觉得不适。

    洗春和漱冬陪着她立在那里。

    韩璎赏了半天花,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轻声问漱冬:“什么时辰了?”她让漱冬手里握着一个西洋金怀表,预备到了辰时,如果崔夫人还没出来的话,她就要回去补觉了。

    漱冬瞧了瞧西洋金怀表,低声道:“姑娘,差一刻辰时。”

    韩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崔夫人起身之后,韩璎恭谨地侍候她洗漱梳妆,又净了手,按照《礼记内则》中的要求侍奉崔夫人用了早饭。

    期间韩璎态度始终柔顺,不管是进盥,侍盥,还是传饭布菜,都合乎礼仪。

    崔夫人作为继婆婆,更是和蔼得很,待儿媳很是亲热。

    一顿早饭用罢,崔夫人脸都要笑僵了,心更是累——面对妆容精致笑容甜美衣饰华丽的韩璎,她的手指老是作痒,颇想自作主张去把韩璎给活活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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