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于人群中晕倒是他抱她出来脱了身,西山时以为她迷路又立即出去寻她,见她方才被陈戬纠缠又出手帮她解了围,几次三番对她施加援手,若按王甲与刘刚的话来讲,她难道不该对他感激涕零甚至倾心相许吗?

    行,就算她蠢笨又没良心不知感恩,可她的身子早都被他摸过了,正常女子不该追着撵着让他负责?

    她倒好,反与其他男子不清不楚的,论容貌、论身手、论家世,他难道还及不上陆青时与陈戬?

    还要与他划清界限,嫌他纠缠她了?

    情窦初开的少年嗤笑一声,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都是在努力引人家注意,而是恼恨的想着: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被他在胸乳上抓了两把竟还能当做无事发生,让他以为她和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子不同。

    接着又明知自己见不得血光还跑去刑场,他就不信她不清楚那日是由京师卫管持秩序。

    之后在他出手相救后又对他客气有礼,略显疏远,若即若离,却在西山时冲他发火还打他。

    这么一通下来,将他这些日子的心绪全吊在她身上了,而今日竟还要与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当他是十岁孩童逗着玩呢?

    对她又搂又抱、贴脸亲热.

    公.的陆眉她不讨厌,握着她手与她拉拉扯扯的陈戬她也不抗拒,怎麽?她只对与她亲近过的男子才能给个笑脸?

    英姿勃勃的少年抿着唇,低头冷眼看着那仰头闭眼等着挨巴掌的明媚少女,一股燥闷和难以抑制的陌生冲动从心口涌出,他也不知怎么想的,捧着人家的脸对着嘴唇就亲了下去。

    言清漓浑身一震,倏地睁开眼。

    第一百零叁章

    亲了也摸了(裴凌肉汤

    7500珠)

    扑面而来的是灼热又刚烈的少年气息,眼前是那

    张俊逸非凡被放大的脸。

    裴凌睫毛清晰微颤,高挺的鼻因他微微侧头而顶

    在她鼻侧,嘴唇被他覆的紧紧的含在口中吮吻。

    他的吻十分生涩,却又很重,在她唇上毫无规则

    的斯磨轻咬,可明明动作青涩,却又有着不容抗

    拒的强势与试探。

    被火热又陌生的男子气息夺走了呼吸,言清漓蹙

    着眉一边向后躲一边去推人。

    可他箍的太紧了,坚硬的身体强有力的向她压

    迫,她不仅躲不开,还被逼退向后撞翻了长案上

    的两盆菊花。

    瓷瓶坠碎的声响并未让怒火中烧的少年离开这对

    软嫩的唇瓣。

    可这小子实在太高了,虽他已是低了很深的头,

    但言清漓还是得努力踮脚仰着脖子才能承吻,不

    然头就快被他没轻没重提着的力道给拔掉了,且

    因为她不断向后缩脖子躲,脖颈也快被他追着给

    压折了。

    她剧烈挣扎起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好不容易将人推开了,言清漓面色绯红怒视裴凌,又恍然冷嘲道:“裴小公子,你这般轻薄我,莫不是对我有意吧?”

    少女被吻的唇瓣微肿,红润异常,殷红的唇脂花在嘴边有种别样魅惑,令人忍不住又想亲下去。可那冰冷嘲弄的话语却似针尖挑破了丑陋的脓包,轻飘飘的将少年模糊在心底的欲望揭露到明面上来。

    裴凌红了耳根,有种秘密被人勘破的恼怒与窘迫,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近日来这种被一个女子牵动到心绪烦躁的状态其实是为喜欢,即便他知道,他大抵也坚决不愿承认。

    匪寨中曾有位叔伯极宠爱一个被抢他抢上山做夫人的女子,那女子整日对他横眉冷待,可他却乐此不疲的上赶着讨好,以至寨子里的弟兄都在暗地里笑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被个女人制的服服帖帖,简直窝囊。

    “小爷没那打女人的习惯!可你这一巴掌我总要找补点什么回来,再者亲个嘴儿就是对你有意了?那你那日亲了陆青时,可也是对他有意?”

    少年用放荡老成的语气掩饰自己亲吻时的生涩与心烦意乱,他不屑的看了一眼言清漓的唇瓣,别过头,似是在证明自己对她十分嫌弃,可却全然忘了方才是自己先捧着人家姑娘的脸亲的忘乎所以,被人硬生生给推开的。

    “与陈戬和陆青时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时也没见你抗拒,这会儿倒是装起了贞洁烈女。”末了,还小声补充了一句给自己找脸面。

    听裴凌对她无意,言清漓倒是心中一松,而后冷笑道:“那裴小公子可找补够了?”

    裴凌又忍不住看了眼言清漓被吻花的嘴唇,借由嫌恶的揩去嘴唇上津液的动作暗暗滚了下喉咙,“没滋没味儿的,没意思,等小爷回头想到怎么找补再说吧!”

    饶是言清漓再好的脾气也被这话气的忍无可忍,何况她也不是什麽软乎性子,她气极反笑:“没滋没味儿是吧?”

    衣襟盘扣被她扑簌簌解开,中衣与外氅霎时分散,露出最里头烟霞色的肚兜,雪白的半乳嵌着深深的沟壑,半隐半现,如被雾霭笼罩的山峰,勾人遐想纷纷。

    裴凌眸光一热,脸色却登时冷了下来,“你脱衣裳作何?”

    没等他闹明白呢,那少女就已搂住他的脖颈主动迎上来吻住他,还不客气的抓着他的手塞进自己的肚兜里,带着他的手掌在自己的绵绵软乳上揉捏起来。

    硬朗的身躯骤然绷的更紧。

    这是与他方才生涩的亲吻完全不同的一个吻。

    少女柔软微甜的舌划过他的唇瓣,在他微愣之际闯入他口中,轻巧拨弄,滑过他僵硬的舌与齿关,却舒适的如同三月温暖的春风拂面,又如秋日缠绵清润的柔和细雨。

    手上握着的是触手弹滑的乳肉,软的不可思议,与那日隔着衣衫随手捏的那两下完全是另一番天差地别的感觉。

    乳儿如波涛汹涌的海浪,又如细腻温柔的小荷,似有潺潺流水从指缝漫出,又有粉嫩小荷从水面冒出尖尖小角,抵着他滚烫的掌心娇羞磨蹭,让他忍不住想捏住那粒尖角搓弄采颉。

    口是心非与自尊骄傲尽数溃败在少女这技巧丰富的挑逗中,犹如翱翔天际不可一世的雄鹰,被强行收拢了翅膀,让一只柔弱无力的白鸽给啄掉了一身光亮的羽毛。

    他开始意乱情迷,寻着门道试图反击,吮住少女的香舌吸着咬着不放,让她无论如何也抽不回去。

    她终于发出了一丝轻微嘤咛,可那双覆在嫩乳上的大掌却不需她再带动,自己就开始使了力,抓的那奶儿失了形状,可无论怎么抓揉,那乳儿都能在他松劲儿的一瞬奇迹般回到最初挺立圆润的诱人模样。

    裴凌浑身血热都沸腾起来,可就在他想搂住少女的腰身更近一步时,他又再次被毫不留情的推开,理智的恢复的一瞬,下身饱胀的坚硬又被那少女准确的攥住了。

    “你!”少年惊怒的眯起眼,阳光健康的肤色上可疑的泛起了红。

    可不过一瞬间言清漓就松了手。

    她若无其事的拢好衣衫系上盘扣,鄙视的扫了一眼裴凌高高聳起的裤裆,嘴角浮起一抹讥笑:“我瞧着裴小公子的反映倒是挺有滋味儿的,既如此,我打你的那一巴掌就可以作罢了,日后也请你莫再来找我麻烦。”

    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裴凌面上染上显而易见的羞恼,但见少女被他亲了摸了后还一副神色淡淡丝毫不羞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难不成她对任何一个男子都能随便敞衣揉乳攀附亲吻?

    “你……”对上那黑漆圆润又不掩嘲弄的眼眸,裴凌到了唇边的逼问又转了个大弯,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别以为我会对你负责。”

    言清漓唇角笑意扩散,“放心,我可没那心思。”

    被噎了一下,裴凌按捺下烦躁的悸动,在那勾了人还一脸无所谓的少女准备离开花房前先她一步按住了门板。

    “可还有事?”

    “言清漓,你不会真打算给陈戬那草包做世子妃吧?”许是觉得自己这么问很跌份,裴凌又赶紧刻意冷嘲道:“小爷劝你省了那份心吧,就你这般不知检点,去了陇江也早晚要被休回来。”

    “我就是想做世子妃又如何?”

    言清漓从那张与裴澈有三分相似的脸上移开目光,冷漠又暗含不甘的说道:“陈戬世子好歹是未来的陇江王,选夫君不就是要奔着荣华富贵、身份地位去吗?

    她上下看了一遍裴凌,笑道:“难不成还要找裴小公子你这种吗?京师卫的五品小官,整日趾高气扬,实际就是靠着武英侯府庇泼泼qun7:8:6:0:9:9:8:9:5

    护而狐假虎威的二世祖,试问,若你脱去武英侯府嫡孙这层身份,又算是什麽呢?怕是连那些冲锋陷阵在战场上的大头兵都不如。”

    这番话说的十分不客气。

    言清漓到底是曾将裴凌看做过晚辈的,在心里对他也存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她与宁天麟早晚要除了苏家,苏家与武英侯府又绑的紧,届时武英侯府也定要倒台没落,若裴凌始终这般玩世不恭,太过依仗背后的家族,早晚要吃苦头。

    裴凌犹如被雷劈过一般定定站在花房门口,直到言清漓走了许久都未回过神,最后是苏凝宇带着下人过来寻昏迷的陈戬才惊醒了他。

    言清漓以受到武英侯府嫡孙的惊吓而与丹阳郡主告辞回府,丹阳郡主十分歉疚,却又因担心自己儿子顾不过来,遣人送了言清漓出府,又带了许多礼送上了她的马车。

    而裴凌这边也被震怒的裴老夫人当着苏老夫人与丹阳郡主的面狠狠训斥,平日狂妄不羁的少年今日倒是罕见的十分沉默。

    可虽说没顶嘴,却也像在走神儿,气的裴老夫人捂着心口险些犯了旧疾,混乱的苏府一时鸡飞狗跳。

    可这乱象也未持续多久便被一个惊人的消息止住,裴老夫人听了那消息后,这回是真的双眼一翻,颤抖着昏了过去。

    ——苏府的管事匆匆来禀,说裴府来人了,武英侯府的小世孙因跑去后厨玩耍,不慎打翻了热油,被毁了容。

    第一百零四章

    裴冲性命堪虞

    裴澈与裴伯晟得到消息后匆匆从宫中赶回,当时

    他父子二人正同宣王与昌惠帝议事,听闻此事,

    昌惠帝特命太医院院首带着两位太医-道随行。

    武英侯府,世子妃所居的芳华苑中,裴凌抱臂倚

    着门廊柱子,听着里头频频传出的哭哭啼啼声

    音,头一回没显出不耐之色,而是蹙眉向门内扫

    :了一眼,随后便沉默下去,等见着自己祖父与小

    叔终于带着太医回来后,才眉头微松,赶紧与他

    们一同入内。

    裴老夫人旧疾犯了,方才好不容易醒过来,下人

    不敢再让她入内,见那惨状,便扶着她去了外厅休

    息。

    这位年过半百的侯夫人平日坐镇在武英侯府后

    宅,素来端庄威严,可此刻却悲痛不已的掩面哭

    泣,嘴里还不住念叨着:“冲儿,

    冲.....我可

    怜的冲.....

    裴澈心里顿时一沉,也顾不得关心母亲的身体,

    赶紧撩了帘子大步进了里间。

    世子妃的卧榻前有两名常出入府中的大夫,四周

    还立了一圈低着头的婢女和嬤嬤,而苏凝霜则被

    丫鬟扶着,失神的站在那两个大夫旁边,脱力的

    身子微微摇晃,眼圈红肿的看着床上昏迷发抖的

    裴冲。

    雕花古雅的拔步床上,孩童的身子于被褥下隆起一个小小的轮廓,那张原本稚嫩白净的小脸上此刻血肉模糊,额头、鼻梁、上半张脸颊,乃至眼皮都被烫到脱皮红透,裹着黄色脓水的水泡在皱巴巴的皮肉上连成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令人遍体生寒。

    这张脸上,还能称作完好之地的也只余唇周与下颌了,可也零星的布着一些血泡。

    饶是曾上过疆场的武英侯裴伯晟也变了脸色,宫里的太医们见状哪里敢怠慢?忙上前为小世孙开始医治。

    而裴澈则看着那蜷在被褥中的小小身躯脚步倏地开始沉重,他于离床两步遠的位置停下,拳头于袖中慢慢攥紧,冷目忽地扫向一旁失魂落魄的苏凝霜,沉声发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到裴澈的声音,苏凝霜空洞的双眼才有了些许动容,她慢慢转过头,可惯来镇定柔婉的世子妃此刻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抖的开合了两下,没能发出声音。

    最后还是搀扶着她的婢女替她答哽咽着答道:“

    ……回世子爷,小世孙晌午跑去后厨玩耍,不慎打翻了一碗热油……”

    从宫中回来的路上裴澈便已大概知晓此事,他眉目肃然,语气骤然严厉:“小世孙独自跑去后厨怎会无人发觉?世子妃院子里的人都去做什么了?后厨的下人又都去了哪里!”

    那丫鬟从未见过这位少言寡语的世子爷发怒,吓得立刻跪下去低头不敢多言了。

    “是我……”

    苏凝霜滑下泪,极轻的道,:“都是我……是我的错……是我要去做药膳,冲儿他是追着我去的……”

    见苏凝霜实在太过悲痛,几乎已经无法站穩,她的陪嫁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忍不住斗胆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裴老夫人近来总是身子不爽利,世子妃为了尽孝心今日便亲自去厨房做药膳,后厨的人见世子妃亲临自然都赶紧跟过去伺候,而小世孙本来正在书房练字,可陪着他的乳娘不小心打了个盹,他写好字后就自己跑去了厨房寻世子妃,结果人没找到,反而在一间屋子里碰翻了厨子们准备做午膳用的热油。

    厨灶与那六岁孩童差不多般高,热油置于灶上被撞翻,当场就洒在了孩子脸上。

    可眼下比起烫伤了脸更糟的是,小世孙因自小体弱,遭受这般严重烫伤后抵抗不住,伤口化脓从而发起了高热,这病症来得急迫,方才那两位大夫什麽法子都试了,可依然见效甚微。

    裴澈身子一震,而苏凝霜听完那嬷嬷的复述后,再次崩溃的扑到床边握住裴冲的小手哭个不停。

    她并未哭的声嘶力竭,而是隐忍的低声呜咽,肩膀却止不住的抽动,可就算她没有撕心裂肺的哭,但任何人也都能看出她已悲怆到极致,因为向来温婉柔雅的世子妃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

    而苏凝霜此刻的心痛其实也并非作假。

    她没想到会如此严重,更没想到会危及到裴冲的性命。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十月怀胎又经历痛苦生产所诞下的孩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即便她再厌恶他的身世,再害怕他那张会被人瞧出端倪的脸,可也狠不下心真的了结他的性命。

    她想着:她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冲儿好,冲儿的身份不可以被发现,她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她可以永遠养着孩子,让他衣食无忧一辈子。

    毁了容貌又如何?只要武英侯府与苏家在一日,他便依旧是小世孙,是未来的武英侯世子,待他长大,只凭这层身份也会有数不清的女子想要嫁与他,更何况还有苏、裴两家做他的靠山,谁敢小觑了他?

    “冲儿……你睁开眼看看娘亲好不好?都是娘亲不好……是娘亲的错,娘亲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冲儿……你不要离开娘亲……”

    无论苏凝霜的初衷是什麽,她的亲生儿子此刻了无生气的躺在她面前是事实,心狠是真,心痛也是真。

    裴澈闭上眼,纵然苏凝霜在他眼里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但说到底她仍是裴冲的母亲,他于心头涌上一阵无力。

    有太医院的太医在,那两名大夫便赶紧退到后面,心中都松泛不少。

    床上那位可是武英侯的小世孙,若真在他们手中有个好歹,那是万万担不起的罪责。

    太医院的三位太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将毕生医术都倾囊使出,忙碌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日落黄昏,圆月高悬,那须发斑白的院首郭太医鬓边的头发似乎都又累白了几根,可裴冲依然未能醒过来。

    “侯爷,世子,若小世孙明日清晨还无法苏醒,就……就……”郭太医躬着身,不敢抬头看,语气悲痛道:“下官尽力了……”

    裴冲的高热已降了不少,脸上的烫伤也上了药不会继续恶化,只是因脓水未排仍不可随意包扎,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太医们无论用了多少种法子,那孩童依然昏迷不醒,汤药也喂不进去,即便强行灌进去了,也会在昏睡中呕着给吐出来,似乎是那孩子潜意识里将自己放弃了。

    郭太医不明白,为何一个区区六岁孩童,竟会连一丝求生意志都没有。

    裴冲先天不足,若再这般折腾一夜下去,定是要丢了性命的。

    郭太医于心中惋惜,若是楚道仁还活着,说不定凭他楚家那套秘传针法,还可挽回小世孙一条性命,可楚道仁全家早就已经……

    郭太医到底未将这根本没法指望的法子说出口,说了也是白说。

    “不会的!不可能的!冲儿不会死的!

    ——【加入Q不会丢下我这个娘亲!”苏凝霜忽然疯魔了似的,抓着那郭太医不敢相信。

    郭太医乃是宫里的老太医了,连他都这般说了,十有八九是回天乏力。

    裴老夫人当即又晕了过去,武英侯也颓然的似是老了好几岁,裴凌则立刻推开苏凝霜,薅着郭太医的领口,威胁他再去想法子,若想不出来就让他们这废物群庸医跟着去陪葬。

    众人都乱了阵脚,只有裴澈仍旧镇定,到底是经历过六年战场磨砺的将领,即便他心中悲切,却仍是不能慌乱,迫使自己主持大局,同时在脑中思索着还有无出路。

    蓦地,他忽然想起乞巧宴上救了夏知春、慧觉寺用独特法子为昌惠帝查出恶咒真凶,又于前些日子在西山挽救陈丹阳腹中胎儿的那位言府三小姐。

    不知怎的,一想起这位言三小姐,他便有些说不清的心绪烦乱,因为她身上总有一种令他觉得熟悉的相似,总会令他不由想起那个埋藏于心中的清秀少女。

    裴澈冷下眼,有些恼自己竟然将别人与她相比。

    他将思念再次藏于心底,站起身,打算亲自去言国公府请那位言三小姐出面。

    抛开他心里那点不同寻常的感觉不说,这位言三小姐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医术在身,说不定她能有什麽法子救冲儿一命,哪怕生机渺茫,也总得试一试。

    只是深夜造访已是唐突,他身为外男再去请一位闺阁女子更是于礼不合。

    想了想,他起身睨向神情恍惚的苏凝霜,对她冷声道:“若世子妃还想冲儿活命,就赶紧收拾收拾,与我一同去言府走一趟。”

    第一百零五章言国公府

    沐浴后,言清漓穿好衣裳刚从屏风后走出,就看

    到八仙桌前坐着的穿蓝色道袍的少年,少年正好

    奇的摆弄着那些装满丹药的瓶瓶罐罐。

    她面色平静,早已对这少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

    而见怪不怪了。

    宁天麟知晓她与言琛之事后便不再需要星连在她

    身边“照看”她了,想来也是看出他“不堪重用”,

    且言琛又不在盛京,言府守卫松懈不少,宋益已

    可潜进来给她递消息了。

    可星连却不肯离开她,那晚躺在她身后可怜巴巴

    的问她能不能留下,并又搬出当初那个微不足道

    的救命之恩,听得她频频心软,且那时正好是她

    被宁天麟折腾后连床都不能下的时候,因与宁天

    麟在置气,她便果断答应了星连让他留下。

    至于星连为何从相识之初就执着的要跟着她,真

    正的原因他不说,她也不想探究。

    总归她清楚他不会害她,而她也需要有自己人。

    “这瓶是解毒的吗?可以给我吗?”

    见言清漓走至身边,星连扬了扬手的药瓶,目若

    朗星的眸子在看到她被热气蒸的透粉的脸颊后微

    微闪了闪。

    救,还是不救?

    “你若喜欢回头我再炼一瓶给你就是,这些不行。”

    她在少年满含期待的眼神中将他手上的药瓶毫不留情的夺走。

    这些是她准备明日派人送到西川去的。。

    星连泄气的“哦”了一声,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目光先是跟随着忙忙碌碌收拾药瓶的少女,而后又盯住桌上的一叠糕点,最上头有半块梅花糖蒸栗粉糕是沐浴前言清漓吃过一口的,但她嫌太甜尝了一口就不吃了。

    少年滴溜溜的眼珠向那少女觑了一眼,见她没注意,便飞速的捏起那半块栗粉糕丢进自己口中,眯着眼囫囵嚼了几口就吞下肚,心满意足。

    她曾告诉过他许多不可做之事,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可随意吃女子吃了一半的食物,或用人家用过的茶杯喝水。

    但他真的很怀念她的味道,自那次燕好后她再没有表示过想尝尝他的意思。

    言清漓瞥见星连蔫吧的像个霜打的茄子,以为他是因为那瓶丹药郁闷,想说“不至于,明日就给你做一瓶”,可她才刚眨了下眼,那少年就“唰”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片刻后,叩门声响起。

    来人是青果,若是玉竹,星连是不会躲起来的。

    “小姐!武英侯世子与世子妃来了!国公爷请您赶紧过去一趟!”青果似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说的急促。

    “谁?”言清漓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果喘了两口气又重复一遍,还将裴澈与苏凝霜的来意也告知了她。

    武英侯府小世孙受了重伤,太医们束手无策,虽世子夫妇也知此举不合适,但他们实在走投无路,只能亲自来恳请府上三小姐为小世孙医治,大概是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了。

    而言国公在朝中又惯喜欢做好人,见世子与世子妃连夜亲自登门,必定事态紧急,当即就替言清漓做了应允。

    岂有此理!

    这对狗男女怎麽敢琴瑟和鸣的出现在她面前?言清漓一想到裴澈与苏凝霜伉俪情深,为了他们的儿子出现在言府,她就气恨的想要咬碎一口银牙。

    苏凝霜快死了儿子那是她的报应!她不拍手称快就不错了,竟还想要她去给她儿子治病?

    做什麽春秋大梦!

    “不去,将他们都给我赶出去!”

    青果还是第一次见言清漓脸上出现如此狠厉厌恶的神情,也不问原因,立即将腰板挺直、气如洪钟回道:“是!婢子这就将他们都敢走!”

    “回来!”

    见青果顺手拿起一根竹竿真要去赶人的样子,言清漓又赶紧将她叫住。

    即便她有再多不愿、再多痛恨,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无礼对待武英侯世子与世子妃。

    言府如今中立,哪一方都不站,言国公在朝中也算颇有人缘,而她作为言三小姐,又因公主府与西山两件事与苏凝霜也算“有些交情”,并还算“相交融洽”,是断不可能在小世孙危在旦夕之际拒绝出手相助的。

    想了想,她收起性子,压下心中翻滚的怒意,吩咐青果:“去告诉父亲,我已睡下,要梳整一翻,请世子和世子妃稍后片刻。”

    去还是要去一趟的,至于救不救得活……那可就不一定了。

    半个时辰后,言清漓才姗姗现身,说久不久,符合一个世家贵女梳妆打扮的用时,不过苏凝霜仍是等的心焦如焚,见着她忙上前复述了一遍来意。

    她也表现出十分惊愕与凝重的回应,无暇过多寒暄,立刻动身前往了裴府。

    不知是不是为了表现诚意,武英侯府来的是两辆马车,世子与世子妃并未同乘,世子妃是陪着言三小姐一起的。

    言清漓与苏凝霜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总感觉呼吸都变得恶心,脸上的神情就一直未好看过,好在青果与苏凝霜的婢女也在,不至于太过别扭,加上此事凝重,她脸上不带笑也属正常。

    况且苏凝霜虽尽力保持着仪态,但也难掩悲伤颓色,总是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言清漓嘴上安慰着,心里却是因她快死了儿子而畅快不已。

    到了裴府后,武英侯并未露面,倒是侯夫人从病榻上强撑着下来,恭候着言三小姐。

    按说言清漓是晚辈,侯夫人亲自迎接,足以显出对她的看重了。

    可想到上一世这位裴老夫人对她太医之女的身份轻看与挑拣,她便对这位慈颜端庄的裴老夫人实在生不出什麽好感,只按着规矩见了礼,便匆匆去看望裴冲了。

    乍一看到那面容尽毁、吹灯拔蜡般的孩童时,她也是心头一震。

    苏凝霜不是爱裴澈爱的入骨?怎会如此不小心令他们的儿子受这样重的伤?

    可震惊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又冷漠下来。

    虽说这男童着实凄惨,可一想到他是苏凝霜的孩儿,心中那丝同情就立刻烟消云散。

    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她仔细为裴冲把了脉,又检查了一翻,心中已对他的情况了然——并非太医们医术不精,而是在寻常医者眼中,这孩子的确已经没救了。

    她虽有法子,可却没打算费这个心力,虽

    73-9543-054独.家.整.理说稚子无辜,可谁让他是从苏凝霜肚子里爬出来的?苏家人与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况且这孩子的爹还是个负心人,她要有多大度才会救他们二人的儿子?

    方才把脉时她还发现这孩子体质羸弱,加上经此重创,就算勉强救活了,大抵也活不了几年。

    打定主意后,言清漓就准备去与裴老夫人说自己也没有办法。

    反正连太医们都没束手无策,她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懂些医术的闺阁小姐,治不好也再正常不过了。

    “不要……不要打冲儿……母亲……不要打冲儿……”

    极其微弱的呻吟自身后模模糊糊传来,言清漓猛然转头,裴冲那大半张被烫到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小脸紧皱在一起,将眼皮上的血泡都磨破了。

    见那几位太医正在另一边商讨没注意到这边,她便稍稍低下头凑近了倾听。

    “冲儿乖……冲儿会讨好父亲……好疼……母亲不要不管冲儿……不要走……不要讨厌冲儿……冲儿好疼……”

    裴冲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怕他在昏迷中再度抓伤脸,他的手脚都是被捆着的。

    言清漓听得有些怔愣。

    听这孩子的梦呓……似乎苏凝霜时常打骂他?可苏凝霜爱那人爱到入骨,怎会厌恶打骂他们的孩子?裴冲不应该是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吗?又哪里需要去讨好他的父亲?

    她心中疑惑,又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这一细看却也发现了一丝蹊跷。

    能烫到此种程度的必是滚油,且应当是刚出锅还冒着泡的那种,当初楚府有位阿婆就被滚油烫伤了手,是她包扎的,她见过这种烫伤。

    可按苏凝霜的说法,裴冲是玩耍时不慎打翻的油碗,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油应当已经搁置了片刻,就算烫伤,也不至于这般严重才对。

    虽两种油都能伤人,但这细微差距还是有的,若不是极其细心且又见过多种烫伤的医者,很难分辨出来。

    她方才还有些奇怪为何这孩子的求生意志十分微弱,此刻结合裴冲那几句梦呓,她忽然觉得这烫伤的背后许是有猫腻,难道还有什麽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丝疑窦骤生,却又如烟雾一般让人抓不到看不清,但她却直觉认为,也许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就是这个孩子。

    言清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待此事。

    苏家人害了楚家,苏凝霜折磨死了她又抢走了她的男人,她早晚要揭露她伪善的真面目,将她拉下她珍视不已的世子妃之位,让她失去所有再被万人唾弃。

    可要如何做,怎么做,是她近来一直在思索的问题,此刻看着那在昏迷种也在惊惧不已的男童,她忽然觉得也许可以从这孩子身上入手。

    在艰难的挣扎了片刻后,她于心中叹了口气,眼神冰冷的垂眸注视着裴冲。

    小子,不想活了是吗?

    但我偏要让你活。

    —【题外话】—

    我要好好捋捋之后的大纲

    ╥﹏╥

    以后再也不写这种文了,大家追的累我写的也心累,在肉文网写这么长剧情的文我好像脑子进了水…(晃了晃脑袋,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第一百零六章

    可会落疤?

    夜幕深沉,武英侯府却是灯火通明,注定不眠。

    此刻,芳华苑中,裴家众位主子均等候在外间,

    裴老夫人坐于主位,手中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

    词,裴世子神思凝重端坐在侧,而世子妃则红着

    眼眶敛眸不语,虽已不再失态痛哭,但绞紧的帕

    子仍出卖了她的担忧与紧张。

    期间裴老侯爷过来看了几次,见裴老夫人一副心

    力交瘁强撑的神态,便命下人将她扶回去休息,

    可裴老夫人坚持不肯,非要等着孙儿醒来。

    倚在门口的裴府小公子裴凌抬头看了看天色,漆

    黑的夜幕已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层深蓝。

    天快亮了。

    宫中的三位太医也守在此处并未回宫,那位言三

    小姐说会令小世孙醒来,可四更天都过了,里头

    也没动静。

    言三小姐只留了她自个的丫鬟与侯府两个丫鬟给

    她打下手,不允旁人看着她就诊,尤其是他们这

    些太医。

    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有些医者会有不外传的独门秘技,可虽是如此,一个小丫头也未免自视过高了些。

    这世上女子行医本就极少,医术高的更是寥寥无几,在郭太医心中留下印象最深的也不过只有一个,且那一个也早就香消玉殒。

    不是每个懂医的女子都有楚道仁之女的天赋,人家楚家毕竟世代从医,这位言三小姐的生母听闻却只是个药商之女,差距太大了。

    郭太医认为言清漓只是虚张声势,年幼又爱表现,根本不看好她,不过碍于武英侯府的人都都将她当成了最后的希望,郭太医也好心的未勘破。

    若她真能将小世孙救活,那他们这些太医岂不是连个小姑娘都不如?干脆告老还乡算了。

    就在三位太医暗暗怀疑言清漓的医术时,里间的门突然开了,裴府的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出来道:“小世孙醒了!小世孙醒了!”

    ……

    言清漓由青果扶着坐在一旁,施针施了一整夜滴水未进,嘴唇有些干裂,她刚要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便听到那令她心头一颤的声音道:“去为言三小姐换壶热茶,再去准备一间厢房休息。”

    她抬眸一看,对上那人看过来的幽沉黑眸,心弦倏地沉了几分——明知他只是出于礼节关照,但她的心却依旧会忍不住因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关怀而产生波动。

    可想起这人早已负了她,她又不由对自己这种反应十分痛恨,唇角转而就勾起一抹疏冷的笑:“不必了,清漓稍坐片刻就要回府了,裴世子不去看看小世孙吗?”

    裴老夫人与苏凝霜早在一进来就直奔裴冲而去,倒是裴澈依旧冷静自持,他见言清漓神色有些疲累,想到人是他请来的,又救活了裴冲,不可怠慢,便想请她在武英侯府歇息半日。

    可言清漓婉言谢绝又神色淡淡,裴澈怕言多逾距便也不再留她,但仍是斥责了下人的疏忽,命人为她换上热茶,请她小坐片刻,稍后会亲自送她回府。

    言清漓向床榻那边扫了一眼。

    裴冲虽醒了,可神智仍不太清醒,加之她方才给他喂了些麻沸散止痛,导致他此时只能半睁着有些失焦的眸子,也不知看不看得清人。

    太医们在频频称奇中又开始重新为他诊脉,苏凝霜低泣着与裴冲温柔说话,时不时还抬头眼含乞求的看向裴澈,希望他也能说些暖心的话给裴冲听。

    裴澈虽未与苏凝霜有什么眼神接触,但也头一遭收敛起平日里对裴冲的冷漠,说等他大好后便带他去军营里转转,还要教他习武。

    半睡半醒的孩子似是听到了,那有些无神的眼眸里忽然多了些许光彩。

    言清漓未看到苏凝霜的乞求,也未看到裴澈虽放心下来却仍旧复雑的神色,她只看到一副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的情景。

    心口犹如被一把钝刀在割磨,她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方才没救活裴冲,此刻他们是不是应该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那该多令人快慰啊。

    “这杯子招你惹你了?好好的图案都被你抠没了。”

    裴冲既然醒了,裴凌也不打算上前凑热闹,从方才一进来他就坐到了言清漓旁边,见她在出神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将那好好的一只茶杯抠的都要四分五裂了,便有些好笑的观察起她。

    可她想的太认真了,连他咳嗽了一声都未曾注意到他,他便忍不住打断她的神游。

    言清漓低头一看,手中的茶杯是上好的官窑青花瓷,图案早就与杯身烧成了一体,哪里能抠的下去?企.鹅qun

    7:8:6:0:9:9:8:9:5

    她向那挑唇而笑逗弄她的少年睨了一眼,未说话,搭着青果的手起身去与裴老夫人告辞。

    裴凌心里不由冒出几分火气。

    虽说白日里他被言清漓当头棒喝又贬损一翻,但他们毕竟做了一些“特别亲密”之事,他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也应当“特别”起来了。

    可她这是什麽意思?对他避之不及?理都不理?

    他忍下上去将那少女拽回来的冲动,转着她刚刚用过的杯子冥思苦想,他刚刚好像也未说过什麽不中听的话吧?语气多温柔啊。

    言清漓与裴老夫人告辞时,苏凝霜才想起自己只顾着担心裴冲而显得有些礼数不周了,她连忙说了好一通道谢的话,感激言清漓今日对裴冲的救命之恩。

    “世子妃无需这般客套,清漓也只是略施绵力,主要还是小世孙福大命大。”

    言清漓又说了些裴冲近来需要注意之事,且她可能还需要再过来几回,当然,她只道是她对裴冲用了些独门的针灸点穴法,需要有个疗程,而不是想调查裴冲脸上的伤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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