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陆流儿说自己准备去帮忙抬菜筐子。

    离陆流儿不远处,大概三米的样子,的确就是放菜的地方。女人们在这里洗菜。

    付拾一看向他们三人周围的人,问他们:“当时他们确实都在这里吗?”

    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还有一部分人犹犹豫豫,搞不清楚是不是。

    又过一会儿,说是的也有改口说不是的,说不是的,也有改口说是的。

    总之,搞得乱糟糟一片,根本确定不下来。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倒是半点不着急,事实上,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景:当时都很忙,各自注意着手里的事情,谁也没功夫去管其他人。

    所以,很多人是猜的。

    冯收也看向李长博:“这可怎么办?”

    周大井也跟着皱眉:“这个事儿行不行?”

    面对质疑,李长博只问周大井:“这三人,可有与你家有嫌隙的?”

    这话问得周大井懵了一下。

    他仔细盯着三人看了很久,最后就指着冯雨说:“我想起来了,我家外甥骑马冲进你家麦田里过,踩坏了一大片麦子。你还跑来找了我姐夫!”

    冯雨一身腱子肉,被点了名也不惧,反倒是反问周大井:“难道不该?”

    周大井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点麦子,值得你气势汹汹?当时还说什么,下一次再有这种事情,抓住了就直接动手打!这话没错吧?是你说的吧?”

    冯雨半点也没有不承认的意思,当即点头:“是我说的!”

    “哼,后头你家秧苗,又被我家外甥糟蹋了。你按着我家外甥要动手,我带着家丁过来强行护着人,你就是从那时候就记恨上了吧?!”周大井指着冯雨的鼻子:“就是你干的好事!你故意报复!”

    这话简直把冯雨给逗笑了。

    他还真不怕周大井,直接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真怕你?我就是不想惹麻烦!我冯家的人,从来没怕过你们!报复?我跟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计较?你们当大人的没教好,怪什么孩子?”

    “再说了,我要打他,按着就打了,犯得着做这事儿?”

    周大井气得跳脚:“你说谁没家教呢!说谁呢!”

    冯雨双手环臂,居高临下看着周大井:“说你们家呢!一群人,教不好一个娃娃!还不如我那三岁的小儿!他都知道爱惜粮食!”

    付拾一默默的竖起大拇指:怼得好!熊孩子错的不是孩子,那是家长!而且现在这个年代,米粮是多珍贵的资源?居然这么糟蹋,是该打!

    不只是冯雨这个态度。

    冯江和其他几个冯家的汉子也都默默的走到了冯雨旁边,和他一起抱胸看着周大井,那赤果果挑衅的目光仿佛在说:你想干啥?放马过来!

    可周大井还真不敢怎么样。

    这年头,同族之间的团结,是难以想象的。

    族里青壮年男人联合起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用怕。哪怕是普通百姓,对上王宝德这样的乡绅,那也是半点不落下风——说白了,人家不缺人,惹急了,真跟你拼命,你怎么办?有钱?有钱也买不来几个不要命的啊!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人家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这里,就是人家的地盘。

    尤其王宝德这样的人家,家里人丁稀少,更是要谨慎一点。

    周大井怒目看冯收:“冯收!你们冯家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第1518章

    还有仇吗###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518章还有仇吗现场气氛简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程度。

    所有人都看向冯收,看冯收怎么说。

    然而冯收却只看李长博:“李县令,我这两个侄儿,虽然脾气火爆,但是心眼却不坏,断不可能做这种杀人的事情。而且还是对一个娃娃下手。这一点,我敢用冯氏一族来保证。”

    冯收的态度很好,显然是想好好解决事情。

    反观周大井就简直没法和他比了,简直就像个地痞流氓。

    县衙这边的人,对冯收印象一下子好起来:李县令在这里,本来就该李县令来判断!周大井这样蹦跶,除了添乱,一无是处!

    李长博“嗯”了一声:“如此小事,的确不至于去杀人。况且,也不一定是他们三人其中一人。周大井,你再想想,离柴房最近这几人里,还有没有和你家外甥有仇隙的?”

    周大井就挨个儿看。

    看了好几遍,还是只摇头;“就是冯雨!只有他和我家外甥起过冲突。”

    “陆流儿的儿子,不是叫他们害死了吗?”忽然有个人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登时就有几个人一起小声附和。

    付拾一看了陆流儿一眼,就发现对方情绪有些不对,他低着头,拳头都攥紧了。

    李长博也看了陆流儿一眼。

    但陆流儿始终没说话。

    周大井倒一脸茫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有人壮起胆子说了一下这个事情:“今年夏天最热那几天,好多孩子不是都去那小河里游水?”

    其他人纷纷想起了这个事情来。

    说是小河,就是一条深一点的溪,从山上泉眼里出来的,半人深,水又清澈又冰凉,别说是孩子,就连大人有时候热狠了,也去水里泡一下。

    下游的地方,更是牛和鸭鹅每天喝水洗澡的地方。

    孩子们夏天也没什么事情干,通常都是三五成群,呼朋唤友一起去玩水去。

    一般都是小松村自己的孩子玩。

    死者王云琦从前就没来玩过水,也不知听谁说的,就跑来玩水了。

    结果,就和陆流儿那大儿子陆青就碰上了。

    王云琦被家里惯坏了,生性霸道,又养成了用钱解决事情的习惯。他不乐意和别人一起玩水,就掏出一把钱扔在地上,让其他人换个地方,去下游玩。

    陆家其实是王云琦家的佃户。那天在那儿玩的,多数也是佃户家的孩子。

    大家怕惹怒了王云琦,不想给家里惹麻烦,就换到了下游去,把最好的位置给了王云琦。

    可结果王云琦最后往水里撒尿,故意叫底下人喝他的尿,终于惹怒了陆青。

    陆青找他理论,王云琦反而仗着自己有家丁跟着,他年纪也大些,就将陆青按在地上打。

    最开始其他人还帮陆青,可后头王云琦就放出话去,谁帮陆青,明年就不租地给他们家。其他人愣是就不敢动,硬生生看着王云琦欺负陆青。

    若只是欺负一顿也就算了,事情也不算严重。

    可偏偏王云琦不解恨,最后将陆青推进水里,将他摁着不让人起来换气。

    陆青不停的挣扎,中间还打疼了王云琦,王云琦就越狠了。

    一直到陆青不挣扎了,他都还不肯放手。

    那群孩子都吓坏了,看着陆青不动了,就撒丫子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哭喊:“淹死人了!”

    那家丁也吓住了,赶紧掰开王云琦的手,又将陆青捞起来,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陆青给弄醒了。

    后头,家丁估计告诉了周大井。

    周大井也没当回事,叫人送了钱过去,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大意就是王云琦有点调皮,小孩子闹着玩当不得真,不过这些钱,就给陆青买点吃的穿的,然后好好补补,这事儿就过去了。

    就是陆青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热,然后持续低烧,咳嗽,吃了药也不见效,最后人过了大概五六天,就没了。

    听到这里,付拾一大概猜到了陆青的死因。

    一种,是陆青肺部呛水后感染,造成肺炎,最后不治身亡。

    另一种,则是陆青被淹死了:他肺部还有残留的水,这些水,最终将他慢慢淹死了。

    但是不管哪一种,陆青的死,都和王云琦脱不开关系。

    王云琦这样,算是过失杀人了。

    他已经那么大了,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会死人。只是他心里从来没有畏惧过,更没有将这些事情当成一回事。

    听完这些讲述,就连李长博的眉头都皱起来,他看向陆流儿:“那事后,你没有去找过王家?”

    陆流儿摇摇头,终于抬起头来。

    他脸上有些木然:“人都死了,又有啥用?大不了就是赔钱。买命钱,我也不想用。”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付拾一觉得他应该是很深爱自己的儿子:那种失去亲人后的无奈,苦涩,伤心,在陆流儿脸上,已经糅合成了一种叫人一看就容易被感染的情绪。那是绝望。

    人绝望的时候,除了真正能救命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都是不想要的。

    而显然对陆流儿来说,他没有能救命的东西。

    面对陆流儿这种表情,真的会叫人安慰都不知如何安慰。

    付拾一看了李长博一眼,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了句:杀人动机。

    陆流儿,是目前为止,最具备杀人动机的人。

    他的儿子是因为王云琦的一时“调皮”而丧命,他没有理由不恨王云琦。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显得有些残忍,可是同情归同情,理解归理解,案子还是要破的,职业操守是不能坏的。

    李长博轻叹一声,再度问了陆流儿一个问题:“那你想过报仇吗?”

    原本现场还有些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但是这会儿因为这句话,所有人都住了口,只盯着陆流儿。

    陆流儿和李长博对视了一下,随后平静的分开,摇摇头:“想过,但是有啥用?我儿子也不会死而复生。我还是王家的佃户。我婆娘自从儿子死了,也病病歪歪的,我还有一个儿子,婆娘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我出事了,他们咋办?”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平淡。

    却平淡得让人心酸。

    ###第1519章

    杀人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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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网址:李长博开始分析案情,所有人就都没再说废话。

    李长博缓缓道:“半年前就开始买人,说明这个计划,是半年前就开始的。”

    环视一圈,他神色渐渐复杂:“沈镜秉半年前就打算杀人。所以才能如此准备精心。换句话说,若是他不抛尸,直接将尸体悄悄的扔了,或者埋了,岂不是就不会有人知晓此事?毕竟这件事情的计划,的确是十分缜密。”

    听见这番分析的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半年前就筹备此事——

    付拾一轻声补充:“那个冰窖可能也是冬天时候修建的。但是那个时候,沈镜秉应该还没来长安城。他一直在筹备这件事情。但是为什么?”

    “还有,昨日沈镜秉冰窖之中发现的人,今日准备尸检了。”

    李长博又说一句:“那个隔壁的宅子我也叫人去仔细看过,里头并无任何异常,但是的确都是女子居住的样子。宅子里有三个房间,都是住过人的样子。其他的屋子则是空着。”

    “沈镜秉很可能不只是有一个宅子。”李长博揉了揉眉心:“他应该也是将这些女子暂且安置在其他宅子里,要用的时候再送过来。”

    “否则,人一个个的少了,难道其他人都不会惊觉?”

    “等等,沈镜秉是不是上个月刚到了长安城来着?肯定没有三个月对吧?”付拾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李长博瞬间就想到了付拾一想说什么:“所以那个孩子,肯定不是沈镜秉的。而是其他人的——”

    “所以沈镜秉才会忽然那么暴怒。”付拾一若有所思:“他算不算这是被戴了绿帽子?”

    众人:……总觉得这个结论怪怪的。

    徐双鱼弱弱出声:“可是他本来也不是娶妻纳妾,是打算要人性命啊——”

    “可是他肯定和那些被杀害的女子,有过亲密的。”付拾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一群男人纷纷有点不自在——

    李长博揉了揉太阳穴,宽慰自己:习惯了,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了。

    还没有习惯的徐坤猥琐的跟着问:“付小娘子怎么知道的?”

    付拾一笑眯眯看了一眼徐坤,然后端正了神色,一脸严肃的说:“因为死人会说话啊。”

    青天白日的,付拾一冷不丁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还真是让人瞬间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李长博隐秘一笑,按下了已经冒出来的火气。

    付拾一却看住了徐坤,更加严肃:“怎么,徐县令不信吗?要不然徐县令也亲自听一听?”

    付拾一表情真诚。

    徐坤后退一步,脸上出现惊悚来。他艰难摇头,吞了口唾沫:“不,不了。”

    付拾一却更加诚恳:“徐县令不用不好意思的。真的不用客气。不费什么事儿的。”

    徐坤额上都出汗了,好像要哭出来:“真不用了。”

    众人同情看着徐坤,同时越发坚定:惹谁都不能惹付小娘子!不仅能打,还能吓!

    徐坤看着付拾一还要说话,就将可怜无助的目光投向了李长博。

    李长博咳嗽一声,发了善心:“还是继续说案子吧。”

    然后特地嘱咐徐坤:“付小娘子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不该问的别问。”

    徐坤颤巍巍:“好,好吧。”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付拾一提出了心头的疑惑:“可是,他怎么会对羊肉店那么熟悉——”

    李长博说了两个字:“香料。”

    付拾一顿时恍然大悟。

    煮羊肉的确是要用香料的。

    如果是给羊肉店送香料——那么不难看出羊肉店的问题。

    同样的口味,如果肉质不那么好,那么肯定是更需要香料来压住腥膻,提香增味。

    付拾一幽幽的说了句:“其实他还挺奇怪的,非要举报那些不靠谱的羊肉店。”

    众人仔细一想,还深以为然:这个事情吧……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徐双鱼也忍不住道:“这个事情,回头抓着人了,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坤有点不屑:“这种人,就是个变态。有什么好想的?就是要将大家玩弄在股掌之中呗。”

    想到他被陛下训斥的事儿,徐坤一张脸拉了足足三尺长,就连那小眼睛都好似被拉大了一点。

    众人看着他这幅样子,都赶紧转开头:没办法,太想笑了。

    就在众人憋得难受时候,王二祥冲进来,欢天喜地报告:“抓住了抓住了!我们把人给抓住了!”

    他的欢乐顿时就将所有人感染,众人纷纷是精神一振。

    就连李长博也有点儿把持不住,上前一步,眉目都是舒展开:“抓到沈镜秉了?”

    王二祥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抓到沈镜秉了!厉郎君正在将人带回来!我先一步回来报信!”

    然后王二祥就发挥了天赋,开始绘声绘色的讲,到底是怎么抓到了沈镜秉的。

    之所以能抓到沈镜秉,说起来也是巧合。

    沈镜秉伪装成一个小的赶车郎,要出城去。

    但是他的马车上,并没有任何客人,所以引起了看守城门的士兵。

    士兵多问了两句,他按照规矩要给点茶水费,结果一下子就被拒绝了——虽说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是今天要配合抓人,还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们可不敢马虎,更不敢明目张胆收钱。

    这一推辞,一吆喝,就被厉海给注意到了。

    厉海上前去问了两句话,本来沈镜秉伪装得很好:衣裳换成了粗布的,脸上还贴了假的胡子。还抹了一点黄粉,看上去简直天衣无缝。

    但是厉海还是直接就不动声色考过去,一把就将人摁住了。

    王二祥声音里透着兴奋:“你们猜猜看,到底是为什么,厉郎君是为什么就笃定那个人是沈镜秉?”

    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付拾一看不惯。付拾一似笑非笑,“你们先猜,猜不到我再说。”

    王二祥:……付小娘子你就保护能假装认真猜一下吗?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愉快的聊天!

    李长博紧跟其后,也微微一笑:“你们先猜。”

    众人绝望:……你们就不能说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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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0章

    到底多熊###

    冯收接过了树藤,仔细打量一番,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不过,他也没立刻说出来,而是交给了自己大儿子再看看。

    等到大儿子点点头也确定之后,他这才道:“这个树藤,是小松山里的老树藤。这些树藤只长在山阴处,攀在峭壁和沟壑里,这么粗的,至少要长三四年才行。它也开花结果,不过果子不能吃。叶子也有毒,猪都不吃。”

    “不过这个树藤坚韧,砍回来做框子什么的,很耐用。”

    冯收问李长博:“就是这个树藤,绊倒了马?”

    李长博点头。

    冯收转头叫自己大儿子:“你去外头,喊你大全叔进来。”

    他再跟李长博解释:“冯全是堂弟,学的就是编筐的手艺,他对树藤,最懂。”

    冯全很快跟着冯收大儿子进来,是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估摸最多也就是四五十的样子。

    别看头发和胡子都有点白了,但是小老头冯全精神很好,走起路来也很轻巧灵活,尤其是一双手,更是特殊。

    这是一双骨节特别分明的手,手上有大大小小的裂口和伤口,一看就知道是做手上活的人。

    干干瘦瘦的冯全,面对李长博时候,同样也有着普通百姓的拘谨。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李长博客客气气先开口:“老丈给看看这个树藤吧。”

    冯收将树藤递过去。

    冯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一看,就直接道:“就是咱们小松山上的软藤藤。我天天打交道,不会认错。”

    “这么粗,估计是长了四年了。”冯全将树藤断口看了看:“这个藤藤还很新鲜,也没晾干,估计就是这两天弄下山的。不会超过三天。”

    李长博微微扬眉:“可确定?”

    冯全说起自己专业领域的事情,那是半点也不畏缩,反倒是带上一股昂扬:“绝对不会错!”

    付拾一也点点头。虽然她看不出树藤的年龄,但是的确断口很新鲜,没有完全干枯,反而带着青,树藤本身也是十分湿润柔软,用力一掐还有汁液,必然是新鲜的。

    李长博沉吟片刻,问冯全:“树藤难采吗?”

    冯全摇摇头:“倒也不算难。在峭壁边上寻个大树大石头,栓上绳子,人放下去,半天也就能砍一小筐。”

    “要是不挑品相,像这种歪歪扭扭的也要的,那就容易些,随便找一根,顺着藤拉就行。就是也得到南面山阴的那片去。就那一片有。”

    于是,李长博就问了冯全:“那这几日,老丈可有进山?”

    冯收在旁边道:“他这段时间都收藤藤,是住山里的。”

    冯全点点头:“这段时间的藤藤最好,最结实,而且山里还有山货。”

    “那这几日,有人进山吗?或者说,有别人去砍过这个树藤没有?”李长博直奔主题,同时还看了陆流儿一眼。

    冯全一愣,想了想:“也有好几个人进山呢。我家大儿子,前天上山来给我送粮食。又把捆好的藤藤拉回来。还有好几个后生上山来砍柴,拿蜂蜜准备给我这个老叔叔过寿——”

    这么一说,还真是不少人进山。

    付拾一补充问题:“除了拿了东西就走的,和你不熟的。尤其不是冯家人的。”

    她就差直接点名陆流儿了。

    冯全半晌没言语。

    周大井忽然“呜呜”了两声,只是没敢嚷嚷出来,急得跺脚,又拼命看李长博。

    李长博:……不该听话时候这么听话?

    他清了清嗓子:“有话就说罢。”

    周大井立刻高声道:“我认识他,我外甥捉弄过他,搞不好就是他们一起办的这个事情!”

    付拾一目瞪口呆,此时此刻,只想说一句:干得漂亮!我就没见过这么牛皮的熊孩子!

    王二祥等人也是惊得不行。

    最后,付拾一还是没忍住,认真问了周大井一句:“你不如说说,你外甥在小松村里,还有没有没得罪过的人。”

    王二祥用力点头表示附和:“这样我们才好知道,哪些人跟死者有过节。”

    周大井面对如此问题,多多少少还是尴尬到脸颊发红。

    小松村村民们,更是一个个笑出声。

    虽然是在如此严肃的场合,虽然是如此惨的命案,可大家实在是忍不住。

    有人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怕是还真找不出一个来。”

    还不少人附和。

    周大井脸色又尴尬又难看,最后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是声音弱了一点:“小孩子家家的,难免调皮——”

    付拾一悄悄嘀咕:恕我直言,我也没见过调皮到了这种程度的小孩子!

    人家都说,七八岁的孩子人嫌狗憎是常态。可人家没说,十三四的孩子人事不懂也是正常啊!

    王二祥憋了半天,愣是没憋住:“你们就没想过,这样下去,他以后在一片可没法混了啊——人不都得罪完了?”

    周大井摆手:“我外甥念书厉害,将来肯定是要去做官的,怎么会一直呆在这里?最不济,也要进长安城啊!”

    付拾一不厚道的笑了:长安城?你确定?他这样的性格,让他去长安城?怕是有家财万贯也不够赔的啊!

    李长博虽然是个厚道人,但是这会儿,也是一本正经的说了句:“这个性格,怕是不宜为官。”

    周大井显然没听懂潜台词,反而伤心的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再好又怎么样?人都没了——”

    言归正传,付拾一颇有些好奇的问周大井:“他是怎么招惹了这位老丈的?”

    这次不用周大井说,冯全自己就说了:“他把我睡的棚子点了。”

    付拾一惊得不知道说啥:这特么……

    王二祥幽幽的吐槽:“这可真是无人能比啊。”

    实际上冯全还没说完。他接着往下说:“把我养的狗打了。”

    付拾一脑子里,现在只剩了循环播放的一句话:这特么是熊孩子里的冠军吧!

    那么问题来了:求问,如何收拾这种熊孩子?

    冯全说到了这里,解下了腰上的旱烟袋,不紧不慢吧嗒一口,“不过,他也掉我的陷阱里去了。被我狗追的。”

    大概这种事情提起来还是挺爽的,冯全还特地补上一句:“在山上过了一夜,吓得鬼哭狼嚎的。从那之后,倒不敢进山了。我把人送回去,他家还给了不少钱。”

    付拾一看着冯全特别朴素的面容,默默的伸出了大拇指:这就叫,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题外话------

    我出门散步去啦,大家明天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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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1章

    大方一点###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521章大方一点对于这件事情,很多人都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付拾一很想鼓励大家:没事,大家应该大方一点,勇敢的笑出来!

    冯全笑了笑,在鞋底子上磕了磕自己的烟锅:“所以我也犯不着跟个孩子过不去。横竖坏了东西有人赔钱。而且再掉哪个地方,送回去肯定还有赏。”

    付拾一:……我去。大爷您这心态可以啊!但凡那个熊孩子再来几回,您这怕就是要发家致富了啊!

    周大井显然也被这话噎的不轻,可又没法反驳:当初他们也怀疑过,冯全就是故意的,但是自家孩子有错在先,又是他自己掉进去的,人家把人给送回来就不错了。还能怎么办?

    所以,冯全这个嫌疑,算是摆脱了。

    李长博重归正传:“那您那几天,有没有看见有人上山去砍树藤?”

    冯全仔细回想过了,这会儿就点点头:“看是看见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来了精神,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可冯全下一句就说:“就看见一个背影——也没打个照脸。我觉得不对的是,我喊他,他却没回我。而且一大早上山,山上雾还没散尽呢。”

    付拾一摩挲下巴:这不是成了鬼鬼祟祟了吗?要说这里头没点猫腻,谁信?

    冯收也是有些激动:“那你认出来人没有?”

    冯全迟疑的看了一眼陆流儿,但是很快又挪开了目光。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这个表情,显然已经是什么都说了。

    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不少人开始偷看陆流儿。

    周大井想说话,但是明显忌惮李长博,嘴巴都愤怒的张开了,又恨恨的闭上了。

    那样子,付拾一都替他憋得慌。

    陆流儿显然有点慌了,他抬起双手,局促的摆着,可愣是一个字也辩解不出来。

    “柴房炮仗响的时候,陆流儿离得最近。如今,树藤这个,也是陆流儿最可疑。论杀人动机,同样陆流儿也很大——”李长博徐徐说完这些,盯住了陆流儿,和煦问他:“陆流儿,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陆流儿面上都涨红了,可对上李长博的眼光,最终也只憋出三个字来:“我没有。”

    多余的解释,那是一点也没了。

    倒是其他人替他着急,譬如冯雨就忍不住的说了句:“你倒是说话啊!你这种老实人要都敢杀人,这天底下怕是人人都是杀人犯了!你那脑子能想出这么绝妙的计划,那你至于这么穷?”

    付拾一:……这话到底是夸,还是贬?听你这话,像是替陆流儿说话,可越听怎么越不对劲呢?

    长安县衙门其他人,同样也是一脸无言。

    冯收呵斥了自己大侄子一句:“冯雨!”

    冯雨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有点不大对,挠了挠头,于是又补上一句:“这个事情,我不信是你做的。”

    也有其他村民跟着说出了这话。

    冯收也忍不住的跟李长博说道:“冯收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品行,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他命苦,小时候遇到饥荒,一路逃到了这里,好不容易活了命,这些年真是勤勤恳恳的,人也是个老实人,心肠好,就是人木了点。”

    “他哪里能坐出这样的事情?”冯收叹气,看一眼陆流儿:“青儿死时候,我要去拼命,还是我劝了他。佃户本来就是靠着人家的地活命,他这么一去,以后孩子怎么办?婆娘怎么办?青儿的命是命,可婆娘孩子的命,也是命啊。”

    “到了这个境地,就只能认命。”冯收再叹一声,面上感慨万千。

    此时再看陆流儿,他的眼眶已经是通红一片,满是风霜苦累的脸上,透出一股浓浓的悲苦来。

    最后,他一屁股蹲下去,抬手把脸捂住,最开始只看见他肩膀耸动,最后,就能听见极力压制的哭声,最后,就成了压抑到极点的抽泣。

    他的手黝黑又粗糙,指甲盖里也是黑泥。

    可流出来的眼泪,却是清澈的。

    像小溪,潺潺的流淌出来,宣泄着心里的苦闷。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都是不忍心。

    看着他这个样子,甚至有人不人心的转过头去。

    冯雨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了一句:“你也别想那么多,事情都过去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什么苦,什么罪,我受着不行吗?”陆流儿开了口,与其说是说话,但更像是受伤之后的愤怒嘶吼。

    他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周大井,问他:“你家孩子是孩子,我家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青儿死那天,问我,是不是他不该生气。该像其他人一样,悄悄回家。”

    陆流儿哭得几乎无法吸气:“我真不知道该咋回!”

    这话其实真的有点戳人心窝子。

    付拾一叹一口气:换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穷,好像成了最大的原罪。穷人不配有自尊,穷人不配有开心,穷人也不配讲公平。可这一切,明明是不对的。

    陆流儿却好似有了执拗,他看住李长博,问他:“李县令,您是县令,您肯定啥都懂,您告诉我,我该咋回?”

    李长博轻叹一声:“《孙子·军争》曰,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众人一脸茫然。

    付拾一悄悄提醒:“说大白话。”

    她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没听懂!

    李长博应一声,徐徐道:“两军争斗,善用兵的那一方,就要懂得避让对方的锋芒,等对方懈怠时,再进行攻击。为人其实也如此,针尖对麦芒,并非是好事。权宜之计,当避让其锋芒。尤其是在自身不够强大时。”

    “王家势大,而陆家势微,当暂避其锋,暗自努力,待自身强横,又何惧他锋芒?”

    谁也没想到,李长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就连付拾一都有点儿刮目相看:以李县令的资质经历,好像是从未有过退缩之举,本以为他该是无比骄傲之人,也不会劝人低头。可没想到,居然这样说?

    不过,这其实才是正道。

    李长博轻叹:“穷困不是错,遇到不公也不怪弱者,可既然遇到,与其怨恨愤怒,不如悄悄发奋追赶。”

    付拾一有点想鼓掌。

    ###第1522章

    鼓个掌吧###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522章鼓个掌吧冯收等人听完,也有些触动。

    可也有人小声嘀咕:“我们就是农民,连个地都没有,怎么发奋?肚子都吃不饱,难道还能供养读书人?”

    这话听着,同样叫人心酸。

    尤其是那些佃户,更是纷纷附和。

    不是他们不想努力做个人上人,也不是他们不想子孙出人头地,而是他们根本就有任何能力。

    要知道,这年头想要出个读书人,光是供养笔和纸,就是个天文数字。

    这一次,就连李长博也沉默下来。

    现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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