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坐吧。”温睿松松领带,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皱眉道,“狗屎。”

    除了方以森泡的,别的咖啡在他眼里大概都只能被归类为狗屎,温然理解。

    “这几天忙,没时间找你,正好你就过来了。”温睿把那口狗屎咽下去,“你在温家待久了,人也跟着疯了是吧,居然敢和你妈说要走。”

    “总比坐着等死好,我不想再骗人了。”

    “和他们提要求,只会死得更快。”温睿看他一眼,“你道德感太高了,把一切归咎在自己身上,骗了人会内疚自责,也狠不下心恨别人。如果我是你,早就给全家人下药,全部毒死。”

    “那还是我自己吞药的可能性比较大。”温然说。

    “那温家会被顾昀迟铲成平地。”温睿敲敲桌子,“你来不会就是想在吞药自杀前跟我道个别吧?”

    “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觉得很蹊跷,也只能和你说。”

    温睿翻着文件:“怎么突然跟我兄弟情深起来了。”

    “你有想过吗,爸爸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翻阅的手一停,温睿看向他。

    “公司突然碰到困难,然后爸爸就出了车祸,紧接着我被送去研究所,开始准备做腺体手术,最后以挽救晟典的合理背景,向顾家提出联姻意向。”温然看着温睿,“哥,你知道的事应该比我更多,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温睿没应答,目光落在办公桌右上角那座旧积木上——是多年前温宁渊亲手设计的晟典大楼模型。

    “我记得爸爸去世之后,你是过了一年多才开始接手公司的,在那之前的所有资产和账目明细,你都看过吗,确定给你看到的那些就是真的吗。”温然一动不动地坐着,继续问他。

    “你的意思是,晟典的资产被转移过。”温睿的视线转向他,缓慢地一字一句总结。

    看他的神色和反应,温然知道自己赌对了,温睿的确不知道温宁渊的车祸是一场谋杀,但一定也有过怀疑,只是没查出什么。

    “是我猜的,如果爸爸的死真的是一场阴谋,那么晟典的快速没落也就很可疑。”温然垂下眼,“所以我想走,继续待下去的话,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可怕的事。我只是一个养子,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希望有权利可以选择离开。”

    除了方以森和陶苏苏,没人知道他已经发现陈舒茴与顾崇泽的关系和自己是私生子的事,这是他仅占的一点点有利条件,只有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扮演好一个软弱的养子,暴露得晚一些,才能得到更多信息。

    漫长的寂静过后,温睿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去查,你别跟任何人说,也不要掺和进来。”

    “好,你要小心。”温然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第49章

    保镖变多了——温然意识到这件事时,大概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他把书包放在腿边,问司机:“叔叔,是顾昀迟给我多加了几个保镖吗?”

    “对的。”司机调整好耳麦,“上周二他原本要回来一趟的,但那边……实在走不开,所以多安排了一些人手。”

    上周二,也就是打完电话的第二天,不知道顾昀迟回来是有什么急事,更不知道这和加保镖有什么联系,温然问:“是最近会有危险吗?”

    “交代我们把你看紧点。”司机说着,开动车子。

    把他说得像犯人一样,温然摸不着头脑,从打完那个电话开始,他几乎每晚都会给顾昀迟发,只是顾昀迟好像很忙,有时不回,有时凌晨才回一个‘嗯’。

    到了预备校,刚进班坐下不久,陶苏苏冲进来,坐在位置上一边脱书包一边低声道:“我查到一件事。”

    她自从知道温然生活在怎样一个癫狂扭曲的家庭中后就坚持要提供调查帮助,甚至为温然弄来四五个最新款微型窃听器,让他在有必要的地方洒一个,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不敢乱洒,温然只在两天前趁保洁上门打扫时,以帮芳姨验收清扫成果为由,偷偷在陈舒茴的床头柜底下放了一个。可惜陈舒茴只回来睡过一晚,并且没有跟谁打电话,所以目前还未窃听到任何信息。

    “什么事?”温然问。

    “陈舒茴大三的时候曾经去国外的音乐学院留学过一年,住在校外的一栋高级公寓里,结果你猜怎么着。”陶苏苏声音压得更低,“顾崇泽当时在柏清的分公司上班,也在那栋公寓里住过几个月。”

    温然登时愣住,陶苏苏紧接着打开手机:“这是音乐学院的校报,校管弦乐乐团的一场演奏会,有张照片,我在观众席里发现一个很像顾崇泽的人,你看。”

    她将图片放大,把手机移到温然眼前,温然低头去看,那是张纸质报纸的扫描图,放大的是观众席靠角落的一块位置,在最边缘的坐席上,面容不清的alpha穿着衬衫——类似的角度、模糊感,温然想起前不久爆出的那张照片,即便时间上差了十多年,但里面那道侧脸几乎可以和眼前这个alpha重叠,毫无疑问都是顾崇泽。

    “这里,校报上写得清清楚楚,大提琴组首席是陈舒茴,说明当时她就在台上。”陶苏苏抓着温然的手臂晃了几下,激动地说,“他们肯定很早就认识了,所以后来才会一起合作。”

    摇晃之中,温然动也不动地看着那张图片,怔怔道:“也许不止是认识。”

    呲——今晚第二次因为走神而被焊笔烫到指尖,温然条件反射甩开手,立刻打开烫伤膏涂上。他对焊接和电子芯片不太熟悉,正一边学一边做,各种部件又实在小,导致进度缓慢,时不时还会被烫到。

    楼下传来高跟鞋声,由远及近,路过房门走向另一头,是陈舒茴回来了。

    温然吹吹手指,拿起焊笔继续操作,没过一会儿又被焊锡熔化时冒出的难闻气味呛得直咳嗽,不得不再次停下来,起身将头探出窗外,呼吸新鲜空气。

    打开房门通风可能会好一点,陈舒茴应该也已经懒得理会他又在弄模型,只是温然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在为顾昀迟做生日礼物,因此宁愿关着。

    喉咙越咳越痒,灌了几口水下去才好一些,温然擦擦嘴角坐回椅子上,手机响了,以为是顾昀迟打来的,他立即拿起来看,却是温睿。

    “你妈在家吗?”

    “刚回来没一会儿。”

    “知道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温然听出他声音有些沉,猜测他大概是查到了什么,要回来和陈舒茴对峙。

    也许另一个答案也可以在今晚被揭晓,温然心脏狂跳,关掉焊笔电源,开始等。

    二十多分钟后,温睿回家了,上楼直接去敲陈舒茴的房门,关门时砰一声响。

    温然拿出耳机戴上,打开手机里的APP,甫一连接便听见温睿的声音:“……你看完它们,然后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纸张翻阅的声响,陈舒茴根本没仔细看,短短几秒后就开口:“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原来是在查这些。”

    “陈舒茴,你疯了是吗?爸刚一走你就开始转移资产,就为了把公司弄倒闭,好名正言顺地求顾家联姻,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晟典是爸的心血!”

    “你少为了一个出轨的人跟我谈良心。”陈舒茴冷冷道,“晟典有没有倒闭,影响到你了吗?你不是照样过着大少爷的生活,有吃过一点苦头吗?”

    “你如果恨爸,可以跟他离婚,分他的财产,搞臭他的名声,随你。”温睿一字一句道,“但你为什么,要和顾崇泽联手杀了他。”

    空气陷入一阵死寂,陈舒茴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屑:“你连这都猜到了。”

    亲耳听到陈舒茴承认事实,温睿的呼吸陡然重起来:“这种事也做得出来,你们真够恶毒的。”

    “李轻晚呢。”他问,“也杀了吗。”

    温然按着耳机无意识地站起身,呼吸和心跳都停止,只剩耳朵竭力捕捉着耳机内的声音。

    “不知道。”陈舒茴语气嫌恶。

    “她前几年出现在首都的时候,你们不是派人跟踪她了吗,杀一个人或是两个人,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区别吧。”

    “顾崇泽和我说她跑掉了,谁知道人在哪。我也没打算要她的命,只要她识相一点,不再出现就行。”

    温睿忽地笑了声:“也对,一条人命已经够送你和顾崇泽进去了。”

    “什么意思,你要报警?温睿,你才疯了吧?!”陈舒茴终于坐不住,“你搞搞清楚,是温宁渊跟李轻晚勾搭在一起有了私生子,你知道我当时看到酒店监控和亲子鉴定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所以你就杀人!你把一个好好的beta变性成omega,逼着他小小年纪就像狗一样去讨好别人!”温睿咬牙切齿,“陈舒茴,你和顾崇泽还是人吗,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你在骂谁呢?你真的忘了谁才是你亲爸了是吗?”

    温然按住桌沿,弓着背猛然吐出一口气——听到答案了,第一张底牌。

    他一直不解为什么陈舒茴和顾崇泽会从十年前就开始合作,原来不止是十年前,也不止是合作。

    “把我养大的人才是我爸。”温睿突然平静道,“我人生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是温宁渊在参与,顾崇泽呢?他在我爸死了之后忽然出现,说他才是我亲爸,然后你们的计划就开始了,连我也不过是里面的一张牌。”

    “因为知道顾崇泽被顾培闻盯着不能有孩子,所以你在发现自己怀孕后立刻同意了和温家的婚事。你欺骗温宁渊,生下不属于他的孩子,你在骂他出轨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也做过这么下作的事?”

    “我现在真怀疑,我那个死掉的弟弟,到底是温宁渊的儿子,还是顾崇泽的。”

    啪的一记耳光响,陈舒茴呼吸哆嗦:“你再说这种话试试。”

    “你也知道被泼脏水不好受啊,所以你最好是真的确定我爸出轨李轻晚。”温睿嗤笑一声,“我居然会有你和顾崇泽这种爹妈,要去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陈舒茴竭力压低嗓音:“你怎么不想想,事成之后,柏清都会是你的,这是我们为你争取来的,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够给你?”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这种话怪让人恶心的,是你们想求名求利,我也不想要害死我爸的人给我的东西。”脚步声慢慢响起,温睿的声音变得远了些,“我不会再去柏清,我就在晟典待着。至于你们,好自为之吧。”

    门关上,温然将耳机摘下来,搓搓脸,走过去打开房门,疑惑的样子:“哥,怎么了?”

    “你要走是对的。”温睿在他面前停留片刻,“正常人在这种家里是待不下去的。”

    温然没有说话,看着他走下楼梯,离开家。

    亲儿子与自己的决裂没怎么影响到陈舒茴,在她眼里,晟典是牺牲品,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倒闭,而温睿不可能放弃柏清这样的商业帝国转而去白手起家,终归是要回到她身边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去年开始,市政府计划彻底改造城西区,为此进行了轰轰烈烈的招标。据说这个项目还涉及新的空军基地的合作建造,无数家企业争破了头参与竞标,腥风血雨的角逐过后只剩顾家和魏家攀顶,最终结果是柏清拿下了项目。

    顾家与联盟理事长陆承誉自多年前便是紧密的合作关系,前期陆承誉的每一次竞选,顾培闻都为其提供巨额资金支持,柏清能走到今天,也少不了陆承誉的扶持。只是联盟各界渐渐无法容忍柏清一方独大,因此陆承誉和魏家进行联姻,将魏家扶上位,明面上掣肘柏清,以平不满。

    但明面归明面,暗地里,很难说理事长是否仍偏向于顾家,又或许是刻意避嫌,总之魏家在这场投招标中落败了。

    至此,魏家对柏清的报复之心达到了顶峰。这几天,一直有消息称此次招标过程中发生了泄标事件,更直接指明柏清提前被透露了标底,业内顿时众说纷坛,谣言四起。

    而柏清对此只简单澄清了一次后便再无动作,温然知道这是顾崇泽的意思,却不明白他这样放任的原因,心里隐约忐忑,总觉得其中没有那么简单。

    今天是陶苏苏家小袋鼠的生日,由于被陈舒茴提前通知晚上要参加某场婚宴,温然没办法去小袋鼠的生日会,于是特意买了一个小蛋糕,插上蜡烛,在教室里开着视频为小袋鼠先一步庆生。

    宋书昂充当背景板站在身后,陶苏苏揽住温然的肩,和他一起端着蛋糕,兴奋地对小袋鼠解释这是温然在为你过生日,然而镜头那边的小袋鼠只是冷漠地躺在地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分吃完小蛋糕,温然将烧了一半的蜡烛和打火机塞进书包,放学后就坐上车去了酒店参加婚宴。

    是谁的婚宴,不知道。陈舒茴为什么要他来,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温然在宴厅中看到了魏凌洲,以及那个很久前只在湖岩公馆有过一面之交的唐非绎。

    顾崇泽也来了,除温睿外,温然意识到顾温唐魏四家的人今晚在这里凑齐了。

    还意外碰到了贺蔚,对方这段时间似乎有些消沉,见到他时打了个招呼,闲聊几句后,他问温然:“昀迟跟你说他在国外旅游?”

    “嗯。”温然点点头,观察贺蔚的表情,怕他知道顾昀迟和陆赫扬在外旅游不带他后会伤心,还补充道,“不过他这次可能有别的事吧,不一定完全是旅游。”

    意外的,贺蔚并没有伤心,反而一闪而过轻微同情的目光,然后笑笑,说:“好,我知道了。”

    他朝魏凌洲和唐非绎那边抬了抬下巴:“他俩你认识吧?上次你被绑架,大概率就是他们做的,这段时间他们跟柏清斗得厉害,你也要小心点。”

    “城西的项目,唐非绎也参与竞标了吗?”

    “他没有,但他在城西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产业,地下俱乐部,还有一些秘密仓库。顾家拿到了项目,第一时间就会铲断他在城西所有的点线,他不恨才怪。”

    “我明白了,谢谢你。”

    “没事,注意安全吧。”贺蔚拍拍他的背,去别的地方了。

    温然觉得贺蔚的态度有些奇怪,说不上来,像是有些惋惜和怜悯,温然不明白他这种意味是从何而来。

    潜意识里忽然想给顾昀迟发消息,于是温然就这么做了,打开手机,问他:你要回来了吗?

    晚宴开始,温然跟着陈舒茴落座,中途偷偷看了眼手机,发现顾昀迟竟然很快回复了:一个小时以后落地

    如果不是有所顾忌,温然几乎都要忍不住站起来跳两下。他从心底明白顾昀迟这次回国后,有些事情就到了该被暴露、挑明的时刻,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只是仍然无法控制因为要和顾昀迟见面而产生的喜悦。

    温然:到家了可以告诉我一声吗?谢谢[爱心]

    顾昀迟:不可以

    温然:太好了,感谢[玫瑰]

    关掉手机,温然继续吃东西,陈舒茴推过来一张房卡:“吃完了去这里等着。”

    “等什么?”

    “你不是想走吗,现在条件不是遗嘱的内容了,换别的了,需要好好谈谈。”陈舒茴靠坐在椅背上,在喧闹中望着台上目不斜视道。

    “好。”温然将房卡放进外套口袋。

    等婚礼仪式结束,温然才起身拎着书包走出宴厅,正碰上唐非绎进来,似乎刚接完电话。迎面相遇时唐非绎盯了他几秒,阴邪又诡异的眼神,温然的心底忽涌起剧烈不安。

    电梯里,他再次给顾昀迟发消息:快一个小时了,要降落了吗?

    暂时没得到回复,温然出了电梯,两个保镖跟着他走出来。打开房门,保镖们简单检查一番后才离开这间套房,分散至走廊两端。

    温然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手机没有响,却听见门锁轻轻发出咔的一声,他抬头去看,没人进来,也没别的动静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温然解锁手机,猛然看见状态栏中显示的竟是无信号。

    房间里有信号屏蔽器——温然起身冲向门边,按着门把手却开不了,门锁被系统锁住了。他用力拍着房门,大喊:“开门!帮我开门!”

    走廊上静悄悄,两个保镖大概率是被牵制住了,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保镖尽快赶到。温然飞快折回沙发旁,从书包里翻出打火机,又搬来椅子,站上去,点燃几张纸巾,努力抬高手对准烟雾报警器。

    十秒后,高分贝警报声刺耳地响起,温然不顾被火苗烧到的手,又点了一叠纸巾,等到会客区域充满烟雾,他才跳下椅子,跑过去一边咳嗽着砸门一边喊:“着火了!救命!”

    有些事,借别人的手来做更方便——这是顾崇泽的原话,温然想起来了,也想通了。

    以城西项目来刺激唐魏二人的报复心,却不正面迎战,而是将矛盾终点引向顾昀迟——向魏凌洲和唐非绎泄露顾昀迟身上的秘密,任凭他们对顾昀迟实施手段。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应该也知道了易感期对顾昀迟来说有多致命,天赐的、杀人不见血的最佳方式,只要引发顾昀迟的易感期,所有人都能坐享其成。

    第二张底牌原来是这个。

    一旦顾昀迟出事,再偏心的遗嘱也与他无关,陈舒茴和顾崇泽便可以借机将温睿推出来,让顾培闻知道他还有一个孙子。

    最糟糕的是,自己是顾昀迟易感期的导火索。那三管在体检时被抽出的血,完全可以从里面提取出高浓度信息素,以此迫使顾昀迟进入易感期。

    温然不敢再往下想,也已经神志混乱到思考不了多余的任何,只恨不得用拳头将门砸出窟窿,然后拼命钻出去。

    警报声中,房门震动了几下,猛地开了,温然被撞得摔在地上,感知不到疼痛,他按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看不清来人,大口喘气,声音都嘶哑:“带我……带我去见顾昀迟……”

    第50章

    一片混乱,模糊视线中皆是陌生面孔,温然原本就没认全顾昀迟给他安排的保镖们,这种状况下更是无法分辨,唯有一视同仁地推开朝他伸来的一只只手,横冲直撞地整个人往外砸,向走廊那头跑来的、唯一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嘶声大喊:“贺蔚!”

    “都别动了!”贺蔚喝了一声,带人冲过来,一把将温然拽离人群。

    走廊另一头涌来十多个保安,贺蔚留下一句‘不管是哪边的,先全都抓起来’便拉着温然往电梯里跑。心跳快得要爆炸,温然喘着气语无伦次:“顾昀迟……顾昀迟是不是……”

    “机场出来的路上被拦车了,挨了一针麻醉枪,里面——”他很快地看了温然一眼,“里面是高匹配度信息素。”

    狂跳的心沉到了底,温然虚声问:“那现在呢?”

    “在送去195院的路上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也是才接到消息。又想到你们是高匹配度,你大概也是目标之一,所以马上来找了。”

    电梯门打开,两人跑出酒店上了车。温然看着膝盖,无意识地一直在用右手搓左手,直到将那片刚刚被火烧红的伤口搓得血肉模糊,才终于渐渐感知到一点疼痛,停住动作。

    贺蔚一路都在打电话,越打眉头拧得越紧,温然恐惧到甚至不敢开口询问,怕听见让自己难以承受的回答。

    司机一路压着限速开到医院门口,下车时温然牙关都在打颤,进电梯后贺蔚才看到他手上的伤:“怎么弄成这样,去处理一下。”

    “不了,没事。”温然僵硬地摇头,“先去、先去看看他。”

    走出电梯,又穿过几道玻璃门,进入一片格外安静且私密性极高的区域,一间病房外站满医生护士和保镖,陆赫扬正在看报告,听见脚步声后抬头,目光却越过温然的肩,对着他身后叫了声:“爷爷。”

    茫然回头,温然才发现顾培闻正走在自己身后,大概也是刚赶到。

    温然立即往墙边靠,顾培闻自他面前匆匆走过,从陆赫扬手中接过报告翻了翻,旁边的医生递过去一个平板:“顾董,这是病房监控,病人已经进入易感期,各项指标异常,信息素活跃度过高,不能打安定,但如果不采取其他手段,很快会出现休克,情况就更危险了。”

    贺蔚站在一旁惊愕得说不出话,他显然没想到顾昀迟的易感期会这样凶险。

    不止195院的医生,连跟随顾昀迟多年的私人医生,对他的易感期都没有任何经验,联盟中也再找不出同一例病况,以棘手来形容都不够准确,它几乎是无解的,只能尝试。

    “之前准备好的几个方案还没能实施,病人散发的信息素浓度过高,即使戴着手环和颈环都有被冲击的危险,已经有医生护士出现晕厥了,而且alpha在易感期时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有攻击行为。所以我建议,在没有高匹配度omega信息素的情况下,可能需要用强制手段先控制住病人,注射一点特效抑制剂后,再采取措施。”

    顾培闻看着监控,面色沉沉地皱着眉,点了点头,在医生开口下达指令之前,温然说:“我、我可以提供高匹配度信息素。”

    所有人看向他,温然看着顾培闻,这个每次见面都对他面带笑意的长辈,此刻正以一种锐利的审视目光盯着他。

    没时间为此感到难过,温然理解顾培闻的猜疑。顾昀迟易感期秘密的泄露、麻醉枪里的omega信息素、温家之前与唐魏两家的合作,无论从哪个方面,自己都是该被怀疑的对象。

    如果他是顾培闻,到了这种时刻,也同样不会相信这个叫‘温然’的omega会对顾昀迟有什么真心。

    “您可以看着监控,我拿口服抑制剂进去,想办法让他喝一点,然后再释放一些信息素,或许会有用。”温然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有点恳求的语气,“他要打我也没关系,让我试一试,如果不行的话,我会再配合医生用其他方案。”

    静默一片,顾培闻注视他几秒,最终道:“不管你在整件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这一次,希望你是真的想为昀迟好。”

    温然连应答都无颜,点点头,接过护士递来的抑制剂和一枚笔盖大小的按压式对讲器。护士提醒他:“如果有什么情况,按住按键,然后告诉我们。还有,最好不要让病人把手环摘掉,否则我们无法及时监测到身体数据。”

    “好。”

    医生刷卡为他打开门,温然走进去。

    病房里漆黑,温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过,易感期的alpha讨厌光,喜欢藏在黑暗中,像夜行的兽。

    或许这就是s级alpha身上关于天性与社会性的共生关系体现——体能越强健,反应越敏锐,感官越发达,在极端状态下,就越趋近于野兽。

    病房内还有一道单向玻璃门,在温然走近时自动开启。一瞬间,alpha信息素如涨潮时高猛的浪头,铺天盖地涌来,即便戴着颈环,它们仍无孔不入地顺着呼吸和皮肤入侵,温然的后背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就冒出热汗。

    他不得不张嘴呼吸,小心地往里迈,隐约看到房内的所有仪器和摆设都被撤走了,保证顾昀迟不会受伤。

    “顾昀迟。”温然吞了吞口水,热度已经顺着脊背烧到脸上,他轻声又叫,“顾昀迟?”

    后脑勺忽然轻微发麻,像身体感知到什么而做出的提示,温然回过头,目之所及是一道比黑暗更黑的身影——心跳顿时漏拍,温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完全没料到顾昀迟会出现在身后。

    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如果知道再见时看不清顾昀迟的脸,温然一定会在上次分别时多看几眼。

    “你是不是很难受。”从未觉得顾昀迟这样高,温然想碰碰他,又不敢,“我给你拿了抑制剂,喝一点好吗?”

    顾昀迟不答,朝他低了一点头,基因里对s级alpha的畏惧令温然的手心都被汗打湿,快握不住抑制剂和对讲器。他试图掰开抑制剂的盖子,却不住打滑,直到顾昀迟抬手捏住他的颈环,温然顿时僵住不动。

    “脱掉。”顾昀迟捏着颈环拽了拽,声音低哑。

    “好。”温然无法预料摘下颈环的后果,只能先打开单向开关,将档位调到最低。

    omega信息素轻轻散发开来,与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融合在一起,顾昀迟的呼吸即刻重了几分,手转而去扣温然的脸,嗓音更低:“脱掉,听不到吗?”

    他好像根本不认得自己,温然怕激怒他,马上听话地点点头,将颈环脱下来。

    同一时刻,仿佛被扼住脖颈捂住口鼻,周身的空气如实体般挤压过来,压得他腿软站不稳,只能抓住顾昀迟那只扣在自己脸上的手,在窒息感中狠狠倒抽几口气,后知后觉意识到压迫的不是空气,是易感期alpha的高浓度信息素。

    他从未闻到过这样浓烈的alpha信息素,对他来说完全是恐怖的程度。

    顾昀迟对温然激烈的反应无动于衷,手顺着他侧颈往后,到腺体的位置。他的掌心滚烫,温然被摸得一抖,他不懂被异性触碰腺体意味着什么,就像不懂该如何在易感期安抚alpha,他以为只要释放足够多的信息素就可以。

    “好一点了吗?”颈环掉在地毯上,温然松开顾昀迟的手,碰了碰他的脸,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顾昀迟按揉他的腺体,逼近一步。

    一股酸麻感沿着脊柱往下蹿,温然不得不拽住顾昀迟的衣摆以勉强维持住站立,他想解释,想全盘托出许多东西,可惜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温然困难地说:“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话音未落,顾昀迟低头狠咬住他侧颈,将他抱起来。

    被扔到床上时温然还紧抓着抑制剂和对讲器,顾昀迟气息混乱地压在他身上,扯开校服衬衫,咬他的脖子、肩膀和锁骨,温然在疼痛中用尽力气按下按键,对讲器上红灯亮起。

    “关掉监控……”温然断断续续地重复,“请、请关掉监控……”

    “收到。”

    简短回复过后,病房右上角监视器红点熄灭。温然松手,对讲器滑落床下,他掰开抑制剂瓶盖,全部倒进自己口中,然后双手托过顾昀迟的脸,仰头凑上去,将抑制剂渡给他。

    微苦的液体一半在口腔,一半沿着嘴角淌至下巴和胸口。温然的舌尖和唇被咬得发疼,易感期时的alpha不屑接吻,啃咬是最基础的发泄,而信息素是为omega设下的网,笼着他们喘息、挣扎,却逃脱不得。

    温然被翻过身,顾昀迟将他的校裤扯下去,命令他:“抬高。”

    没有扩张,温然被按着后脑勺从身后进入,体液分泌不足,每进入一点,类似撕裂的痛感就强烈一分,温然的脸深深埋在枕头里,攥着床单指关节发白,身体抖成筛子。

    而信息素又像致幻剂,催生着渴望,让他痛也想要靠近。因为给予一切的是顾昀迟,所以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温然都拼命想要照单全收。

    大脑渐渐麻痹,颠簸很久,温然的腰已经软得抬不起来,从头至尾没有发出声音。一只手从肩膀处伸过来,扳过他的脸,温然的泪便不断落在那只手上,嘴唇翕动着,他其实一直在说话,只是都被埋在了枕头里。

    “顾昀迟……让我看看你……”温然抽噎着哀求他,“我想再看看你……”

    热烫的呼吸喷在腺体上,顾昀迟咬着它周围的皮肤,最后的克制。

    “我要走了……对不起……”温然感到后颈发烫,身体也是,血液快速流动,陌生又熟悉的状态,他变得害怕而急切,流着泪,甚至无法分辨自己在说什么,“顾昀迟,我想看一看你,我、我要走了……对不起……”

    顾昀迟停下亲咬的动作,顶弄的速度微微放缓,似乎终于捕捉到温然那些凌乱的语句。

    “去哪里。”他的鼻尖顶着温然的腺体,一下接一下缓而重地进入他,“待在我身边。”

    明知是意识不清的一句话,温然的眼泪却还是流得更凶,无法应允,只有说‘对不起’。

    没得到承诺,顾昀迟不悦地皱起眉啧了声,按下温然的肩,惩罚般更凶狠地操他。

    脑海中搅动着晕沉与灼热,体温急剧升高,温然在恍惚间产生一种预感,不等他弄明白,小腹猛然一阵剧痛,随着性器的进出而持续加深,痛到他痉挛着弓起背。好一会儿,温然才反应过来,顾昀迟正在打开他的生殖腔。

    “不……不行,顾昀迟,你——”

    尾音骤然变调,alpha的性器毫不留情地撞入那个小小的、不如omega那般发育完全的生殖腔,温然陡地睁大眼睛,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眼泪在流。

    没有任何缓冲时间,性器在生殖腔内开始胀大,紧紧卡住腔口,灭顶的窒息感伴随着痛楚,在浓烈的alpha信息素中席卷而来,而同时预感成真,温然浑身发烫着冒汗,模糊的视线彻底发黑,神志迅速涣散——他被迫发情了。

    顾昀迟再次从背后压下来,贴紧正在发热颤抖的omega,沉沉喘着气,不容抗拒道:“永远留在我身边。”

    他反剪住温然的双手,低下头,狠狠咬上那枚灼热红肿的腺体,同一秒,性器顶入生殖腔最深处,射出精液。

    “呃啊——”

    被迫发情的身体里注入大量alpha信息素,不完整的生殖腔灌满精液,人造腺体被alpha尖利的犬齿生生刺破,痛苦夹杂着欢愉,血液沸腾,重重强烈刺激下,温然仅能发出一声短促而崩溃的叫,抽搐着猛烈挣扎起来,片刻后忽然呼吸停滞,砸在床上彻底失去意识。

    第51章

    一阵细微刺痛,温然抖了一下手指,慢慢睁开眼,暖黄灯光下,护士正将输液针头从自己的手背取出。

    “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一手捏着棉签轻轻压在皮肤上帮温然止血,一手拿过体温枪靠近他额前,看了看温度,“退烧了。”

    温然转过头看床的另一边,空的,他哑着嗓子问:“顾昀迟呢?”

    “抱歉,这个我没有办法告知。”

    很艰难地将左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温然发现昨天的烧伤已经处理过了,他自己按住棉签,说了声谢谢。

    “饿吗?我让人送餐过来。”

    “不用,不用了,我……我回家吃。”

    “永久标记后,身体会产生一些不适,建议最好是休息到晚上再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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