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彼时青山覆雪，他停在那一座梅枝探出赤红围墙的府邸门前，许久未上去敲门。
最后他也没有上去敲门，而是下了山。
*
在剩下的三年间，他未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开始同她从前一般拜佛。
生死非人力所左右，但是神佛呢？
这世间经书千万卷，佛寺上万间，若都是荒无之言，这世间的烟火信仰为谁所供奉？
神佛需要什么？
信仰，供奉？
他怀着最不虔诚的虔诚，一一虔诚。随后，他寻了一间又一间寺庙，一间又一间寺庙的住持不住对他摇头。
直到他到了种满月桂树的开元寺，住持邀他下了一局棋。
他执黑，住持执白。
棋局难言，满寺的月桂树为他指路——远山寺。那是他唯一没有去过的寺庙。无他，远山寺以求姻缘闻名。
到了远山寺，住持似乎知晓他为何而来，也拿出了一盘棋。
他执白，住持执黑。
棋局难言，但是他听见住持言：“施主，世间万物都有其该有的轨迹，妄动因果之人终将被因果永生永世困噬。”
他执笔于宣纸上言：“只要一世。”
他望向住持，他只要一世，无论如何姜婳都不该以那样的方式怀着通天的绝望坠入那方冰冷的湖。
住持望着他，许久之后，用棋局为他展示。棋子开始不分黑白，只对着虚无的中心围困，最后将中心彻底侵噬。
他没有说什么，窗外的雪顺着风飘落在棋盘上。
这是姜婳死后的第十年。
在住持的指引下，谢欲晚‘虔诚’跪拜了鹤山数万阶无形的阶梯，淌入了一片淡紫色的海洋。他沉默跪拜了三百六十六个日夜星辰，数万阶之下，与石块相触的膝盖、手掌都被磨得只剩下了白骨。
血染红原本素白的衣裳，又在一日又一日的反复之中变得黯淡。
再染上一层鲜红，再黯淡。
几番来回，鹤山之上依旧大雪飘飞。
紫色的鸢尾围绕着恍若枯枝般沉默的青年，他没有回望，顺着鸢尾一步步向着山崖走去。在他的身前，数百只鹰在山头盘旋。
他迈了最后一步，雪落在他狼狈不堪的衣衫上。
向来矜贵清冷的公子此时是一生也未想过的模样，但他只是淡然地望着前方盘旋的鹰。像是走马灯一般他想了许多，可等到数百只鹰向着他的赴死而来的时候，他只是想到了很寻常的画面。
那也是一个雪日。
她望着窗外的雪，他看着雪中的她。
尖锐的疼意传来，他的皮肉被一点点撕裂咬下，他开始没了眼睛没了鼻子没了耳朵，没了心肝肺皮肉，开始除了意识什么都没有活着。
他被凌-迟了整整百日。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在想什么呢？
那时他已经是碎在山头各处的枯骨，雪漫天飞着将他一点一点覆盖，像是那片带走她的湖一般。
在很久之前，他同她一起死在那片湖里。
他在想什么呢？
谢欲晚在想——
来生姜婳一定会看到江南的雪。
*
不远处，橘糖望着一切。
漫天的雪混着血成为她一生的梦魇。
她为她的公子收敛了碎裂的尸骨，埋在了她的小姐所在小院的一颗树下。
这是姜婳死去的第十年。
作者有话说：
谢欲晚视角结束。（这一章推荐结合24章一起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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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写的很犹豫，因为在22-24章还有重生后一些零星的片段，鸢鸢其实已经将狗子的反应写的很细致了，所以在这个番外中不可避免会有一些重复的部分。我尽量在避免重复，但是太省略了又会影响宝贝们的观看体验。昨天写了一天写了800字，真的是我这本书写的最艰难的时刻orz（今天最后写着，还是尝试留白了一些，宝贝们贴贴）
好了不要伤心宝贝们，后面就是青梅竹马if线甜甜番外！
第130章
青梅竹马if线（一）
◎谢欲晚是讨厌鬼。◎
阳春三月，
晴。
同爹爹娘亲说过之后，姜婳坐船到了一片柳絮林。
望眼过去，湖中的水都是浅绿的一片，三月早春的光映入湖中，
添了些波光粼粼的光泽感。姜婳坐在船头，
晃悠着腿，
手轻轻地拨着湖中的水。
一旁的丫鬟知梨笑着看着：“小姐，注意些，勿要栽进水里头。”
被唤了一声的少女扬起头，
欢声应了声：“好。”说完，她乖巧地向后移了移身子，然后继续饶有趣味地拨着湖中的水。
水中偶尔会游过一两条鱼，
姜婳将船头的吃食向远处一扔，
鱼儿就全都涌了过去。见状，姜婳晃着腿轻笑起来，耐心地给每一处的鱼儿都喂上一些。
船一点一点飘着，生在柳絮深处的宅子慢慢地显露出来一些。
姜婳喂完鱼，望向不远处湖边的宅子，
漫天的柳絮飘着，像是独属于春日的雪。她轻轻地鼓鼓嘴，
一年四季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季了，雪每日在那飘呀飘呀，
像是没有家没有尽头一般。
若是可以躲在屋子里，
那倒也没关系。但是她还小，
没有及笄的岁数，
如今还在大儒办的学堂上学。按照学堂不知谁定下的规矩，
前两年冬日江南便是一连下了十二日的雪，
她也被家中奴仆送着去上学。
想到这，姜婳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晃了晃脑袋。
好不容易学堂放假，她才不要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不远处柳絮林中的宅子是爹爹和娘亲送她的生辰礼，前些年她便一直听说在建，这几日才终于建好。
三月的柳絮飘着，凭空给那新宅多出一些神秘感，她看着，突然就有些想原谅冬日四散的雪。
要是雪不冷的话......她也不会这么讨厌冬日的。
要是......
想到那个如柳树一般的少年，姜婳垂下眸又拨了拨湖中的水，要是谢欲晚不讨厌她的话，她也不会当众说出讨厌谢欲晚的话的。
虽然......她真的很讨厌谢欲晚。
*
望着碧绿的湖水，漫天的柳絮飘着，姜婳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听娘亲说，她出生在一个雪日，恰好是除夕的前一天。
爹爹娘亲和隔壁的伯伯伯母关系很好，她出生的那一日，伯伯伯母也和爹爹一起在院子里面等着。
她哇哇啼哭之时，产婆跑出去笑着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小姐。”
爹爹立刻进去看娘亲，伯伯和伯母则是围着她看。她那时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听娘亲说，她还未出生时，伯伯伯母就为她和他们家小公子定了娃娃亲。
姜婳至今忘不了娘亲说起时轻笑的表情。是的，住在隔壁的伯伯是谢伯伯，伯母是李伯母。她的娃娃亲对象（前），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公子——谢欲晚。
娘亲还和她说，她出生的时候，谢欲晚也和谢伯伯李伯母一起等在院中。谢伯伯和李伯母进去看她的时候，谢欲晚也一起跟着进去了。
一起！跟着！进去了！
姜婳常觉得，小时候谢欲晚不喜欢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她也见过刚出生的婴儿，虽然她现在生的很好看，但是刚出生的婴儿哪有生的好看的呀，奶娘给她擦过脸，她也皱巴巴的。
谢欲晚不喜欢第一次见面就皱巴巴的自己也情有可原。
但是......她后来明明长开了呀！
姜婳对着湖看自己的脸，碧绿的湖水映出一张娇俏姣好的面容，少女轻轻鼓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那是一个冬日。
她躲在屏风后面，看着谢欲晚跪下来，端正地向爹爹娘亲伯伯伯母各磕了一个头。她本就是偷偷去的，看见谢欲晚行礼的时候，还在想每个夫子都夸赞谢欲晚都是有道理的。
这跪拜礼都比其他人行的好！
可是什么事情需要行这么大的礼呀......是犯什么错了吗，她要不出去给他求求情，虽然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是冷着的脸也很好看的。
还不等她犹豫好自己要不要出去求情，她已经听见谢欲晚说的内容了。她那时还小，其实不太听得懂谢欲晚口中文绉绉的东西，但是她很清晰地听见了一句：“望雪之同姜婳的娃娃亲作废。”
她怔了许久。
第一反应是她居然同谢欲晚有娃娃亲吗，娘亲和爹爹都没有和她说过，谢欲晚知道平日对她也不远不近......第二反应才是谢欲晚要退掉和她的娃娃亲。
平日很爱偷听的姜婳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不想听了，转身就走。
脚踩到一处被雪掩盖的空隙，直接摔了下去，崴了脚。疼意伴随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让她心里不太舒服，她望着漫天的雪，想着......虽然她也生在冬日，但是雪果然还是很讨厌。
谢欲晚的字名为雪之，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才不是因为他才讨厌雪，才不是因为他要退掉和她的娃娃亲才讨厌雪，才不是因为他退掉娃娃亲就代表他不喜欢她才讨厌雪。
她姜婳讨厌雪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冬天下雪真的很冷，她那天摔了之后哭了好久，脚被正骨很疼。
然后，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就好了。
想到这，姜婳得意地抬起头。
这种事情，她姜婳最会了！之后的十年，她做的都超级好。
一旁的知梨看着小姐一副骄傲的模样，弯起了眸，她上前将一旁的鱼饵向后移了些，轻声道：“小姐，快到了。”
姜婳回神，向柳絮中的宅子望去，在看见柳絮纷飞中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时睁大眼。
讨厌鬼怎么也在？！
作者有话说：
姜婳：讨厌鬼！
第131章
青梅竹马if线（二）
◎明天就开始讨厌谢欲晚。◎
姜婳看见那道修长的身影时，
嘴角就放下去了三分。
知梨看看不远处的谢公子，又看看明显开始闹脾气的小姐，轻声道：“好了小姐。”
姜婳睁大眼，一双眼里全是无辜。她望着知梨，
浑身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怎么了，
看见讨厌鬼不开心真的很正常吧？！
明明她没有发出声，
但是知梨轻声应了：“是小姐，但是来都来了，若是小姐实在不喜，
奴婢等会让谢公子走便是了。”
知梨说的如此坦然，姜婳倒是沉默了一会。
那个讨厌鬼一定是爹爹娘亲让来的，其实同知梨也没有什么关系。知梨一个丫鬟如若真的对那个讨厌鬼说要讨厌鬼走的话，
事后若是让爹爹娘亲知道了，
知梨是要受罚的。姜婳轻呼一口气，想着等会尽量同讨厌鬼和平相处......
知梨看着，摇了摇头。这世上有小姐这么讨厌一个人的吗？隔着还有几十米，看见个背影就知道是谁了。若不是老爷夫人提前同她说了，她隔那么远看着还真看不出来。
这话若是被姜婳听见了，
定要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世界上讨厌就是比喜欢长久的，她姜婳实名作证！一旁知梨吩咐着船夫，
姜婳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不觉思绪就飘远了。
不喜欢和讨厌还是有区别的，
她姜婳向来是一个很公平的人，
谁喜欢她，
她就喜欢谁，
谁不喜欢她，
她就不喜欢谁，
谁讨厌她，她就讨厌谁。
她讨厌谢欲晚，因为谢欲晚不仅不喜欢她，还讨厌她。
证据如下——
那是她偷听之后的一年，当时江南这边流行一种‘过家家’的游戏。所谓‘过家家’，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新郎，新娘，小姐，公子，马夫，丫鬟，商贩，夫子......
她自然也和朋友一起玩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谢欲晚讨厌她，所以她的朋友里面还有谢欲晚。
她们一群人关系都很好，所以游戏里面各个角色都轮流当。虽然不是她组的局，但是她玩的很开心。
她偶尔会看看侧前方的谢欲晚，就看上一眼就立马移开眼神的那种。
她们一共玩了三局。
第一局她选择当一个丫鬟，在朋友们间穿梭，饶有趣味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她递过去一杯，朋友们便给她些赏钱。说是赏钱，其实也不是钱，是金叶子或者银叶子，都是长辈们打了让她们玩的。
一局下来，她已经有满满一袋金叶子了。
她开心笑着，就发现谢欲晚在看她。她眨了眨眼，她没记错的话，刚才谢欲晚没有喝她给他的茶，反而是给她递了一杯茶。
她还小，不懂。
不过后来就懂了，别人都接她的茶，就他不接，一定是因为他没有金叶子！她当时想着要不等会分他一些，总觉得就他一个人没有怪可怜的。
还未想完，就到了第二局，这一局姜婳的身份是街边的商贩。她转了转眼珠，商贩就得有卖的东西。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寻了一方镜子，将自己身上的钗环都拔了下来，放到一个木盘里面，准备游戏开始了装作路边商贩去买卖。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耳朵，很是光洁，因为怕疼去年生辰她没有打耳洞，要不然木盘上面还能多一对玉坠。她正可惜着，就通过镜子对上了谢欲晚的眼神，清淡平静地，很像去年冬日的雪。
她不由又想起退婚的事情，事后爹爹娘亲都没有对她提上一句，就像是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对，爹爹娘亲很对，本来就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不想娶，她还不想嫁呢！
姜婳对着镜子中的谢欲晚轻哼一声，随后将镜子放下。这一轮谢欲晚是什么身份她也忘了，她当然也不在乎。她转身将木盘放到一众人面前，明明她故意离谢欲晚远了些，可是她再抬眼，又在最前面看见了谢欲晚。
她想着那日让她崴脚的雪，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雪迁怒谢欲晚还是因为谢欲晚迁怒雪。
“白玉钗，一百两。”她其实不知道价格，胡乱叫的，她只是想过一把商贩的瘾，倒没真准备把自己的首饰给买了，于是在大家零花都只有三两一个月的时候，她开口就是一百两。
她话音刚落，唇还未翘起，一张银票就被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递了过来。
银票上面赫然写着‘一百两’。
她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她那时第一反应是——谢欲晚零花怎么这么多？
秉承着商贩要诚信的原则，她同谢欲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着手中三十三个月的零花钱，姜婳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可以收摊子回家了。
但是她是一个尽职的商人，对着同样惊呆的朋友们说道：“好，白玉钗以一百两成交，接下来是白玉镯，一千两。”
她对着谢欲晚挑挑眉，不知道怎么，一想到谢欲晚买不起了她就有些暗爽。
她笑意盈盈望着对面的少年，少年向来平淡的眸中似乎多了些笑意，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向着姜婳递过去。
姜婳睁大眼，一百两她攒攒还能有，一千两......
她有些不好接过来了，但是少年垂眸放在了她的手中，轻声道：“还有什么可以卖的吗？”
姜婳其实还有很多，但是她觉得再卖下去就不礼貌了，连忙摇头。
她对面的少年似乎淡淡笑了一声，随后将白玉钗和白玉镯放到她手中就走远了。她望着他的背影，手中两张银票沉甸甸。
......其实谢欲晚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个才诞生的结论终结于半个时辰后。
第三局，姜婳抽到的角色是新娘，怎么形容呢，游戏中的新娘就相当于话本子中的主角，谁小时候没有一个当主角的梦呢。
新娘可以自己挑选新郎。
这是三局中第一次有人同时抽到新娘，所以大家都不太熟练地走着流程。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姜婳挑选新郎的流程。
新郎候选人一共有三个，姜婳都还算熟悉。
一个是宅子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王大人家的小公子，是她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之一；一个是宅子前面一条街的奶娘会做非常好吃的杏仁酥的李家的小公子，也是她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之一；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是谢欲晚。
姜婳在三人间看看，首先就把谢欲晚去掉了。
他退婚了就是不喜欢她，虽然这是过家家，是一个游戏，但是她还是不要强求他好了。毕竟刚才人家才给了她一千一百两，姜婳刚刚算了好久，发现是她三百三十三个月的零花钱，对于给了她这么多个月零花钱的人，姜婳选择不为难他。
新郎就从剩下两个人中选。
姜婳笑盈盈看着，不远处少年罕见地捏紧了衣袖，然后听见少女弯着眸说道：“那我选李崖吧。”不知为何，说完之后她向着王意看了几眼，又向着李崖看了几眼，就是没有看谢欲晚。
她知道谢欲晚不在乎这些，但是她才不想看见他不在乎的模样。
只要不去看，她就看不见了。
六岁的姜婳时常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其实选李崖是因为......因为李崖说选他明天就给她带他奶娘做的杏仁酥。她晃着腿，想着甜滋滋的杏仁酥，装着谢欲晚银票的荷包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选好新郎，后面的一切就简单了，大家分着角色，最后发现还需要一个主婚的人。
姜婳望向谢欲晚。
虽然谢欲晚说了不喜欢她，但是她姜婳大人有大量，可以不介意！爹爹娘亲对她说，婚礼就是重要的人都会来。她和谢欲晚一起长大，她其实是希望他能够来参加她以后的婚礼的，虽然她也像他不喜欢她一样不喜欢他。
于是她用了很温和的语调邀请他：“谢欲晚，你来帮我和李崖主婚好不好？”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一旁的李崖不知为何脸有些红了。
姜婳想着明日的杏仁酥要不给谢欲晚分两块算了，其实谢欲晚只是不喜欢她也没有很坏，她今日得到的金叶子也可以和他分一半，家中爹爹扎的鲜花秋千她也可以给他坐。她其实也不一定要像他不喜欢她一样不喜欢他......
那时她的脑子中正在想着‘不喜欢’如何向‘喜欢’转换的复杂命题，已经想好谢欲晚答应了就开始今天最后一次过家家，下一刻——
一身白衣的少年冷淡说道：“不好。”
她怔了一瞬，眨了眨眼，随后抬眸望向了他。
他也就那样看着她，她突然就很委屈。谢欲晚不愿意当她的新郎就算了，到时候出席她的婚礼都不愿意吗？
一旁的王意道：“我来！婳婳妹妹，我来！我可会了，我表姐堂姐小姑大婚时我都在，我来我来。”
王意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见平日脾气很好的婳婳妹妹冷了脸。
冷！了！脸！
王意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后缓慢地向着明显更冷的一边看去。
冷脸等于关系不好等于讨厌。
婳婳妹妹这么可爱，谢欲晚为什么要讨厌婳婳妹妹？
最后反正是不欢而散了。
王意不懂，但是在之后的很多年，他怕姜婳因为谢欲晚的拒绝留下阴影，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虽然谢欲晚讨厌你，但是我们都很喜欢你。是谢欲晚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谢欲晚没有眼睛不长眼睛眼睛只长在书上。”
李崖一直看着，最后笑着说：“婳婳，王意说的对，没事的，明日我给婳婳带好多好多杏仁酥好不好。”
姜婳那时其实已经不是很想吃杏仁酥了，但是她还是闷闷地答了一声‘好’。
讨厌是什么东西，她不会，但是可以学。
她今天回去就翻遍爹爹书房里面的书，明日就开始讨厌谢欲晚。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左右全文完结啦~啾啾宝贝们~
第132章
青梅竹马if线（三）
◎谢欲晚你是一个好人。◎
除了‘过家家’这一件事情，
当然还有很多证据证明谢欲晚讨厌她。想着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姜婳觉得自己掰着手指两只手都数不完那些散在时光里的证据。
船平稳地到了湖边，姜婳被知梨搀扶着下了船。
知梨先是给了船夫一点赏银，随后笑着望向一旁左看右看就是不往前方看的小姐。知梨无奈哄着：“小姐，
来都来了。”
姜婳眨了眨眼，
听话地望向前方。
她的眼神在谢欲晚身上停留了一瞬，
十七岁的谢欲晚身姿颀长，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有一种冬日青竹覆雪的清冷感。
柳絮漫天而下，
偏避他而落，姜婳眼眸停了一瞬，随后不是很自然地转过头。
她在心中轻声嘀咕。
讨厌鬼。
长得再好看也是讨厌鬼。
只是说的力道有些轻，
一时间姜婳自己都有些听不见。
知梨望了望小姐，
又看了看不远处转身向他们走来的谢公子，轻声笑了笑。她行了个礼：“谢公子先到了。”
这是老爷夫人送给小姐的生辰礼，前几年送的，这几年才修好。本来应该是老爷夫人陪着小姐一起来看的，但是这几日老爷夫人出了门，
小姐又急着看，老爷夫人便让谢欲晚陪着小姐一起来了。
若是旁人的确要避避，
可小姐谢公子自小一起长大，老爷夫人同谢老爷李夫人关系也好，
还有小时候那层关系在，
一众人明白其中心思，
也就没什么好避的了。
“姜婳。”谢欲晚轻声唤道。
姜婳无奈抬头，
学着他唤：“谢欲晚。”
他们堪堪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对视一眼后就匆匆移开。姜婳不想同他一起走，
故意落他半步。
知梨摸摸鼻子，总觉得气氛说不出的怪异。小姐和谢公子关系很差到小姐走路都在因为生气同手同脚？
不止知梨发现了，谢欲晚转身看着始终落他半步的姜婳温声道：“脚不舒服吗？”
闻言，姜婳下意识抬眸，无意中同谢欲晚对视了。
两个人似乎都未曾想到会这样对上，尤其是姜婳。对上那一刻，她心中陡然止了一瞬。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不由大惊。
讨厌鬼诅咒她脚不舒服干嘛看她眼睛呀。
她已经讨厌谢欲晚讨厌到心脏骤停的地步了吗？！
太可怕了。
她移开眼神，快了几步向前方走去：“没有不舒服，很舒服，非常舒服。”见到你比较不舒服。
后面一句话她还是没有当面说，虽然她真的很讨厌谢欲晚，但是她是一个礼貌的小女郎。她走了两步，眼神停留在院子中的秋千上。
走出那片柳絮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姜婳提着裙子向着院子中的木秋千走去，她先用手晃了晃，见秋千安稳摆起来了，才用手将秋千稳住再坐了上前。
她等着知梨过来，闲暇时脚踢着地面，让自己荡起来些。风微微吹过她的头发，她弯眸笑了笑，好奇地看着身下的秋千。
秋千是爹爹亲自做的吗？看着有些像又不太像。
姜婳本来就是想来看看自己的生辰礼，如今看了这一座秋千心中已经满意了大半。她以前同爹爹说胡话，说没有秋千就饭都吃不下，水果也吃不下，点心也吃不下。
爹爹便说以后她的每处宅子都会有秋千，各种各样的秋千。
她望着身下的这个，是最普通最普通的秋千，也是爹爹给她做的第一个秋千。她一边犹豫着是不是爹爹做的，一边笑着看向了不远处的知梨。
知梨也明白，过来帮她推秋千。
少女眼眸笑盈盈的，像是盛满了春日的阳光。
谢欲晚静静站在一场长廊下，看着不远处少女被秋千带着去往高处，随后又晃悠着落下。
春光所到之处，万物复苏。
玩了一会，姜婳似乎才想起来有谢欲晚这个人。她向着长廊处看了一眼，轻声对知梨道：“我现在将谢欲晚赶走爹爹娘亲回去会不会怪我？”
知梨：“不会。”
姜婳眨了眨眼，确定爹爹娘亲的爱的同时，再次觉得谢欲晚应该感激自己是个礼貌的小女郎，否则现在谢欲晚还能站在长廊下看她荡秋千？
等一等，姜婳向着谢欲晚看了一眼，发现谢欲晚没有看她，谢欲晚在看不远处那一刻桃花树。三月早春桃花本来应该还没开，但是这颗桃树是爹爹特意寻来的，现在已经开的满树都是花了。
等一等，这不重要。她为什么觉得谢欲晚应该看她？
姜婳回身脚蹬了一下地，秋千缓慢地荡悠起来。
一旁的知梨看着小姐的神色，轻声道：“小姐要是真的很讨厌谢公子的话，奴去同谢公子说让谢公子先走吧？”
闻言，姜婳一脸浩然正气看向知梨：“知梨，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很郑重的开头，知梨有些无所适从：“小姐说。”
姜婳以非常严谨的态度发问：“就是如果，如果啊，你非常讨厌我但是你不得不一直看着我，你是不是会很不开心很生气很不耐烦很不舒服。”
知梨沉默了一瞬，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姐，很想说这倒也不用如果，小姐这说的除了谢公子还会有谁。但是......
知梨心中还没有‘但是’完，就听见姜婳补充道：“没关系的，知梨你直接告诉我。”
知梨：“但是......”
姜婳一脸‘严肃’：“不要但是。”她虽然知道她永远是知梨全天下最好的小姐知梨永远不会讨厌她但是不用但是了。
知梨：“但是......”
姜婳对着知梨眨了眨眼：“不用但是。”
知梨：“但是......”但是谢公子真的讨厌您吗？知梨默默咽下了甚至带着‘您’的话，转身真诚道：“那小姐见到一个讨厌十分讨厌非常讨厌的人，会很不开心很生气很不耐烦很不舒服吗？”
讨厌十分讨厌非常讨厌等于谢欲晚。
姜婳心中默默想，知梨你直接报‘谢欲晚’三个字也没什么的。
她坚定地回答：“会。”
知梨欲言又止，小姐你真的会吗这一句她还是没讲出来。最后知梨有些放弃：“小姐你会的话，谢公子就会。”
姜婳下意识：“我没说是......”意识过来之后，默默吞下没说完的话，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嗯，就是他。如果我接下来一直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一直看着我甚至需要为我做很多事情。他是不是会很不开心很生气很不耐烦很不舒服？”
知梨欲言又止。
姜婳却不需要知梨的答案了，她来帮知梨回答，谢欲晚当然会！
她姜婳是一个十分礼貌的小女郎，即使她不舒服了，她也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报复让她非常讨厌的人。
谢欲晚就是讨厌她，所以爹爹娘亲让他陪着自己来他都只看桃花，对付这样讨厌的人，一个礼貌弱小又无辜的小女郎能做的就是——
让他讨厌她又要一直看着她！
知梨看着斗志昂扬的小姐欲言又止，算了小姐开心就好。
谢公子来都来了......
知梨听从小姐的吩咐默默退到一旁，看着小姐一瘸一拐地向着长廊走去，知梨低头假装自己看不见。
刚才小姐对她说：“知梨我等会就装作自己脚崴了，然后你下去帮我拿药酒，谢欲晚就只能......”知梨还没听完就听见姜婳犹豫道：“是左脚还是右脚呢？那只脚能够更折腾谢欲晚啊，左边右边，左边，左边吧。”
不远处，姜婳瘸着‘左腿’走了两步。
最后他也没有上去敲门，而是下了山。
*
在剩下的三年间，他未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开始同她从前一般拜佛。
生死非人力所左右，但是神佛呢？
这世间经书千万卷，佛寺上万间，若都是荒无之言，这世间的烟火信仰为谁所供奉？
神佛需要什么？
信仰，供奉？
他怀着最不虔诚的虔诚，一一虔诚。随后，他寻了一间又一间寺庙，一间又一间寺庙的住持不住对他摇头。
直到他到了种满月桂树的开元寺，住持邀他下了一局棋。
他执黑，住持执白。
棋局难言，满寺的月桂树为他指路——远山寺。那是他唯一没有去过的寺庙。无他，远山寺以求姻缘闻名。
到了远山寺，住持似乎知晓他为何而来，也拿出了一盘棋。
他执白，住持执黑。
棋局难言，但是他听见住持言：“施主，世间万物都有其该有的轨迹，妄动因果之人终将被因果永生永世困噬。”
他执笔于宣纸上言：“只要一世。”
他望向住持，他只要一世，无论如何姜婳都不该以那样的方式怀着通天的绝望坠入那方冰冷的湖。
住持望着他，许久之后，用棋局为他展示。棋子开始不分黑白，只对着虚无的中心围困，最后将中心彻底侵噬。
他没有说什么，窗外的雪顺着风飘落在棋盘上。
这是姜婳死后的第十年。
在住持的指引下，谢欲晚‘虔诚’跪拜了鹤山数万阶无形的阶梯，淌入了一片淡紫色的海洋。他沉默跪拜了三百六十六个日夜星辰，数万阶之下，与石块相触的膝盖、手掌都被磨得只剩下了白骨。
血染红原本素白的衣裳，又在一日又一日的反复之中变得黯淡。
再染上一层鲜红，再黯淡。
几番来回，鹤山之上依旧大雪飘飞。
紫色的鸢尾围绕着恍若枯枝般沉默的青年，他没有回望，顺着鸢尾一步步向着山崖走去。在他的身前，数百只鹰在山头盘旋。
他迈了最后一步，雪落在他狼狈不堪的衣衫上。
向来矜贵清冷的公子此时是一生也未想过的模样，但他只是淡然地望着前方盘旋的鹰。像是走马灯一般他想了许多，可等到数百只鹰向着他的赴死而来的时候，他只是想到了很寻常的画面。
那也是一个雪日。
她望着窗外的雪，他看着雪中的她。
尖锐的疼意传来，他的皮肉被一点点撕裂咬下，他开始没了眼睛没了鼻子没了耳朵，没了心肝肺皮肉，开始除了意识什么都没有活着。
他被凌-迟了整整百日。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在想什么呢？
那时他已经是碎在山头各处的枯骨，雪漫天飞着将他一点一点覆盖，像是那片带走她的湖一般。
在很久之前，他同她一起死在那片湖里。
他在想什么呢？
谢欲晚在想——
来生姜婳一定会看到江南的雪。
*
不远处，橘糖望着一切。
漫天的雪混着血成为她一生的梦魇。
她为她的公子收敛了碎裂的尸骨，埋在了她的小姐所在小院的一颗树下。
这是姜婳死去的第十年。
作者有话说：
谢欲晚视角结束。（这一章推荐结合24章一起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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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写的很犹豫，因为在22-24章还有重生后一些零星的片段，鸢鸢其实已经将狗子的反应写的很细致了，所以在这个番外中不可避免会有一些重复的部分。我尽量在避免重复，但是太省略了又会影响宝贝们的观看体验。昨天写了一天写了800字，真的是我这本书写的最艰难的时刻orz（今天最后写着，还是尝试留白了一些，宝贝们贴贴）
好了不要伤心宝贝们，后面就是青梅竹马if线甜甜番外！
第130章
青梅竹马if线（一）
◎谢欲晚是讨厌鬼。◎
阳春三月，
晴。
同爹爹娘亲说过之后，姜婳坐船到了一片柳絮林。
望眼过去，湖中的水都是浅绿的一片，三月早春的光映入湖中，
添了些波光粼粼的光泽感。姜婳坐在船头，
晃悠着腿，
手轻轻地拨着湖中的水。
一旁的丫鬟知梨笑着看着：“小姐，注意些，勿要栽进水里头。”
被唤了一声的少女扬起头，
欢声应了声：“好。”说完，她乖巧地向后移了移身子，然后继续饶有趣味地拨着湖中的水。
水中偶尔会游过一两条鱼，
姜婳将船头的吃食向远处一扔，
鱼儿就全都涌了过去。见状，姜婳晃着腿轻笑起来，耐心地给每一处的鱼儿都喂上一些。
船一点一点飘着，生在柳絮深处的宅子慢慢地显露出来一些。
姜婳喂完鱼，望向不远处湖边的宅子，
漫天的柳絮飘着，像是独属于春日的雪。她轻轻地鼓鼓嘴，
一年四季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季了，雪每日在那飘呀飘呀，
像是没有家没有尽头一般。
若是可以躲在屋子里，
那倒也没关系。但是她还小，
没有及笄的岁数，
如今还在大儒办的学堂上学。按照学堂不知谁定下的规矩，
前两年冬日江南便是一连下了十二日的雪，
她也被家中奴仆送着去上学。
想到这，姜婳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晃了晃脑袋。
好不容易学堂放假，她才不要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不远处柳絮林中的宅子是爹爹和娘亲送她的生辰礼，前些年她便一直听说在建，这几日才终于建好。
三月的柳絮飘着，凭空给那新宅多出一些神秘感，她看着，突然就有些想原谅冬日四散的雪。
要是雪不冷的话......她也不会这么讨厌冬日的。
要是......
想到那个如柳树一般的少年，姜婳垂下眸又拨了拨湖中的水，要是谢欲晚不讨厌她的话，她也不会当众说出讨厌谢欲晚的话的。
虽然......她真的很讨厌谢欲晚。
*
望着碧绿的湖水，漫天的柳絮飘着，姜婳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听娘亲说，她出生在一个雪日，恰好是除夕的前一天。
爹爹娘亲和隔壁的伯伯伯母关系很好，她出生的那一日，伯伯伯母也和爹爹一起在院子里面等着。
她哇哇啼哭之时，产婆跑出去笑着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小姐。”
爹爹立刻进去看娘亲，伯伯和伯母则是围着她看。她那时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听娘亲说，她还未出生时，伯伯伯母就为她和他们家小公子定了娃娃亲。
姜婳至今忘不了娘亲说起时轻笑的表情。是的，住在隔壁的伯伯是谢伯伯，伯母是李伯母。她的娃娃亲对象（前），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公子——谢欲晚。
娘亲还和她说，她出生的时候，谢欲晚也和谢伯伯李伯母一起等在院中。谢伯伯和李伯母进去看她的时候，谢欲晚也一起跟着进去了。
一起！跟着！进去了！
姜婳常觉得，小时候谢欲晚不喜欢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她也见过刚出生的婴儿，虽然她现在生的很好看，但是刚出生的婴儿哪有生的好看的呀，奶娘给她擦过脸，她也皱巴巴的。
谢欲晚不喜欢第一次见面就皱巴巴的自己也情有可原。
但是......她后来明明长开了呀！
姜婳对着湖看自己的脸，碧绿的湖水映出一张娇俏姣好的面容，少女轻轻鼓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那是一个冬日。
她躲在屏风后面，看着谢欲晚跪下来，端正地向爹爹娘亲伯伯伯母各磕了一个头。她本就是偷偷去的，看见谢欲晚行礼的时候，还在想每个夫子都夸赞谢欲晚都是有道理的。
这跪拜礼都比其他人行的好！
可是什么事情需要行这么大的礼呀......是犯什么错了吗，她要不出去给他求求情，虽然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是冷着的脸也很好看的。
还不等她犹豫好自己要不要出去求情，她已经听见谢欲晚说的内容了。她那时还小，其实不太听得懂谢欲晚口中文绉绉的东西，但是她很清晰地听见了一句：“望雪之同姜婳的娃娃亲作废。”
她怔了许久。
第一反应是她居然同谢欲晚有娃娃亲吗，娘亲和爹爹都没有和她说过，谢欲晚知道平日对她也不远不近......第二反应才是谢欲晚要退掉和她的娃娃亲。
平日很爱偷听的姜婳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不想听了，转身就走。
脚踩到一处被雪掩盖的空隙，直接摔了下去，崴了脚。疼意伴随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让她心里不太舒服，她望着漫天的雪，想着......虽然她也生在冬日，但是雪果然还是很讨厌。
谢欲晚的字名为雪之，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才不是因为他才讨厌雪，才不是因为他要退掉和她的娃娃亲才讨厌雪，才不是因为他退掉娃娃亲就代表他不喜欢她才讨厌雪。
她姜婳讨厌雪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冬天下雪真的很冷，她那天摔了之后哭了好久，脚被正骨很疼。
然后，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就好了。
想到这，姜婳得意地抬起头。
这种事情，她姜婳最会了！之后的十年，她做的都超级好。
一旁的知梨看着小姐一副骄傲的模样，弯起了眸，她上前将一旁的鱼饵向后移了些，轻声道：“小姐，快到了。”
姜婳回神，向柳絮中的宅子望去，在看见柳絮纷飞中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时睁大眼。
讨厌鬼怎么也在？！
作者有话说：
姜婳：讨厌鬼！
第131章
青梅竹马if线（二）
◎明天就开始讨厌谢欲晚。◎
姜婳看见那道修长的身影时，
嘴角就放下去了三分。
知梨看看不远处的谢公子，又看看明显开始闹脾气的小姐，轻声道：“好了小姐。”
姜婳睁大眼，一双眼里全是无辜。她望着知梨，
浑身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怎么了，
看见讨厌鬼不开心真的很正常吧？！
明明她没有发出声，
但是知梨轻声应了：“是小姐，但是来都来了，若是小姐实在不喜，
奴婢等会让谢公子走便是了。”
知梨说的如此坦然，姜婳倒是沉默了一会。
那个讨厌鬼一定是爹爹娘亲让来的，其实同知梨也没有什么关系。知梨一个丫鬟如若真的对那个讨厌鬼说要讨厌鬼走的话，
事后若是让爹爹娘亲知道了，
知梨是要受罚的。姜婳轻呼一口气，想着等会尽量同讨厌鬼和平相处......
知梨看着，摇了摇头。这世上有小姐这么讨厌一个人的吗？隔着还有几十米，看见个背影就知道是谁了。若不是老爷夫人提前同她说了，她隔那么远看着还真看不出来。
这话若是被姜婳听见了，
定要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世界上讨厌就是比喜欢长久的，她姜婳实名作证！一旁知梨吩咐着船夫，
姜婳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不觉思绪就飘远了。
不喜欢和讨厌还是有区别的，
她姜婳向来是一个很公平的人，
谁喜欢她，
她就喜欢谁，
谁不喜欢她，
她就不喜欢谁，
谁讨厌她，她就讨厌谁。
她讨厌谢欲晚，因为谢欲晚不仅不喜欢她，还讨厌她。
证据如下——
那是她偷听之后的一年，当时江南这边流行一种‘过家家’的游戏。所谓‘过家家’，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新郎，新娘，小姐，公子，马夫，丫鬟，商贩，夫子......
她自然也和朋友一起玩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谢欲晚讨厌她，所以她的朋友里面还有谢欲晚。
她们一群人关系都很好，所以游戏里面各个角色都轮流当。虽然不是她组的局，但是她玩的很开心。
她偶尔会看看侧前方的谢欲晚，就看上一眼就立马移开眼神的那种。
她们一共玩了三局。
第一局她选择当一个丫鬟，在朋友们间穿梭，饶有趣味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她递过去一杯，朋友们便给她些赏钱。说是赏钱，其实也不是钱，是金叶子或者银叶子，都是长辈们打了让她们玩的。
一局下来，她已经有满满一袋金叶子了。
她开心笑着，就发现谢欲晚在看她。她眨了眨眼，她没记错的话，刚才谢欲晚没有喝她给他的茶，反而是给她递了一杯茶。
她还小，不懂。
不过后来就懂了，别人都接她的茶，就他不接，一定是因为他没有金叶子！她当时想着要不等会分他一些，总觉得就他一个人没有怪可怜的。
还未想完，就到了第二局，这一局姜婳的身份是街边的商贩。她转了转眼珠，商贩就得有卖的东西。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寻了一方镜子，将自己身上的钗环都拔了下来，放到一个木盘里面，准备游戏开始了装作路边商贩去买卖。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耳朵，很是光洁，因为怕疼去年生辰她没有打耳洞，要不然木盘上面还能多一对玉坠。她正可惜着，就通过镜子对上了谢欲晚的眼神，清淡平静地，很像去年冬日的雪。
她不由又想起退婚的事情，事后爹爹娘亲都没有对她提上一句，就像是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对，爹爹娘亲很对，本来就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不想娶，她还不想嫁呢！
姜婳对着镜子中的谢欲晚轻哼一声，随后将镜子放下。这一轮谢欲晚是什么身份她也忘了，她当然也不在乎。她转身将木盘放到一众人面前，明明她故意离谢欲晚远了些，可是她再抬眼，又在最前面看见了谢欲晚。
她想着那日让她崴脚的雪，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雪迁怒谢欲晚还是因为谢欲晚迁怒雪。
“白玉钗，一百两。”她其实不知道价格，胡乱叫的，她只是想过一把商贩的瘾，倒没真准备把自己的首饰给买了，于是在大家零花都只有三两一个月的时候，她开口就是一百两。
她话音刚落，唇还未翘起，一张银票就被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递了过来。
银票上面赫然写着‘一百两’。
她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她那时第一反应是——谢欲晚零花怎么这么多？
秉承着商贩要诚信的原则，她同谢欲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着手中三十三个月的零花钱，姜婳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可以收摊子回家了。
但是她是一个尽职的商人，对着同样惊呆的朋友们说道：“好，白玉钗以一百两成交，接下来是白玉镯，一千两。”
她对着谢欲晚挑挑眉，不知道怎么，一想到谢欲晚买不起了她就有些暗爽。
她笑意盈盈望着对面的少年，少年向来平淡的眸中似乎多了些笑意，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向着姜婳递过去。
姜婳睁大眼，一百两她攒攒还能有，一千两......
她有些不好接过来了，但是少年垂眸放在了她的手中，轻声道：“还有什么可以卖的吗？”
姜婳其实还有很多，但是她觉得再卖下去就不礼貌了，连忙摇头。
她对面的少年似乎淡淡笑了一声，随后将白玉钗和白玉镯放到她手中就走远了。她望着他的背影，手中两张银票沉甸甸。
......其实谢欲晚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个才诞生的结论终结于半个时辰后。
第三局，姜婳抽到的角色是新娘，怎么形容呢，游戏中的新娘就相当于话本子中的主角，谁小时候没有一个当主角的梦呢。
新娘可以自己挑选新郎。
这是三局中第一次有人同时抽到新娘，所以大家都不太熟练地走着流程。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姜婳挑选新郎的流程。
新郎候选人一共有三个，姜婳都还算熟悉。
一个是宅子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王大人家的小公子，是她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之一；一个是宅子前面一条街的奶娘会做非常好吃的杏仁酥的李家的小公子，也是她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之一；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是谢欲晚。
姜婳在三人间看看，首先就把谢欲晚去掉了。
他退婚了就是不喜欢她，虽然这是过家家，是一个游戏，但是她还是不要强求他好了。毕竟刚才人家才给了她一千一百两，姜婳刚刚算了好久，发现是她三百三十三个月的零花钱，对于给了她这么多个月零花钱的人，姜婳选择不为难他。
新郎就从剩下两个人中选。
姜婳笑盈盈看着，不远处少年罕见地捏紧了衣袖，然后听见少女弯着眸说道：“那我选李崖吧。”不知为何，说完之后她向着王意看了几眼，又向着李崖看了几眼，就是没有看谢欲晚。
她知道谢欲晚不在乎这些，但是她才不想看见他不在乎的模样。
只要不去看，她就看不见了。
六岁的姜婳时常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其实选李崖是因为......因为李崖说选他明天就给她带他奶娘做的杏仁酥。她晃着腿，想着甜滋滋的杏仁酥，装着谢欲晚银票的荷包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选好新郎，后面的一切就简单了，大家分着角色，最后发现还需要一个主婚的人。
姜婳望向谢欲晚。
虽然谢欲晚说了不喜欢她，但是她姜婳大人有大量，可以不介意！爹爹娘亲对她说，婚礼就是重要的人都会来。她和谢欲晚一起长大，她其实是希望他能够来参加她以后的婚礼的，虽然她也像他不喜欢她一样不喜欢他。
于是她用了很温和的语调邀请他：“谢欲晚，你来帮我和李崖主婚好不好？”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一旁的李崖不知为何脸有些红了。
姜婳想着明日的杏仁酥要不给谢欲晚分两块算了，其实谢欲晚只是不喜欢她也没有很坏，她今日得到的金叶子也可以和他分一半，家中爹爹扎的鲜花秋千她也可以给他坐。她其实也不一定要像他不喜欢她一样不喜欢他......
那时她的脑子中正在想着‘不喜欢’如何向‘喜欢’转换的复杂命题，已经想好谢欲晚答应了就开始今天最后一次过家家，下一刻——
一身白衣的少年冷淡说道：“不好。”
她怔了一瞬，眨了眨眼，随后抬眸望向了他。
他也就那样看着她，她突然就很委屈。谢欲晚不愿意当她的新郎就算了，到时候出席她的婚礼都不愿意吗？
一旁的王意道：“我来！婳婳妹妹，我来！我可会了，我表姐堂姐小姑大婚时我都在，我来我来。”
王意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见平日脾气很好的婳婳妹妹冷了脸。
冷！了！脸！
王意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后缓慢地向着明显更冷的一边看去。
冷脸等于关系不好等于讨厌。
婳婳妹妹这么可爱，谢欲晚为什么要讨厌婳婳妹妹？
最后反正是不欢而散了。
王意不懂，但是在之后的很多年，他怕姜婳因为谢欲晚的拒绝留下阴影，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虽然谢欲晚讨厌你，但是我们都很喜欢你。是谢欲晚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谢欲晚没有眼睛不长眼睛眼睛只长在书上。”
李崖一直看着，最后笑着说：“婳婳，王意说的对，没事的，明日我给婳婳带好多好多杏仁酥好不好。”
姜婳那时其实已经不是很想吃杏仁酥了，但是她还是闷闷地答了一声‘好’。
讨厌是什么东西，她不会，但是可以学。
她今天回去就翻遍爹爹书房里面的书，明日就开始讨厌谢欲晚。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左右全文完结啦~啾啾宝贝们~
第132章
青梅竹马if线（三）
◎谢欲晚你是一个好人。◎
除了‘过家家’这一件事情，
当然还有很多证据证明谢欲晚讨厌她。想着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姜婳觉得自己掰着手指两只手都数不完那些散在时光里的证据。
船平稳地到了湖边，姜婳被知梨搀扶着下了船。
知梨先是给了船夫一点赏银，随后笑着望向一旁左看右看就是不往前方看的小姐。知梨无奈哄着：“小姐，
来都来了。”
姜婳眨了眨眼，
听话地望向前方。
她的眼神在谢欲晚身上停留了一瞬，
十七岁的谢欲晚身姿颀长，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有一种冬日青竹覆雪的清冷感。
柳絮漫天而下，
偏避他而落，姜婳眼眸停了一瞬，随后不是很自然地转过头。
她在心中轻声嘀咕。
讨厌鬼。
长得再好看也是讨厌鬼。
只是说的力道有些轻，
一时间姜婳自己都有些听不见。
知梨望了望小姐，
又看了看不远处转身向他们走来的谢公子，轻声笑了笑。她行了个礼：“谢公子先到了。”
这是老爷夫人送给小姐的生辰礼，前几年送的，这几年才修好。本来应该是老爷夫人陪着小姐一起来看的，但是这几日老爷夫人出了门，
小姐又急着看，老爷夫人便让谢欲晚陪着小姐一起来了。
若是旁人的确要避避，
可小姐谢公子自小一起长大，老爷夫人同谢老爷李夫人关系也好，
还有小时候那层关系在，
一众人明白其中心思，
也就没什么好避的了。
“姜婳。”谢欲晚轻声唤道。
姜婳无奈抬头，
学着他唤：“谢欲晚。”
他们堪堪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对视一眼后就匆匆移开。姜婳不想同他一起走，
故意落他半步。
知梨摸摸鼻子，总觉得气氛说不出的怪异。小姐和谢公子关系很差到小姐走路都在因为生气同手同脚？
不止知梨发现了，谢欲晚转身看着始终落他半步的姜婳温声道：“脚不舒服吗？”
闻言，姜婳下意识抬眸，无意中同谢欲晚对视了。
两个人似乎都未曾想到会这样对上，尤其是姜婳。对上那一刻，她心中陡然止了一瞬。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不由大惊。
讨厌鬼诅咒她脚不舒服干嘛看她眼睛呀。
她已经讨厌谢欲晚讨厌到心脏骤停的地步了吗？！
太可怕了。
她移开眼神，快了几步向前方走去：“没有不舒服，很舒服，非常舒服。”见到你比较不舒服。
后面一句话她还是没有当面说，虽然她真的很讨厌谢欲晚，但是她是一个礼貌的小女郎。她走了两步，眼神停留在院子中的秋千上。
走出那片柳絮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姜婳提着裙子向着院子中的木秋千走去，她先用手晃了晃，见秋千安稳摆起来了，才用手将秋千稳住再坐了上前。
她等着知梨过来，闲暇时脚踢着地面，让自己荡起来些。风微微吹过她的头发，她弯眸笑了笑，好奇地看着身下的秋千。
秋千是爹爹亲自做的吗？看着有些像又不太像。
姜婳本来就是想来看看自己的生辰礼，如今看了这一座秋千心中已经满意了大半。她以前同爹爹说胡话，说没有秋千就饭都吃不下，水果也吃不下，点心也吃不下。
爹爹便说以后她的每处宅子都会有秋千，各种各样的秋千。
她望着身下的这个，是最普通最普通的秋千，也是爹爹给她做的第一个秋千。她一边犹豫着是不是爹爹做的，一边笑着看向了不远处的知梨。
知梨也明白，过来帮她推秋千。
少女眼眸笑盈盈的，像是盛满了春日的阳光。
谢欲晚静静站在一场长廊下，看着不远处少女被秋千带着去往高处，随后又晃悠着落下。
春光所到之处，万物复苏。
玩了一会，姜婳似乎才想起来有谢欲晚这个人。她向着长廊处看了一眼，轻声对知梨道：“我现在将谢欲晚赶走爹爹娘亲回去会不会怪我？”
知梨：“不会。”
姜婳眨了眨眼，确定爹爹娘亲的爱的同时，再次觉得谢欲晚应该感激自己是个礼貌的小女郎，否则现在谢欲晚还能站在长廊下看她荡秋千？
等一等，姜婳向着谢欲晚看了一眼，发现谢欲晚没有看她，谢欲晚在看不远处那一刻桃花树。三月早春桃花本来应该还没开，但是这颗桃树是爹爹特意寻来的，现在已经开的满树都是花了。
等一等，这不重要。她为什么觉得谢欲晚应该看她？
姜婳回身脚蹬了一下地，秋千缓慢地荡悠起来。
一旁的知梨看着小姐的神色，轻声道：“小姐要是真的很讨厌谢公子的话，奴去同谢公子说让谢公子先走吧？”
闻言，姜婳一脸浩然正气看向知梨：“知梨，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很郑重的开头，知梨有些无所适从：“小姐说。”
姜婳以非常严谨的态度发问：“就是如果，如果啊，你非常讨厌我但是你不得不一直看着我，你是不是会很不开心很生气很不耐烦很不舒服。”
知梨沉默了一瞬，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姐，很想说这倒也不用如果，小姐这说的除了谢公子还会有谁。但是......
知梨心中还没有‘但是’完，就听见姜婳补充道：“没关系的，知梨你直接告诉我。”
知梨：“但是......”
姜婳一脸‘严肃’：“不要但是。”她虽然知道她永远是知梨全天下最好的小姐知梨永远不会讨厌她但是不用但是了。
知梨：“但是......”
姜婳对着知梨眨了眨眼：“不用但是。”
知梨：“但是......”但是谢公子真的讨厌您吗？知梨默默咽下了甚至带着‘您’的话，转身真诚道：“那小姐见到一个讨厌十分讨厌非常讨厌的人，会很不开心很生气很不耐烦很不舒服吗？”
讨厌十分讨厌非常讨厌等于谢欲晚。
姜婳心中默默想，知梨你直接报‘谢欲晚’三个字也没什么的。
她坚定地回答：“会。”
知梨欲言又止，小姐你真的会吗这一句她还是没讲出来。最后知梨有些放弃：“小姐你会的话，谢公子就会。”
姜婳下意识：“我没说是......”意识过来之后，默默吞下没说完的话，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嗯，就是他。如果我接下来一直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一直看着我甚至需要为我做很多事情。他是不是会很不开心很生气很不耐烦很不舒服？”
知梨欲言又止。
姜婳却不需要知梨的答案了，她来帮知梨回答，谢欲晚当然会！
她姜婳是一个十分礼貌的小女郎，即使她不舒服了，她也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报复让她非常讨厌的人。
谢欲晚就是讨厌她，所以爹爹娘亲让他陪着自己来他都只看桃花，对付这样讨厌的人，一个礼貌弱小又无辜的小女郎能做的就是——
让他讨厌她又要一直看着她！
知梨看着斗志昂扬的小姐欲言又止，算了小姐开心就好。
谢公子来都来了......
知梨听从小姐的吩咐默默退到一旁，看着小姐一瘸一拐地向着长廊走去，知梨低头假装自己看不见。
刚才小姐对她说：“知梨我等会就装作自己脚崴了，然后你下去帮我拿药酒，谢欲晚就只能......”知梨还没听完就听见姜婳犹豫道：“是左脚还是右脚呢？那只脚能够更折腾谢欲晚啊，左边右边，左边，左边吧。”
不远处，姜婳瘸着‘左腿’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