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黄总,说吧,你有什么不满意,昨天放鸽子这事,你解释下。”易思龄回到办公室,把那只奶昔白色的Kelly往沙发上一扔,也不招呼黄屹航坐下,自己往舒服的皮椅上一坐,淡淡地望过去。

    易思龄的办公室又进行了改造,加入了很多新鲜玩意,墙上挂着的订制飞镖盘很抢眼。

    “不想录。”黄屹航开门见山。

    “你以为我想录?”

    黄屹航看她一眼,“你自己做的节目,有什么不想。”

    “你在福娃娃干了三年,你把福娃娃干出成绩了吗?”易思龄问。

    黄屹航:“我不是总裁,我只是营销部的总监。”

    “那你营销出东西了吗?”易思龄又问。

    黄屹航冷笑:“之前福娃娃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我一个空降来的总监,我能做什么?”

    他第一年来福娃娃,还想着要改变这个半死不活的牌子,在营销策略上提出了大胆激进的策略,无一例外全部被否,理由是没钱。

    他爹把他安排在福娃娃就是找个凉快的地方让他安静待着,免得打扰他和他情人日日笙歌。

    什么工作的热情,他早就磨灭地一干二净。干脆堕落,烂到不能再烂,用这样的方式狠狠报复。

    他爹有本事就在外和那个情人再生一个儿子。没本事,生不出来就看着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糜烂致死。

    易思龄笑了笑,“好啊,黄屹航,那现在你能做你以前做不到的事,你为什么不做?”

    黄屹航很淡:“劲头过了。”

    “我看你爹五十多了,还不是干得热火朝天。你才二十七八,就没劲啦?”

    “过分了,易思龄。”黄屹航冷冷地拿眼神警告。

    易思龄就喜欢过分,她伸着懒腰站起来,利落的西装没有任何皱褶,熨帖地罩着她纤瘦挺拔的身体。

    “呀,我知道了。小黄总,难不成,你想靠着浑浑度日来报复你爹?”

    黄屹航眼瞳骤然一缩,直刺易思龄。

    易思龄很懂这些富二代是什么心理,她在英国见过太多了。她很不合时宜地笑,“别这样看我,我可是你领导,小黄总,你小心我回家告诉我老公,让他把你调去乐泉,治治你。”

    黄屹航扯出冷笑,“易思龄,你不如让谢董炒了我。”

    易思龄走到一旁的柜子,拉开抽屉,拿出里面一盒飞镖。“啪”地一声,玻璃盒清脆地撞上奢石办公桌。

    “我最近呢,正在学飞镖,听说黄总是个中高手,不如我们玩一局,怎么样?”

    易思龄笑着看向黄屹航,是她一如既往的,天真中藏着邪恶的笑容。

    黄屹航蹙了蹙眉,没懂易思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意思。”

    “我们玩三局,你赢了,你以后在福娃娃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你,我养着你。”

    易思龄掀开玻璃盖,拿出一根飞镖在手中把玩,“若是我侥幸赢了。”

    “你以后在工作上听我的。”

    “不论我在不在这个岗位,你都必须为福娃娃尽心尽责。”

    特别订制的金色飞镖被那只纤细的,柔弱无骨的手指捏着,分外矜冷,也分外高贵。

    -

    比翼双飞

    “易总是要和我比飞镖?”黄屹航惊讶到笑出声来,

    “您在给我找台阶下?”

    易思龄一秒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在羞辱你。黄总。你蠢到听不出来?”

    黄屹航定定看了她几秒,很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好啊,

    易总想玩,

    我奉陪。”他拿了三支飞镖,拿手感受了一下飞镖的重量,

    随意夸了句,

    “飞镖不错。”

    “女士优先,

    易总先来。”他退到一旁。

    易思龄才不用别人在游戏场上给她来女士优先这一套,

    “不用。你先。”

    黄屹航只觉得胜负没有任何悬念,

    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于是挑了一个对女士更友好的距离,

    抬手,

    三支飞镖依次落在标靶上。

    第一镖落在绿心区,二十五分。第二镖落在三倍环,

    可惜贪大,落偏在五号数字上,只得了十五分。最后一镖很保守,选择了两倍环,精准地落在数字二十那一格,

    得四十分。

    不过就算只是这样,

    赢下这一局也足够了,他只希望易思龄以后不要找他麻烦,

    若非要看他不顺眼,

    那就把他开除。

    真被开除了,他爹还不知道要丢脸到什么地步,

    怕是会成为整个集团的笑柄。

    黄屹航只是想想,就觉得舒畅。

    易思龄翻了个白眼,“才八十分?我还以为你天天挂个飞镖盘在办公室是有多厉害!”

    害得她提前练手了一周。

    黄屹航被她气笑,“行,你行你来。”

    易思龄轻眯了下眸,手中的飞镖在指尖滚了一圈,钨钢的材质,触感冰凉。她走到黄屹航刚刚站过的位置定住,然后往后退了半步。就算是退了半步,距离也比她在伦敦玩过的每一场都简单。

    黄屹航不懂她到这时还逞什么能,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易思龄很利落地将飞镖投出去,劲儿很大,尖锐的镖头极速破开空气,甚至能听见风的声音,随后深深地扎进镖盘。

    是他刚刚失手,没有射准的三倍区二十号,第一镖就是六十分。

    紧跟着没有犹豫,第二镖落在上面一格,二倍区二十号,连成笔直的一条线,好似她只是随心所欲地玩游戏。

    黄屹航:“………”

    才投了两镖,就赢了他。赢得随心所欲。

    “黄总,第三镖就不投了。”易思龄捏着最后一支镖,在空中很轻地晃了晃,笑着说,“我说了是羞辱你。”

    到这时,黄屹航才正儿八经地严肃起来,呼吸有些重,所有表情都褪去,很难得,连那一身吊儿郎当的痞气也不见了,易思龄说得没错,他的确被羞辱了,当头一棒。

    “有意思吗?”黄屹航滚着喉结,神情冷漠。

    易思龄慢条斯理地坐下,双腿叠起,一张脸也随意切换成冰冷,“没意思啊,但就想让你心服口服,就想让你知道,别以为大家捧着你是真的敬你。靠爹塞进来的关系户还不努力,浪费这一份工资,给其他同事看笑话,你就连玩飞镖都玩不过我,你有什么资格在大家面前摆谱。福娃娃哪一个员工不比你认真?听说你微信签名是娱乐至死?你娱乐些什么?玩飞镖也玩得烂。”

    黄屹航即使被她批评得狗血淋头,也没有说话。易思龄说得对,他就是在浪费这一份工资,他就是烂。

    工作烂,玩飞镖也烂,他的人生就烂了。

    易思龄忽然笑了:“你不会以为你烂成这样,你爹就后悔了,心疼了,迷途知返不出轨了?”

    黄屹航深吸气,垂在身侧的拳头倏地捏紧,他声音压得很低,有一种沉重的质感,“我和他没有关系,请你以后别再提。今天我输给你,我认,以后你让我在工作上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易思龄冷笑,不准提她偏要提,要不停地刺激他,“知道我为什么还让你做这个位置吗,你以为我怕你爹?不是你前两年的营销企划让我觉得你还有点东西,我早就把你调走了。”

    出自黄屹航之手的四份季度营销企划,她和张箐私下分析过,上面的每一笔预算都没有水分,扎扎实实,干干净净。

    黄屹航不是会在钱上动手脚的人,营销部是整个福娃娃开销最大的部门,每年的预算有一个亿,换了任何一个人做这个位置,这一个亿里面至少要卷走一半。

    前几任总裁拉拢不了他,又得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敬他三分,只能不停压榨营销预算,因为他们在营销这一块捞不到油水,只能走其他途径。

    “你看过我的企划案?”黄屹航滞了下。

    “不然呢?”易思龄瞥他一眼,“财务部的报表,市场部的方案,研发部的报告,人事部的总结,每一位员工的简历,甚至是工厂的工人资料,我全部看过。黄总,我又不是来吃白饭的。”

    她知道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她当然也知道黄屹航最恨的就是他在外包养情人的父亲,父子关系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黄屹航咽了咽,没有想过自己花费心血却石沉大海的企划案还能被人看见,也就是这些企划案,他被他父亲怒斥年少轻狂,活在迪士尼乐园里。

    那什么是活在血淋淋的成人世界?

    沉默了许久,他才很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易思龄知道他谢什么,挑了下眉,“谢就不必,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这次你无缘无故放鸽子,年末绩效扣一半,这笔钱我会作为奖金发给所有自愿参与综艺录制的员工,对你的处罚我会出公示。”

    “你安排。”

    黄屹航很淡地应,身上的乖戾烟消云散,有些提不起劲。

    易思龄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把后续的事交待清楚,“昨天的录制是晓安帮你擦了屁股,你去给她说一声,以后的节目录制是我们三个人搭班。”

    黄屹航见易思龄交待完毕,也没什么事再说,都去玩那盒飞镖了,于是起身告辞,正当他推开办公室门时,身后的易思龄忽然开口: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尽千方百计让他后悔。”

    黄屹航一怔,停下动作,“你说什么?”

    易思龄认真地看着黄屹航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支飞镖,一字一顿:“如果我的父亲在外面出轨,欺负我妈咪,欺负我,欺负我妹妹,我不止不会萎靡堕落,我还会想尽一切方法让自己变的强大,总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受到惩罚。让他把属于我妈咪,属于我,属于这个家的一切都吐出来。”

    她难得如此冷锐,宛如罩上了一层不属于她的外壳,像刚刚从她手上飞射而出的镖,精准而迅速地扎进心脏。

    她投出去的飞镖根本不是为了让他听话工作,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为的,是这最后一击。

    所以她要和他玩飞镖。,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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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屹航瞳孔骤然收缩,感觉被一根无形的飞镖刺中,那飞镖不是从易思龄手中而出,是从他的父亲,从他可怜的母亲。

    他的面部表情从冷漠过度到僵硬,最后像一个了无生气的死人,唯有紧紧抓握的拳头青筋迭起,一片煞白。

    他就这样,突兀地站在易思龄的办公室门口,陷入大片大片死灰般的沉默,他的脑中并不沉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尖叫,有争吵声,也有母亲垂泪的哭声,她拉住他说,算了,儿子,别伤了和你爸爸的感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说:“易总,多谢点拨。会有那一天的。”

    他不能算了,也不能萎靡下去,他该让那个贪婪无度却自私自利的父亲知道,欺负他母亲要付出代价。

    易思龄捏紧飞镖,郑重承诺:“如果未来黄总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找谢董。”

    黄屹航颌首,没再多说,推开门,干脆利落地大步跨出去,跨过一片看不见的阴霾。

    .

    黄屹航出去后,易思龄有些轻微地恍神,她忽然扔了飞镖,把手机抓起来,打了一通电话给易坤山。

    易坤山正在和朋友在浅水湾附近的高尔夫球场打球,阳光普照,他心情好得很,看见女儿打来的电话,心情更好,得意地对朋友炫耀,女儿想他了。

    “爹地……你在做什么啊。”易思龄讲的是粤语,不过她最近普通话大为长进,说得一点也不比港府话差。

    易坤山喝了一口矿泉水,身上热得流汗,“在打球啊,刚刚进了一个老鹰球,你爹地厉害吧。”

    易思龄笑:“好厉害。”

    “找我做什么,昭昭,不会是浔之欺负你了吧?还是你欺负浔之了?”

    易思龄就不爱听这话,嗤了声,“谁没事欺负他。我打电话就是想你了啊。”

    易坤山摸不着头脑,女儿什么时候这么粘他了?要想易思龄在伦敦的时候,一连三四天不打电话不发消息,还是被他狠狠训斥一顿,她才每日报备行程。

    “爹地…”

    “嗯?”

    “我觉得你很好,爹地。虽然你年轻的时候不怎么样,但婚后还是很棒的,对妈咪对我对妹妹们都很好,你是我的偶像。”

    “…………”易坤山一口气没缓上来,一时间分不清女儿是在黑他还是在夸他,“什么叫我年轻的时候不怎么样?”

    易思龄飞快说:“你前女友那么多,自己心里清楚。”

    易坤山:“………”

    他连忙走到太阳伞下,让周边的球童都离远点,这才低声说:“别没事在你妈咪面前提什么前女友。你嫌我血压还不够高。”

    “哦。”易思龄笑出声。

    “我知道了。”易坤山看了眼腕表,恍然大悟,“是不是生日要到了,来找我要礼物的?”

    易思龄:“生日还有两周!”

    “你妈咪提前两个月就给你把礼物订好了。放心,我和你妈咪一人一份,不会少你的。”

    易思龄心里失落的那一块终于填了回来,刚刚为了刺激黄屹航,她差一点就带入了自己,说出来的那番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好在不是,她有全天下最好的爹地。

    父女俩又说了几句,易坤山没耐心了,急吼吼地要去打下一局,易思龄趁机交待:“爹地,你不准出轨,听见没有!不然我和妈咪就把你赶出裕丰,让老二当董事长。”

    易坤山被出轨两个字弄到血压飙升,“突然发什么神经!死丫头,你就要气死你爹,你出轨你爹都不会出轨!”

    “………喂!老头!”

    易坤山气愤地挂了,不爱听她说老头。易思龄双肩耸着,笑到眼泪都盈出来。

    电话挂了没多久,张箐敲门进来,手中抱着文件,还拖了一只大纸箱。

    一进来,张箐就说:“我刚才撞上小黄总,他脸色很差,您是不是跟他说了?”

    易思龄窝在座椅里,高跟鞋脱在一旁,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今早又是开会,又是和黄屹航斗智斗勇,又是和易坤山斗嘴,此刻只有她熟悉的人在,自然卸掉一身的铠甲,展露出柔软而疲惫的一面,她昂了声,“说了啊,我还拿他爹刺激他了。谁让他不争气,不刺激不行。”

    张箐内心哗然,她给易思龄倒了一杯热水,安慰:“您何必掺和他的家事。整个蓝曜都知道,小黄总家里乱得很。”

    不是一般的乱,据说黄威私底下还会跟妻子动手。

    “不是家事。”易思龄摇摇头,接过水说了声谢谢,“那个黄威是迟早要除掉的,谢浔之也早就想动他了。若是能让黄屹航当这个出头鸟,拉他爹下马,就没人敢说闲话,后续一系列矛盾也引不到谢浔之头上,这是兵不血刃。爹地说过,在商场上走一步要看百步,不能只看眼前这三瓜两枣。”

    为了今天的飞镖,她还特地练了一周,找回状态。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多重刺激他,击垮他的心理防线,让他知道这样下去他将一无所获。

    明明她才是最大的恶魔,又赢得非常漂亮,偏还要委屈诉苦,对张箐撒娇:“若不是为这个,我才懒得浪费时间陪他玩,他爱烂死就烂死,我找个理由炒了他就是,福娃娃又不是离不开他。”

    张箐笑:“其实他能力还不错,弄成现在这样,只能说成也是他爸败也是他爸。”

    易思龄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掩着描摹精致的红唇,“就希望他争点气吧……虽然我在把他当枪使,但他也算是为他自己,为他妈妈。”

    大义灭亲这种事,求仁得仁,得他自己愿意。

    张箐点头,“黄威是谢春华的心腹,若是黄威没了,谢春华就相当于断了左膀右臂。”

    说完,她又笑起来,和易思龄关系好了,也敢打趣这位老板娘,“不过蓝曜高层大乱斗可是咱们谢董该头疼的事。易总该不会是心疼谢董了吧?不然怎么肯出手就是大的。”

    就连谢浔之也可能百密一疏,想不到对付黄威最好的人选就是黄屹航。就算想到了也不会这样做,太耍赖,但易思龄不讲这些规矩。

    谢春华就算知道也只能暗暗吃下这个哑巴亏,闹也没理闹,更没脸闹。

    被人夸奖,易思龄立刻振奋了精神,又或许是听到了谢浔之,她那根无形的尾巴又开始晃动。

    骄傲地抬起下巴,黑润润的瞳眸很清亮,“谁心疼他,他一肚子坏水,欺负我……我以后可是蓝曜的老板娘,我当然是为蓝曜想。”

    她嘴巴很硬,内心很柔软,说什么为蓝曜,若蓝曜不是谢浔之的王国,她才不会上心。她想帮到谢浔之,想和他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成为并肩的战友,用她自己的力量。

    他每天周旋于豺狼虎豹之间,要平衡这样一艘巨舰,要做她的头号取款机,晚上还要被她赶下床打地铺睡觉……

    她心疼他。

    易思龄把这种心思深深藏起来,弯了弯漂亮的眼睛,捧着水杯咽了一口,温热的水流熨帖着身体。

    “对诶,箐姐,这盒子是给我的?”她这才想起张箐进来时拖来一只盒子。

    张箐只顾着敲公章去了,忙说:“哦,是您的快递,我签收了就给您拿过来了。”

    “我的?我没买东西啊。”

    易思龄走到沙发坐下,屈起手指敲了敲这巨大的黑盒子,咚咚两声,听不出里面是什么,“奇怪,是我定的礼服吗?地址也没填公司啊……”

    手指一挑,扯开盒子上缠绕的黑丝绒系带,将盒盖轻轻揭开——

    易思龄双眸怔住,眼底映出一团浓稠花影。

    那是一只用弗洛伊德玫瑰拼出来的小猫玩偶,安静乖巧地蹲坐在透明玻璃盒中,头戴一顶造型简约的钻石王冠。钻石看上去沉甸甸,火彩很纯净,明媚灯光下,熠熠光辉晃着人眼。

    方形的切割比梨形切割要寓意好,不像眼泪,像一颗糖。

    “我算是知道了,易总,您和谢董有心电感应。”张箐望着那只硕大的玫瑰花小猫,戏谑地说。

    “……少笑我。”易思龄喃喃地。

    她蹲下去,和小猫平齐,两两相望,也不知看出什么名堂,就这样看了很久。

    张箐飞快地把合同盖完,扔下一句“我就不当电灯泡”,随后就消失得没了影。

    易思龄红着脸,这才打开玻璃盒,把那张放在猫咪脚边的卡片拿出来。

    遒劲俊逸的钢笔字映入眼帘,每一道笔画都透着一股匀缓而斯文的贵气,一眼就知道是谢浔之的笔迹。太好辨认了。

    【老婆,今晚我要去外地出差,让猫咪打地铺陪你——谢浔之。】

    易思龄嗅到了沾在卡片上的香气,那一股幽远的,静谧的沉香,不是西式的香水,是焚烧过后的渺渺烟云。

    她忽然站起来,心跳有些快,捏着这张卡片,大步走出办公室,进电梯,按下顶层。

    .

    谢浔之正在办公室和几位来自政府的官员谈事,北城的新经济开发区建设到了第一期验收的阶段,今晚他要赶过去,明天一早迎接督察组的检查。

    易思龄刚出电梯,还没来得及问前台秘书,就看见里面走出来三四个人,皆是穿朴素的衬衫配深色夹克,谢浔之走在后面,身形挺拔,藏青色的西服勾勒出优越的肩腰比。

    一群人边走边说着客气话。

    易思龄一身雪白的dy套装,两条长腿裹在透明丝袜中,金色高跟鞋耀眼,就这样笔直地站在秘书引导台旁边,捏着卡片,样貌气质太过抢眼。

    谢浔之看清楚来人后,公式化的笑容明显一变,笑意顷刻达到眼底。

    易思龄见他在接待官员一类的客人,很懂事地没有喊他,只是垂头看着那张卡片,装作若无其事,余光注意着他们一群人的脚步,就在以为彼此要擦肩而过时,谢浔之调转步伐,来到她跟前。

    易思龄捏着卡片的手一用力,卡片皱了一角,她抬起头。

    “易总,去办公室等我,我很快,五分钟。”谢浔之微笑地看着她的眼睛,很温柔地交待一句,这才走过去陪一群人等电梯,要送他们上车。

    易思龄听见他们其中有人问了一句,她是谁。

    谢浔之很绅士地回答,声音沉肃,永远令人信服:“她是易思龄,我们集团的董事,也是我太太。”

    很官方的一句介绍,他的太太这个头衔反而被他放在最后。

    摆在第一的是她自己,易思龄。

    易思龄不知为何,被这很不经意的一句话撩得心跳加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脚步很轻快,下巴很娇贵地扬起来。

    .

    谢浔之的办公室还是那样简约朴素,只是多摆了好几盆植物,有造型别致的流泉枫,苔藓球观音红竹,还有一小瓶摆在电脑旁边的弗洛伊德玫瑰花,梅叔每三天就会将鲜花换新,保证日日常开。

    易思龄走到谢浔之专用的皮椅坐下,高跟鞋脱了放在一边,正打算体验体验当蓝曜CEO的感觉,眼尖地发现,电脑桌下摆着一只猫咪玩偶。

    和她的狮子玩偶是一对。

    娇艳的玫瑰,可爱的玩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这间严肃到令人感到压迫的办公室。

    咔哒一声,门被拧开。

    易思龄突然站起来,怔怔地看着谢浔之大步走过来。

    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的肩膀按下去,让她坐回椅子,动作间顺势俯身亲了亲她的耳廓,不再有更多的轻浮,靠着办公桌,倜傥地站着。

    “大忙人易总怎么想到来找我。”

    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易思龄被他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弄得脸颊微红,嗔他一眼,“你送的礼物我收到了。”

    原来是这个,谢浔之抬了抬眉,“喜不喜欢?”

    “喜欢。”她乖巧说。,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能不能等我出差回来后,让它在地上打地铺,我睡到我该睡的地方?”

    “…………”

    易思龄又好气又好笑,就知道坐他的椅子,收他的礼物没好事,她腾地站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谢浔之,你才睡地上一天!”

    “送只娃娃就想一笔勾销,那你也太小看我易思龄了。”

    谢浔之笑,也不跟过去,只是自己坐在椅子上,将内侧口袋的钢笔拿出来,“那我明天送你别的。”

    他顶开钢笔,一边说一边把桌上一大摞发票文件拿过来,争分夺秒地签完。

    易思龄嘟嘟嘴,心想有这么忙吗……

    “你可以和我说话,老婆,我只是签名字,不用动脑子。”谢浔之抬头看她一眼,笑着说。

    易思龄:“哦,那你出差几天?”

    “两天。”

    “哦,那除开这两天,你还要在地上睡十一天。”

    “…………”

    谢浔之差点把自己签了成千上万遍的名字写错,被她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怄到。

    “老婆,其实有没有可能,你能通融一下?”

    易思龄翻了个白眼,想起刚刚住进谢园时,他还主动说过睡次卧,害的她生闷气,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失眠了半个晚上。

    半年多,他的转变未免太大。

    易思龄忽然叹了口气。

    24k黄金笔尖在纸上一顿,紧跟着,听见女人幽幽地说:“谢浔之,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那样,不理我,不回我消息,不主动找我,不和我睡觉,要睡次卧睡沙发,多高冷,多酷啊。”

    “…………”

    她在说什么?

    他有不理她,不回她消息,不主动找她,不愿意和她睡觉,主动睡沙发?

    是有一次。

    谢浔之记起来了,那是他唯一一次玩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结果惨败得很深刻。

    他牢牢记住,不能跟她玩欲擒故纵。

    谢浔之眸色幽深,不动脑子的工作也不想做了,干脆停下,温和地注视着这位结婚半年多,就开始嫌弃他的新婚妻子:“是不是礼物不够?老婆。”

    “你想要的游艇我其实已经下单了,两个月后的巴黎看秀我陪你去,这个月月末的港岛佳士得珠宝拍卖会我也陪你去,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什么,好吗?”

    他不敢再乱送她礼物了,要她自己选自己挑他买单,这才是最好的模式。

    易思龄眼睛一亮,她正想月末回一趟港岛呢,月末是她的生日,她想回去过生日。阳历办一次,阴历办一次,一年过两次生日,收两次礼物,多开心。

    “真的?”她欣喜过头,忽然又警惕地看着他,“……不会有条件吧?”

    谢浔之微笑,钢笔在桌子上轻轻一点,温和地说:“当然有条件。”

    “你过来,亲我一下。”

    易思龄抿着唇,看着主位上那气势威严,五官冷峻而深邃的男人,绅士的西装三件套让他看上去板正而端方,就连手指握着的钢笔款式都如此古板。

    可他撕坏了她两件睡裙,无数丝袜。

    他吻过她全身上下每一寸。

    “亲你一下就可以吗…只亲脸哦…”易思龄红着脸,觉得这生意不做白不做。

    谢浔之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易思龄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过去。谢浔之拍了拍那包裹在西装裤里,笔直而强壮的腿。

    易思龄嘟嘴,更是不情愿地坐在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刚要亲上他的脸,男人很恶劣地偏过头。

    精准地吻上她潋滟的唇。

    .

    比翼双飞

    唇瓣猝不及防地相撞,

    他匀缓而炙热的气息像火苗舔纸,倏地蔓延过来。易思龄感觉被电流击中,睁大眼睛,

    隔着极近的距离,

    看见他幽深的眼底倒映出一个她。

    他耍赖…

    “谢浔…”

    丰盈的红唇就这样贴着他的唇瓣翕张,

    随即被他迅速地咬住,堵住,

    强势的唇和舌吞掉她所有的声音,

    不准她再说话。

    她身上薄而挺括的丝质西装冰冰凉凉,

    在开了冷气的室内穿刚好,

    可被他搂了片刻,

    西装内衬居然开始着火,

    热得她受不了,

    冒出汗意,

    裹着透明丝袜的小腿贴上他质地精良的西装裤管,轻微地蹭。

    红唇被他反复地玩着,

    粗粝的舌面残留着普洱茶的味道,将她吃过福娃娃新品千层蛋糕的甜蜜口腔都染得清苦。

    气息中还带着浓烈的令人眩晕的荷尔蒙,快将她的呼吸绞死。

    口腔里每一寸都痒得不行,只想让他更狠地吻过来,可他看上去并没有这个意图。

    易思龄只能恼恨地拧他胳膊,

    在亲吻的罅隙中嘟囔了一句:“烦死了…”

    他从气息里溢出一丝笑,

    手臂缓缓地收紧力道,这才深深地吻下去,

    让她被迫向后仰,

    接受他一番强势地侵袭。

    “你耍赖……”

    易思龄气喘吁吁地躺在他怀里,双颊染上潮红,

    一双眼睛又明亮又朦胧。

    那只蹭掉了高跟鞋的脚局促地点在另一只脚背上,脚趾摩擦着丝袜。

    一场亲吻,持续了快五分钟,难舍难分。

    谢浔之除了衬衫领口被她揪得发皱,崩开了一颗扣子以外,一切都还算正经,只是开口就暴露所有,他嗓音粗沉而沙哑,一听就知道做了坏事,“不小心碰到的,不算我耍赖。”

    他透着餍足,在她说喜欢半年前的他时,他就想吻她了。

    半年前的他想必做不到这样技巧高超。她应该更喜欢现在的他才是。

    “就是你占我便宜,我要把你的卡刷爆。”易思龄懒懒地扯了下他的领带。

    谢浔之被她扯得脖子微微低下去,笑:“你刷,老婆。我也很想看我的卡刷爆会是什样子。”

    但大概率不会,他在四家私人银行都享有最高级别的专属服务,账面上的流动资金是天文数字,即使是一笔上亿的支出,也轻轻松松。

    除非她一个小时之内刷掉十架私人飞机,给她几个妹妹和塑料姐妹一人送一架,那银行就会打电话来问了。

    “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凡尔赛。”易思龄很生气。

    “凡尔赛是什么?”谢浔之敏而好学,不懂就问。

    易思龄无语凝噎,被他深深气到,又没有一点办法,别人说不懂可能是故意抬杠,但谢浔之说不懂,单纯因为他是2G信号的老古董!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太土了。”易思龄平息情绪,不被他带偏,女孩子生气多了对乳腺不好。

    谢浔之被她无缘无故扎了一刀,面沉如水,这瞬间,想撕破她袜子的欲望达到峰值。

    易思龄并不是一个喜欢无时无刻观察别人情绪的人,她更多的时候只在乎自己高不高兴,自然也没有察觉出谢浔之此时有些受伤,又有些别扭的郁火。

    还当他不说话是在想凡尔赛的意思。

    “老公…”,尽在晋江文学城

    易思龄忽然闷了一句出来。

    谢浔之心间一跳,心绪被她牵着,像在体验过山车,慢慢爬上顶点,陡然掉下去,再触底的瞬间又猛地拉高。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叹,像搂一束花般将她圈在臂弯中,“怎么了。”

    “你真的买了游艇?”易思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事过去很久了,当时不过是在床上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居然不是开玩笑。

    “买就买了,怎么还分真的假的?”谢浔之笑,拿指尖擦去她唇周晕出边缘的一抹口红,他云淡风轻地说:“不过目前还在排队,至少需要等一年。”

    不论是高定珠宝,高定礼服,车,表,还是私人飞机,任何订制的奢侈品都需要等很长的时间,有些品牌方手里的order可能要排好几年。

    易思龄一想到还要一年才能拿到,期待劲陡然凉了大半,“好吧,那算了,等一年…等到我都没兴趣了。”

    她还想过生日的时候请朋友来她自己的游艇开party,狠狠风光一把。

    谢浔之意味深长地看她,“一年后你就又来兴趣了。”

    反正她的兴趣来得快去得快。

    易思龄轻哼,不想搭理他,在他怀里又赖了好久,直到必须离开,这才起身站起来。她不能单独在他办公室待太久,只会惹外面浮想翩翩,若是有风言风语传她和谢浔之在办公室干坏事,那就是太丢人了。

    所以她每次来谢浔之的办公室都不超过半小时,出门前也会整理妆发着装。

    “那我下去啦,谢董一个人慢慢工作吧。不过你晚上几点走啊?若是不能一起吃晚饭,我就约小炸鱼了,她今天正好从北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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