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次原本也没邀请他来,不过他求了何力勤,老何大概也收了他些好处,不落痕迹的就把人加进贺礼名单里了。白天的时候看见他和他儿子,那小子倒是也白白净净的一个干净孩子,就是脑子不太灵光。那个陶拙唠叨半天,说起他儿子至今没个媳妇儿,就唉声叹气。我就问那媳妇儿没有,有看中哪家姑娘了吗?”

    叶羽心里直觉有些疑惑,脸上还是波澜不惊:“敢情是上门来提亲来了。”

    “对,原来他父子两个费尽心思就是来说这件事。说是他儿子有一天,在个酒馆里看见一个姑娘,那姑娘呢,大概还是我们这里的人。结果他儿子一见之下就害了相思病了,画了一张那姑娘的像,天天看着舍不得放手,其他女孩子是怎么都不要了。你说这是不是个笑话?”

    叶羽犹疑着笑道:“倒是好玩,不过看他看上的是谁,要是没关系的话,就把那姑娘给他了倒是个人情。”

    总裁“哎”了一声:“我一看那画像,确实还不错,也难怪那小子就这么痴上了。你要不要看看?”

    叶羽见总裁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就只得犹疑着问:“是……我手下的人?”

    总裁哈哈笑着在床头酒柜的下层拿出一副卷起来的油画扔给他,那画轴保存的非常好,隐隐还有些花香飘来。叶羽打开一看,只一眼过去,就把画卷一收:“总裁饶过这次吧,叶羽下次可再不敢了!”

    K先生收回那画轴过来打开细细的看,“你怎么这个样子,这姑娘不好看么?”

    叶羽背上都有些汗意下来:“那是我没事和罗皓少爷闹着玩来着,没想到会给人画去,您回绝了陶家老爷子吧!”

    “闹着玩?……你们闹着玩还玩的蛮有趣的么!”

    “没有这回事!——”

    K先生打断了他:“羽哥儿,你给我想好了再说话。”

    “……”叶羽抬眼去看总裁神色,低头苦笑:“您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K先生笑得非常凉快:“羽哥儿,你以前也有些事做的不妥当,不过你瞒的好,我就装不知道了。这事可是撞到我枪口上来的,没想到你还胆子不小,人家内讧你都要去掺和一脚么!”

    他话里倒是没有多少真心生气的意味,叶羽判定他现在心情还不错,不至于秋后算账,于是大着胆子顶了一句:“那是邦目胆大包天,连罗皓少爷都绑了,我能不牺牲一下么。”

    “那你就不会打个报告上来?KCMP这么多人,非要你牺牲这个?”

    “我不就是怕您知道了骂么,”叶羽嘀咕着回过去,“您那天那态度,跟抽风了似的,……”

    K先生原本也不是真心要算账,抬手就轻轻的在他后腰上打了一巴掌:“你倒是蛮会为罗皓考虑的!”

    叶羽心下一咯噔,明明没什么事,偏偏心里无端的有些心虚,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您自己说的要我给他卖个好的,要是我才懒得管这种破事,他自己笨到给人绑架,那就自己承担后果好了,现在您又来怪我?”

    K先生把那个画轴一收,盯着叶羽看了半晌,突而一笑:“好,算你有理,我不和你追究这个。”

    叶羽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就听他又说:“那你私自从博明那边进大批的军火,这笔帐又怎么算?”

    叶羽心说真是算账算到底了,今天是冲了什么煞吗?怎么从早到晚都没歇上一口气!

    K先生看他脸色黑了又白,仿佛觉得好笑一般,也不说什么,只靠在床头抽烟,抽到完了就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本书来看。那书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看封面是关于野生动物习性的描述,科教性明显大于娱乐性,K先生竟然也看的非常投入,有趣的很。

    叶羽僵在一边半晌,慢慢地说:“我也得养家糊口么,……”

    “你爹妈有钱得很,不用你养;你妹妹自己能养活自己,也不用你操心。你这是又没老婆又没孩子的,难道自己都养不活不成?”

    “……没那点武装作家底,我可怎么养活自己啊……”

    K先生悠闲的翻过一页:“你要两万武装养活自己么?”

    “不就是多养了几个看家护院的嘛,……”

    “那我教你一个办法,”K先生放下书,饶有趣味的盯着叶羽,“你也别操心那几个看家护院的了,干脆我养你得了,省的你费心费钱,还得处处陪着小心怕被我发现那点狐狸尾巴,羽哥儿你说怎么样?”

    叶羽僵硬了一下,起身就向外走。

    K先生在身后笑道:“你上哪儿去?”

    “去一头撞死去。”

    “就为几个看家护院的,就要撞死了?”

    叶羽仍然向外走:“我自己解决,省的您家儿子还得算计我!”

    K先生也不去拦他:“哟,那你可好走了,衣服穿好点,门外都是人呢。”

    “……”叶羽转头,真心说:“其实我不介意来着。”

    然后返身拉住门把手。

    拧。

    还拧。

    继续拧。

    “……”叶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来,返身靠在门上,“——其实您不用每次绑着我,这门够牢实的。”

    K先生哈哈一笑:“我也就是吸取教训么!双重保险,谁知道你还会不会逃出去呢。羽哥儿,你其他都没什么,就是这胆子忒大。”

    叶羽垂下眼睫,脸色微微的有点尴尬:“总裁过奖了。”他几年前的时候还小,有一次晚上给折腾的实在受不了,也是狗急跳墙兔子急了都咬人,竟然给他做到中途的时候逃出去了。这可差点把总裁郁悴到恨不得宰了这小子,后来每次在床上都变本加厉的挫磨他,非看到叶羽认输讨饶才罢,也算是总裁极不为人所知的恶趣味之一。

    K先生又拿起书,好整以暇的调笑他:“你站那站着干什么,走秀么?”

    “……走秀的话您就不把我那点家底子掏走吗?”

    K先生拍拍床:“你过来。”

    叶羽非常坚持的赖在门口,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整个人一打横就能抱过来,K先生也没法,叹了口气说:“你非要跟保洛闹这么僵干什么?我看罗皓也是跟你关系不错得很啊,有他这张王牌你害怕什么?我跟你说羽哥儿,你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吗?你自己选择,有罗皓就别要那两万人马,有两万军队你就放手让朗州王平他们去帮罗皓,总之你不能一人占两样,懂不懂?”

    叶羽思量半晌,说:“不行,没了军权我和罗皓都是由得人宰割哪。”

    他总是很注意的一直称呼罗皓叫少爷,这时心里事烦,没有注意直呼了他名字,语气里也很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K先生听得清楚,心里微微有些疑惑,脸上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来,只问:“保洛那点手段,你还怕我护不了你吗?”

    果然叶羽还没反应过来,顺口就回过去一句:“那罗皓又怎么办?”

    K先生淡淡地说:“你也想太多了。”

    叶羽毕竟年轻,K先生这么多年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心机当然比他深沉多了,即使是心里已经存下了这件事,表面上还是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只加重了语气:“羽哥儿,你坐过来!”

    叶羽无奈,只得走回去坐在床边上闷闷的,总裁一把把他搂过来,叹了口气:“怎么,你就这么忌惮保洛?”

    叶羽脸埋在手掌里,“嗯”了一声。

    总裁想让他抬脸,结果扳他手掌,叶羽却怎么也不松手,蜷成一团,跟鸵鸟一样。

    K先生看着一时觉得好玩,一时又觉得心里不忍,便低低的在他耳边说:“行了,给我振作着点!你跟我都这么多年了,我能让你以后没个出路吗?好话坏话都跟你说尽了,你怎么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叶羽苦笑:“我不是怕这个。”

    “那你是怕什么?”

    叶羽出了一会儿神,慢慢的道:“我家父母两人,亲妹一人,朋友三五个,肯为我卖命的手下颇有一些,其他仰仗我手上这点生意吃饭的还不知道多少,……一旦我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是一条死路。”

    K先生想说什么,被他打断了:“总裁也是自己争上来的人,说句犯禁的话,您可不是个手软的人。现在回想当年,要不是您下手快,今天做这个位置上的是您么?而您上台以后,那几个对手的家小手下……今天又有几人活着呢?”

    叶羽抬眼来,长长的睫在侧脸扫下一片半圆形的阴影,“……我只是怕,总裁去后不久,只要在奈何桥边稍微等等,叶羽随后也就来了。”

    第

    26

    章

    第二天早上保洛的茶话会是每年生日典礼必行的一项庆祝,其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是一个惯例,说重要就是一年一度,说不重要那就是老调重弹,一些新提拔上来的中层也许会觉得非常隆重,实际上在总部呆久了的都已经腻歪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不过当保洛知道叶羽没来的时候,还是恼怒了一下。

    “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保洛在宴会厅的后堂里跳脚大骂,“展风云都来了,他还敢托大!”

    门口传来两声咳嗽,接着一个中年的西方男子走进来,淡淡的说:“少爷还是快出席去吧,客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保洛身边的那些随从手下都纷纷行着礼说费吉斯副总来了,保洛一回头,尚且气愤不平的哼了声:“不去!”

    费吉斯是个俄罗斯人,有着那个寒冷国度特有的严厉的外表,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颇为吓人。据说他是攒着军功一点一点杀上来的,能做到这个位置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了,只是就差着这么一口气,怎么都超不过黑道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展风云。他原本以为自己就是差了展风云那点阴狠,后来生了朗州,看着这孩子手段毒辣,就觉得有可能一出自己多年怨气;谁料叶羽走的是从底层扎扎实实打天下的老路,偏偏又压着朗州一头。费吉斯这些年也算是站在权力顶端的人物了,一个学生王平加一个儿子朗州都还争气,看上去是可以安享尊荣,然而这一点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遗憾,就好像精致绝伦的一块宝石,偏偏在中间有个小黑点,让人恼怒又无法,心里隔着一根小小的刺,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是日久天长,消弭不去。

    他也是个摸爬滚打什么都经历过的人了,保洛当众给他没脸,他也不动声色,淡淡地说:“总裁也来了,少爷你在这里不好吧。”

    保洛身边的那些干部高层都七嘴八舌的劝他,这位小祖宗是个越有人哄越来劲的主儿,犟得很,说:“那哪是我父亲,那根本就是叶羽父亲!我就是不去,看他能怎么样我!”

    费吉斯脸色蓦然一变,喝止了他:“乱说什么!羽哥儿是展风云独子,怎么又安到你父亲头上去了!”接着顿了顿,又缓缓的道:“少爷有时说话不注意,你们要劝着点。”

    保洛恨恨的冲他来了句:“要你管!”

    费吉斯皱皱眉,冷笑:“那少爷不愿去就不去好了。”心想着这个继承人果然不是能挑大梁的料,根本就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以为自己很强大,谁的面子都不需要给。其实他又强什么?叶羽如今一手执掌大半个亚洲黑道的军火生意,有些政府都从他手里走货,可是见了面费吉斯给他两句难堪,这小子也含笑受着,恭谨柔顺的让人抓不到一点错处。朗州再怎么骄纵的人,有时展风云给他脸色看,他也得弯腰道声谢,说是谢谢展副总费心教训指点。保洛名义上是顶着一个继承人的名头,其实手上又没军权又没势力,换成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这时都应该小心谨慎的抓紧时间拉拢有实力的下属,偏偏他自以为已经能掌握全世界,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时休息室外王平走了进来,在门边上向费吉斯欠了欠身:“老师您也在。”又转向保洛,不卑不亢的问:“少爷还不入席吗?”

    保洛干脆像椅子上一坐:“不去!”

    王平脸上还是绷着什么表情也没有:“那真是可惜了,亚欧两洲黑道上有点名头的都在座,几乎没有落下的。要是羽哥儿在,这时差不多就是结交攀关系的最好时候了吧。”

    他这话是对着里面那一帮保罗那一派的官员说的,语气里就是闲话的意味,保洛气呼呼的噌的站起来,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发火的,就跟个因为受宠而任性过度,并且非常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吼了句:“行!我去就行了吧!你们一个个都在这唧唧歪歪!”

    说着就风风火火的向前跑去了。

    王平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费吉斯顺着走廊向宴会厅走去,慢慢的问:“你是真决定了跟保洛?”

    王平道了声是,费吉斯沉默了半晌,点点头:“也好,两条腿走路。”

    “朗州是怕了保洛了,所以反着来。其实他看不清楚,羽哥儿心野得很,不会仅仅满足白道的,真要是罗皓上台,叶羽必定是纵览大权,……说不定垂帘听政他都干得出来。到那个时候还有展风云多年积威,他要铲除我们一派的人简直是易如反掌,我们的下场不会比保洛上台要好。”

    “可是罗皓那个人,那天一耳光对保洛打过去,他也不是个好摆布的人哪。”

    王平迟疑了一下:“……就是这样才可怕。他已经和羽哥儿交好到这个地步,以后就算不言听计从,也起码……起码不会再跟我们这一边了。”

    费吉斯站在宴会厅门外停住了步子,“你也别太提防叶羽,他毕竟年纪小,展风云的忍耐没学会,狠辣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这种人逼急了能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你要么多拉拢他,要么就干脆把他打压到底,一辈子翻不过身来,再也没机会反扑,……像克丽丝夫人那件事,你就做的太拖泥带水。”

    王平一愣:“是吗?”

    费吉斯冷冷的看着他:“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羽哥儿犯了什么抽,要去杀克丽丝夫人?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这种事也就是总裁装了个糊涂,又放过去了。你要是真想栽赃,干嘛杀那个女人?我要是你就直接杀了保洛放到草丛里,再借着救驾的名义当场灭了羽哥儿。人死不能复生,总裁再怎么……又能怎么样!”

    王平一时呆住了,又觉得疑惑,忍不住问:“总裁又放过去了?您确定吗?没理由啊,总裁那时的样子,好像差不多当场砍了罗皓都有可能……”

    费吉斯挥挥手:“别问了,”他好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的样子,淡淡地说:“罗皓算什么?没有多少分量的,……难为羽哥儿忍着十年的伴君如伴虎,熬到现在了,在总裁心里当然会有点不同。”

    这时走廊另一边走来一个人,费吉斯立刻便住了口,只见那是那个老内侍慢慢走过来,满脸褶子的笑道:“费吉斯副总也在,二少也在啊!”

    费吉斯知道这个老人是王室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说话颇有些分量,和他交好不见的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然而和他交坏却是一定会多些小绊子的。每个地方都会有这样的人,他们在上位者身边,不见得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然而他们的闲言碎语却往往能影响上位者对你的印象和看法。

    费吉斯向王平使了个眼色,笑道:“您老人家不歇着,来这喝酒吗?”

    老内侍摇摇头:“费吉斯副总又开我的玩笑了,总裁差我来和保罗少爷说一声,羽哥儿来不了了,叫他别因为这个就气不过胡闹。”

    费吉斯心说果然知子莫若父,一点也没错。想了想又问:“羽哥儿怎么来不了了?刚刚看总裁不是还在这么,怎么的又回去了,还特地差你来跑一趟。”

    “嗨,可别说了,”老内侍笑了笑,“昨晚上总裁叫羽哥儿过去喝两盅,谁料也是年轻人逞强,一喝就喝多了闹酒,早上就发起热来了,现在还是叫医生来看着,说要挂水呢。总裁早上是来了的,不过看保洛少爷怎么都不来,就提前走了。”

    王平心里一沉,表面上还是一点波澜没有:“那是保洛少爷不懂事,总裁大概生气了吧。”

    “总裁呢也是闹了酒了,撑不住先回去。说是生气,父子之间,又有什么真的好气的?”

    老内侍精滑了一辈子,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王平目光闪烁,带了一句:“也是。”心里却在想,有什么不是真的生气的?保洛是被娇惯坏了,看那样子几乎已经没有浪子回头的可能了,要不是总裁对于血缘的概念太重,干脆废了他立谁都有可能。

    这样的高度能让人淡漠一切,甚至是亲情。

    每一代高层的替换都会带来残酷的争杀,为了避免自己身后留下同室操戈的事,费吉斯当年为了扶持朗州,眼睁睁见着自己不成器的大儿子倒在警方的围剿中而袖手不救。展风云更绝,他早年情妇满天下,然而除了叶羽叶华兄妹,他没有让自己任何孩子出生。总裁当年也是放手让几个继承人自己搏杀,谁料胜出的三女儿死在了日本,另一个稍微有些头脑的儿子被人投毒而亡。这么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才让资质平平、出身低微的幼子占了先。保洛从小就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统的接管这么大产业的教育,保姆佣仆一味讨好宠爱,一朝当权,身边又多是些小人,他能让总裁觉得满意倒是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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