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顾锦朝不知该如何是好,手揪紧了衣袖避到一边,只觉得脖颈痒酥酥的。他复又追上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继续说:“应该有五大戒律……杀生戒、偷盗戒、妄语戒、邪淫戒、饮酒戒。我平日都是尽量遵守的,所以通房姨娘之类的你也不用提了……”

    那她现在呢,两人还如此亲密呢……顾锦朝手肘抵在胸前,只觉得脸热。

    陈彦允不容拒绝地把她的手压到身侧,沿着下巴往上吻去。

    顾锦朝竟然觉得自己也浑身酥麻,连忙道:“三爷,不行……”

    衣带已经解开了,一双热得烫人的大手摸进去。陈彦允低声问她:“怎么不行了?”手却没有停。

    她不是有意拒绝,她的小日子还没过去呢……

    看着锦朝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理智也渐渐回来了。不由得苦笑:“明知道……你还躺到我身上来。”却终于放开了她,又替她系好衣带,有些无奈,“你还是睡到旁边去吧。”

    顾锦朝忙钻了回去,闭上眼好久,听到他没有动静了才睡着。

    第二天辰时起身的时候,陈彦允还躺在她身边。

    既然不是初一、十五,他就该去内阁才是。顾锦朝连忙起身,以为是外面的丫头失职了,小声叫他起来,陈三爷却把她抱到怀里,声音还透着浓浓的睡意:“今日不用去内阁,你别急……”

    抱着她觉得很舒服,又继续睡过去了。

    昨晚他应该没有睡好。顾锦朝靠着他的胸膛暗想着,就乖乖不动了。

    三爷的自律性很强,纵使休息得不好,他也不会荒唐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过了一刻钟陈三爷就起身了,换了件灰蓝色的直裾,丫头端上了白粥和酥饼做早膳。吃完饭后两人一同去给陈老夫人请安,陈四爷过来找了陈三爷去,说是有些生意上的事要他定夺。

    锦朝和陈老夫人说起王妈妈的事:“……媳妇觉得孙妈妈可用,想留她在房里用。王妈妈就去管了灶上的事,原来管灶的是万石媳妇,如今就两个人一起看着,也免得出岔子。”她让王妈妈去管灶,还是要和陈老夫人说一声。那万石媳妇是陈家万管事的儿媳,新拨到她这儿来使唤,人很老实。

    陈老夫人点头:“你房里的事,自然是你决定。人好就用,不好就罢了,都看各自的。”她把王妈妈拨给锦朝,本来是想替她省事的,现在凭添麻烦自然不好了。

    顾锦朝了解陈老夫人的个性,事情但凡和她说清楚了,有理有据的,她就不会多想。

    一会儿秦氏过来请安了,陈老夫人就问起陈玄越的事:“……大夫可来看过了?”

    顾锦朝不由得抬起头,知道这个人以后的命运,她实在很难不关注他。

    秦氏微笑着屈身:“已经看过了,说是不严重,几帖药就能好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四爷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看伺候他的人也太不走心了,毕竟也是陈家的少爷。”

    秦氏脸上的笑容收了些,继续道:“原来伺候他的乳娘两年前病逝了,才换了这个郑氏。郑氏原来是管库房的婆子,可能不太周到。我回头就再拨个婆子去玄越那里伺候。”

    陈老夫人嗯了声:“他父亲不想管他,你做母亲的也要操持好。给他多做几身新衣裳吧,我看他穿的衣服袖子都短了。”

    秦氏道:“四季的衣裳都是按时间做了的,刚入夏的时候就送过去了。玄越不喜欢穿新衣裳……”

    陈老夫人听后想了许久,才说:“那算了,不用管他。”

    一会儿王氏带着陈容过来,陈容是庶出,规规矩矩地跟着王氏身后,面容白净,一对菱形的眼眸格外柔媚。陈容恭敬地给大家行了礼,陈老夫人找她过去说话。

    秦氏则递了一碟切好的梨子到锦朝面前,微笑着说:“……是今年刚出的鸭梨,我本家刚遣人送过来,三弟妹也尝个鲜。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筐过去,还有些熏肉,不知道弟妹喜不喜欢?”

    锦朝叉了一块吃,笑着说:“人家都说真定的梨大如拳,甘如蜜,脆如菱,果然如此。我也是喜欢吃肉的,二嫂送的就更喜欢了。”

    “那我也给弟妹送一些熏肉过去。”秦氏把小碟放在锦朝身边,凤眸一抬轻声道:“今儿是七月初四,每房的月例银子就要拨下来了,是我顺便给你送过去,还是弟妹遣人去取?”

    锦朝又道:“我让孙妈妈去取就是,还是不劳烦嫂嫂了。”

    秦氏又笑笑:“咱们妯娌间没什么麻烦的。不过原先都是王妈妈来取,怎么如今换了孙妈妈了……我可得给下面的管事说一声,免得交错了人。”

    “正想和嫂嫂说一声的,孙妈妈是娘才拨到我那儿,就想让她先练练手。日后管着我房中的事,嫂嫂有什么事交代,告诉她就是。”

    这就是弃王妈妈不用了?秦氏看了陈老夫人一眼。陈老夫人正和陈容说话,似乎也没听到她们说话。或者是听到了,只是不想管而已。

    等到了晌午,陈三爷和陈四爷就过来了。

    陈老夫人特地找了陈四爷去说陈容的亲事,“……葫芦巷子的赵大奶奶说媒,说的是良乡薛家的小公子,前几年考了秀才的功名,家里很富庶。你要是也同意,就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陈四爷陈彦文长得阴柔,不说话的样子脸更是冷。闻言皱了皱眉,“只是秀才的功名……”

    娶陈容肯定是高攀了。

    王氏正坐在旁边,忙笑了笑:“赵大奶奶是妾身识得,我看薛家小公子很是上进。”

    陈四爷却理也没有理王氏,而是问陈老夫人:“母亲觉得如何?”

    王氏就笑得有些尴尬,拿了梨子吃。

    陈老夫人就笑了笑:“容姐儿毕竟只是姨娘养大的孩子,不比正经嫡女身份高。何况那孩子人确实不错,薛家富庶,她嫁过去又是给小公子做妻,只有享福的。”

    陈四爷就点头:“那就凭母亲说的吧。”

    这样的事锦朝和陈彦允都不好说什么,陈彦允坐在她身边把她那碟梨子吃了,锦朝递了汗巾给他。

    他还给她的时候说:“都是茶花的味道。”

    锦朝小声问:“您说什么茶花的味道?”

    陈彦允含笑指了指她:“你身上……但你给我做的斗篷,怎么熏的是松木香。”

    他就猜到那是做给他的?顾锦朝心想,又抬起袖子闻了闻。她怎么闻不出什么味道……反倒是觉得和他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身上有了他那种淡淡的檀木香。温和又宁静。

    郑嬷嬷进来问午膳摆在哪里,陈老夫人说在花厅进膳。锦朝跨出房门,就看到陈容正和陈昭说话,半弯着腰看陈昭摆弄一把琉璃珠,语气小心翼翼的。看到陈四爷和王氏出来,忙上前来问安,样子很紧张。

    陈四爷还不到三十,长得虽然阴柔,但是十分俊美。王氏站在他身边,好像姐弟一样。

    他点了点头,随口嘱咐了陈容几句,又问她的姨娘怎么样了。

    王氏脸色苍白,什么都不敢说。

    陈三爷随后走出来,握了握她的肩问道:“看什么呢?”

    锦朝笑着摇摇头,随着他去了花厅。

    王氏一路回到住处都小心看陈四爷的脸色,等回到住处,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罗汉床上。王氏亲自沏了茶过来,“四爷,您别生气了……妾身是想着这事还没定下来,所以才……”

    陈四爷冷冷地道:“你打算定下来再告诉我了?家里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的。今天还当着三哥和三嫂,你这样让我难堪,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王氏勉强笑笑:“妾身也没有让您难堪,妾身只是提了赵大奶奶一句,是母亲上心了去问的。”

    还不够难堪的?陈容的亲事本该是父亲一起商量的,王氏却说都没跟他说。人家听了会怎么想……

    王氏见陈四爷不说话,就柔声道:“是妾身的错,妾身一定注意。”又转移话题说,“您和三爷说去浙江温州府的事可定下来了?妾身已经写了信给兄长,让他到时候去接您。”

    陈彦文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我去温州府的事……你和你兄长说了?”

    王氏见他脸色不好看,心里一跳,更不知道哪里触了他的逆鳞,只能低声解释:“您在温州府行事,有兄长帮助也方便些。”

    陈彦文站起身,清瘦高挑的身形映衬着烛光,影子落在王氏身前的地板上。

    他淡淡地说:“你先睡吧。”拿过旁边的斗篷就朝外走。

    王氏忙拉住他的袖子,“四爷,您今夜该留在妾身房里的……您要去哪里?”

    他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还真是你当家了?”

    王氏一怔,陈彦文已经走出了次间。一会儿她的贴身丫头石榴过来跟她说:“……四老爷去了尤姨娘那里。那边又要了一桌菜。”

    尤姨娘是陈容的生母。

    王氏有些无力地坐在罗汉床上。

    石榴小声道:“夫人,本来该是您的日子。老爷去了尤姨娘那里,白白让尤姨娘得意了……要不,明儿还是把尤姨娘找过来,您给她立规矩,免得恃宠而骄了。”

    王氏笑着摇头:“算了,平白让人看笑话。她再得意也不敢造次,由她去吧。”始终是没生下儿子,成不了气候。等她把陈容嫁出去了,尤氏就更没有依仗了。

    石榴服侍她梳头,叹了口气:“您对四老爷万分小心,四老爷也总是不满意……”

    王氏苦笑:“他不过是看我出生商贾之家,嫌弃我铜臭而已。人就是这样的……看谁不喜欢,她做什么你都觉得厌恶。”陈四爷和陈三爷同为陈家嫡子,差别却是天大的。何况陈四爷早年考中进士,本来是有机会做官的,结果因为陈三爷……陈四爷就只在国子监挂了个闲差,从此后他就越发的脾性不好了。

    王氏手紧紧握着妆台上一只金累丝簪子,用力得指甲都白了。

    等过了两天孙妈妈去领了月例过来,锦朝才知道自己每月有七十两银子,而三房姨娘每月是二十两。大丫鬟四两,二等丫头三两……依次这样算下去,掌事婆子和大丫鬟一样。

    锦朝捡了四两银子给孙妈妈,又另拿了红布包的银裸子给她:“听说你儿子娶媳妇,我随个份子钱”

    那分量足有十多两……孙妈妈觉得太多了,忙推拒道:“夫人,您手头也要用银子,不必随份子……乡下人娶媳妇也没这么多讲究!”

    要想别人忠心,还不是要对别人好。锦朝笑着把银子放到她手上:“一会儿我让青蒲挑两匹绸缎,置办响糖和糕点送过去。这样的喜事,你多回去住几天吧……可不要推辞了,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孙妈妈有个失明的二儿子,就靠她的月例和大儿子在陈家的田庄做事养着,家里一直不富裕。

    孙妈妈不好再推辞,接了银子福身谢她。

    很快就到了中元节的时候。七月十五,祭祖、放水灯,宝相寺又办了盂兰盆法会。陈老夫人带陈家众女眷去参加。盂兰盆法会办得很是盛大,宝相寺又是临近最大得寺庙,仅次于大相国寺。香客游人如织,陈家女眷就由知客师父引着从侧门进去。

    等在大雄宝殿拜过了佛,陈三爷身边的陈义过来传话,说陈三爷在后山等她。

    陈家女眷去了禅房歇息,顾锦朝和陈老夫人说了一声后,就跟着陈义往后山去。她上次来宝相寺的时候,还是冬天。陈三爷在接引殿里和高僧说话,她那时候遇到了风雪,他还请自己去避雪……

    陈彦允却正站在接引殿外等她。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她脸颊微红。

    陈三爷笑着道:“先进来喝杯茶吧。”领她进了接引殿,还是那个厢房,很快书砚就捧了茶上来。

    锦朝喝了口茶,略解了口渴才问:“您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来信

    锦朝供奉了一盏白莲座长明灯。

    灯楼里放着很多灯,无数的火光跳动着,她提着自己的灯站在灯楼中间。一道石砌栏杆的楼梯可以通往灯塔之上,还有几个僧人在给灯座添油。

    锦朝回头看着陈三爷,也不知道她这盏灯放在哪里是好。

    陈三爷向她走过来,说:“跟我来。”带着她沿着楼梯往灯楼上走去,墙壁上有一个个佛龛,涂了松油的墙面烘烤得十分光洁,陈三爷转过一个狭口,带她来到一处露台。这里供奉着一座文殊菩萨像,菩萨像前只摆了一盏灯。是一盏大理寺雕刻的佛莲纹长明灯,看样子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顾锦朝看了看陈彦允,却见他低头看着这盏灯,嘴角露出一丝淡笑:“还是师父打点得好。你把灯放在这里吧,有菩萨保佑着,就福泽深厚了。”

    ……那这盏长明灯是谁的?还独辟了个地方来放着。

    顾锦朝放好了灯,跟着他下了楼梯,低声问他:“三爷,那盏灯是谁的?”灯楼里显得无比静寂,那些灯火就像活的一样跳动,她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陈彦允走在前面,回答她说:“是我十岁那年,娘带我来点的……那时候的住持师父还是我父亲的好友,辟了这个位置出来。他几年前圆寂了。”

    两人已经出了灯楼。

    锦朝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那日陈三爷领她看灯楼,大雪纷飞的场景。

    陈彦允让陈义送她回禅房去,他则要去看看在宝相寺清修的陈六爷。

    等看完了盂兰节法会回到陈家,大家都很累了,各自回房歇息。陈老夫人找陈彦允说话。问陈六爷在宝相寺过得如何。锦朝就先回了木樨堂沐浴。走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热水沐浴之后才觉得十分清爽。

    青蒲捧了件水青色素缎的褙子给她,锦朝想了想。让她去换那件淡粉色莲花纹的绢丝褙子来。

    大热的天,罗汉床上铺的就是嵌白玉的竹席。锦朝在罗汉床上坐着看账本。绣渠端了盘切好的西瓜上来,又特意用冰镇的蔗汁浇过,凉快又香甜。

    账本是曹子衡昨天让人送过来的,锦朝看到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就让采芙一一眷下来,送去让曹子衡再核对。账本上的字密密麻麻的,很是费眼睛,炕桌上点了三盏松油灯才看得清。

    一会儿佟妈妈进来了。带了一封信:“……是四夫人从大兴寄过来的。送信的小厮说八月初二就是祖家四小姐出嫁的日子,已经定好了。明天祖家二夫人会特地带请帖过来,还要请您回去住几日。”

    顾锦朝接过信仔细看了。信是徐静宜写的,还写了些日常的琐事,顾汐学女红或是父亲又写了什么文章之类的。末尾又说起顾澜抱病,已经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的事,说她病得很是蹊跷,犯恶心,又吐不出东西……太夫人害怕是时疫,就先让她单独住了个院子。别人都不准去看。

    又嘱咐锦朝,等她回来的时候多带些补品,给顾澜补补身子。她最近身子太瘦弱了。

    顾锦朝本是靠在大迎枕上的,看完了这封信立刻就坐起来了。

    徐静宜这些话大有深意……她是想说,顾澜怀孕了?又是恶心又是补品的,不是怀孕了是什么!

    她看完直想发笑,把信递给青蒲让她烧了。又吩咐佟妈妈:“……你下去准备准备,明儿祖家二夫人要过来。至于顾怜亲事的随礼,就先不急。”二夫人要亲自过来送请帖,那请帖就是给陈家送过来的,陈老夫人未必会去。却肯定要随礼,等陈老夫人先随了礼。她再定自己送什么东西好了,免得僭越了。

    锦朝想了想。又说:“对了,我库房里有一支四十年的人参,你先找出好包好,再买一些天麻、虫草之类的补药。等我回祖家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佟妈妈有些疑惑:“夫人,这天麻、虫草一类的东西,您也要当随礼吗?”

    锦朝笑着道:“怎么会呢,这是送给澜姐儿补身子的。”顿了顿,她轻声说,“她恐怕是有喜了……”

    上次顾澜和姚文秀私会被人撞破的事,佟妈妈也是知道的……那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她脸色微变,低声道:“……四小姐就要嫁进姚家了,这时候三小姐有孕。就算以后抬进门做姨娘,那生孩子的日子也对不上啊……岂不是要让顾家蒙羞了!”

    锦朝摇摇头说:“冯氏要是真在乎蒙羞,怎么会把顾怜和顾澜都嫁给姚文秀呢,不过是舍不得放过一个阁老的嫡子而已。况且……顾澜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很难说呢。”

    冯氏对外说顾澜是患了时疫,就是这时候弄死她都可以,更何况只是她肚子里的一团肉。别说冯氏了,就是二夫人,也不会让顾澜这个孩子活下来。这孩子简直就是妖孽一样的东西,要是顺利生下来,怎么和别人说还是个问题,那岂不是摆明了说姚文秀和顾澜有过什么不堪的事……

    要真让她生下来了,这孩子整日在顾怜面前走动,顾怜恐怕看着都觉得碍眼。以她的性子,忍不住了亲手掐死这孩子都有可能。

    要是顾澜真嫁给穆大公子,怎么会有今天的结果。就是嫁给曾经和她议过亲的赵举人儿子,日子也是顺顺利利的。顾锦朝心里有些感叹,还不用她来收拾,顾澜自己就走了一条死路。

    没有宋姨娘为她筹谋,她以后的日子恐怕就艰难了。

    佟妈妈应诺退下,外面就有小丫头通禀,说陈三爷回来了。

    陈彦允走进来,屋子里的丫头次第退下了。锦朝亲自给他端了一杯冰镇酸梅汤过来:“今儿天气炎热,您就先喝碗酸梅汤吧,是妾身早晨预备下的。”

    陈彦允依言喝了一口……酸梅汤味道怪甜的。他也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一口饮下,把玉盏递给她。“嗯……味道还不错。”

    锦朝让丫头收了碗。就和他说起顾怜的亲事:“……妾身要回祖家去,约要半个月的样子。我也许久没回去看过父亲和妹妹了,正好漪姐儿也快要及笄了。也替她准备准备。”

    “要去半个月?”他问了一句。

    锦朝点点头:“明日二伯母就过来了,到时候我带二伯母去拜见母亲。再和母亲说。”

    过了好久陈三爷都没说话,锦朝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顾锦朝就问:“怎么了?您觉得太久了……”

    陈彦允摇摇头:“没事,这随你的意。”他先进了净房洗漱。

    锦朝就先看了会儿《易经》。不过一会儿,陈三爷就沐浴出来了,空中一股胰子的干净香味。

    锦朝合上书吹了灯,才关了槅扇走过去,他已经躺在床上盖好薄衾了。

    锦朝也随即躺上去。刚闭上眼睛,却被一双胳膊揽进温热的怀里。

    她身子又是一僵,但闻到陈三爷身上的味道后,却很快就放松下来。

    陈彦允把下巴放在她头顶,觉得她陷在自己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团。半个月实在太长了……他慢慢抚摸着锦朝的长发,低声说:“今日下午在接引殿里,你睡着了……我似乎做了点事。”

    大红罗帐里低沉的男声……实在是太过**了。

    顾锦朝觉得耳朵发热,嗯了一声问:“您做了什么?”

    陈三爷笑了笑:“有辱佛门清净,所以只开了头就没做下去了……现在倒是想继续了。”

    搂着她的腰的手更紧了一些。顾锦朝也明白他说什么了。身体更是发软,想到前两次的经历,她忍不住想退出去。却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

    但是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对他再好点……

    他翻身覆上来的时候,顾锦朝咬了咬唇,主动搂上他的脖颈。

    陈三爷从上往下凝视着她,目光很幽深。锦朝一不做二不休,主动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很快就被他按住后脑,再亲了回来。

    等两个人喘息着分开的时候,他在她耳边低沉地说:“锦朝,来……”拉着她的手往下。锦朝摸到他腰侧。有种积蓄力量,十分紧绷的感觉。他的中衣已经半开了。还能看到精壮的胸膛……

    指尖触到那里,她却觉得浑身都烫。

    随即。很快就被卷入其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辰时了。

    顾锦朝还觉得有些头昏沉,昨夜没有休息好。陈三爷却一早起来就去了内阁。

    她不由得要叮嘱采芙:“早说过了,三爷起来你就要叫我。”哪有丈夫起床,她还赖着的道理。陈三爷也没个人伺候着,一切亲力亲为,难为他和自己同住了。

    采芙只叫醒过她一次。

    采芙有些委屈地回答道:“三老爷说过了,不准叫醒您。上次我叫了您起来,三老爷回来还特地找我去训话了……”

    顾锦朝有些无奈,只能先算了。反正也没耽搁她辰正去给陈老夫人请安。陈三爷很维护她,这些方面实在是无微不至,她要是推辞,还怕坏了他一番好心。

    一会儿丫头端了热水、早膳次第进来。

    吃了一碗绿豆粥并两个豆沙包,锦朝就去了檀山院。陈老夫人正在监督陈玄新练字。

    陈玄新见到她,总是客气而有礼。恭敬地喊了她‘母亲’,又伏在书案上练字。

    陈老夫人跟她说:“……虽说比不上玄青聪明,总算还肯用功。比他六叔强。”

    ☆、第二百三十五章:欺负

    到了下午,二夫人的马车就到了宛平。

    锦朝去影壁迎了她,领她去拜见了陈老夫人。

    二夫人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婆子。不仅奉了顾怜亲事的请帖,还携了茶叶和糕点送给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在花厅见二夫人。接了请帖之后仔细看了,递给旁边的郑嬷嬷收起来,问起顾怜的亲事:“……你们家四小姐的亲事,是和姚阁老的三公子结亲?”

    二夫人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并没有因为陈老夫人的身份而局促,笑着点点头:“姚三公子和我们怜姐儿是旧识,怜姐儿还没及笄前就定下这门亲事了……本来是锦朝的祖母亲自过来的,只是她最近身子不好。才由了我过来,幸好是朝姐儿到影壁去接我,陈家宅院又大又雅致,要是没个人领着,恐怕是要迷路的。”

    顾锦朝正坐在陈老夫人旁边,替她剥着松子仁吃,描金的小碟上松子仁已经堆起小尖了。

    陈老夫人很爱吃核桃、松子一类的干果。

    陈老夫人就拉起锦朝的手笑:“她?她没人领着也是要迷路的。上次在羡鱼阁那边看戏,她带着自己的丫头差点在桃花坞走丢了……还是老三去找她回来的。”看锦朝的目光却没有半分责怪,只是取笑她而已。

    锦朝就解释说:“我已经走出来了,三爷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我的……”

    她那次只是想去桃花坞看远山而已,多看了一会儿,怎么就被说成走丢了。

    陈老夫人笑着指顾锦朝:“她在娘家,是不是也这么爱狡辩?”

    二夫人笑得有些尴尬。

    在顾家,哪有顾锦朝这样说话的份,冯氏的规矩严。容不得媳妇孙女还嘴,就是开玩笑的话她也不喜欢听。能在冯氏面前撒娇承欢的,也就是顾怜了。顾锦朝可没这个胆子。

    陈老夫人又说:“你小半个时辰还没回来,老三心里急。都让陈义去鹤延楼找护卫过来了,打算把桃花坞都找一遍。倒是把我吓到了……”

    她记得陈三爷那天找到她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就是回来的时候,陈老夫人也没有多问……

    他还把鹤延楼的人找过来了吗?难怪她当时看到周围护卫森严。

    二夫人听着顾锦朝和陈老夫人说话,这个空档里她又打量了顾锦朝。

    她穿着一件紫罗兰掺金丝璎珞纹褙子,浅蓝腰带,挂了一块鲜绿欲滴的翡翠,雪白的挑线裙子。耳边戴的紫色碧玺石有指甲大。颜色通透无暇,价值不菲。头上还戴了一对比翼金簪,嵌的是少见的绿宝石,粒粒大小均匀……顾锦朝一向不爱浓艳打扮,但这身上的东西,件件都比赤金贵重千百倍……

    二夫人想到自己刚进陈家时,看到顾锦朝前后被簇拥着,丫头、婆子数十人,气派非凡。

    她嫁给陈三爷以后,果然就是陈家的宝了。老夫少妻的。人家自然要捧在手里护着,看陈老夫人,对着顾锦朝连句重话都不会说。天底下还有不收拾媳妇的婆婆?

    二夫人刚嫁到顾家的时候。冯氏给她立规矩都用了一年。

    要是当初是顾怜嫁过来了……享的也是这样的清福啊!

    但偏偏造化弄人,最后嫁过来的事顾锦朝,不是顾怜。顾怜要嫁的是姚文秀,这姚文秀身份比陈三爷差十万八千里也就罢了,还和顾澜弄出了那样的人。顾澜肚子里还有了孽畜……

    二夫人想到这里,简直恨得指甲都要掐进肉里。

    锦朝又和陈老夫人说了自己回去住的事:“……已经和三爷说过了,我的三妹也要及笄了,想回去替她准备一番。等怜姐儿的亲事过了我就回来。”

    陈老夫人应了:“你回去看看你父亲也好。”招手让郑嬷嬷过来,说了一堆的东西让锦朝一起带回去。真定产的鸭梨。陕西送过来的核桃和香榧,听说冯氏喜欢带骨鲍螺。还吩咐了三盒的带骨鲍螺。

    一会儿秦氏、王氏、葛氏也过来见了二夫人。

    今天也凑巧,四房的八少爷、十二少爷从别院里回来。说是别院里授课的先生老母病逝了,要回家奔丧,恐怕三年之内都不会来宛平了。

    两人一回来就过来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玄安是王氏所出,与王氏长得相似,却并不和王氏很亲近。仅是喊了王氏一声母亲,王氏多看了他两眼,却什么都没说。庶子陈玄平和陈容是同一个姨娘生的,眉眼相似,年纪还很小。

    顾锦朝又不由的看向王氏。

    她对四房的关系很好奇,因为她隐隐记得,陈四爷前世是和陈玄青闹崩了的。

    陈四爷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顾锦朝记得陈老夫人死了之后,陈家就分家了。那时候陈玄青还没有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因为分家的事,陈玄青和陈四爷反目成仇,陈四爷却在张阁老的支持下做了太常寺少卿,张居廉死后,叶限亲自查其党羽,杀了很多人。陈彦文就是被清查的一个……

    怪只怪她那时候落魄,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不然现在也能完整解释这些事了。

    等到了晚膳的时候,陈老夫人就让在花厅摆了,花厅旁边就是荷池,比宴息处里凉快。吃过了晚膳天还没黑下来,锦朝就带着二夫人沿着荷池的回廊散步,说几句话。

    前头却传来孩子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好几个人,叫叫嚷嚷的。

    二夫人就说:“这样的荷池,要是没有仆妇看着,孩子可千万不能玩。”

    荷池阴气重,怕池子里的水鬼勾勒孩子去。一般没有陪着,都不要孩子靠近的。

    顾锦朝先让丫头摆了小杌子,请二夫人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也免得出什么意外了。”顾锦朝和二夫人说了,带着青蒲绕过回廊,才看到前面一个凉亭。站着几个正玩耍的孩子。

    身边有好几个婆子跟着。

    她松了口气。

    又传来一个孩子清亮的声音:“你说你会背《三字经》。倒是背给我们听听啊。”

    看背影,说话的这个人应该是陈玄安,四房的嫡长子。

    又有另一个人说:“刘先生一世英名。在翰林院任教时也是个大儒,怎么就教了你出来?”

    这个声音锦朝很熟悉。应该是陈玄新,陈三爷的庶子。

    有一个很弱的声音支支吾吾响起:“我……我是会背的,现在不记得了。”

    几个少年都笑起来,陈玄新拿着一只香囊晃了晃:“你要是背出来了,这东西就还给你。背不出来……”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我就扔到荷池里去,教你再也找不着!”

    顾锦朝可没见过陈玄新这一面,在长辈面前。陈玄新一向有礼懂事。

    怎么还威胁起人来了?也不知道和他说话的究竟是谁。

    顾锦朝皱了皱眉,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她才看清楚,被三个少年围着的正是陈玄越,日后的甘肃总兵。

    他还穿着那件袖子都短了的褂子,样子很无措,紧张得很:“……我……我是会的,我只是忘了。”

    陈玄安挑眉问他:“这话是你嬷嬷教的。不管别人怎么问,你尽管说忘了?”

    陈玄越仰起头紧张看他,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嬷嬷就是这么教他的,不会背不要紧。先生讲的时候听不听也无所谓。等母亲要查的功课的时候,只管说自己是会的,只是一时忘了。母亲也从来不多问。还让下人抓糖和瓜子赏他。

    他被逼得靠在柱子上,荷池里又冷,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陈玄新笑嘻嘻的:“那九哥你可别怪我了,这香囊可就要去喂鱼啦!”

    陈玄安拉住陈玄新的手,笑得很温和:“九弟,别听十一弟瞎说。只要你跟我们说,这香囊是不是你房里丫头的,我们就不让你背三字经了。也别为难了你是不是!”

    陈玄新又开口道:“听说大哥就把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收了房。别看咱们九哥人傻,没人可以娶……以后也能要丫鬟当姨娘嘛!跟二伯母说一声就是了。想收多少有多少。”

    顾锦朝嘴角一抽,陈三爷说陈玄新像陈六爷的性子。她本来还不相信……这才多大点,就知道什么通房姨娘的了。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看着陈玄越可怜的样子。她也觉得可怜。一个痴傻的庶子,岂不是人人可欺的?

    便两步走上前去,笑着道:“你们几个在这儿玩呢。”

    几人回头看见她,都傻了。忙行礼喊‘三伯母’或是‘母亲’,婆子也有些惊慌,给她屈身请安。

    锦朝微微笑着:“刚才听见你们说三字经,香囊的,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样的事给她说了,岂不是隔天就传到陈老夫人或者是三伯父耳朵里。

    那他们可就遭殃了!

    还是陈玄安站出来,说:“三伯母,我们来荷池散步遇到九弟,看到他拿的香囊精致,想借过来看看。《三字经》什么的,只是想考考九弟的学问而已!”

    他们这么解释,顾锦朝就笑了笑:“……要是看过了,就把香囊还给九少爷吧。荷池冷,小心着凉了,你们还是去花厅玩吧……”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比较好,毕竟隔了一层关系。

    陈玄安只能把香囊还给陈玄越,几个人才告退离开。

    锦朝这才看到伺候陈玄越的婆子匆匆过来,满脸堆笑:“九少爷,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奴婢好找!”

    面对伺候他的婆子,陈玄越却退了一步,样子有些惊恐。

    婆子这才看到顾锦朝,忙向她行礼。“扰了三夫人清净,奴婢带他离开……”说完扯了陈玄越就走,一步都没停。

    陈玄越回头看了顾锦朝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却很快被婆子拉走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糖水

    锦朝回到木樨堂的时候,还在想陈玄越的事。

    一会儿孙妈妈过来给她请安,她刚从保定回来,给她带了桂圆、核桃一类的干果,还有两包云片糕分给丫头们吃。锦朝笑着问她喜宴办得怎么样。

    孙妈妈回答道:“……儿媳是邻乡的人,孩子的三婶保的媒。长得利索干净,是个能干活能生养的……”听起来对自己的儿媳很满意,又说起儿子的事,“原本是老夫人恩赐,才在田庄里做事。现在成亲了就回了村里,租了人家的地种,等攒够了钱再买几亩地,也算是能过下去了。”

    锦朝笑着说:“你以后就是四房的掌事婆子了。你看原先的王妈妈,家里置办了一百亩的田,两个两进的宅子。儿子媳妇都是穿金戴银的,不说宅院……以你现在的月例,也能给他们置办田地了。”

    孙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王妈妈管了十多年了,手头自然闲余多。奴婢手里虽然有些银钱……别的不说,您给奴婢的十五两银子,也能在咱们那儿置办五亩地了。不过奴婢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奴婢就是再赚得多,他们靠着奴婢吃,早晚有吃空的一天……”

    她抬头一看,发现三夫人仔细听着,好像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一时间心里觉得自己失言,三夫人才多大点,从小就是不愁吃穿的大小姐,哪里明白她们这种小人物的心思。

    她就又说:“奴婢见识浅,就原来跟着姑姑学过女红识了字,才能进陈家当婆子的……说的话不合适的地方,您可别见怪。”

    顾锦朝却觉得孙妈妈这个认识很正确,溺爱孩子却害了他们的,她两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孙氏一个仆妇。看事情虽然有狭隘的地方,但却很正确,很恪守本分。

    她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好。没什么不合适的。”

    孙妈妈一时愕然。

    采芙这时候却挑竹帘进来了:“夫人,川贝梨子水熬好了。”

    锦朝就让采芙用瓷罐把梨子水装起来。她给陈三爷送过去。

    她早上隐约听到陈三爷咳嗽了两声,就吩咐熬了梨子水。内阁的事多,他最近忙得很,休息得又少……要是感风寒就麻烦了。

    采芙一会儿就端了青瓷缠枝纹的瓷罐过来。备了碗,锦朝带着往书房去。

    书房外站着好几个人,有她脸熟的江严、陈义,还有几个戴纶巾穿皂鞋做书生打扮的人,都拱手向她请安。避到了一边的次间里去。江严过来跟她说:“三爷在里头和七少爷说话……”

    陈玄青过来了?顾锦朝有点不想进去了。

    她虽说是陈玄青的继母。但是陈玄青已经成年了,就避开了住在前院。他不喜欢和顾锦朝请安,顾锦朝正好也不想看到他,最多就是在陈老夫人那里见到了,他喊她一声‘母亲’。

    这时候陈三爷的另一个小厮却出来向她行礼:“三老爷请您进去。”

    顾锦朝才踏入书房。

    陈三爷手背在身后,半靠着书案和陈玄青说话。

    陈玄青站得笔直,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赵学士说,整理得还算妥帖。就是汉高祖那卷不够流畅,让我下来再想想。您觉得什么样的说法合适?”

    陈彦允沉吟片刻,抬起头问他:“赵学士是张大人的学生。也算是和我关系近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你汉高祖那卷不够好?”

    陈玄青想了想,试探性地说:“汉高祖刘邦,西楚霸王项羽。我有褒有贬……太史公说‘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刘邦的功绩,还是顺应天道的缘故。若非时运不济,项羽岂不是也可登高……”

    陈彦允微笑着看他。

    陈玄青看出陈彦允不太满意,很快就停下来了,有些疑惑地说:“当时跟着爷爷学《史记》。您曾说过我的论述很好……我看自己写的,也没有觉得不妥的地方。”

    陈彦允却看到顾锦朝进来了。直起身招手让她过去。

    陈玄青回过头,就看到顾锦朝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正看着他们。

    他回过头去,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父亲训他话的样子……他不想让顾锦朝也看到。

    锦朝轻声道:“妾身给您送点东西过来,您继续和七少爷说话吧,妾身先退下了。”

    说着把食盒放在一旁金丝楠木的四房八仙过海纹桌上。

    陈彦允跟她说:“不急,你先等着我。”

    他就不再和陈玄青兜圈子,直接指点他道:“汉高祖起于式微,太祖也是。所以在写汉高祖功绩的时候,不可用‘天下所归’的说法。该用《秦楚之际月表序》里这句‘乡秦之禁,适足以资贤者为驱除难耳。故愤发其所为天下雄,安在无土不王。此乃传之所谓大圣乎。’赵学士是想提点你注意,你用了我说的这句,就不会有错了。”

    陈玄青想了一会儿,皱起眉问:“那岂不是太……奉承了?”

    陈彦允就说道:“你觉得你还是学堂里的孩子吗?这样的话张口就说。你现在是要学为官。等你在翰林院做几年编修,就要去吏部观政了,虽然父亲在内阁,你要避嫌远调。但以后在官场,你也要学会说话做事才是……”

    说罢却低咳了两声。

    锦朝就打开食盒,盛了一碗川贝梨子水,拿过去给他。“早上听到您咳嗽,就让人备下了。”

    陈彦允接过喝了,茶褐色的梨子水怪甜的,一口饮尽了,心想还不如直接喝药……但又不想浪费了她一番好心。顾锦朝就像兔子一样,小心翼翼的,难得她主动些,他就什么都由着她,哄着她。

    有种引诱小鸟到自己掌心啄食的感觉。

    他安慰她说:“不碍事的,只是近日太忙了,又没休息好。”

    顾锦朝就笑了笑:“您和张首辅说一声,告病假吧。可别累着了。”

    陈玄青正想说朝廷大事,父亲深明大义,可不会因为他自己有点小病痛而耽搁。却听到父亲笑着说:“嗯,明天我跟老师说一声,看他会不会让我告假。”

    顾锦朝再待下去就不好了,屈身想先退下。陈彦允还和她说了句:“……你要回来的时候,我亲自去接你。陈义会带护卫送你回去,就先在顾家住行。”

    顾锦朝觉得不妥当,陈义可是陈三爷贴身的护卫。

    她推辞说:“家里也有护院,我带陈护卫去了,您怎么办?”

    陈三爷叹了口气:“我求个安心。你可别推辞了”

    ……陈三爷亲自送顾锦朝出了书房。

    陈玄青一直看着搁在桌上的瓷罐。顾锦朝……他心里开始疑惑了,她真的是顾锦朝?

    他第一次看到顾锦朝就知道她好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海棠春色,浓香袭人。

    这样的艳色,他很不喜欢。

    他应该是个爱莲之高洁、梅之傲骨的君子。对于牡丹这样的浓色半点无兴趣。所以在觉得顾锦朝空有其表之后,他心里更是不屑她。但是这样的人,怎么父亲就把她当个宝呢?

    她给陈曦做的屏风是荷池微风,意境幽远。她待父亲、曦儿这么好……其实应该这么说,顾锦朝待所有人都很好,却独独待他很疏远。好像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陈玄青还记得她揪着自己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澜姐儿都说你喜欢我的。我送给你的香囊,巴巴绣了一宿……手指头都戳破了!”

    顾锦朝伸手指头给他看,眼睁睁等着他安慰。

    陈玄青哦了一声,很平静:“劳烦姑娘辛苦了,以后还是别做了。”抓住她的手,一根根从自己的袖子上扳开。她咬着唇,好像真的生气了。等陈玄青去看别的花盏了,她又过来忸怩地说:“唉,我外祖母家的有绿色的菊花,还有蓝色的……”

    胡说,怎么会有蓝色的菊花。陈玄青理都不想理她,回头却看到她的手指头拿手帕包起来了,样子十分古怪。她委屈地抱着手吹个不停,陈玄青觉得她实在笨拙,不由得笑了笑。

    顾锦朝看到他笑了,更是高兴:“你要是好奇,我就让外祖母送给你!”

    陈彦允走进门,看到儿子竟然在出神。就敲了敲桌案:“……要是想明白了,就回去把汉高祖那卷改了吧。我还要和江严商量事情。”

    陈玄青要告退了,回头问了他一句:“您真的要告病假吗?是病得严重了吗?”

    陈彦允笑了笑:“她明日就回顾家去了,我安慰她的。不过是咳嗽几声而已……有什么不得了的。对了,倒是你回来一次,记得去看看玄新的功课,我看他最近又和陈玄安混起来了。”

    陈玄青应诺退下了,江严才走进来。向他拱手道:“三爷,您要当年河盗案的卷宗,恐怕有点麻烦了。”

    “怎么了?”陈彦允继续写字,淡淡地问。

    江严低声道:“河盗案本就是十年前的案子了……卷宗很难找。唯一的一份卷宗,在长兴候世子那里。他借阅之后,根本没有放回大理寺中。”

    陈彦允抬起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省亲

    今日是六日一朝的时候,叶限穿了一身盘领右衽青袍,银钑花腰带,冠三梁,站在文官列的倒数第二排,后面是大理寺正、太常寺、鸿胪寺的六品官。

    他长得好看,神情又漫不经心,身份又是长兴候世子爷,左右侧的官员频频打量他。

    叶限看着前方一言不发,他一生中不知道被注目了多少,早习惯了。

    要是人家实在盯得久了,他就慢悠悠地转过去,冷冷地和那人对视片刻,人家自然会乖乖转移开视线。

    等到下次再碰见别人,还要奚落对方一番。直到他上朝时目不斜视为止。

    朱骏安端正地坐在朝上,下面站的是礼部侍郎彭友松,正在说竣修皇陵的事。

    除了这样的事,也实在没有什么是能禀报给朱骏安的。真正的权力早被内阁那几个老谋深算的东西给把控了……叶限的目光不由得落在第二排穿绯色官服的陈彦允身上。

    等到司礼监的太监唱退,朱骏安先离开,才是文武官员从侧门退出。

    叶限远远落在人群之后,觉得晒晒太阳也好。

    刚下了几阶汉白玉台阶,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他:“世子请留步。”

    叶限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陈彦允站着台阶之上,手背着身后,脸上带着儒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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