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骆宁一直在西正院,看着下人熬了药给祖母喝下。

    祖母睡了,她才回到文绮院。

    孔妈妈等人,无比欢喜。

    骆宁便对她们说:“只要你们跟我一条心,将来你们都是我陪房。往后,有我一日,就有你们的好日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把两个粗使丫鬟、仆妇都叫了进来。

    她要文绮院上下铁桶一块,谁也插不进来。

    几个人都跪下,磕头谢恩。

    这个晚上,骆宁睡了个好觉。

    皇帝给雍王指婚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舆论沸腾。这个夜里,多少人无眠。

    【第054章

    嫉妒骆宁】

    骆家老夫人喝了药睡下,不到丑时就醒了。

    老人家觉少。

    今晚当值的,是心腹管事妈妈。

    “……阿宁得了好造化。”老夫人想起那张圣旨,心中郁结散了大半。

    心腹妈妈也替骆宁欢喜:“大小姐英勇无畏,又大难不死,命里该有富贵的。”

    老夫人心头一酸:“这富贵,也来得着实不容易。”

    她居然被指给了权势震天下的雍王。

    谁也想不到。

    亦或者说,不敢想!

    “骆家尚有一线生机。”老夫人说。

    心腹妈妈:“儿孙各有前途,您别担心。”

    老夫人只是摇摇头。

    她对心腹妈妈说,“老二这些年升迁太慢。论起武艺、兵法与英勇,他远在老大之上。”

    心腹妈妈不解:“您怎么说起了二老爷?”

    “余卓才二十岁,封了从三品的骁骑将军;老二今年四十,从四品。”老夫人道。

    原来是比较这个。

    心腹妈妈便说,一个从四品武将,已经是了不得。

    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可以靠着女儿封爵;也不是人人都能像余卓,少年有为。

    “武将又低文官一头,他这个从四品,要是外放或许有些份量。在这盛京城里,籍籍无名,何时立得起来?”老夫人说。

    心腹妈妈:“您怎么突然要二老爷上进了?咱们不是有侯爷吗?侯爷有了爵位,大少爷又聪慧,得了官身,还是文官。侯府好好扶持他十年,他必得前途。”

    老夫人听到这里,淡淡笑了。

    那笑容,莫名惨烈。

    心腹妈妈心里惶惶。

    “这内院、外院,还有多少是咱们的人呐?”老夫人似感叹,“骆寅敢在外书房打阿宁,要不是秋华告状,咱们一无所知。”

    “大夫人持家有度。您不是总说,要放手,儿媳妇有本事,家宅才和睦吗?”

    老夫人再次苦笑。

    她之前的确这样想。

    她不愿做个恶婆婆,磋磨儿媳妇;又想着白氏乃商户女,婆婆不给她权,下人们不服管教,内宅会乱。

    她哪里知道,白氏是这种人……

    骆宁被指婚给雍王之前,老夫人哪怕窥探到了什么,都不敢深想:一旦成真,侯府怕是要改天换日,老夫人无法接受。

    可老天爷到底待骆家不薄,骆宁给了老夫人希望。

    祖宗基业,不能在这一代被毁了。

    老夫人指望二房。

    可惜,二房那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老实,不擅长钻营。

    她不再说什么,轻轻叹气,阖眼假寐。

    镇南侯今晚歇在外书房的稍间。

    宋姨娘肚子一日日大了,不方便服侍他,他就不再去她那里过夜;除了宋姨娘和一个老姨娘苗氏,他没其他妾室;本想住在正院,大夫人却去照顾骆寅了。

    他踌躇满志。

    骆宁真有能耐。她上次说指婚,还以为她是为了拔高自己信口说的。

    “这么大的事,那孩子能藏到今日。”镇南侯想。

    他飘飘然。

    “余卓一个从三品的骁骑将军,就敢嫌弃我女儿。这回他知道轻重了。”镇南侯想到此处,深感痛快。

    他出了口恶气。

    什么少年将军,有何可羡慕?他镇南侯的女婿,可是雍王!

    余家母子,也是一夜未睡。

    余卓被暗器打伤,两个膝盖都肿得老高,剧痛难忍。

    ——都说雍王暗器好,却万万没想到,他可以如此短距离打出这样的力度。

    他手上得多有劲!

    余卓膝盖疼,哪哪都疼。

    偏他母亲还在旁边说:“明日请崔将军带着你,去王府磕头认错。谁知道……”

    谁知道骆宁竟能这样翻身。

    她唉声叹气。

    余卓的心,比膝盖更疼。不知是痛失前途,还是骆宁高嫁。

    也许两者皆有,刺激得他心口一阵阵发麻。

    他忍不住暴怒:“住口!”

    余太太愣住。

    哪有儿子敢违逆孝道,喝令母亲住口的?

    “你、你这个逆子。”余太太惊怒交加。

    “出去!”余卓怒道。

    他与骆宁,没有交换庚帖。在今日之前,他还很庆幸。他娶了如花似玉的白姑娘,也不算他背诺。

    他与骆宁,只是口头应允的,不算数。

    谁知道,真正少了约束的,是骆宁。

    她直接飞上了枝头。

    他得到的从三品骁骑将军,在雍王面前微不足道。

    骆宁得势,把余卓最引以为傲的荣耀,变得不如粪土。余卓的骄傲,一瞬间变成了可笑。

    ——这才是他真正气急败坏的原因!

    任何人都可以得势,唯独自己身边的人不行。

    熟人飞黄腾达,是最令人痛苦的,因为嫉妒会叫人发疯。

    同样是武将门第,骆家承爵;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她却成了亲王妃。她的成功,衬托得余卓一无是处。

    余卓几乎要恨她。

    再看看自己膝盖,他凭什么不能恨她?

    骆寅比余卓伤得重。

    接骨大夫说他没有伤肋骨,可他五脏六腑都疼,疼得他吐出了一口血。

    “我要去御史台参他!”骆寅对侯夫人说。

    侯夫人只得劝:“门阀望族的少爷,雍王说打就打。御史台哪里管得了他?”

    又道,“按住这口气。阿寅,他成了你妹婿,你大有进益。”

    骆寅也知道。

    理智上很清楚,感情上又接受不了。

    骆宁那个贱种,怎得如此好命?而他与白慈容,处处不走运,要被骆宁压一头。

    “……为何不能指婚给阿容?”骆寅说。

    侯夫人轻笑:“傻孩子。咱们家出了个亲王妃,往后还怕没有你和阿容的出路吗?”

    骆寅:“可我不甘心!”

    “日子很长,徐徐图之。我嫁到骆家二十几年,难道我甘心吗?你看,如今你是侯府少爷,而不是商户子。”侯夫人声音很轻。

    骆寅到底年轻气盛,听进去有限。

    在可以选择的时候,很多人不会为了选择两方最有利的局面,而是会选两方都最不利的——我不想你好过,哪怕我为此付出代价。

    骆寅很清楚知道,母亲所言属实,这时候就应该好好巴结骆宁。

    可他就是不愿意骆宁风光。

    “……一旦你与阿容目的达成,那时候自有办法叫你出气。”侯夫人道。

    骆寅只是点点头。

    翌日,白慈容眼睛红肿,像是一夜未睡。

    侯夫人同样没睡。

    她告诉白慈容,这下进宫为妃的机会更多了。

    “千万别折腾,别听你大哥的。”侯夫人说,“只要稳得住,让阿宁先发达,咱们好日子在后头。”

    白慈容应是:“您放心,我有分寸。”

    盛京的功勋世族,人人讨论此事。

    嘉鸿大长公主也是一夜未合眼,天刚亮就进宫去了。

    寿成宫内,太后崔氏正在安排两位教导嬷嬷去镇南侯府。

    亲王妃,是朝廷一品外命妇,处处要得体。

    在出嫁前,太后希望骆宁学会皇族媳妇该懂的礼仪;知晓望族间的关系与交锋。

    太后选人时,公主进来,行礼后直接问:“怎么突然给骆家小姐指婚了?”

    【第055章

    雍王雪中送炭】

    寿成宫内,太后娘娘正在指派教导嬷嬷,嘉鸿大长公主就到了。

    “……你怎关心此事?”太后问。

    公主有苦难言:“一点消息也没透露,实在意外。”

    太后笑了笑:“皇帝叫礼部拟旨。哪怕言明要暂时保密,也不至于透不出半点风声。

    你却不知情,可见裴氏与你并不在意雍王婚配。怎现在来问?你是为裴氏,还是为阿宁?”

    公主欲言又止。

    她没回答太后问题,沉默半晌,不死心追问:“此事成了真?雍王同意?”

    要是雍王不愿意,哪怕圣旨指婚了,他也会搅和黄。

    骆宁说不定会死。

    嘉鸿大长公主愿意从中调停,把骆宁接过来。换个身份,照样做裴家的儿媳。

    “自然。辰王妃去世,本意四月再给雍王指婚,是他等不及。他磨了哀家与皇帝两次,定要将指婚提到三月上旬。”太后笑道。

    “磨”倒是没有。

    雍王只是告诉了皇帝,他要三月上旬被指婚。

    他娶镇南侯的女儿,不与门阀联姻,皇帝高兴都来不及;皇帝又一向非常纵容雍王的跋扈,立马同太后商议。

    太后很清楚皇帝心思。只是,她很喜欢骆宁,乐见其成。

    指婚一事,太后满意极了。

    嘉鸿大长公主却是愣了又愣:“这……雍王怎会愿意?皇嫂,你也愿意吗?”

    “哀家当然愿意。阿宁可是替我挡刀。我至今都不敢想,她会那般勇敢。”太后说。

    公主:“……”

    你们都愿意了,我儿怎么办?

    那位小祖宗天未亮就催公主进宫,特意送了公主到宫门口,要她打听清楚。

    哪怕事情落定,裴应还抱了一丝希望。

    “你不太情愿?”太后打量她,“怎么,裴家的姑娘,非要嫁雍王不可?”

    公主:“倒也不是……”

    “依照祖制,亲王可得四名侧妃。皇帝昨日还提了,既指了正妃,侧妃也要安置,不能亏待了雍王。”太后说。

    言外之意,裴家姑娘实在想要嫁雍王,可得侧妃。

    亲王侧妃也是很荣耀的,尤其还是雍王。

    雍王手握兵马。他的七年边疆之苦,不是白吃的,真正有了抗衡世族与皇权的能力。

    皇帝有时候都不知道他母亲到底是疼雍王,还是忌惮雍王。

    公主苦笑一下:“皇嫂,我只是问问。”

    她告辞回去了。

    太后略有所思。

    镇南侯府的文绮院,骆宁一大清早起来,打了两个喷嚏。

    “给我熬些姜汤喝。”骆宁吩咐孔妈妈。

    别是染了风寒。

    昨日她一直忙,接圣旨、照顾祖母,回到院子才惊觉裙摆与鞋袜都湿透了。

    寒雨冷。

    孔妈妈应是。

    骆宁喝了姜汤,身上暖融融的,开始盘点昨日雍王送来的“聘礼”。

    其实,这不算聘礼,因为本朝聘礼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是茶叶。

    雍王送了三箱子绫罗绸缎、一箱子各色珠宝首饰;有红绸裹着摆件的,像屏风、血珊瑚、花瓶等。

    穿戴用度,琳琅满目,唯独没有茶叶。

    所以,他在门口告诉骆宁,这些不需要作为陪嫁带回,只是用下聘之名义,给她的私房钱。

    另有黑漆盒子,很沉手。

    打开,上面是银票,足有三万两。很厚一摞,骆宁数的时候手软,心都颤了。

    好多!

    而银票之下,还有金叶子。骆宁一扒拉,应该有二百两,比上次太后赏赐的多一半。

    有钱且大度的王爷,真是个好主子!

    骆宁可太需要钱了。

    白慈容缺的是身份,不缺的是银子。想要对付她,骆宁的钱就不能少。

    雍王这才是“雪中送炭”。

    骆宁收好了。

    绫罗绸缎,仍交给秋兰保管;钱匣子的钥匙,由秋华拿着。剩下的,则给孔妈妈。

    “秋华,你请示侯夫人,叫她安排马车,我要进宫去看望太后娘娘。”骆宁说。

    秋华道是。

    只是,她还没有出去,太后寿成宫的魏公公来了。

    侯府众人迎接。

    魏公公送来两位教导嬷嬷,一位姓何、一位姓尹。何嬷嬷面相敦厚,慈眉善目;尹嬷嬷则不苟言笑。

    侯夫人心里发怵。

    “王妃出格之前,衣食住行都由这两位嬷嬷教导。侯府规矩,不能用在王妃身上,特来告知侯爷、夫人。”魏公公笑容和煦,话却不那么客气。

    镇南侯与侯夫人连连应是。

    两位嬷嬷被送到了文绮院。

    骆宁对太后很信任,故而对她挑选来的嬷嬷,也放心。

    “孔妈妈,把上房两个次间都收拾出来,添了家私,给两位嬷嬷住。”骆宁吩咐。

    文绮院有五间上房,厅堂左右各两间。骆宁住了西边,两间打通布置成了一间;东边两间没动。

    两位嬷嬷道谢,倒也没推辞。

    她们简单说了太后的吩咐;骆宁也表示,自己一切听她们的,绝不叫她们难做。

    “……两位嬷嬷,这是王妃的一点心意。”孔妈妈给两位嬷嬷,各塞了一个荷包。

    荷包很轻,两位嬷嬷没怎么防备接了下来。

    骆宁叫添置了家私、被褥,又吩咐缝制四套新衣:“您二位是宫里来的,一切份例依照孔妈妈,希望您二位勿怪。

    哪怕只是小小文绮院,也不能失了规矩。孔妈妈是管事妈妈,她的份例是最高的。我不能叫您二位越过她,这是陷于您二位于不义。”

    两位嬷嬷应是。

    骆宁仍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她只带上丫鬟秋华。

    孔妈妈安顿好两位嬷嬷,请她们先休息,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其他下人各自忙碌。

    何、尹两位嬷嬷坐下来,闲聊几句。

    “还是以她院中旧例为主,没有因咱们是太后娘娘的人就破例。有主见。”尹嬷嬷说。

    何嬷嬷笑道:“办事麻利,吩咐也清晰。身边的人令行禁止,她很有魄力。太后娘娘的眼光不错。”

    尹嬷嬷颔首。

    看样子,教导这个王妃不会太累。

    她们俩来之前,还想着镇南侯府之前只是从三品武将门第,根基太浅,恐怕这位小姐自己过得一塌糊涂。

    若是一塌糊涂的人,如何教好又不至于得罪狠了她,也是犯难。

    教不好,太后会怪罪她们无能;为了教好而得罪狠了雍王妃,怕她将来伺机报复。

    不曾想,初次见面,两位嬷嬷便对骆宁有了好印象。

    “看看王妃赏了什么。”何嬷嬷笑道。

    尹嬷嬷:“是个荷包。做工不错,王妃有心了。”

    她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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