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瞧见陆沉舟端坐在桌案后,便试探着问了陆沉舟一句:「不知大人可曾在这里看到一个香囊?」

    陆沉舟沉默着收了一收袖口,微微摇头。

    薛怀悰这下奇怪了,明明昨晚上还在的,怎么一觉醒来就没了呢,会不会是……压在桌案下了?

    他盯着陆沉舟面前桌案探头探脑看了两眼,陆沉舟本来藏了香囊,正心虚得厉害,眼见薛怀悰站在那里不走,不觉抬头沉声问他:「怎么,你还想来搜本侯的身吗?」

    「啊,这……」薛怀悰一时犹豫。

    陆沉舟没想到他竟还敢迟疑,当真思虑要搜自己的身,气得一合卷宗,冷声斥道:「这什么这,还不快快回去!」

    薛怀悰被他训得面色讪讪,忙就退了出去,陆沉舟这才拂着衣袖松了口气。

    倏尔又觉自己行径实在有悖人伦,就像沈矜所说,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他与她之间不该再有任何瓜葛,他又留着她的香囊做什么?

    陆沉舟握着香囊,犹如握着一个烫手山芋,过了片刻,想那薛怀悰必是已经走远,就算要还他也须得等到明日,便把香囊重新塞回了袖里。

    散值后回到府中,二门上的小厮便跑来告诉他,国公夫人请他去一趟。

    陆沉舟听罢,连官袍都没来及换,就赶到了上房里。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见着他来,早早就打起了珠帘,给他奉了茶后,悄无声息退出了门,单留他们母子在屋里说话。

    因他这段时日忙于协同大理寺和刑部三司会审琅王谋逆案,许久不曾和他母亲一处坐着闲话家常了,甫一见面,老夫人就叹了口气道:「我真是命苦,往年你老子在时,也是这般忙忙碌碌的,想找他说句话还得瞅着时候,现在又轮到你了。」

    陆沉舟不知他母亲因何有此感慨,如今他们定国公府可是京中数得着的名门大户,他母亲顶着国公夫人头衔在府中不愁吃喝,出去了有人左右奉承,怎么会是命苦?

    想是母亲在责备他近来请安少了,于是他握着老夫人的手一笑,哄慰她道:「母亲何故这么说?可是儿子近来忙于俗务,耽于照顾母亲了?若母亲在家中寂寥,儿子叫婉柔陪着你出去别苑里玩乐几日散散心可好?」

    「我哪有工夫玩乐散心哟?」

    老夫人仍旧叫苦连天,反握着陆沉舟的手泣道:「儿啊,你现在有出息了,又升了官,可你怎么不知道提拔提拔自己人?你瞧瞧婉柔,她母亲去得早,只有一个父亲可以依靠,本以为嫁给了你,多少能帮衬一些柳家,不想到现在你姨丈都还只是个六品的通判。这便也罢了,你舅父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我们吴家本就生了我和你姨母、舅父三个孩儿,如今你姨母没了,只剩舅父与你血脉最亲,你怎么连他都不帮一帮呢?」

    陆沉舟想不到他母亲叫苦了半天,原是为了娘家鸣不平。

    他略一沉吟,将手抽了回来,随意理一理官袍衣袖,问向他母亲:「可是婉柔和舅父他们又到母亲你面前说什么了?母亲,舅父一家什么情形你不是不知道,舅父年逾五十连个举人都不曾中过,膝下两个儿子,大儿子好赌,二儿子好色,都不是读书识字的料儿,母亲叫我如何帮衬他们?至于姨丈,朝中规矩,若无特例,一向是文官三年一升,武官五年一升,姨丈刚任通判不到三年,叫儿子怎么帮他?」

    「那……那你也说了有特例,就循着特例帮一帮嘛。」

    国公夫人摊开了手,人家哭都哭到她跟前儿了,她话也说出去了,难不成还要叫她收回来?

    「我不管,你姨丈的事可以等一等,你舅父一家你必须得帮帮他们。不是说有人花钱买官吗?你去想个法子,给你两个表弟谋个差事,他们都老大不小了,还是个白丁,说个好媳妇都说不上,将来怎么振兴吴家?」

    振兴吴家就要靠花钱买官吗?若他也似吴家兄弟这般,怎会有定国公府?

    陆沉舟深觉他母亲的话着实无理,但因着孝道,又不好当面违背她,只得含混着答应:「舅父的事,容我回去想想再说罢。」

    国公夫人得他一句话,这才稍稍安心,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那你可得放在心上,别把这事忘了,你舅父那边还等着我的回话呢。」

    「儿子知道了。」

    陆沉舟越说越没意趣,看他母亲面色还好,便起身告辞。

    国公夫人说完了娘家,还有一事亟待说他,忙把他叫住,又道:「对了,婉柔进门都一年多了,怎么身上还没个动静?你不要光顾着朝里的事,家里的事也得上上心,早点为定国公府开枝散叶,让我也好享一享天伦之乐才是。」

    「是,儿子都记下了,这就回房去了,母亲也早点歇息吧。」

    陆沉舟告退出来,叫过丫鬟进去伺候国公夫人休息,方负着手往他自己的东跨院去了。

    到了那边,招招手唤来长随,使他去叫来家中管事,便在院子里问他道:「今日是谁到府上来了?」

    管事躬身回了:「是舅老爷家的夫人带着小姐看望国公夫人来了。」

    「她们要来,怎的本侯竟没收到消息?」

    「这……」管事的微抬起眉眼偷偷觑他一眼,片刻回道,「是国公夫人吩咐的,说是往后吴家来人不必通报府里,直接许他们进门就是了。」

    这算什么规矩,往后哪怕吴家来个阿猫阿狗,也由得他在府里擅闯吗?

    陆沉舟皱起眉,叮嘱管事:「以后吴家再有人来,先知会了本侯再说。」

    管事听闻,不觉为难起来:「只怕国公夫人那里不依。」

    都知国公夫人最为看重娘家,往昔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就时常央求着老侯爷帮衬吴家。

    后来老侯爷病逝,小侯爷当家,把定北侯府壮大成了定国公府,国公夫人就更有名头去给吴家助威了。

    这要是不让吴家的人上门,那国公夫人还不得找他们这几个看家守院的管事算账啊!

    陆沉舟也知他母亲偏帮娘家人,却没想到她母亲要把定国公府变成吴府,便冷着脸斥那管事:「府里的事,本侯怎么说你照做便是,何须你多嘴?从前怎么不见吴家成日找上门来,还是你们几个看管不周!」

    管事深觉陆沉舟今日是被气昏头了,壮着胆子回他一句:「从前……从前吴家也常来呀。」

    从前也常来?陆沉舟忆及过往,好像前世自他成婚之后,就甚少见到吴家人了,怎会是常来?

    莫非又是沈矜……替他把人拦住了?

    怪道沈矜嫁进侯府那几年,总是与母亲闹不愉快,母亲甚至当着他的面儿责骂沈矜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

    他还以为是母亲看不惯沈矜高攀的嘴脸,沈矜不敬尊长之故,万没想到是沈矜禁了吴家人对定北侯府的骚扰。

    沈矜、沈矜……

    陆沉舟探手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个五色布缝成的香囊,微微合眸。

    他们定北侯府,前世里欠沈矜良多啊!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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