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旁人肯定地点了一点头:「没听错,三和四是万万错不了的。」

    陆沉舟双目微张,好个沈三小姐,好个吴兴沈家,居然敢在已定婚约的情形下去算计他!当他陆沉舟是什么人了!

    「去,找个人带话给薛怀悰,就说明日本侯在家中设宴,特请他来赴宴!」

    7.

    天子脚下之地,可谓寸土寸金。

    薛家在京中原还有些根基,只是薛侍郎病故时,薛怀悰年纪尚小,其母也抱恙在身,是以薛家光景一落千丈,支应不起那么多花销,薛怀悰便与母亲搬到了民巷中租房住下。

    沈矜嫁过去之后,自然也随同夫婿住在了民巷里。

    初时,薛怀悰还担心她住不习惯,但没想到,沈矜于身外之事上并不大计较,相反她倒是甚能自得其乐,将一处不大的民房收拾得井井有条,鸟语花香。

    薛怀悰赶到家中的时候,正见沈矜和随身陪嫁的丫鬟站在檐下,给花浇水。

    他便走上去接过丫鬟手中的水壶,一面浇着花,一面同沈矜说话。

    先是问过了他母亲的情况,得知刚吃过药歇下了,薛怀悰点点头笑道:「母亲是极怕吃苦的,寻常喂药总要哄她三四遍,颇是辛劳。下回若要喂药,大可等我回来再说。」

    沈矜莞尔,不过是喂药而已,这点子事情她还是做得来的。

    且她自嫁入薛家以来,薛夫人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并没有她多操劳的地方。

    薛夫人也不似她之前的婆母老侯夫人,光看面相,就甚是慈眉善目。

    兼之她当年不嫌薛家落魄,毅然决然嫁给了薛怀悰,薛夫人感激在心,对她十分友好,自身能走动的时候,还会帮她搭把手做些女红。

    反是薛怀悰,他才中举,刚在御前领了差事,当先要紧的是先办好差,家里头的事能不叨扰他就不叨扰。

    说到差事,薛怀悰倒是想起来:「明日休沐,本该如约带你和母亲去郊外玩上一日的,不巧中丞大人说明日要在家中设宴,特地托了人来告诉我,想来明日我要违约了。」

    薛怀悰现如今领的是御史台的差事,御史中丞是他的顶头上峰,上峰亲自邀约,他自然不能不去。

    只是,沈矜自打嫁入薛家之后,忙着打理家务照顾婆母,许久未曾听闻外头的动静了,便问薛怀悰:「中丞大人打算在哪里请客?是单请你一人,还是诸位同僚都去?」

    薛怀悰道:「之前的中丞大人调往别处去了,现如今的中丞大人是新上任的,便是当下的御前红人定北侯,他既是说在家中设宴,那必定是在定国公府了,应当不是单请我一人。」

    定北侯?

    沈矜有一刹那的怔忡,她已许久不曾听过这个人的消息了,亦有许久不再将这人放在心上。

    想不到兜兜转转一圈,这人居然成了她夫君的顶头上峰。

    可她记得,定北侯陆沉舟没当过御史中丞呀,最多也就当过殿前副都指挥使。

    遂问薛怀悰:「定北侯这般年纪,也可做到御史中丞吗?」

    薛怀悰一笑:「旁人都是以貌取人,你什么时候以年龄取人了?定北侯年纪虽轻,但为人处世却极为稳妥,去岁废太子一事与今年党争案,平西侯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牵连,唯独定北侯洁身自好,不失其操,官家见了岂有不爱之理?这样的人做御史中丞,倒也合宜。」

    陆沉舟洁身自好、不失其操?

    沈矜与他做过一世夫妻,最是明白,这样的八个字放在谁身上都合适,唯独放在陆沉舟身上不合适。

    他可是最会于官道上钻营的人,当初只因定北侯府老侯爷去世得早,他恐定北侯府受人欺压,上上下下没少打点。

    废太子一案他虽是没被牵连,可她知道那是陆沉舟抢先依靠了琅王,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至于琅王后来被查出有谋逆之心,定北侯再弃琅王,转投瑨王的事,就更不消说了。

    这般人物做到御史中丞,沈矜不由得替薛怀悰捏一把汗,扯住他的衣袖叮咛:「上峰请你赴宴,不去不妥,但去了也须得记得,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说,不该办的事千万不要办,尤其事涉宫中,更要千万小心小心。」

    她说得如此郑重,以至于薛怀悰都不太敢同她嬉笑了,便反握住她的手道:「夫人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明日宴请,我去去就来,必不在侯府过多耽搁,你若是在家中无聊,就同母亲先往郊外去,待我回来再去接你们。」

    「嗯。」沈矜点点头,明面上虽未再多言,内里却还是隐隐感到不安。

    她总觉得重回三年前之后,有些事和她经历过的不一样了,她竟不敢过多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就如她没有料到陆沉舟会变成御前红人,当上御史中丞。

    翌日一早,她送了薛怀悰出门,再三叮嘱一遍后,才目送着薛怀悰坐上骒马往定国公府方向去了。

    定国公府门外,早有小厮得了陆沉舟的口信,站在廊檐下等着了,一看薛怀悰来,忙把他请进门内。

    薛怀悰眼见小厮如此,还当是自己来得晚了,跟在小厮身后匆匆赶到设宴的花厅,抬眼一瞧,花厅里就坐了陆沉舟一个人。

    他一时愣住,待得回神,忙躬身给陆沉舟行了礼。

    陆沉舟自薛怀悰一进来,眼睛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了。

    见他行止端方,进退有度,身量颀长,眉眼清亮,倒是生了副探花郎样貌。

    这样的人,倘或没有婚约,春闱中举之后,各家权贵势必要在榜下捉他为婿,偏他早有婚约,且约定的还是沈矜。

    陆沉舟想到此处,面色就不大好,随意摆摆手示意薛怀悰坐下,便让人上了酒菜:「今日休沐,御史台的大人们原说好要一道出外游园畅饮,本侯不耐远行,就没有去。听说你也没去,就把你叫来,闲话些家常。听说你今年刚及弱冠,本侯倒是虚长你几岁,若你不嫌,今日大可不必将本侯当做御史中丞,只当做是你的兄长,快请坐下吧。」

    他话是这样说,可薛怀悰岂敢真的拿他当做兄长?道过了谢,方倾身坐在陆沉舟对面。

    陆沉舟斟满了酒,递一杯到他面前,看他双手接了,方同他闲话了几句家长里短。

    须臾,貌似无意问道:「本侯那日在御史台见到你,还思量着要给你说门亲事,却不想你已于去年成婚了,不知娶的是谁家姑娘?」

    薛怀悰道:「不敢让大人费心,小可娶的是户部员外郎沈瞻沈大人家的三小姐。」

    「哦?」陆沉舟微微挑眉,「我与沈大人同朝为官也有两三年,他膝下有一子二女,只是按照沈家姊妹排行,他女儿可不是行三。」

    薛怀悰闻言一笑:「大人所说不错,拙荆并非是沈大人嫡亲女儿,而是过继到沈大人膝下的。」

    「那本侯怎么听说,你和沈大人家女儿是自幼定的娃娃亲?沈家除却沈瞻,次子三子都不在京城,你们薛家可是从祖辈起就在京城里定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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