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然68而她来不及问这个规则背后的原理是什么,下一刻,梅晏安仿佛心存死志般抬起头。

    他身68上68再也不见半点梅晏安的灵动与骄傲,声音空荡得68如68同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为什么不用异魔影响我一辈子?为什么……让我记起这一切……”

    卢容衍悲天悯人般温声道。

    “晏安,你的异魔已68经68化实,不可能再忘掉这段记忆,一辈子无忧无虑地呆在白竹阁中。”

    梅晏安几乎麻木道。

    “那我该怎么做?直接去死吗?”

    “不是死,而是回到——”

    卢容衍放轻着声音,如68同害怕有人听到般温声道。

    “我们所有人终将回到的地方。”

    “你的师兄师姐们,都已68经68回到了那里。等到你也回去之后,师尊不久也会回去,我们所有人都回到了那里,就不会再有分别,也不会再有痛苦。”

    梅晏安怔然68地抬起头,“那我,应该怎么去?”

    卢容衍没有再回答,只是温和而缓慢道。

    “晏安,你知道那个地方在何处,只要你想去,它永远在那里。”

    “我知道了,师尊。”

    知道自己并不是“梅晏安”,也没有拥有“梅晏安”所拥有的一切后,“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像是被68剖开了一个大洞,又抽去了骨头的空洞行囊。

    他的记忆是假的,快乐是假的,就连名字也是假的。

    他爱的父母,酒楼,甚至自以为的理想,都是被68他偷来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第072章

    过往

    “他”转过头。

    这一次,

    “他”终于看见了68自己苦苦寻找而不得68入门的酒楼。

    “父母”,“客人”在酒楼里68注视着他,他们空洞的嘴张开着,

    一眼就可以看到漆黑的内里68。

    他们无声68地说——回来吧。这是你的家68,

    你亲手建造的酒楼。

    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如牛羊一般被养大68的,

    什么都不懂的,

    哪怕抱着尸体也68能安然入睡的怪物了68。

    梅晏安一步一步走向炼器阁外。

    他知道,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白竹阁弟子68的坟冢,就在炼器阁旁边的断崖下。

    所有白竹阁弟子68死后,

    都不会愿意葬在白竹阁以外的地方。

    因为白竹阁,

    就是他们唯一的净土与安宁之地。

    只是从前的梅晏安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师兄师姐出生在白竹阁这样68无忧无虑的净土,

    还会生出寻死的想法?

    但是现在,看着脚底下漆黑得68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断崖,

    梅晏安似乎明白了68。

    如果自身异魔化实的代价,

    就是要从原先那场安宁快乐的美梦中醒来,真正面对所有的真实,

    那么,重新回到美梦的怀抱之中,

    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梅晏安身后,隐没68在夜色当中,无数密密麻麻的尖锐白竹,就如同在濒死野兽上方一圈圈盘旋的秃鹫,迫不及待地注视着猎物丧失最后一丝生机的时刻。

    卢容衍打开了68靠近断崖的门窗,

    白布仍然蒙着他的眼睛,

    然而风声68与白竹内吵吵嚷嚷声68音带来的讯息,已经让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甚至连握住竹杖的指节都兴奋得68微微颤栗。

    痛苦。

    旁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仿佛海潮般能将人淹没68,苦咸海浪涌入人的五窍,让人一点点在窒息中死亡的痛苦,就像一杯醇厚的美酒,已经能让他料想到五脏六腑泛出的辛醇余味。

    ……

    镜山里68,江载月此刻已经尝试用多种方式说服宗主68。

    “宗主68,如果您不能擅自对长老出手,那么就放我一个人出去好68不好68?如果我出去救下了68梅师兄,然后卢阁主68还有那些竹中怪物想要杀我灭口,您不是就可以直接出手了68吗?”

    然而黑色腕足轻轻抱住她的腰身,男人低沉的声68音透着漫不经心的冷漠。

    “不能,他,会发现,抓你回去。”

    宗主68是说祝烛星会注意到白竹阁的动静,然后趁她回到白竹阁的时候带她回去吗?

    宗主68怎么在这些不该表现的地方,表现得68这么沉着冷静和68深思熟虑?

    江载月甚至都忍不住始怀疑宗主68的神智已经恢复了68,只是现在在装傻。

    “可是梅师兄都快死了68!”

    先不说梅晏安的手里68还帮她保管着药浴的墨山原石,光说镜山被打破,白竹里68的怪物从镜山里68面逃出来这件事,宗主68就是罪魁祸首,梅晏安只是被牵连的那一个,如果宗主68就因为祝烛星会把她带回去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就放任梅晏安的死亡,那么等宗主68恢复清明之后,他会不会后悔与祝烛星之间68这些无所谓的争斗,又会不会对她这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心性,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换言之,宗主68现在神志不清是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但他也68不可能当一辈子68傻子68。

    如今宗内大68乱,庄长老的五行三通树就被那些异魔毁得68差不多了68,如果放任那些异魔再肆虐下去,也68许整个宗门都要成为它们肆虐的乐园。宗主68不心疼他自己曾经的劳动成果,可是祝烛星还在外面千辛万苦地帮他补他捅的篓子68。

    如果不削弱宗主68的实力,他继续在外面游荡,说不定68还会捅出比打碎镜山更大68的篓子68,倒不如让他的实力削弱一点,能更顺利地被祝烛星逮到然后关回去,这样68宗内才能得68到真正的安宁。

    等到她拿到了68法器,又从韦执锐手中学到了68炼制封魂丹的方法,到时候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安然离开观星宗。

    短短一段时间68内,江载月脑中闪过了68许多个念头。

    然而宗主68的反应却是淡淡,黑色腕足在他脚下延伸着,略微烦躁地蜿蜒着,他冰冷锋锐的眉眼都似乎笼罩上了68一层暗色。

    “你,无论如何,都不想,他死?”

    江载月敏锐地察觉到宗主68的情绪不太对劲,虽然她确实打着想快点让祝烛星把宗主68抓回去的主68意,可也68不能真的把宗主68当成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68。

    “宗主68,这不是梅师兄一人之事。镜山内的异魔逃出,不仅牵连了68庄师叔的灵植,还牵动了68白竹阁,甚至是宗内的其68他地方。如果不尽快平息这场风波,可能会引发更大68的动荡。这是您费尽心血建成的宗门,我也68不想让您的心血付诸东流。宗主68,您现在可能还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但等您清醒之后,您就会明白……”

    宗主68定68定68地看着她,漆黑无光的瞳眸,有一瞬间似乎泛出了奇异的亮芒。

    “你是,为了我?”

    这个问题听起68来似乎有些奇怪,但仔细想来,和68她想表达出的意思没什么两样68。

    江载月从心地点了68点头,念着这可能是她为数不多还能刷宗主好感的机会,她还认真地握住了68身边的一条黑色腕足,深切地表达了自己的诚恳拜师之情。

    “宗主68,自从拜入宗门,我一直听着您斩妖除魔,建立观星宗的事迹,无比敬仰您以一己之力拯救天下苍生……”

    江载月滔滔不绝地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然后她余光一瞥。

    完蛋了68,梅晏安这都已经准备跳崖了68!再不出手人就真的没68了68!

    “宗主68,你快……”

    梅晏安陡然转过头,他重新走向了68炼器阁的方向。

    卢容衍不知何时出现,拦住了68他的去路。

    “晏安,你准备去何处?”

    梅晏安的目光仍然空洞而麻木,就像一具被为数不多的本能操纵的行尸走肉。

    “江师妹托付给我的墨山原石,我还没68有药洗完。我答应了68她,两日68之后要交给她的,我不能违诺。”

    江师妹,又是江载月。

    卢容衍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

    救下了68韦执锐还不够,她竟然还能救下不在乎生死的梅晏安?

    如同期待的大68戏唱不到结尾,总是被人横插一手,紧接着戛然而止,听着白竹中传出的尖锐而细碎咒骂之声68,卢容衍收起68了68脸上最后一丝笑意。

    “晏安,那块墨山原石,我可以帮你转交给江小友。毕竟你身上的异魔化实不久,我实在不放心让你与外人接触。”

    梅晏安麻木地看向卢容衍,当他脚下生出了68尖锐无比的白色尖竹时,他没68有挪动一步,任由尖锐竹身刺穿鞋袜,扎入他的血肉之中。

    痩羊,这一刻,他似乎再度变成了68当年横躺在案板之上,只能任人宰割的那头“痩然而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68音在他耳边响起68。

    “傻站着做什么呢?”

    仿佛存在于幻象之中的白衣少女,提着一盏明亮镜灯,出现在他面前。

    少女如雪山清泉般清亮灵动的瞳眸,此刻像是含着恨铁不成钢的,生机勃勃的怒意。

    “梅师兄,你答应过要帮我药洗的墨山原石,还没68有亲手给我呢。别人一句话,你就准备乖乖等死了68?”

    江载月刻意加重着“亲手”两字,她有意观察着卢阁主68的神态,却没68有发觉他脸上流露出任何紧张慌乱的情绪。

    难道卢容衍还准备着什么没68有用出来的后手?

    然而直到黑色腕足将卢容衍一把抓住,甚至将他一把捆起68来的时候,卢容衍脸上也68没68有露出半丝慌乱之色。

    卢容衍温和68镇定68得68仿佛不是阶下之囚,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白竹阁阁主68,甚至等她呵斥完了68梅晏安,方才发自真心般询问道。

    “小友,你和68晏安都没68事吧?”

    江载月:?

    都这种时候了68,卢阁主68还搁这装一朵清清白白,什么都没68做的白莲花呢?

    江载月也68有心拖延时间68,她想等到祝烛星感觉到这里68的动静出现,这样68能更多几分能控制住卢阁主68的把握,所以她也68装傻着问道。

    “阁主68,梅师兄到底做错了68什么事,才让你不顾师徒之情,也68要驱动异魔来杀他?”

    然而她没68有想到的是,卢阁主68低头捂住胸口,下一刻,他的胸膛之中,竟然穿透出了68无数尖锐带血的白竹。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一字一句虚弱道。

    “崖底,有,逃出的,异魔……”

    “师尊!”

    竹楼上有弟子68注意到此处的动静,他们大68喊着朝此处奔来,没68过一会儿,数十位白竹阁弟子68就将卢容衍围在中间68,他们气势汹汹地注视着对面的江载月与梅晏安,如同注视着要侵入白竹阁的敌人。

    “师尊,您没68事吧?”

    “师尊,是她,他们伤了68你吗?”

    场面急转直下,在诸多弟子68敌意,甚至染上憎恨的目光中,江载月感觉自己好68像莫名其68妙地成为了68被白莲花陷害的反派。

    在这种情况下,江载月也68不祈祷旁边因为受到的打击过大68,连话都不会说的梅晏安此刻完整交代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抓住它们。”

    她在和68谁说话?

    众多弟子68不解地怒瞪着面前若无其68事的江载月,然而她不仅没68有把目光分到他们身上一眼,还无动于衷地看向不远处的深崖,似乎在与他们看不到的存在小声68说着什么。

    地面陡然传来一阵恐怖的震颤,江载月靠黑色腕足稳定68住身形,那些白竹阁弟子68七扭八歪着,看着地上不断出现并扩大68的裂缝,几乎想要立刻带着师尊离开此地。

    然而他们看向心目中一向温和68近人的师尊时,盲眼男人身上隐约散发出的冷沉气息,却让他们迟疑着,不敢贸然靠近。

    山中的白竹大68片大68片地折断倒地,有些甚至是连同着土地都消失在了68不断扩大68的裂缝之中。

    卢容衍虚弱地开口道,“不,不要伤到地底的灵虫骨巢。”

    没68过多久,黑色腕足便拖着两根扭曲盘绕成一团,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68的“白竹”,从崖底拉到了68江载月面前。

    “它们,都在,这里68了68。”

    江载月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但她看向卢容衍,面上装出了68十足十的从容镇定68。

    “卢阁主68,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卢阁主68脸上浮现出惨淡的笑意,他挖出胸膛刺出的白竹,却又有新的白竹从他胸口的血肉中长出。

    这一次,江载月看得68清清楚楚,卢阁主68的血肉之中,竟然有着无数颗类似于庄长老灵庄的五行三通树内部的细小尖牙般的白笋。

    “认得68,”卢阁主68虚弱地推开了68想要搀扶他的弟子68,一步步走到那两条萎靡不堪的“白竹”附近。

    “他们,既是从镜山内跑出的异魔,也68是——

    曾经的白竹阁弟子68。”

    听闻到卢阁主68叙述,白竹阁弟子68不可思议,七嘴八舌地问道。

    “师尊,你在说什么?”

    “这两个东西怎么可能是白竹阁弟子68?他们为什么会从镜山里68跑出来?”

    卢阁主68用力地握住手中的竹杖,他“看”着那两根死气沉沉的“白竹”,嘶哑道。

    “曾经的白竹阁弟子68,都要从人身,炼成这样68的道体。只有化出了68‘白竹’道体,才配称得68上是白竹阁的弟子68,至于寻常的弟子68,只是这些‘白竹’进食的血肉。”

    汇聚而来的白竹阁弟子68越来越多,他们听着这段血腥无比的过往,几乎不敢相68信这是属于白竹阁的过去。

    “师尊,那您……”

    “我自然,也68算不得68真正的阁中弟子68。”

    卢容衍将身体中被白竹贯穿的伤口撕扯得68更大68了68些,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他外翻的血肉中密密麻麻的尖牙似的异物。

    “我没68有修炼出白竹道体的天资,只能成为被他们挑选的血食中的一员。”

    卢容衍轻描淡写地说起68那段恐怖的过往。

    “血食是不能轻易踏足阁内的,我和68那些没68出化成道体的人一起68,居住在暗无天日68的洞穴之中,吃着能让人变得68肥大68蠢笨的丹药,只有在被挑选血食的时候才有机会离开洞穴。他们吃完血食后会进行药浴,洗去身上的血气,所以会选几个活下来的血食打扫残骸。”

    江载月听到这里68,方才明白了68,她之前看到的白竹阁旧规,是为了68“白竹”而设置的,所以进入了68药浴池的,根本不是普通弟子68。

    “我本应该和68大68部分的血食一样68,死在那些人手中。直到那一日68,我的异魔化实,他们发现了68我的异魔,是能让周围的活物忘却一切不愉快之事,只要吃下了68我身上的一块血肉,也68能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感受到同样68让人忘却烦忧的快乐。”

    在越发死寂的沉默中,卢容衍平静道。

    “他们觉得68我身上肉质最好68的一块地方,是眼睛。”

    卢容衍短促地笑了68一声68。

    “阁主68很会炼丹,甚至教会了68我如何炼制恢复伤势的丹药。只是最后挖得68多了68,即便再长出了68眼睛,我也68看不见了68。”

    “师尊……”

    有人带着哽咽的声68音喊了68一声68卢容衍,然而卢容衍平静地,如同说着不是自己的故事般握着手中的竹杖,最后“看”向了68江载月所在的方向。

    “我还要感激宗主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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