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知道,我终将回到我原本的位置,变回最原初的自己。”

    “你也不必害怕,在我变回原初之前,我会庇护你,度过最弱小的这段时间。等到你长成完整的道体,你就会记起一切。平日里你也可以试试用道肢吸取灵气,它本就是属于你的一部分。”

    江载月感觉,这位祝仙人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结果被热情接纳的哈士奇。

    虽然这位祝仙人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误会她是他的同类,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是一个土生土长,再正常不过的蓝星人。

    “仙人,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太想变成原初的自己,就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您可以帮我把道肢无痛摘除,然后送我离开宗门吗?”

    仿佛是听见孩童说着她不想长大的梦话,祝烛星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而是帮她吹灭了灯烛,雪白腕足体贴地帮她拉上了被子。

    “天色很晚了,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修炼。”

    江载月还没来得及再问,就感觉到雪白腕足轻轻贴着她的额头,半包着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她陡然觉得眼皮一重,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祝烛星发现了她是个骗子,然后用对付姬明乾的法术对付她,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蜡烛一般融化。

    然后雪白腕足像包着一个圆一样,包着她融化为液体的身体,温柔沉缓道。

    “我要把你做成八爪鱼饼干,挂在我的身上,饿了随时能啃一口。”

    梦里的她努力抗拒,结果被雪白腕足包得更加严实了。

    等江载月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梦境可能成真了。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条雪白腕足,身后也贴着一条雪白腕足。

    啊啊啊啊她不要被做成八爪鱼饼干!

    “怎么了?”

    贴在她背后的雪白腕足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是做了噩梦吗?别怕,我在这里。”

    就是因为他在这里,她才那么害怕啊!

    江载月松开手,她端起放在枕边的铜镜,看了看自己头上的水母须须。

    好消息,还是两条。

    坏消息,长出这玩意的代价,似乎真的是永久扣除她的精神健康值,她98的精神值现在都没有恢复的迹象。

    “仙人,可以帮我把道肢推回去吗?”

    细弱腕足被推回了她的身体里,江载月还是能感觉到额头若有似无的痒意。

    然而或许是神魂慢慢习惯的缘故,她一咬牙,感觉自己已经能勉强适应这种,仿佛被蚊子咬了一个大包的痒度。

    她放下铜镜,诚恳地对面前的腕足道。

    “仙人,这两日来,因为我的私事,耽搁了您不少时间。现在我已经能慢慢适应道肢了,您也可以回去了,”少女仿佛有些羞涩般轻声道,“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方便时常和您待在一起。”

    话一说出口,江载月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厚脸皮感,可既然祝仙人不肯教她跑路和消除道肢,那她总能找个借口把他支走,找别的人打听这方面的消息吧。

    雪白腕足倒是没流露出多少恼怒之色,他只是缓慢地抽回了原本贴着她的触手,恢复了最初与她之间的疏远距离。

    “好。”

    祝烛星温柔缓慢道,“若你的道肢还有不适之处,可以再来寻我。”

    而从那一天后,祝烛星果然信守他给出的承诺,没有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载月总感觉自己在用透明道肢引导灵气进入经脉的时候,原本若有似无的灵气,如同是被高压挤到了她身体里逃难一般,变得清晰了许多。

    而道肢贯通的身体经脉,也如同被一块冰凉柔软的果冻滑过一般,在初次引气入体的时候,灵气流动得格外顺畅,十几次后就能成功。

    一个月之后,她终于成功地进入了引气入体的阶段。

    而她头顶的水母须须,这段时间里也放慢了生长的速度,只是又长了三条。

    不过与之对应的,她的精神值也下降到了95。

    这段时间里,她努力打听与出宗,还有道肢有关的消息,可是她周围的人都一无所知,而弟子居就像一个无人理会,任弟子自由生长的荒郊野岭。

    这里知道的最多的,竟然是以方石投为首的,一批已经住在这里三四年的弟子,至于其他师长,就如同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学完了一大本的宗规,和一大堆她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修真界常识,再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己缩回和移动自己的腕足,江载月甚至都在考虑如果找不到人,干脆再进入镜山找那位吴师叔。

    她实在不想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然而事情的转机出现了,一天清晨,方石投格外激动地敲响了她的屋门。

    “师妹,好消息,庄师叔来招帮他照看灵田的弟子!条件不限,只要是熟读了宗规,还有已经引气入体的弟子,都可以去!”

    江载月对方石投口中的这位“庄师叔”有点印象。

    据方石投曾经透露的宗门长老情报,这位庄师叔是少见的会主动来弟子居里招收干活的弟子,并且在任务完成后,还会真的收弟子入门下的长老。0209

    而且最关键的是,庄长老收下的外门弟子,虽然要帮他干一些照看灵田灵植的苦活,可是他对弟子的要求少,任务也不算危险,所以往年几乎每个帮庄长老干完农活的弟子,最后都入了庄长老门下。

    但是江载月记忆中条件反射地浮现出了宗规里,有关这位庄长老的一页记载。

    【进入庄长老的灵田后,弟子需无条件地听从庄长老的任何要求。】

    【禁止弟子将任何活物带入或带出庄长老的灵田。】

    【禁止弟子偷食庄长老的肥料。】

    【禁止弟子长久注视,或者触碰庄长老的灵植。】

    【禁止弟子在庄长老面前流血。】

    【禁止弟子在夜晚靠近庄长老。】

    【禁止弟子夜晚出现在灵田上。】

    【若庄长老夜晚进入屋舍,要求弟子夜晚照看灵植,弟子必须穿上发放的蓑衣,并且在这过程中不得与庄长老交谈。】

    ……

    当时在看到这一页的内容时,江载月忍不住恍惚地向方石投求证道。

    “师兄,这就是你说的,宗门里最安全的长老?”

    第017章

    袁师兄

    先不说这一大堆让人触目惊心,让人头皮发麻的规则,关键是这种规律显然就有许多矛盾之处吧。

    前两条还要求弟子晚上不能出现在灵田上,也不能靠近这位庄长老,后一条就出现了庄长老晚上要求给弟子给他干活的情况。

    怎么?这里的宗规难不成是她前世的公司条例,只能约束员工,但是管不了老板?

    而且禁止流血这一条,万一碰上了她的月事怎么办?

    听到她的问题,方石投微黑的面孔上浮现出一层红意,他有些不自然地小声道。

    “师妹不用担心,宗规里说的不准流血,是不能让庄长老看见弟子流血的伤口。其实即便是真的被农具割伤流血了,只要及时把伤口包起来,不让庄长老看见就好了。庄长老也不会时常来监督我们干活,有时几天才会过来看一眼。我帮庄长老干过两次活,也都没有遇见过弟子违反宗规的情况。”

    江载月立刻发现了方石投话语中的漏洞。

    “师兄,你之前不是说,只要帮这位庄长老干完农活的弟子,最后都能拜入这位庄长老的门下吗?”

    方石投不由露出了苦笑。

    “确实,庄长老会留下能干完农活的弟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干了不到半个月,就突然很想家,我干活时跑出了灵田,庄长老逮住了我臭骂一顿,就把我赶了出去。第二次还剩几天就能完成任务,我又很想回家,这一次差点跑出了宗门,庄长老又把我抓住了。不过庄长老面冷心善,虽然我没有干完全部的农活,但都把任务奖酬的灵晶和丹药给了我。”

    方石投又振奋了几分道,“这一次我又修炼多了一年,一定能完整做完庄长老的任务。”

    “不过师妹有吴师叔看重,可能看不上这一星半点的奖赏,”像一只没有得到主人夸奖,格外失落的黑皮猎犬,方石投言不由衷地低下声道,“那……我就,自己去吧……”

    江载月忍不住陷入了思索,如果这位庄师叔真的像方石投说的这么面冷心善,或许她也能从他这里找到一个突破口。

    不过方石投说他干活期间很想家这一点,让她不由生出了警惕。

    方石投告诉过她,他观星时看到的景象,就是他的家人。

    可他是个出生没多久,就被丢在田里的弃婴,幸运的是,他被一对老夫妇捡到并养大。那对老夫妇走后,他在田间种地时,时常会出现一种幻觉,那就是他从未谋面的,将他遗弃的家人,会整整齐齐站在田边凝视着他。

    随着时间的增长,那些面容模糊的家人,也距离他越来越近。

    方石投也是因此下定了决心,游历各处打听了消息,才决定拜入传闻能铲除邪祟的观星宗。

    而在拜入宗门后,他产生这种幻象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如今听方石投说完他在庄长老农田上的诡异经历,江载月忍不住问道。

    “你说的想见到的家人,是养育你的老夫妇吗?”

    方石投用力点了点头,“我真的很想回到旧宅里,”他的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哽咽,“我总觉得,爹娘……好像还会在那里,等我回来……”

    江载月安慰了他几句,她感觉到了庄长老灵田的诡异之处。不过时间不等人,想着不断下降的精神值,她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方石投顿时忘记了刚刚的难过,他高兴地围着她团团转,差点想挤进门,连包袱都帮她收拾了。

    江载月礼貌拒绝,在收拾包袱的时候,她想了想,将与庄师叔有关的宗规记在白布上,放在身边,以防自己中途忘记。

    第二天,这位传闻中的庄师叔,就来接他们了。

    一大片墨绿的如同伸展开的叶子般的巨舟在书院门前停下。

    头发掺着霜白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灰袍,不苟言笑的神情无形中有种迫人的压力。

    他在舟头看着他们,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他们一排人时,江载月注意到她周围的弟子似乎都不自然地瑟缩了一下。

    他们低着头,哪怕是平日最热情的方石投,都不敢与这位庄师叔的目光对视,仿佛面对的是什么极其穷凶极恶的恐怖猛兽。

    江载月有些不解,她的目光下意识在这位庄师叔脸上停留。

    96.

    一个极其正常的,甚至比她自己都高上一点的精神健康值。

    到底这位庄师叔身上有什么让人值得害怕的东西?

    注意到了她的注视,这位庄师叔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江载月的错觉,她感觉这位庄师叔脸上的线条似乎温和了一点,像是想要对她扯出一点微笑。

    但最终,他只是冷面道。

    “上舟。”

    一个个弟子像是不敢说话的鸡崽,仿佛早就达成共识般默默上船,然后挤在离庄长老最远的舟后的位置。

    江载月有求于人,她想和庄长老拉近关系,大大方方地在一群人敬畏的目光中走近庄长老。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这位庄师叔似乎真的如同传闻中一般的沉默寡言,对她的问好也只是简单点头,目光一直停在远处,一副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江载月原本还想着让腕足触碰庄师叔,试探他到底是对这样的道肢习以为常,还是真的看不见她额头上的异样。

    可在她的腕足继续靠近庄长老时,她陡然感觉到一种头皮发麻的,如同把自己的手靠近硫酸一般的危险感。

    她不敢再试探下去,百般无聊下只能看向舟下。

    然而当她看向舟下时,江载月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大片模糊如晕染开的水墨般的浓黑,笼罩着宗门内大部分的位置。

    她越是用力看去,越感觉自己的眼前仿佛笼罩了一层模糊雾气。

    江载月心头一凛,她陡然反应过来,宗规里有一条不得长久窥视外在之景的规定。她连忙闭上眼,安分地缩回了灵舟里,她的视野才逐渐恢复正常。

    灵舟降落在一片矮小的平房围成的院落中,庄长老对院里早早等候的弟子道。

    “告诉他们这里的规矩。”

    “是。”

    身材圆滚滚得如同一座小山,撑着绿袍弟子服格外紧绷,面色也格外红润的弟子,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他恭敬道,“是。”

    而等庄长老走后,原本噤若寒蝉的弟子逐渐恢复以往的活跃,方石投格外惊喜地朝着绿衣弟子道。

    “袁师兄!您如今是庄师叔的内门弟子了吗?”

    而那位袁师兄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也笑眯眯地看向方石投。

    “哪里哪里,只是得了师尊几分看重。石投,这么久没见,你也还是老样子啊。”

    简单的几句寒暄后,这位袁师兄面色一肃,院里原本的交谈声顿时弱了下来。

    “好了,各位听我说,我叫袁常足,大家叫我袁师兄就好。我也是从咱们弟子居里出来的普通弟子,知道大家在弟子居里熬了这么久,也是想有个好前程。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不服我管教的,最好现在就走,不然待在我手下,若是违反了师尊的规矩,也别怪我老袁出手狠辣。”

    来到这里的弟子,自然不会被一两句狠话吓退。

    袁常足扫视了一眼,方才露出了有些满意的笑容。

    “既然都愿意听我的,那么接下来干活的时候,大家都不准乱看,乱说话,乱碰自己不该碰的东西,听明白了吗?”

    得到了弟子们的回应后,袁常足带着他们来到一扇屋门前,他推开门,屋内黑沉沉的,只燃着一点微弱的烛火。

    “现在,每个人去屋里挑一件合身的蓑衣。尽量挑能包住身体的,没有破损的。一个一个来。”

    袁常足的眼神在每个弟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靠后的江载月身上。

    看着少女清丽出众的面容,他胖乎乎的脸上,又露出了与刚才对待方石投的客套不同的热情笑容。

    “这位师妹,你先进去挑吧。你在这里的这些时日,若是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我老袁在……”

    江载月耐心敷衍完这位袁师兄的自吹自擂,她走进屋中,看着微弱烛火映照中,搭在木架上的一件件蓑衣,突然明白了袁常足刚刚为什么让他们尽量挑没有破损的。

    因为这里的蓑衣,仔细看去,不是这里破了一个洞,就是那里裂开了一条缝。

    她搜寻许久,方才在角落处找到一件勉强完整的蓑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给他们蓑衣,但一想到宗规里与蓑衣有关的事项,江载月隐约能感觉到,挑选到一件完整蓑衣的重要性。

    而越晚进入屋中的弟子,显然找到完整蓑衣的概率就越低。

    显然不止她想到了这一点,当她走出屋门的时候,江载月看见不少人围在袁常足身边,那位袁师兄也已经笑呵呵地点起了手中的灵石。

    “师妹,你出来了。”

    方石投偶然将一份灵石塞到袁常足手中,他看向江载月小声道。

    “师妹,我,我知道你手头没有多少灵石,蓑衣的押金,我先帮你交了。”

    袁常足却一反常态地笑眯眯推开了手中的灵石。

    “方师弟的师妹,自然也是我的师妹,我哪有收自家妹子钱的道理。”

    江载月感觉这位袁师兄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她客套几句,然后试探性地问道。

    “师兄,听说过道肢吗?”

    然而原本色眯眯看着她的袁常足,突然面色大变,他惊疑不定,眼神甚至隐隐带上些恐惧与后怕。

    “你,你从哪里听说过道肢的?”

    然而话一说出口,他仿佛连听都不想听到这个回答一般,连灵石都不收了就跑到屋里。

    等所有弟子都挑选完蓑衣的时候,袁常足方才迟迟从屋内走出,只是这一次他对江载月的态度仿佛换了一个人,简直如同她是毒虫猛兽般避之而唯恐不及。

    第018章

    修天道

    江载月感觉袁常足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他根本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就将他们带到了休息的屋舍中,让他们先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再带他们去灵田。

    江载月根本找不到截住这位袁师兄的机会,方石投还以为是她哪里得罪了袁常足,连忙答应私下帮她去询问袁师兄。

    短暂的休息后,袁常足再度出现,他的身上穿了一件厚实的蓑衣,却告诉他们除非是晚上干活,不然白天下田不用穿上蓑衣。

    灵田的位置在距离屋舍不远的坡后,一口口方长漆黑的重箱,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反扣在田地间。

    从坡上往下看去,简直如同摆列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棺材。

    袁常足轻松地开口,冲淡了弟子中各位凝滞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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