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林长鸣继续道:“等到我察觉出端倪的时候,已经是泥足深陷,难以回头。我深知自己知道太多明晗的秘密,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便佯装无知,继续与他周旋。恰逢当时四山会面,我暗中请求西奎山的黄长老相助,可惜信还没有传出去,就被明晗发现了。”

    明濯说:“他一向喜欢玩弄人心,纵使发现了,也不会声张,而是会装作上当,与你再演一段戏。”

    林长鸣道:“你果然了解他。不错,他先是装作不知情,接着用傀儡扮作黄长老的模样,将我骗入一处密室中。我一进密室,便被他用秘术困住,修为尽封。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种秘法,用鸠丸、鹤粉、白骨花等毒物研磨成膏药,将我在其中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最终制成了药炉。”

    “四山一体,你被困在密室中这么久,外头却无一人知晓,”洛胥说,“是他用傀儡顶替了你的身份。”

    “我被制成药炉以后,受尽折磨,每一日都痛苦万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侍药的小仆见我可怜,便趁明晗离家之日,将我放走。我逃出神宫,原本想回东照山,却听说林长鸣早已称病退隐。”林长鸣笑声桀桀,说不尽的苦涩,“我终于如愿了,从此不再是林长鸣。我料想他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再将我抓回去,便扮作乞丐,在各州之间乞讨流浪。”

    他年少成名,又有如意郎这样的美誉,最后却成了个无名无姓的乞丐,足见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明濯说:“他设计江临斋在先,把你制成药炉在后,又给你留下了这样丑陋的秘术。你恨他歹毒,变成乞丐也不忘报仇。但是我很奇怪,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没死的?”

    林长鸣道:“从一开始。我知道他狡猾多端,善于伪装,不会那么简单地就死了,因此一听说他暴毙的消息,就来到了霈都。”

    “霈都门口的白薇武士是你召出来的,”洛胥看着林长鸣,“还是明晗召出来的?”

    “御君既然问到了,我必然要实话实说,”林长鸣垂下手,“那是明晗召出来的。我与众宗门没有仇怨,杀他们对我也没有好处,我到霈都只是为了探查明晗的行踪,贸然召出白薇武士反而会打草惊蛇,再说以我的傀儡术,还不到能以假乱真的地步。”

    洛胥说:“那么你引我们入阵的目的是什么?”

    林长鸣道:“一是为了试探明濯的真假,二是为了避开明晗的耳目。”

    “你又是如何确定我就是真明濯,而不是明晗假扮的?”明濯侧过头,额间的金箔半隐半现,“他那样厉害,在阵中也能操傀,连江临斋都被他骗过,你怎么就如此笃定自己这一次是对的?”

    林长鸣说:“我与他相交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熟悉。你若是他假扮的,我早该察觉。”

    “这话不假,我也与他相识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还算了解。”明濯话锋一转,“明晗喜欢玩一种游戏,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长鸣道:“想必是操控傀儡?”

    “那是他茶余饭后的消遣,他最喜欢的是演戏。”明濯身前的傀儡状若无力,身形一歪,又变回了纸人的模样。他捏起纸人,拿到眼前端详:“他既演坏人,也演好人,只要能骗取信任,他什么都愿意演,就好比此时此刻——”

    纸人在他指尖微微泛皱,他抬起眼帘,与林长鸣对视:“他为了使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不惜与你寄生同一具身体。我看这个鸠咒的‘鸠’,是鸠占鹊巢的鸠。”

    作者有话要说:

    好,拖出去鲨掉吧,越改越短了(锅翻倒在地)

    因为这本是《狙击》以后对类似的叙事结构的第三次挑战,所以字数我预算的只有40-45万字,大纲其实已经过半了。下卷主要就是解答上卷设计的疑问,为什么会那样、怎么变成那样、他他他都是谁,讲完回忆就差不多都说完了。不过具体字数还是要看写到时对一些情节的收放,但应该不是个长篇(吧)。

    睡醒继续,还没有完!

    第101章

    阴阳子

    阴阳子儿能追踪灵能,不管明晗是在操控傀儡,还是在分神寄生,只要他施咒,所使用的灵能都会留下痕迹。洛胥此时还无法施展神通,便借“嫁妆”的由头,将铜板儿抛给了明濯。

    他二人曾在阵外用过这个方法,明濯依葫芦画瓢,趁着灵能还没有流尽,把铜板儿抛出去,那铜板儿果真有方向,在洛胥这句话落地的同时,已经冲出前堂,扑向茫茫夜色。

    明晗道:“你们一个不动声色,一个句句戳心,配合地这样默契,究竟是灵魂相许的功劳,还是暗通款曲的缘故?”

    “是哪个都与你无关,”明濯指间的小纸人随着话音飘出,“与其关心我们两个,还是先关心你自己的安危吧。”

    纸人即刻变作粉面官仆,扑向明晗。明晗身形没动,说:“你现在砍的可不是我,而是林长鸣。他已经这般不如意了,你还要杀他不成?”

    粉面官仆二话不说,横刀向他的脖颈。他身形化雾,瞬间散开,可惜仍然慢了一步,被粉面官仆削掉了一缕白发。等到那些黑雾再度聚集成人形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堂外。

    “你是真的出师了,下手如此狠辣,不留半点情面。若不是这具身体还有些许用处,给你砍了也无妨。”明晗道,“毕竟是他引你们入阵的,你们困在这里,把他杀了泄愤倒也合理。”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仿佛林长鸣设局开阵是出于本意,其目的就是为了困住他们两个。

    “占了别人的身体,又说别人的坏话,”洛胥说,“不然这样,你把真身叫出来,与林长鸣当面对质,我们才好分辨这封魇阵究竟是谁开启的。”

    明晗身形一散,又化作黑雾,飘向铜板儿消失的方向,声音遥遥:“御君在阵中灵能尽失,再拖延时间又有什么用?那阴阳子儿没了你的操控,就算找到我的真身,也是白费力气!”

    “好一句白费力气,”明濯嗤笑,“若不是你跑这么快,我险些就要信了。”

    如果明晗能完全控制林长鸣,那他就不会跑,更不会暴露真身,因为这阵以林长鸣的意念为主,他大可顶替林长鸣在这里为所欲为,而他此刻的种种反应,恰恰说明他只能占据林长鸣的身体,不能左右林长鸣的意识。

    两个人追出前堂,河神庙的模样已经大变。外头红艳艳的全是花轿,明濯被迎亲队挤得迈不出脚步,说:“他又发什么疯?还要看江临斋上几次花轿!”

    “心结难除,这是病。”洛胥探出手臂,把深陷重围的假河神捞了出来,“阴阳子儿往阵的边缘去了,快追。”

    可是就在这时,粉面官仆变回了纸人。明濯掐诀无效,在东摇西晃的人群里说:“灵能耗光了!”

    最后一碗光明水已经喝了,此刻就算再亲一次也没用。眼看周遭的人越来越多,洛胥说:“我有个办法。”

    明濯道:“什么?”

    洛胥掀起一面帘子,把明濯往其中一送:“这借灵的办法实在奇怪,我思来想去,或许光明水只是个幌子,林长鸣真正想要的结局不是‘师父顺势诛杀如意郎’,而是‘师父不顾一切和如意郎在一起’,所以他才会一边说着不可以,一边又留下两个人只要亲近就可以获得灵能的破绽。”

    他一手扶在轿子上,用身量挡住周围虚假的一切,低头看着明濯。

    “童子那句话的重点不在前半句,而在后半句。”御君语气自然,眼神却很越轨,“我们洞房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第102章

    拜堂路

    “沾了俗气就不能做神,”明濯虽然被笼在阴影里,却没有因为这眼神而改变神色,“你像是他派来引诱我堕化的。”

    “这阵里的喜婆早就暗示过,河神在我嫁来以前就吃过人,你要是能堕化,早该堕化了。”洛胥欺身,也挤进花轿,“童子认可的‘现实’,恰恰是林长鸣内心深处希望江临斋越过的那条界线。”

    “他心知自己是一厢情愿,于是设下这样的局,”明濯说,“其实不论你选谁,他都可以安慰自己,因为‘如意郎’是他,‘大弟子’也是他。”

    这两个身份,一个用他的名号,一个是他的扮演,不管洛胥怎么选,林长鸣都能说服自己:江临斋选择了他。

    “虽然他和明晗的话都真假掺半,但他开启封魇阵的目的必定与你有关。”因为轿子逼仄,洛胥只能跟明濯腿碰腿,“那个杀神献祭的谎言他信了,正巧明晗有意,他将计就计也不算吃亏。”

    林长鸣被制成药炉以后,修为尽失,想要独自开启封魇阵更是不可能,但是他如果佯装中计,明晗必然会想办法给他机会,也许他开阵的灵能便是这样得到的。

    这时,外头的唢呐声响亮,喜婆如梦初醒,隔着帘子乐得心花怒放:“如意郎选中了咱们家的郎君,还等什么?快快起轿去拜堂!”

    话音一落,花轿便晃了起来。河神庙就在前面,依照他们入阵时的安排,拜堂也该在河神庙里拜,可是这支迎亲队非但不进去,还要掉头。

    明濯说:“让你猜中了。”

    这阵只听林长鸣的,如今路线变了,说明洛胥答对了,他与明濯共乘花轿,代表着他不顾一切也要跟“如意郎”在一起,这就是林长鸣最期望的答案,所以花轿的方向也发生了变化,它要去往林长鸣真正想要的成亲场地。

    “他对江临斋的执念已经超过了其他事情,成亲是他借着河神的身份最渴望得到的结局,因此步骤绝不能乱。”洛胥手上缠绕的帕子松了,他一边拆开帕子,一边说,“从拜堂开始,你的灵能就会逐渐恢复,等到洞完房,大约就会变回阵外的样子。”

    他只字不提自己,可是拆开的帕子早已被血染红,掌心的伤口也很刺目。

    明濯忽然伸出手指:“还给我。”

    洛胥拿着帕子,明知故问:“这个吗?”

    两个人在花轿的颠簸中,时不时会碰到彼此的肩臂。明濯道:“你把它弄脏了。”

    他们似乎对视了,可惜轿中的光线太差,除了呼吸声,很难从彼此的眼眸中看清喜怒。微妙的情绪从舌尖往外推,明濯矮洛胥一头,却在这句话里占据了某种上风,就如他在浴池里用眼神拉住洛胥的狗链一样轻松。

    洛胥指节微顶,这是个手痒的小动作,他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想法,只是借着昏暗,变得很隐晦。他没有乱动,语气像认错:“弄脏了怎么办?”

    明濯的手指下落,点在他的掌间。这伤其实不算什么,洛胥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不同了,它变得很重要——

    因为明濯的两指分开,指尖沿着那伤口的边缘滑动,从洛胥的指根一直滑到了他的掌根,像是在丈量自己的领地。

    “记账。”明濯说,“你是我的狗,什么都算我的。”

    他额间的金箔还在闪烁,这是扮演神祇的象征。在讲这句话的时候,他又微微抬起了下巴,琥珀瞳以一种几近天真的模样暴露在洛胥眼前。

    “就这样?”洛胥仿佛被拽住了脖颈,真的低下了头。他逼近,再逼近,像是昏暗里伺机的野兽,反握住明濯想收回的手,“不给我一点教训吗?”

    伤口在交握中狠狠蹭到明濯的指尖,血腥味淡淡,洛胥却一点也不在乎痛感,那眼神不好说是蓄谋,还是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第103章

    风流客

    明濯收不回手,指腹与伤口紧密相贴,只要他稍动一下,就能让洛胥再痛一分。喜婆还在花轿外侈侈不休地讲着吉祥话,环境吵闹,两个人却在这狭窄的轿内形成对峙,他们隐藏的目光交错,让原本就看不清的情绪变得更加模糊。

    “像你这样喜欢被教训的狗,”明濯言辞恶劣,“我还是头一回见。”

    “一码归一码,”洛胥说,“这帕子是你送的,现在被我弄脏了,总不能就这样还给你。”

    “一块手帕,”明濯说,“拿回来也是扔掉。”

    “既然手帕不重要,”洛胥隔着剩余的那点距离问他,“那刚才的‘记账’是为了什么?”

    明濯不在意他似的,缓缓前倾:“我想为了什么都可以。”

    “你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洛胥手上力道加重,把明濯握得更紧了,“每个被你当作‘狗’的人,你都管这么严?”

    他的反应引起了明濯的兴趣,明濯观察着他的表情,很残忍地说:“记不清了,你可能是唯一一个,也可能是第一万个。”

    手指忽然被握痛了,指腹蹭到一点黏稠,那个伤口又在出血。

    “第一万个,”洛胥没感觉一般,声音还有几分懒,“定过契约,亲过几次,还是第一万个。原来你的狗这么多?”

    明濯道:“做君主的不都是这样?”

    他的语气太玩味,暴露了目的,好像试探洛胥是件好玩的事情。

    花轿还在走,轿帘摇动间,有几枚纸钱飘了进来。明濯被吸引了视线,把注意力转向纸钱,说:“颜色变了——”

    洛胥倏忽拽过他,鼻尖微错,亲到了他。明濯背部立刻顶到壁面,半个身子都被压住了。很快,他就知道这不是亲,而是咬。

    明濯不该转开目光的,他太小瞧洛胥的占有欲了。他们在阵里亲过许多次,但是每一次都只是亲而已,以至于明濯都要忘记了,洛胥是怎么变成混账的。

    他或许叫了洛胥的名字,可是谁也听不出来,因为舌尖麻得厉害,根本组不出完整的词字。他再也分不了心,所有反应都是给洛胥一个人的。

    洛胥揉过明濯的眼角,也掐过明濯的腰,然而这一次,他除了握着明濯的那只手,什么也没有碰。他只是咬他、亲他,让明濯吞咽不及,在花轿的颠簸里如似溺水,每个呼吸都乱得像是在讨饶。

    他亲他不为借灵。

    花轿突然“咣当”落了地,连带着轿内也震了一下。喜婆喜滋滋地说:“到了,可算是赶上时辰了!如意郎,江郎君,快下来拜堂吧!”

    说罢,帘子就被挑了起来,她一边用帕子掩住半张脸,一边往里瞧。外头灯火明亮,把轿内也照得清楚,喜婆正待细看,里面红影一晃,是穿着喜服的“江郎君”下了轿。

    喜婆说:“哎哟,江郎君,喜服怎么被揉成了这个样子?一会儿拜堂可不好看。”

    洛胥的外袍在拦林长鸣时丢了,如今前襟凌乱,配上他那张脸,不像是要去拜堂的,倒像是刚宿醉鬼混回来的。他侧回身,一手架着轿门,朝里道:“好不好看‘如意郎’说得算,是吧?”

    “如意郎”像是刚睡醒,大臂间的臂钏金环都错了位,半张脸隐在他的阴影里,还在用拇指擦着被咬痛的唇角。两个人又对视,明濯尝到一点血腥味,那是他指尖沾到的洛胥的血。

    喜婆放下手帕,笑得两只眼睛都不见了:“是是是,只要咱们如意郎觉得好看就行。里头的准备妥当了,宾客也已经入座,现在就等你们二位了,快走吧!”

    明濯挤出两个字:“你行。”

    正事要紧,他拾起那几枚纸钱,也下了轿子。纸钱的颜色都变了,它们原本由红白黄三色组成,现在只剩下单一的白色。

    “这就是林长鸣想要的成亲场地,”洛胥把脏帕子折了几折,缠回手上,“一半是喜堂,一半是灵堂,也算是奇景了。”

    轿前的院子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曾经林长鸣与江临斋住过的。那院门大开,里头已经站满了宾客,都是他们在勘罪里见过的熟悉面孔。院中的无忧树挂满火鱼灯笼,再往前就是拜堂的正厅,而侧面则是停棺的灵堂。

    明濯目光扫过灵堂里的棺材:“他倒贴心,该请的人一个没少。”

    正说着,正厅里就跨出个人来。那人身量不高,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他见到洛胥很是高兴,亲亲热热地喊:“师父!”

    这一声如同落石,激起一片叫声。原来正厅内等候的宾客不是别人,正是江临斋死在小城里的徒弟们。

    “痴心变妄想,”洛胥从明濯手上拿走纸钱,“这纸钱不是变色了,而是掉色了。”

    似是印证他的话,周围的乐声荒腔走板,满院的人都在笑。大伙儿笑得没了眼睛,又笑得没了脑袋,最后变成一群薄薄的纸片,还在弯腰捂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林长鸣身体被占,心神又混乱,想要再维持一个世界不出错,就须得耗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可是他开启此阵的灵能原本就是从明晗那里得到的,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阵中的人一个个都现出了原型。

    “快拜呀,”喜婆摇摆着半身,和大伙儿一起催促他们,“先拜天地,再拜高堂——”

    众人围上来,推着他们二人往喜堂走。

    明濯手里不知道被谁塞了个牵巾,中间打着他没见过的同心结,另一头在洛胥那里。他肩头发间落了东西,抬头一看,竟是如雪般飘落的无忧花。

    众人说:“夫妻对拜——”

    明濯和洛胥碰到了头,在纸片人的簇拥下挤向所谓的新房。厅内的花烛轻轻爆了一下,明濯忽然停下脚步,说:“不对。”

    洛胥的猜测没有错,可是那都是建立在林长鸣自认为江临斋也喜欢自己的基础上,然而他们刚刚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便是林长鸣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知道这些年自己以为的那些回应,其实都是明晗刻意引导的结果。换言之,当林长鸣发现自己受骗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江临斋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心。既然没有动过心,那成亲算什么?那洞房算什么?痴心可以变妄想,但是痴心不会变龌龊。君子交君子,如意郎是个风流客,但他不是个下流人。

    明濯攥住牵巾,猛然回头,声音很冷:“狗明晗,又是一个计中计。”

    院里乍然起了风,把纸钱和花瓣吹得乱舞。火鱼灯笼一个接一个熄灭,终于,这里什么也没有了,就像林长鸣从梦里醒来的那一刻。

    一切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饭怎样(甩头)

    谢谢观阅。

    第104章

    低语夜

    一人笑说:“我欲成全你们两位的好事,你却反要说我设计你们,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呢?”

    这声音正是刚刚佯装逃跑的明晗,他现出身影,指间赫然夹着那枚阴阳子儿。

    “你抢别人的身体,又偷我的嫁妆。”洛胥转过身,看向明晗,“如果真想成全我们的好事,就先把这枚铜板儿交还给君主。”

    “御君的阴阳子儿果真厉害,连我的真身在哪儿都能嗅到,可惜你如今没有灵能,明濯也施展不出它全部的能耐,它追到一半,便偃旗息鼓了。我见它掉在地上无人召回,这才将它带了过来。”明晗端详着铜板儿,“我上次见到这枚阴阳子儿,还是在老御君的手中,这样珍贵的东西,御君居然说送就送。咦,莫非你们二位不是在虚情假意地演戏,而是真动了凡心,打算顺应契约,做一对神仙眷侣?”

    明濯说:“你断了一次头,管的闲事倒比从前更多了。怎么,你那颗重新长出的脑袋里,还多了根舌头吗?”

    明晗仍笑道:“我是你舅舅,自然要操心你的终身大事。说起来,你与御君的缘分,还是我求来的,你们若是成了一对,也该请我一杯喜酒喝。”

    他讲话流畅,谈笑自若,虽然还用着林长鸣的身体,却看不出半点林长鸣的影子,这是个坏征兆,表明他很可能完全控制了林长鸣,若是如此,事情就变得更棘手了。

    “这缘分的确是你求来的,请你喝一杯喜酒也合乎情理,”洛胥说,“只是在阵里顶着别人的身份,纵使成了亲,也是在圆别人的心愿。我堂堂一个天海御君,如何能受这样的委屈?”

    明晗哈哈道:“御君此言差矣,只要是有情人,用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这样好了,如今我做主,你们二位就在这里结完这场亲吧。”

    他说罢,将手一抬,做出个“请”的姿势。周围的景物骤变,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升起数根燃烧的香。这些香从明濯和洛胥的背后延伸出去,一直铺向黑暗。

    明濯认出这些香,说:“这香选得很应景。”

    明晗道:“怎么个应景?”

    明濯眸子里没有笑意:“断头香配你这个断头人,还不够应景吗?”

    “这话又说错了,我的头好端端地待在脖子上,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明晗成竹在胸,“不过你有一点没有说错,断头香要配断头人,那你何不猜猜看,今晚要断头的,究竟是你,还是御断头香升起白烟,昏暗间,有风吹来。那风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明濯闻不出这是什么的味道,但是他脊背上蹿起一点凉意,仿佛碰见了天敌。

    “是我忘了,你们二位不论谁的头断了,另一个都会跟着死。”明晗打响指节,“唉,这怎么办?还是赶紧把亲结了,再商量同葬的事情吧。”

    伴随那声指节响,消失的众人再度现身,都变作了红纸脸的武士模样。这些红纸脸的武士俱是傀儡,一落地,为首的那一排便举起手中的双板斧,朝着明濯和洛胥劈来。

    洛胥说:“他这个召傀的动作是你教的?”

    “是明氏传的!”明濯闪避不及,抬脚踹中武士的胸口,那武士胸口凹陷,里头居然是空的。

    明晗沙哑的声音咳了几下:“从来只有儿子像爹,哪有爹像儿子?御君,你应该问,他召傀施咒的动作是不是我教的。嗯,这些人虽然是纸做的,可是斧头是真的,你们要当心啊。”

    言语间,明濯腰间的珠玉环链被砍断了,他接住几颗飞起的残珠,嘲道:“你控制了林长鸣,就是控制了封魇阵,要杀我们两个人轻而易举,何必多此一举?”

    明晗说:“有些事情,你以为是多此一举,说不定却是我必不可少的一步,好比你杀我时,我流的那些眼泪,若没有那些眼泪,你也不会相信我要‘死’了。”

    他极其擅长游说和狡辩,因此该说的话绝不少说,而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说,与他打交道,想要分辨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可比登天还要难。

    红纸脸的武士逼得紧,明濯与洛胥不知不觉中已经退到了断头香丛。他们越往后,明濯就越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有一股味道,”洛胥停下脚步,“很腥。”

    武士们凌乱的脚步声中,似乎有什么滑动的声音。那声音极为缓慢,像是压着地面,擦过耳边……洛胥心念电转,想到了一样东西。

    河神庙顶,黑瓦鱼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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