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濯心下大惊,听他们称兄道弟的,似是已经暗中结为了盟友,接着又听他们提到景禹,眸光不自觉微沉。

    庞族长道:“一直不曾细问,景兄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宋应之提壶倒茶,慢条斯理地说:“他太心急,那夜见仙音城有难,也不等我来,擅自与李永元动起手,反被李永元用剑所伤。”

    庞族长颔首,口气很偏向宋应之:“我看他这么心急,是想独占功劳。别的不说,这次仙音城救援一事,分明是兄弟你的功劳,如今让他这么一搅和,反倒变成他的了。”

    宋应之很体面:“功劳我不在意,左右都是为了救人。”

    庞族长说:“你有这份心,怎能叫人不佩服?况且论谋算,他根本比不上兄弟你,若不是兄弟你太心软,不欲与他争,那‘大稷官’一职,本也该是兄弟你的。”

    宋应之饮茶:“‘稷官’和‘大稷官’只有一字之差,他喜欢争,就由他争好了。再说,若不是他执意争功,我哪有机会同庞兄喝这杯茶?”

    他二人相顾一笑,又喝起茶来。

    屏风后的江濯暗道:好厉害的笑面虎!听他话里的意思,仙音城一事本由他主导,却没承想景禹为争头功,不等他到场,就对永元仙师发了难。只是我落水时永元仙师已经中咒,景禹又怎么会被仙师的剑所伤?

    他正思索时,就听庞族长说:“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景禹在怜峰养伤,兄弟你在这里,正好可以大展身手。不过依我今日所见,李象令态度强硬,怕是不会轻易让出仙音城。”

    宋应之道:“让不让的,已由不得她了。庞兄可还记得,今日严宗主问她,能不能把李永元剔除名籍,她是怎么回答的?”

    庞族长说:“她道‘不成’。”

    宋应之拿起茶杯,微微一笑:“不错,她说不成。要知道,雷骨门之所以能在中州如此强横,都是因为她李象令过去办事情很讲道义,大家服她,可如今雷骨门自己犯了错,她既不肯剔除李永元名籍,也不肯让出仙音城这片地,这怎么能行?难道别人犯错她能秉公办理,轮到她自己,就什么代价也不必付了?”

    庞族长听得心惊:“……难怪你今日要严行源那样问她,原来意在此处。兄弟,别说是景禹,便是我,在筹谋运算这些事上,也远不如你!”

    宋应之听罢,摇了摇头:“我哪会筹谋?想这么多,也不过是为求一个稳妥。只是庞兄,你想要仙音城,还须小心景禹。”

    庞族长忙问:“此话怎讲?”

    宋应之说:“按照我天命司的规定,‘大稷官’有接纳属地、行使庇佑的权力,司主如今要赏他,他保不齐就会盯上仙音城这片地。”

    经他这么一说,庞族长果然心急起来:“是……是!他杀了李永元和仙音烛,天下人现在都盛赞他,他若是开口要仙音城这块地,谁也不好拒绝。”

    宋应之道:“没错,原本这仙音城给谁都没关系,可我想了想,比起景禹,还是庞兄你更加适合。先不论你出身正派,只说做人一事上,你就使小弟很是敬佩……嗯,我有个法子,可解庞兄之忧。”

    庞族长说:“什么法子?快说与我听!”

    室内烛光昏暗,宋应之微微凑首,像是在说个秘密:“李永元的剑还落在景禹手中,若是庞兄能弄到那把剑,一切就好解决了。”

    庞族长着急上火:“为何?”

    那一高一低的影子落在屏风上,勾首密语起计划。宋应之说:“李永元死前曾对景禹使过兵器诀,他的剑身凝聚雷电,有杀邪的痕迹。庞兄,你也知道,景禹曾对大伙儿说,当他看见李永元的时候,李永元已经疯了……”

    一个疯了的通神者是决计不会用兵器诀杀邪的,哪怕这把剑只剩碎片,只要将它交给雷骨门,就能证明景禹在撒谎,因此景禹将这把剑带走了。

    庞族长如有所悟:“原来这就是景禹的把柄……可这把剑如此重要,他定然会藏起来,怕是很难找。”

    宋应之道:“怜峰就那么大,庞兄派人暗查,它总跑不掉的——谁?!”

    两人听见些许动静,陡然起身,等他们绕过屏风,便只有窗户还在晃动。庞族长大步流星,到窗边一探,发现是夜里起风了。

    “看这天要下雨,”他关上窗,“贤弟……”

    窗底下,是屏气凝息的江濯。他这一手隐身诀,还是大师姐教的,因他大师姐天天逃命,所以练得极好,不曾想今日能有如此大用。他没有立刻跑,而是在窗下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那庞族长嘴上说着没事,脚却始终没有离开窗边,又这样过了半晌,终于才听他二人回去了。

    江濯一落地,立时发足狂奔。因追兵众多,他一路不敢大意,待出了仙音城的范围,才解除隐身。此刻已近寅时,天上不见一点光亮,田野里的风如海浪一般拍在脸上,他拿起珊瑚佩:“好兄弟,我们得往怜峰去,你知道怎么走吗?”

    珊瑚佩随即亮起来,引着他往一个方向走。江濯没走几步,发觉不对,原来这珊瑚佩今晚力气略大,像是要牵着他走似的。他试着召回,可它还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江濯说:“是你吗?”

    空旷的野地里只有风响,可是江濯知道,有个人就站在前面。过了半晌,那人“嗯”一下,像是拿他没办法。

    江濯问:“你一直跟着我?”

    少爷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窘迫,他微微扭过头,似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现在的狼狈。他脏兮兮的,让人一路追一路骂,半点潇洒也没有。

    那人道:“没有。”

    江濯说:“你发个誓。”

    那人停顿须臾:“我没有,一直跟着。”

    这话很有歧义,可是他说没有,江濯就信他没有。风把腰侧的不惊剑吹得微微晃,江濯用一手摁住剑:“你认得路吗?”

    那人说:“不认得。”

    江濯道:“我要去怜峰。”

    那人说:“去拿剑?”

    江濯道:“不错。”

    那人松开珊瑚佩,江濯以为他让了路,便往前走几步,谁料正撞在对方身上。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江濯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眼睛便被一段触感冰凉的缎带给覆住了。没有了石壁,对方俯身时的头发、衣袖都蹭在江濯的肩膀上,带着一点奇特的香味,类似焚烧过的香。

    江濯说:“为什么挡住我的眼睛?”

    那人系好缎带,似是在端详他:“因为我是非人,你看见我就会被吓跑。”

    江濯不信,又问:“你的眼睛好了吗?”

    那人道:“好了。”

    他垂手,握住江濯的手腕。江濯有点瑟缩,因为对方很烫,比在洞里时更烫。也许是这一下的瑟缩让他很在意,那修长的手指下滑,改为握住江濯的手。

    “你等一下,”那人似是在商量,“下雨了我就不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了很久,但都不是特别满意,一直删删改改,最后还是决定先更这部分。非常抱歉让大家等到这么晚,还有3k字我明天会继续努力,真的很不好意思。

    谢谢大家的陪伴(跪地

    第27章

    不惊剑(八)

    江濯连日奔逃,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此时和他牵手杵在荒郊野外,竟生出些许荒诞之感:“我若没有记错,你不能随意走出那洞,现在跟着我,没关系吗?”

    那人说:“没关系,我只待两个时辰。”

    江濯道:“哦?哪怕是下雨,也只能在外面待两个时辰吗?”

    那人在前引路,嗓音沉闷,和那日在山洞中略有不同,应该是又做了伪装:“两个时辰对我来说,已经很长了。雨对我的作用没有那么大,有时候,我只能出现一下。”

    江濯蒙着眼,慢他一步,想起他上次说过的话:“你若是怕出来会失控,我可以画符给你。”

    那人说:“我不要。”

    江濯道:“好兄弟,别看我今日狼狈,论画符,我还是很厉害的。”

    那人口气很懒:“你的好兄弟不是珊瑚佩吗?”

    江濯说:“那是我临时喊的。”

    那人道:“珊瑚佩是你的好兄弟,剑也是你的好兄弟,你的好兄弟实在太多,我不想当。”

    江濯心想:不错,还真让他猜中了,不光是珊瑚佩和不惊剑,连北鹭山的花草树木,我都叫好兄弟。

    那人问:“你去怜峰,是为了帮另一个好兄弟拿剑吗?”

    江濯说:“是,不过我还要做一件事。”

    那人道:“我知道。”

    江濯略微诧异:“你知道?”

    那人说:“你要去杀人。”

    他说得笃定,像是很了解江濯。这时天上下起了雨,洒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江濯忽然笑了:“是,我要去杀人。其实我这一路上都在想,我要怎么杀他。”

    那人道:“四根定骨针是他放的?”

    江濯说:“不错。”

    那人道:“那你要小心,别让他上峰顶。”

    他几次谈话,都对别人兴趣不大,此时特意提起这句,倒让江濯惊奇:“为什么?”

    那人说:“怜峰上有一圈召凶阵,能引出祈愿河的冤魂。他咒法诡秘,可以从这种阵法中借力。”

    江濯若有所思:“那一夜他确有黑雾榜身,不像百家中人……”

    他想起那夜,李永元以“惊川”对景禹,却反被景禹以三道神秘咒诀相克,正是那三道咒诀,害得李永元口吐鲜血,难以再战。难道那夜,景禹也曾在仙音城布设了召凶阵?

    可惜天命司实在是个极不起眼的小门派,江濯对他们知之甚少。不光是他,半月以前,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小门派中,竟还有能与李永元一较高下的能人。景禹如今名声大噪,却也不过是个“大稷官”,天命司的司主甚至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江濯说:“你可知道灷娏山?”

    那人道:“最高之柱?”

    江濯点头:“不错,‘最高之柱’又叫灷娏山,我要杀的这个人,正是出身灷娏山。如今想来,那里靠近天堑,本就是个凶邪之地。”

    其实数百年前,世间不是“三山六州”,而是“四山六州”。所谓的“四山”,正是指四座承天柱,他们受神祇所托,供奉着艽母秘宝,守卫着无穷天海。可是后来东、南两座承天柱意外坍塌,导致无穷天海倾斜倒灌,在地上冲出个纵至千里、深不可测的天堑,淹死了数万人。为了止住天海,东、南两派献祭秘宝,唤出一位名叫灷娏的神祇。灷娏感知天命,立时化身为山,在天堑旁拔地而起,从此变成了世间的最高之山,也就是如今的灷娏山。

    有了灷娏山,天海之危便迎刃而解,这本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谁也不曾料到,就在灷娏成山的那一天,天堑居然也孕育出了一位新神。新神浸浴天海,是恶怨的化身,传闻祂一睁眼,朔月离火便会焚烧万物,又传闻祂走到哪里,凶灾就将蔓延到哪里……正因如此,从天堑中流出的祈愿河充满凶怨之气,每年都需要各家名门协力镇压。

    江濯胡乱想着,没留神雨已经下大了。那缎带沾了水,不自觉往下滑。他微微睁眼,透过缝隙——还没来得及看,眼睛就被盖住了。

    那人离他很近:“到了。”

    江濯说:“你要走了吗?”

    那人呼吸很轻,俯首的样子像在看小孩:“你不想我走吗?”

    江濯另一只手还握着剑,他勾起唇角:“我……”

    那人说:“你不能对我笑。”

    江濯道:“一下都不行?”

    那人的温度正在隐隐升高,记得很清楚:“你说‘杀人’的时候,已经笑过一次了。”

    江濯说:“好,你听我说,虽然我有许多好兄弟,却从没交过你这样合心意的朋友。今日我上怜峰,若是能办成那两件事,就请你喝酒。”

    此行凶险,无论是拿李永元的剑,还是杀景禹,都需要他豁出性命。他想了想,又说:“我本该再问一次你的名字,可倘若这两件事没办成,我问了也无用……下次,下次我们喝酒的时候,我再问你,好吗?”

    那人没作答,江濯眼前的缎带一松,顺着鼻梁滑落。他接住缎带,睁开眼,面前的雨帘细密,没有任何身影。

    对方已经走了。

    江濯倒不难过,因天已大亮,他站在岔路口,稍稍一抬头,就能望见怜峰的轮廓。那峰隐入云间,是个神女拭泪的侧影,让人见了便会心生怜惜,所以取名为“怜峰”。许是天气的缘故,山下的封山咒很明显,在林间泛着道道金光。

    一般小有名气的门派,都会在驻地设置这种封山咒,它的作用类似结界,可以防止外人入侵。江濯熟悉这种封山咒,只掐了个隐身匿气的咒诀,便跨了进去。他没有立刻上山,而是乔装一番,先在山下的镇子里打探消息。

    “今日雨下得大,没什么生意哪!兄弟几个在这里吃酒,可有什么消息说说?”

    镇门口的破旧酒铺里,聚着好些走盐人。他们三两成群,点几碟花生卤菜,相互聊起来。

    “还能有什么消息?无非就是仙音城那件事儿。”

    “那件事闹得大,最近不是还有什么万宗会,听说近南二州的宗族门派全去了。那仗势,顶了天,比六州停战还要大。”

    有几个坐在中间的,似是很有威望。其中一个捡了几口菜吃,笑别人:“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近南二州有什么仗势?自从乾坤派败落,那边的门派早没看头了!”

    一人附和:“对对,从前不常说什么‘四山’吗?如今婆娑门都不行啦,更别提乾坤派。”

    吃菜的说:“婆娑门还是能提的,你们这几日都待在家里,还不知道吧?有个婆娑门徒,据说还是时意君的弟子,在万宗会上对沙曼宗的黄长老拳打脚踢,自称是李永元的同谋,气得李象令都拔剑了!”

    他语气夸张,惹得众人都围聚过去,为他话里的纷争心惊肉跳。有人啧啧称奇:“李象令都拔剑了,那婆娑门徒还能有活路?”

    吃菜的道:“那定是没有的,据说他当场喷血,倒地就死了。”

    江濯在旁边喝着酒,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吃菜的把筷子一放,向左右招手:“比起这些,我倒有个小道消息,很值得同你们说道说道。”

    众人凑首:“什么消息?”

    吃菜的说:“我听说,这上头住着的那位‘大稷官’,近来日子很不好过,你们进出送货的时候,可不要触了人家的霉头。”

    这怜峰的大稷官只有一个,便是正在养伤的景禹。

    众人不解,有人道:“他救援有功,又是六州交口称赞的大英雄,日子怎么还会不好过?”

    吃菜的说:“内情我不清楚,只是听其他兄弟说,司主上回传飞送令给他,把他好生斥责了一顿!他自己也聪明,现在借着养伤的由头,躲在山上不肯见人。”

    其他人道:“奇了,他正当红哪!有什么错,值得司主在这会儿发作?”

    吃菜的嘬酒:“谁知道?看他近来心情奇差,在山上又打又杀的,吓死人了!”

    另一个人说:“司主发作他,他就发作别人。我去山上的时候,见他召集了好些弟子,让人扮作李永元的模样……杀了好几个呢!”

    众人似是都有所耳闻,只道:“他就这个脾气,平素除了对他弟弟,哪还给过人好脸色看?那李永元也是惨,死都死了,还要被他杀百十来遍……”

    他们比起如今人人唾骂的李永元,竟然更怕景禹。吃菜的说:“他恨李永元恨得入骨,连带着雷骨门三个字也不让人提,你们谁名字里若有这三个字,趁早改了吧!免得叫他听见,轻则讨顿打,重则掉脑袋。”

    一伙人正说着,忽见帘子一掀,进来个白衣弟子。那弟子神情冷然:“好啊!你们这些臭要饭的,竟敢在背后议论大稷官!”

    他这么一说,里边的走盐人顿时慌作一团。那个吃菜的赶忙起身,连续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光:“不敢、不敢!刚刚吃了酒,一时糊涂……”

    那弟子说:“废话少说,给我全部拿了,统统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没有还上字债的谢谢观阅(阴暗小泥巴版

    第28章

    不惊剑(九)

    门外霎时涌入一群白衣,将走盐人一个两个全摁住,直接拖出门去。外头的雨正大,走盐人还在苦苦哀求:“仙师饶命!小的们吃错了酒,该打!该打!”

    那弟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会儿上了山,有的是你们叫唤的时候,这会儿吵什么?把嘴闭上吧!”

    剩余的人都仗马寒蝉,在角落里勾首瑟缩,连看都不敢看一眼。那弟子把擦手的帕子丢在柜台上,问里头的人:“你是店家?”

    店家也慌了神:“回仙师的话,是……是也不是……”

    那弟子喝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同我耍什么滑头?到底是不是!”

    店家膝盖一软,登时跪倒在地,点头如捣蒜:“小的是、是……”

    他一说完,便听“哐当”一阵响,弟子把台面上的酒给砸了。他砸完,又向后边的人下令:“给我全砸了!”

    铺子里立时一片混乱,摔坛的、砸碗的全挤了进来,不顾店家哭嚎,只用几个瞬息,就把好端端的小酒铺,砸成了个破烂场。那弟子踩着满地酒水,将店家踢倒,厉声说:“你是聋子吗?!就任由他们在这里吃酒胡说!猪油蒙心的东西,若没有大稷官,今日能轮到你在这里卖酒?真是不识好歹!”

    那店家瘫在地上,浑身颤抖:“仙师、仙师息怒……”

    弟子道:“今日我另有要事,先饶你一回,若再有下次,连你的脑袋也一并摘了,你听见没有?”

    店家抹着泪答应,那弟子说完,将袖子一甩,跨出门去了。大伙儿听他在门口发号施令,把走盐人给当街拖走,却都不敢吭声。半晌后,见一群白衣走远了,店家才放声大哭:“我这店,我的酒……”

    他哭得伤心,没留神面前蹲下个人,伸手递给他一个钱袋。

    江濯说:“我的酒钱还没付。”

    店家看他腰侧佩剑,哪敢接?缩着一双手:“……仙师吃酒,我……我不要钱……”

    江濯也不废话,把钱袋轻轻抛进他怀中:“你这酒很好喝,还有更烈的吗?我都要了。”

    他不说接济,只说买酒。那店家心里感激,几步去到后院,搬出个大肚瓷坛,全给了江濯:“偏僻山野,没什么好酒能拿得出手,唯独这一坛‘逍遥行’,是当年家父从西奎山带回来的。公子若不嫌弃,就喝它吧!”

    “逍遥行”是出了名的好酒,只有西奎山有。江濯久仰大名,还没有喝过,此时接过酒坛,道了声“多谢”,拍开坛口,当场饮了一大半。这下不止是店家,就连客人们都瞪大了双眼,连呼“好酒量”!

    江濯饮了酒,胸中畅快不少。他掀起门帘,正要上路,就听店家说:“公子,雨下这么大,何不等雨停了再走?”

    他道:“我有急事。”

    店家环视左右,从门后拿出把伞,塞到江濯手中:“公子是仗义人,今日的恩情,我必不会忘。只是斗胆问一句,公子可是要上山?”

    江濯说:“不错。”

    店家道:“如今山上都是豺狼虎豹,寻常人跑都来不及,公子可要三思!”

    江濯压下斗笠,笑了笑:“多谢劝告,我正是冲着豺狼虎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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