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濯先喝一杯,才说:“这个嘛,我做朋友,没有那么多规矩,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洛胥本瞧着他,听他这么说,眸光微动,抬手把酒喝了。下酒菜来得极快,店家把菜布置好,劝他俩趁热吃,又退回堂内,不再打扰。

    江濯说:“你也是来看争元比赛的吗?”

    洛胥拿着酒杯,扫了眼远处的南皇台,又转落回江濯脸上:“‘争元’是什么?”

    江濯刚打听过,这会儿正用上:“原来你也不知道?争元便是选择两个膂力强者,在南皇台上争斗交扑,谁赢了谁就能得赏赐。”

    洛胥似是刚懂,把酒杯拿在手里转了一圈:“原来如此,你爱看吗?”

    江濯说:“我不看,不过你既然不看争元比赛,到弥城是为什么?”

    洛胥道:“我迷路了。”

    江濯正在喝酒,闻言一口酒呛在喉咙里,险些喷出来。这可有意思!天底下除了他江知隐,居然还有人会迷路。他大为震惊,忙撑起脸,隔着杯盘酒菜,端详起洛胥,越看越稀奇:“哦——你迷路了!你迷路很厉害吗?”

    洛胥也撑起脸,漫不经心:“我吗?很厉害,经常绕圈子,什么东南西北,从来分不明白。”

    江濯很是赞同:“天大地大全是一家,本来就不该分什么东南西北……咳!那你此番出行,有人陪同吗?”

    洛胥说:“我没有亲属朋友,一直是一个人。”

    这倒可怜!难怪他对什么都没兴趣似的,原来是孤苦无依,才不得不将自己伪装成这般模样。

    江濯道:“既然如此,从东边走过来,路上吃了很多苦头吧?”

    江濯曾听他大师姐说,文笔匠打架都不行,经常两拳就倒,是所有宗族门派里最弱的。这人打不起架,又常迷路,运气不好的时候碰见恶人,可不得受欺负?

    果然,洛胥微微点了下头:“我路过中州,误入了雷骨门的驻地,被他们打了好几道雷。”

    一提雷骨门,江濯可就精神了。要说起来,雷骨门与婆娑门,算是一对盟友姐妹,江濯常用的“破嚣”,就是雷骨门令雷三诀中的第一诀,他师父早年也曾带着他们几个去雷骨门玩。结果这一玩,就玩出了大梁子,梁子主要结在他大师姐身上,反正等他大师姐一下山,又跟雷骨门打了几架,赢没赢不知道,倒害得江濯和天南星只要路过,就会被雷骨门徒追着打!

    江濯趁机说:“他们家的人脾气最差,好话坏话都听不得,动不动就召雷拔剑,很可怕,很可怕!”

    他们师姐弟几个,都是狗脾气,在各州怕的人没几个,偏偏雷骨门里就有一个,还是最厉害的一个!连他师父都打不过!

    洛胥深有所感:“一有风吹草动,那里就遍地雷声。”

    江濯心有余悸:“你下次还是绕开那里为好,他们……他们家有个叫李象令的,号称‘剑惊百川,天下第一’,实在是可怕……”

    他俩因为雷骨门,倒变得同仇敌忾了。江濯交到新朋友,很高兴,又喝了两坛酒,问洛胥:“兄弟,你以后做什么打算?”

    洛胥道:“我四海为家,能混口饭吃就行,没什么具体打算。你呢?”

    江濯说:“我明早动身去望州,有些事情要办。”

    洛胥把酒喝了,垂着眼皮,刚刚还谁都不在乎,现在倒有几分失意。他失意起来跟别人很不一样,不会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像是孤身惯了,已经能平常应对别离。他也不看江濯,只道:“好,萍水相逢就是缘,能碰见你,我很高兴,多谢你今日请我喝酒。”

    江濯还没被人这么舍不得过,他每次去哪里,哪里的人就巴不得他赶紧走,连他下山的时候,师父也点炮欢送。当下看洛胥这样,心里十分忐忑,仿佛抛弃了人家似的。他“嗯”一声,又“嗯”一声,倒也不好邀请洛胥同行,鬼知道饲火族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很危险怎么办?

    眼看酒快喝完了,江濯只好说:“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洛胥道:“没事,我问问人就能找到。”

    他说得越轻描淡写,江濯越是如坐针毡,少爷哪招架住这种心情?起身说:“这么晚了,问人要问到几时?我送你!”

    他拿腰间还剩的钱袋结了账,领着洛胥出门。外边灯火通明,炮响连天,还是热热闹闹的。到门口,江濯才抓了瞎——他装模作样的,竟忘了,他自己也是个迷路鬼!

    江濯回头:“要不……”

    洛胥背着木.欲.加.之.言.箱,怀里抱着没喝完的酒坛,正看着他。那眼眸颜色漆深,不看人时显得冷漠没劲,但每次看着江濯,都专注得很,好像江濯说什么话都是对的,也好像江濯说什么都能让人伤心。

    江濯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没事!”

    洛胥说:“我住东一区子虚街第十九个‘乌有巷’里的‘没道理’客栈。”

    江濯心道:这弥城人真是无聊,起得都是破名字,什么子虚街乌有巷没道理,还有十九个!贼老天,北鹭山上甚至没有十九间房子!

    他插起扇子,猛吸一口气,拿出跟人打架的魄力,决意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笔匠:其实是古代的刺青师,这里变成画师了。

    谢谢观阅!

    第13章

    文笔匠

    出了巷口,街上的人熙来攘往,络绎不绝。江濯左转右拐,只觉得哪里都富丽堂皇、悬灯结彩,看得他眼睛都花了。他犯起难,忽然看路边有个茶摊,便说:“还要走一会儿,我请你喝茶!”

    说罢也不等洛胥回答,拽着人就过去了。那摊主见有客来,忙缩回看热闹的脑袋,招呼他们坐下。

    这种茶摊在弥城随处可见,都是临时支的,卖些煎汤茶药给人解渴用。江濯要了两碗煎茶,趁洛胥喝的空隙,悄悄向摊主打听子虚街的位置。

    摊主细想片晌:“不瞒客官,小的家住西庙那边,因今晚有争元比赛,才能在这里摆摊卖茶。您说的子虚街,小的实在没听说过,兴许是贵绅仙宗住的地方。”

    江濯说:“贵绅仙宗是什么?他们又住哪边?”

    摊主道:“客官是北边来的吧?咱们近南二州,早分籍了,如今娼优屠夫、工卒商贩都叫‘贱户’,小的就是贱户。像陶公那样的老爷,就是‘贵绅’,至于‘仙宗’,说句冒犯客官的话,您就是仙宗呀!”

    他见江濯似有兴趣,便将分籍一事细细说来。原来这近南二州,自从天命司入驻以后,就有六个等级,分别是脏奴、贱户、良民、贵绅、仙宗和大稷官。其中脏奴最可怜,不仅要做人奴仆,还要供人买卖,至于贱户,平时都限制在城郊,不许胡乱走蹿。

    江濯听明白了,他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分法,更没想到天命司居然这般不要脸,把别人当奴隶、当下贱货用,把自个儿却封做最上等、最体面的人。

    摊主也怕祸从口出,讲完分籍便岔过话题,只对江濯说:“客官沿着这条街,到前头去看看,那边俱是贵绅仙宗的落脚处,兴许有您找的子虚街。”

    江濯道了声“多谢”,挪步回来,见洛胥正好喝完最后一口,便问:“好喝吗?”

    洛胥把这一碗茶分十几口喝,总算等到人回来。他将眼皮一撩,看向江濯:“还不错,我们接着走吗?”

    江濯说:“走……嗯,往前走。”

    这时,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像个人涡似的,快把茶摊挤翻了。他俩别说往前走,就是想跨出去都难。洛胥跟他手臂紧贴,突然问:“那头来的也是你的朋友吗?”

    江濯酒喝太多,没搞清“那头”是哪头,望了一圈,才在人群里看见张熟悉的脸。那张脸一见到江濯,顿时眉毛倒竖,破口大骂:“()&@!%?”

    江濯疑惑:“他说什么?”

    洛胥说:“夸你的吧。”

    小陶公还在喋喋不休,看他俩没有反应,忽然将手一挥,指着他们,朝左右喊:“还愣着干什么?真是要死,给我拿下!”

    洛胥道:“你这句听清了吗?”

    江濯一手抓住洛胥的手臂,一手抽出折扇:“听清了,顿——”

    他本意喊“顿陷”,可周围全是人,地若是塌了,寻常百姓怎么办?这么一迟疑,小陶公派出的鬼师已经到了!

    “烦人精,落水狗,”江濯拽着洛胥左右闪避,笑说,“跟着少爷干什么,要骨头吃吗?”

    小陶公骂道:“我最恨他这张嘴,把他的舌头也给我割了!”

    那新来的四个鬼师俱是高手,狼扑过来,呈四角站位,把江濯二人包围住,接着一起掐诀施咒:“束魂!”

    来一个江濯不怕,来两个他也不怕,可来三个、四个着实烦人,况且这街上人来人往,他根本施展不开!情急间,只见他打开折扇,念道:“泰风!”

    一股强风骤然刮起,把四下的百姓全部推开,以茶摊为中心,卷出个空地来。那四个鬼师受到风的袭击,不得不齐身后退,可他们都是家中精锐,不仅临危不乱,还反制一手:“缠身!”

    “缠身”也是鬼师之术,能召出亡魂助阵,将被施咒者浑身缠住,使其双臂受制,只能定在原地任人宰割。

    此咒一出,江濯的手脚果然一沉,他索性换个咒诀:“焚灰!”

    他的袖口、袍间霎时燃起了业火,火鱼金闪闪的,把胆敢碰他的亡魂烧了个干干净净。他一挥袖,抖落灰尘:“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们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吧!”

    音落,四个鬼师脚踝一重,似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紧接着四个人依次“扑通”倒地,被直直地拖向江濯!

    一个鬼师说:“不好,是‘相逢’咒,上他的当了!”

    “相逢”也是个咒诀,不过因为此诀出处神秘,会的人很少。据说相逢能调令一种灵官,使祂们遁地抓人,使用此诀最凶悍者,甚至能将人拖到百里之外。

    江濯道:“不妙不妙,这当上得离奇,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每说一个字,鬼师们便瞪大一分眼,生怕他又在话里混入什么咒诀,真是提心吊胆!

    江濯说:“你们不必害怕,我会得很少,什么破嚣,什么令行,我其实都只懂个皮毛。”

    他语气寻常,也没掐诀,像是在闲聊。鬼师如临大敌,唯恐听见天雷滚响——还好今日夜色正好,天上没有动静,他们刚松一口气,却见江濯已不在原地。

    一人大惊:“令、令行是真的!”

    再看小陶公,已被江濯拎在了手上。鬼师几个人让他耍得几欲吐血,他们自诩阴险狡诈,如今反在这里磕了跟头——这人实在是个混世魔王,真真假假的,尽以玩弄人心为乐!

    一个鬼师挣脱“相逢”咒,急声喊道:“休伤小陶公!”

    江濯踩着小陶公的轿撵,把小陶公摇摇晃晃地提在半空。小陶公的领口卡住了脖子,缩着一双脚,像个刚被拔出来的萝卜,只顾着叫骂:“一群吃白饭的废物,竟两次让他这样的山野杂修给打了。我养你们,不如养条狗!晚上回去,让爹把你们统统杀了!”

    他被惯得太坏,一点反省之意也没有,一会儿说要杀了江濯,一会儿又说要抓那个弹琵琶的盲女,满嘴的污言秽语,实在很讨厌。

    江濯听了一半,便没耐心了,正要把小陶公踹下去,就见半空中“嗖”地飞来一记冰箭。

    那箭正钉在小陶公的身侧,两个呼吸间,以箭头为源点,迅速铺开一层薄冰。这冰看似无害,却冷得出奇——婆娑门以业火为源,又是日神旲娋的遗民,最受不了的就是冷了!

    江濯身上的火鱼一暗,踢开小陶公,连退回茶摊边。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他一扭头,看是洛胥。

    洛胥扶着木箱,正在喝茶,见他回来,便把喝一半的茶递给他:“喝两口驱驱寒。”

    江濯看看那茶,又看看他:“你刚怎么不跑?”

    洛胥面不改色:“我害怕,实在跑不动。”

    他们对话间,飞身下来个白衣人,正是先前在酒楼里的那个稷官。这人一见江濯,便露出笑来,拱手行礼:“这位朋友,又见面了!”

    洛胥淡声说:“哦,这也是你朋友吗?”

    江濯没把茶喝完,就摆手道:“不认得。”

    那人也不尴尬,谈吐间是很温柔,风度翩翩的:“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不认得我,我却想与你结交很久了。既然你从不跟天命司的人喝酒,那茶……”

    洛胥的木箱一晃,倒在茶摊上,那茶摊如何受得住?“哗啦”一声全塌了。里头的茶汤原本就所剩无几,现在更是一滴没有。

    那人再不懂,也瞧出点端倪。他转而看向洛胥,笑容淡了几分:“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洛胥连个眼风都没给他,始终看着江濯:“他用冰箭刺你,你怕吗?”

    江濯端着碗,醉得懒洋洋:“说不怕,又有点怕,他克我呢。”

    洛胥唇角一勾:“有我在,谁也克不了你。”

    江濯道:“好兄弟,好大的口气,你要怎样?”

    洛胥说:“你把手给我。”

    江濯疑惑地抬起手,将系“红绳”的那只手递了过去。洛胥接住,先用一指沾了江濯碗底的剩茶,再在江濯的掌心画了几笔。

    茶渍在掌心晕开,江濯一时间分不清是茶的余温,还是洛胥的指尖温度,总之一圈又一圈,热热痒痒的。

    洛胥画完,像怕别人看见似的,把江濯的掌心轻轻盖住,倒没有唐突握紧——可他的手骨节分明,十分修长,盖在江濯的掌心上,就仿佛握住了江濯一般。

    江濯探头:“这是什么?”

    洛胥说:“是汹沛。”

    “汹沛”是苦乌族的古咒诀,传说能引来波涛万顷。江濯没学过,自然也没用过,可当洛胥说完以后,他掌心的麻麻痒痒就变成一股遒劲的凉意。这股凉意沿着他的手臂一路往上,刹那间,他已然有种“会了”的感觉。

    那人瞧着不对劲,上前几步:“两位——”

    江濯玩心一起:“汹沛!”

    脚下骤然腾起八面波涛,向那白衣稷官汹涌冲去!稷官也不料此地居然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文笔匠,被数人高的水浪一拍,顿时浑身湿透,然而这还没完,那一浪接一浪,打得人猝不及防,等他回神,二人已经跑了!

    江濯施完“汹沛”,没忘向摊主赔钱,把钱一抛,又拽着洛胥连施三个“令行”。二人出了人群,正撞见南皇台点礼炮,把一圈照得明亮。他索性以此为据点,先沉口气,接着朝天大喊:“天!南!星!”

    这个“星——”拖得老长,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咒法,让这一声惊天动地,响遏行云。周遭的人都捂住耳朵,只见远远跃出个少女,踩着酒旗店幡一路起落,立刻就到了他们跟前。

    天南星抱着剑,落地一愣:“什么人?”

    江濯说:“我的好兄弟!”

    天南星歪头,有几分迷惑:“四哥,你好兄弟真多。”

    洛胥倒来了兴趣:“哦?真多是有几个?”

    江濯猜测那稷官不会善罢甘休,势必还要再追,是故不等他二人说完,推着洛胥向前,随口敷衍:“有五六七八个吧!小师妹,快走,再不走就叫你打架!”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第14章

    与人行

    三人钻入人群,一阵飞奔,好在有天南星带头,不至于迷路。等到寅时,三个人终于回到了码头。因跑了半宿,三人都饥肠辘辘,便在一家还开着的分茶店门口吃包子。包子吃一半,听见城里有人打铁牌子,高声报晓:“天色阴晦——今日有雨!”

    城里报晓,除了时辰,也报天气。此地有天命司稷官坐镇,一般不会虚报、假报,那打铁牌子的人说有雨,这里就一定会下雨。

    江濯几个包子下肚,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仰头观了会儿天色:“我们几时出发?”

    天南星说:“快了,卯时马车来接。”

    江濯道:“很好,我看这雨不像是自然下的,倒像是有人专门召的。我们早点跑,免得节外生枝。”

    他有些在意那个白衣稷官,因为对方唤出的“冰”不同寻常,能压制他身上的火鱼纹。不光如此,对方跟他两次交手,都没有念过咒诀。

    咒诀的念读非常重要,因为通神者是凡人之躯,他们施展神威时所用的灵能,都是向自然万灵“借”的。因此,每个通神者在施咒以前,除了要调协气力,还要将自己的目的清晰地告知万灵。

    传说太初时代,始祖艽母死后,双目化作日、月双神,双神向凡人耳语,凡人以此成为万物中唯一的“通神者”。在过去的数千年里,通神者将这些耳语整理记载,变成“注神语”,世间所有的符咒都是从注神语中译出来的。

    例如“令行”,“破嚣”这样的二字诀,都是经各族各派努力后的简化诀,它们的全句原称应该是“令地官听召行刹那之举”和“破天臣翼幕召嚣狂之雷”。

    不必念读咒诀只有四种情况:一是施咒者不是人,是神祇本尊;二是施咒者门派离奇,不以“念”为主,而是以“写”、“画”为主,比如文笔匠;三是所用并非咒诀,是兵器诀,兵器通神,自带灵能;四是施咒者威势通天,上能震慑群神,下能降压众灵,是通神者中的通神者。

    江濯思忖半晌,觉得白衣稷官还没有强到那种地步,多半是借助了什么兵器,或是施咒方式隐秘……总之,他在找回引路灯灯芯以前,还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

    天南星等了片刻,见没有人提,便抱起剑,左右各看一眼:“四哥,这位兄弟也要跟我们一起上路吗?”

    江濯说:“啊?”

    他一偏头,越过天南星,正看见洛胥。洛胥似是还没酒醒,拿着半个包子,也在看他。这一看不得了,江濯心先虚了。哎呀呀……少爷望天,心想:我怎么把人骗到这里来了!

    洛胥把包子放下,对天南星说:“你四哥昨晚跟我说过,他今天要去望州办事。我一个文笔匠,跟上去只怕给你们添麻烦,等会儿你们上了车,我就回客栈。”

    天南星扭头看江濯:“文笔匠很厉害的。”

    江濯说:“我没说不厉害啊!”

    天南星道:“我知道,你以前听大师姐乱说,以为文笔匠都——”

    江濯忙把最后一个包子塞到天南星手里,劝她:“你吃吧,快吃吧!别提大师姐,我头好痛……酒喝多了果然遭报应。”

    洛胥垂着眼眸,慢慢说:“昨晚能与你四哥喝酒,我很高兴,但人终有一别,我最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钱袋,也搁在天南星手里。

    江濯说:“等等,你干吗给小师妹钱?”

    洛胥道:“你请我喝酒饮茶吃包子,身上的钱都用光了,这是我的一点积蓄,你们带在身上用。”

    天南星被那钱袋压傻了,又听见什么“用光了”,一双杏眼睁大几分,扭头看着江濯,难以置信:“你,你把三袋钱花光了?”

    江濯说:“我……我……”

    他确实花光了!他这个臭脾气,出门花钱眼睛都不眨一下,每每问他钱花在哪儿了,他都答不出来,只会说喝酒喝的,也从不跟人提自己接济弱小的事情。

    洛胥道:“若是路上不够用,我这里还有,你们都带着吧。”

    他又从怀里掏出个小钱袋,里面都是些碎钱,应该是他留着吃饭的。老天爷!他这个小钱袋一掏出来,别说江濯,连天南星脸上也燥得慌:“我……我们婆娑门……”

    婆娑门好歹是个千年大宗,今天竟然沦落到拿人饭钱,这怎么好意思?要叫师父知道了,非得把他们从山上打到山下。

    恰在这时,雨洒下来了。三个人正坐在分茶店门口的破长条凳上,看雨下来,居然谁都没好意思先动。

    洛胥拍了拍膝,起身拽起木箱:“车来了。”

    几个运货马车正向他们缓缓驶来,那为首的车夫戴着斗笠,远远地朝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准备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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