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想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偏三爷吩咐过必须尽心尽力伺候她,不由又气又恼连话都接不下去。

    清语看着那些画,心里五味杂陈。

    三爷说的将那些都尽数手下,指的自然是他赠与的名贵各种。

    她没想到他是真的铁了心想给她。早知如此,何必说那些伤他的话?还不如乖乖收了,也免得他事务繁忙还要熬夜给她作画。

    其实几幅画而已,又不急,昨日为甚非要讲他说话不算数、非要一句句堵他?

    无论何事听着他的不就好了?明知道他脾气硬得很,但凡决定的就不会更改,与他置气做什么。

    清语悔得肠子都青了,无奈事已至此,所有后果都是她造成。小心翼翼亲自把画一幅幅收到西厢房,又乖乖地主动找陆源学算账。

    长和宫外。

    早朝后朝臣们陆续走出,武官文官各自三两作堆,低低说着方才朝上所议诸事,不时发出几声叹息或是笑声。

    护銮卫副都统越崚非大人身兼文武官职,却周身一个人都无,独自清冷地行走在道上。路边有停着的零星几顶小轿,只天子近臣方才有此殊荣可以在此上轿离开。

    越崚非身姿笔挺步伐坚定,走到轿前。刚要上去被人从旁叫住:“越大人走得这样早,看方向,可是要与太子殿下后作商议?”

    越崚非扫了眼停止未动没有任何偏向朝向的轿子,转身和来人见礼,“蔡大人。”

    正是当朝宰辅蔡谦厚。

    “冬日边关战事吃紧。”蔡谦厚微笑打量眼前高大清隽的年轻人,审视的目光不放过他任何意思表情,“方才早朝上问及主战主和,越大人为何不表态?莫不是蔡某太过咄咄逼人,使得越大人不好开口吧,蔡某倒要道声歉了。”

    “蔡相言重。”越崚非微微垂眸,“实在是某对战事一窍不通,若说错话给错主意倒不如不说。”

    “那越大人此番去东宫——”

    “新年将至,太子殿下无暇分身,特遣人说让我代为拜祭先燕王。以往都是太子殿下亲去,我不知个中细则需得向殿下请教。”

    蔡谦厚一笑,“是么。啊对了,我看越大人方才呈上奏折,说有富户施粥需得褒奖,看地界是在北疆和北直隶相交之处。不知越大人怎的留意到那里?南方也有受灾地,倒不见越大人关照。”

    “若相爷怕此举会牵扯到北疆战事,倒是多虑。不过京兆府的一个衙役家中有亲戚遭难,在那里被施粥的富户帮助过,他感激涕零,求京兆府衙门帮忙写了奏折。衙门求到马荻跟前想帮忙上达天听。马荻自己没把握能让皇上留意到,央我呈上而已。”

    蔡谦厚盛赞富户们几句,道:“难怪一时间抽不出太多粮食到战场,想必是灾情所致。既是如此,主和自是应当。啊,太子殿下应当在等越大人了,老夫不耽搁大人时间,快去吧。”

    当先上了旁侧轿子。

    越崚非望着他轿子离开,方才由宫人掀了轿帘而入,淡声道:“去东宫。”

    出了长和宫门,顾卓跟上,从轿帘递过几张卷宗。越崚非大致看过,让他交予云麾使即可,又叮嘱几句便到了目的地。

    太子妃刚从正殿出来,见到越崚非仿佛看到救星,拎着裙子跑了过来,急声道:“承晏弟弟快去看看殿下吧。我劝不住他,还得弟弟帮忙才行。”

    她和太子青梅竹马年纪相仿,比越崚非大几岁,算是看着这个弟弟长大的。

    一名小太监是太子身边惯常伺候的,轻声说:“陛下难得上朝一回,蔡相说什么陛下都听着,都点头允了。殿下如何在旁提醒不要主和,打他们个片甲不留就可。陛下也不听。”

    安兴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蔡相便是教他的先生。安兴帝七岁登基,蔡相辅政,刚过而立之年便尊为太师,升吏部左侍郎得入内阁。

    数十年来,安兴帝都对这位帝师极其敬重。

    太子妃忙道:“正是如此。事关我家家事,还得劳烦弟弟一趟实在对不住。可我实在没法子了,幸而弟弟来了。”

    越崚非宽慰她几句,不等宫人通禀径直掀起帘子入内。

    入目满地碎瓷。

    越崚非仿若看不到似的,长腿一迈走了进去,“殿下今日怎有闲情逸致来查验茶具品质?要我说,内务府做事不够牢靠,竟拿此等劣质物件来充数,实在该罚。”

    屋子里十几名宫人目光惶恐。

    越崚非偏头示意他们赶紧退下。十数人慌忙小碎步走出屋子。

    房门关上的声音惊醒了愤怒的太子殿下。

    姬永昭一贯温和的眉目已变得凌厉,透着几分戾气。抬头看到越崚非走至跟前,面容稍缓,片刻后更加愤然:

    “他个蔡谦厚,一力主和是甚居心?还说让嫡出公主和亲……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不就是没允了他蔡家旁敲侧击的求娶么,非要把她往死里赶?”

    越崚非看他指尖滴血显然碎瓷所伤,手边没帕子顺手撕下衣衫一角丢给他,“收收脾气,擦干净。若你那宝贝妹妹过来看到你为她这般动怒,岂不更难过。”

    姬永昭哼了声跌坐回椅子上,到底是用那块布随意将指头裹了。低头望着鲜血氤氲出来,满目的红刺伤了他的眼。

    越崚非正要和他说,此事不见得没有转圜余地,蔡谦厚的态度看似坚定实在压制,和亲不过是步步相逼的一步棋。弄清对方介意的点反击即可解开棋局。

    不料姬永昭忽而抬头,冒出来句:“要不你娶了她吧。”

    想到妹妹,心揪着阵阵的疼,“左右她自小就心仪你,若能嫁给你,我自是安心。有你护着,旁人也不敢非逼她走这条路了。”

    越崚非并未长篇大论,只简单坚决的一个“不”字作为答案。

    姬永昭苦心劝道:“她一向钟情于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虽你一直说不娶妻,可男大当婚,哪有一辈子不成亲的。你能疼着那小丫鬟给她要布匹,怎就不能娶我妹子放家中了?”

    越崚非脑海中闪过小丫头那倔强挺立的几根头发,莞尔,暗道世上有几人能似她这般容忍他的脾气,口中道:“你素来知道我,真娶了她反而委屈她。你舍得她受委屈?”

    这略带戏谑的语气让姬永昭忍不住嘁了声,愤懑的情绪略有和缓,仔细想想,也知这是强人所难了。

    越三自小厌恶女子亲近,言明不娶妻。何况父皇当初让鲁国公府和常宁侯府的两位嫡子来做伴读,本就是看中二人的天资聪颖,有心栽培将来做他左膀右臂。如果成了驸马反而影响仕途。

    但他妹子是真喜欢越崚非。

    可惜这男人是个木头,任凭妹子如何放下身段讨好卖乖都没用。偶尔给妹子个笑脸都是极淡的,眼神看着疏离冷漠得很。

    “那她怎么办?”姬永昭道:“蔡谦厚那……”他顿了顿,“门生遍朝野,都附议他主和,总不能就这样让她过去吧。”

    越崚非这才把朝堂上众人的对话和蔡谦厚的态度一一剖析,道:“我看蔡相并非一定要和亲这条路走,好似在置气。你最近可有惹恼过他?或者某个决策让他觉得不合意?”

    蔡谦厚一手遮天惯了,如今太子羽翼渐丰不听他管教,迟早有天会闹出矛盾。

    “没有啊。”姬永昭烦躁地拨了拨头发,紫金冠早已取下丢在旁边案上,此时发已散乱,“我与他——”

    话到半途,他哎呀一声,“总不能是因为那事吧。”

    第16章

    他官职比父亲还高

    越崚非:“细说看看。”

    姬永昭难得有些吞吞吐吐:“他曾有一天开玩笑似的说他家某个孩子与我那妹妹年纪相仿,顺口问了句她有未选中驸马。我说她没驸马,有想嫁的人了。蔡谦厚之后脸色貌似不太好看。”

    越崚非嗯了声,沉吟片刻,“你当时定然不是那么说的,若只如此,蔡相不见得会这般记恨,最多再去找皇后娘娘商议。仔细想下,你当时究竟用的何种方式答的他。”

    姬永昭苦思冥想许久,细数着当时诸多的情景和细节,最终喃喃,“我当时好似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她喜欢的人不愿意做驸马,也不知让她嫁与旁人肯或不肯。若蔡相不嫌弃她心有所属,倒可以帮忙撮合两人结个亲,只是她不见得答应,得劳烦蔡相帮忙劝一劝。劝得成,这亲事就定下,劝不成我也没辙。”

    越崚非伸手去拿案上紫金冠的动作一顿,“可曾提及我?”

    “没说你。我不过随口几句,哪能真把你扯进来,我妹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越崚非把紫金冠丢到姬永昭怀里,“你也真敢在蔡相跟前说。他是帝师,入阁的年份比你岁数都大,陛下在他跟前都客气得很。你这样讲他不恼你才怪。”

    不过理清事情原委便好,起码可以顺着想对策。

    姬永昭拿紫金冠砸回去,“我这不是自小得他教诲,和他亲近方才如此么。先不论我当时对错,你说说看事情该如何吧。”

    越崚非道:“这事你还是去问问皇后娘娘。毕竟父女连心,皇后娘娘许是知道父亲蔡相的想法。”

    姬永昭一听要在母亲跟前陈述如何对外祖父不客气,顿时塌了肩膀唉声叹气,“承晏陪我!”

    越崚非不答他这句反倒提醒:“今日蔡相问我到东宫缘由,我答的是来商议先燕王殿下祭拜一事。殿下莫要忘了,稍后把流程写下我,免得日后蔡相故意问我时答不出。”

    “去去去,少来这套。”姬永昭忘了刚才的郁结烦闷,挥着袖子赶人,“小时候我去给燕王叔父墓前时,你和文泽没少偷摸跟着去打岔。旁人不知细则,你会不知?随便扯几句都够糊弄他的。”

    文泽说的便是鲁国公府世子贺安彦。

    两人同是太子伴读,小时候一起摸鸟蛋一起逃课一起长大。

    “若殿下与蔡相以后相谈甚欢,他自然不会为难我。若你们俩之间的矛盾不化解,我和文泽都跟着遭殃。”越崚非唤宫人进屋,“给你们主子好好束发,换身衣裳。”

    看太子要溜,一把拽住拉回来:“马上收拾好就去皇后娘娘那里,言明此间事情。”

    姬永昭苦着脸,“犯不着现在去吧。”见越三脸色不好看,摆摆手,“成成成,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招呼宫人给他梳发。

    太子妃在门口小心朝里张望。

    越崚非走过去轻声道:“殿下需得向皇后娘娘请教才能解决,我不打扰了,您许是得陪着殿下走一趟。”

    太子妃心里紧绷的弦乍然松开,笑着说好,快步走到太子跟前,“我来帮殿下梳发吧。”

    太子握了握她伸出的手,见她眼角微有泪光,叹气说吓到你了,抬手轻轻拭去泪痕。

    太子妃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接过宫人手里的篦子,温声细语地和夫君说着话,仔细为他梳发。

    越崚非见此情形,示意旁侧宫人们不必出声,悄然离去。待到太子夫妻俩想起来承晏弟弟时,他早已离开东宫。

    傍晚,东宫的内侍悄悄给顾卓递了个信。顾卓知道三爷去到内宅,便将信先收好,待到三爷回逸昶堂了再呈上。

    越崚非去到内宅是为了接清语。

    天擦黑了小丫头还没回来,跟着的小厮未抽空回来报个信。虽知这种情形下应当是平安无恙的,若有突发状况奉书他们定然会传信。

    他依然不放心决定亲自走一趟。

    却不想刚进屋便见一儒雅中年男子正坐在旁侧与越老夫人说话,正是百年难遇一回的二老爷越德庚,他父亲。

    越德庚乃从三品太仆寺卿,前段时间被皇上遣出京城办差,前些日子回来后继续忙碌着,平日与护銮卫和都察院都没甚牵扯,更是没踏入过逸昶堂半步。

    两人许久没有私底下见过面只朝上擦肩而过,都没料到对方会在此刻出现在这儿,俱是一愣,继而双双撇开脸只当没看到。

    清语正陪着越老夫人吃点心。虽被老夫人抬举,她身为丫鬟不可能与老夫人平起平坐,故而在旁侍立端着点心碟子。

    看三爷来了,她急忙把碟子放到桌案想要迎过去,被越老夫人喊住,“吃完再搭理他。是他来太早扰了你吃东西,不怪你。”

    以往越老夫人和越崚非说话也是这般。

    并非是祖孙间亲昵的玩笑,而是透着浓浓的厌烦,但凡和越崚非有点牵扯的事,到她老人家这儿都成了他的不对。

    屋里其他人都听多了,见怪不怪。

    可清语不知道。

    她正要开口,刚扬起笑容,便被越崚非打断。“老夫人说的是。”越崚非虽不愿她站着,却也不愿她在这个时候让她说的做的惹了旁人不快,索性道:“是我来早了,你们自继续,不必管我。我在旁略等。”等会寻机赶紧带她走就是。

    屋里的人表情顿时变得怪异。

    谁也没料到三爷会为了这丫鬟顺着老夫人那句话应下。

    众人的安静让潘氏暗松了口气,幸而这时候侄女在练习绣艺懒得过来,不然指不定跟着闹些什么。

    茶盖碰茶盏声响起,一少年调笑道:“哟,看小俞这做派,平日里三爷可没少疼爱她。”特意重重说了疼爱二字。

    他正是府中五爷越辰栋,五官漂亮,据说像极了生母。可惜那通房死得早,府里来的晚些的仆从都没见过。

    越辰栋刚从外面厮混回来,身上一股子胭脂水粉味。四小姐越朝婉嫌他做事不规矩,身为姐姐轻叱一声,“还不赶紧洗洗换身衣裳再给祖母请安。”

    潘氏握住女儿小臂:“男人们出外应酬实属正常。看你二哥,平时也并不死读书,时常出去和同窗们吃个酒。”

    越朝婉嗔道:“母亲你也不能总惯着五弟。”两人同岁,她比五弟略大一个多月,身为嫡女该说的总能说。

    潘氏抬手给女儿整理坐得微乱的衣裳,笑道该给你再添几件衣裳了,把话题岔开。

    越辰栋半眯着眼看老夫人身边的小姑娘。

    那小俞实在漂亮,比他见过的贵女或者是卖笑女子都好看,自有一种纯且娇媚的魅力,勾得他挪不开眼。

    正暗自思量着怎么与她搭个话,有道高大身影蓦地杵在了他跟前,挡住他的视线。

    越辰栋刚要发怒,腾地下站起来目光所及是对方锁骨,反应过来是越三爷,顿时气焰全消,谄媚笑笑,“三哥哥找我有事?”比平时都叫得亲昵几分。

    越崚非垂眸浅笑,轻搓指尖。

    他常年习武指尖带着薄茧,虽动作舒缓,周身那股凌厉狠戾的气质却愈发迫人。仿佛下一刻便要有长剑凌空而起,到他手中血溅当场。

    二老爷越德庚看他好似怒在心底要立刻发作,想到这孽障是随手就能把官员给杀了的,且能冠冕堂皇摆出一堆大道理脱身,忙说:“你要作甚!”生怕这混不吝的阴沉少年在众人跟前发作,忙指了旁边隔间,“我有话和你说。”

    没有提防会听到这般字句,越崚非愣了一瞬,继而颔首。等越德庚当先进入那间屋子,他方才走过去。

    离开前,下意识回头看清语。

    清语似有所感抬头一笑。

    越崚非便大跨着步子进入隔间。

    这一幕恰被闻言赶来的潘雪凝看在眼中。

    她今日在房间里做绣活,打算绣一方帕子过年前送给姑母做礼物,毕竟这段时间姑母对她的态度怪得很,忽然就不如以前亲近了。她自问没在姑母跟前做错什么,想来讨好一番改善关系,不然开春真要回家去,岂不麻烦,得早做打算。

    但她并非耳聋目瞎的在屋子里,而是留了个心眼,早就掏银子来安宁苑这边收买了几个婆子。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自然忠心耿耿不会收银钱,她也不敢试着去和那些人套近乎,不过院子里粗使的就容易多了,塞些银子说些好话就会答应帮忙一二。

    这次便是院门口扫地的婆子远远看到了三爷来到,忙不迭去告诉她,这才得信匆匆赶来。

    潘雪凝准备偶遇三爷,相较于刻意为之,巧遇总能生出些“缘分”之类的因由和牵扯,让他不得不留意到她。

    临近正屋,她示意廊庑下的丫鬟婆子们莫要吭声,正掀开点帘子要寻机入内的时候,恰好见到小俞和三爷两人间的对视,顿觉刺得胸口憋闷。

    潘雪凝气愤至极打算摔了帘子就走,再转眼,就看到五爷越辰栋正半眯着眼望向小俞,眸光中闪烁着欣赏和惊艳。

    隔间。

    屋里没有生火盆,有些冷,越崚非却觉得这般温度比刚才的暖热要舒服些。看二老爷落座了,便在旁随意坐下。

    越德庚动了动身子想要离远点,无奈已经坐了,再远也是这座位的边缘。

    其实他进来前并没想好要说什么。

    儿子出生时,他才刚刚弱冠。这些年来,他与这个孩子一直不太熟络。小时候不愿见,稍大些入宫养着见不到,久而久之,两人已经陌生得相对而坐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努力寻找话题,好不容易记起来朝堂上两人算是见过,便起茶盏抿了一口,“陛下先前想要出京去冀州道观,命我先行看看。我近日多在宫中往来,略听闻一些事。”

    越崚非拿不准他指的哪一件,淡淡应了声。

    越德庚:“忠毅伯府那位嫡次子,怎的回事?我见过那孩子,每次都和我笑眯眯打招呼,人和善得很。你怎的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说斩就斩了。”

    “是绞立决。”越崚非道:“他所作所为极其恶劣,百姓苦不堪言,护銮卫的名声也因他受损,所到之处人人喊打。若事事都提前招呼,还能断案?留个全尸已经是给忠毅伯府颜面了。”

    少年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尤其坚毅,在越德庚看来甚至有些狠戾。

    越德庚心中动怒,不知不觉脱口而出,“我看你就是个喜欢动刀动枪的!今日蔡相在朝上好言相劝,主和让百姓安稳,大家都表态了,唯独你和那几个犟脾气的杵着不肯点头。你才不过三品——”

    说到这儿,越德庚喉头哽住,意识到自己是从三品而眼前少年是正三品,自己竟比他还低了一阶,怒气更胜,“你到底是怎么养成的这脾气!怎就见不得安稳,非要喊打喊杀了?”

    第17章

    他居然帮她做了这个

    越崚非指尖轻叩扶手:“此事倒该反过来说。今日蔡相主和,您不该出言附和。其中曲折甚多,不是您一时半刻可以搞清楚的。若不小心站错位置,恐对您不利。”

    越德庚被他这歪理气笑了,扯扯唇角,“恐怕三爷不是怕对我不利,而是对您仕途不利吧。”

    他的称呼让越崚非微微皱眉。

    面对长辈他选择耐心询问:“此话怎讲。”

    越德庚:“蔡相为国鞠躬尽瘁几十年,如今求和,也是为了朝中的安定,百姓的安定。每每到了冬日边疆战事告急,百姓们便过得水深火热,连个正常的一日三餐都无法保障。求和既是可以让百姓过得舒心,为何不可?朝中那么多大臣跟着蔡相跪下,我也跟着为百姓请命,有何不可?”

    越崚非听这话愈发和事实扯开十万八千里,忍不住声音沉了下来,“此事并非如此。”若再说下去岂不更离谱。

    朝中那些跟着跪下的,都是蔡谦厚的门生故旧。他越家二老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跟着跪什么。

    越崚非斟酌着该怎么委婉点劝说比较好。

    越德庚见他眉心轻蹙的样子,直觉以为在嫌弃身为父亲的他。想刚才初见到儿子就被训斥,早已肚子里窝着火,此刻被打断更是火冒三丈:“怎就并非如此了?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怎就不是事实了?”

    事关公主名声,越崚非自不能细说,只道:“事关皇亲国戚间的私隐,您不必多问。只记得莫要随意支持蔡相。”

    “我想支持谁便支持谁,与你何干。”越德庚把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嘴角溢出嘲讽笑容,“难不成我自己的主意,还要劳烦副都统大人来管了?副都统好口舌,明明是国中大事,却被你给歪曲成家中小事。简直一派胡言!你在护銮卫跟着一帮子世家子弟在混学什么?怎的一点都分不清是非好歹!”

    越崚非指尖微蜷,复又松开,“事关侯府安危,我想还是提醒一句,朝堂变幻莫测,如无特殊干系,保持沉默远比站队要来得好。”

    越德庚仰天大笑三声,忽而神色一凛,冷哼道:“你手刃伯府嫡子的时候,可有想过侯府安危?近日我被忠毅伯府和魏国公府刁难的时候,你可曾帮我说过半个字?你有护銮卫簇拥着离开不受半点委屈,可你想过我怎么过的?”

    他深吸口气,咬着后牙槽,“但蔡相帮我了。他说你为人耿直刚正,做事或许太过严苛,但人证物证俱在,你只能秉公执法,这才把两家人给劝走。不然我怕是连宫门都出不去。”

    越崚非薄唇紧抿,“我曾问过需要不需要人护卫,你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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