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是什么?”

    谢明月疑惑地后退一步,看向云氏。

    “母亲,这是今日您差人送给儿媳的,这镯子里竟然还有东西?”

    云氏慌了一瞬,立即扬起笑脸。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白嬷嬷同我说,有益子嗣的药粉,母亲怕你听了不高兴,于是特意藏在镯子里,想让你和缙山早些有好消息。”

    白嬷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和绝望,却依旧牢牢站在云氏身后,低头:“是老奴娘家的法子,夫人莫怪。”

    她哪里还不明白,云氏这是要让她背锅,可是想想被云氏捏在手上的一家子,白嬷嬷只能认下这桩事。

    玉江颇通医理,在戚缙山的示意下,他上前刮起一抹药粉,轻嗅片刻后,沉稳道:“大爷,粉中有黄柏、滑石等寒凉之物,非但不利于延嗣,反而容易导致绝嗣。”

    闻言,云氏比谁都惊讶,她红着眼看向自己的心腹嬷嬷:“绝嗣?白嬷嬷!你跟我多年,却这般害我的儿媳?”

    白嬷嬷立刻露出狠恶神情:“你也知我跟你多年,我求你给我儿一个差使,你都不肯。我就是要让你永远抱不上孙子,让你的后代永远不能延续侯府的子孙!”

    “放肆,狠毒的老货,竟敢借我的手害明月!”

    云氏脸色的神情又是伤心又是气急,抢在戚缙山与谢明月之前开口。

    “明月,母亲错了,不该听信这老货的谗言,你原谅母亲一回。”

    在众人看来,此事是白嬷嬷挑唆的,她一个婆婆,都开口认了错,若谢明月再不依不饶,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云氏果然好手段,心腹的婆子,一句话就将之丢出去了。

    谢明月静静看着她,两人视线交锋,戚缙山突然拦在她身前。

    “白嬷嬷所言当真?”

    他拨动手上的扳指,怒气沉郁凝结,黑夜无星,积压在众人头顶。

    云氏皱眉:“缙山,这老货已经认了,还有何好问的。”

    她行事向来思虑周全,只是没想到一点,那就是谢明月居然将此事摊到了戚缙山面前。

    有些事在后宅,她能够利用婆母的身份天然压制,可若戚缙山插手,一切就不一样了。

    “母亲,我在问白嬷嬷。”

    戚缙山面色如常,只是语气冷漠非凡,令人无端生寒。

    “是我。”

    白嬷嬷梗着脖子。

    戚缙山微微点头:“很好,你可知,你残害朝廷命妇,不光自己获罪,就连你的家人,亦会受到牵连?往后三代,不可进入书院、更不能考取功名。”

    闻言,白嬷嬷坚定的神色闪过一丝动摇。

    “白嬷嬷,你可想好了?难道你要你的子孙后代,全都断了读书上进的路?”

    戚缙山沉冷的威压下,白嬷嬷瞬间崩溃了。

    “是大老夫人!大老夫人命老奴做的,大爷,您明察秋毫,此事并非老奴主动,老奴可以认罪,但老奴的家人是无辜的啊!”

    她拼命朝着谢明月磕头:“夫人恕罪,是大老夫人指示老奴放的药粉,那药粉还是李嬷嬷去医馆买的。”

    在云氏不可置信的神色中,白嬷嬷一股脑将真相全倒了出来。

    谢明月微微挑眉,看向云氏:“儿媳哪里做错了,竟招致母亲如此狠毒的责罚,绝嗣?母亲若不喜我这个儿媳,不如让大爷直接休了我。”

    第9章

    此话一出,戚缙山周身陡然溢出一股戾气。

    “胡说什么?”

    他按住谢明月的手,所有的冷戾全都刺向了云氏。

    早就知晓母亲不喜妻子,但亲眼瞧见云氏送给谢明月的镯子里有绝嗣药,戚缙山心底的冷意在翻滚沸腾。

    他应该护好她的,可他的生母却在暗地里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是他的失职。

    “母亲,您还有何要说的?”

    云氏的嘴角渐渐绷紧。

    她不喜谢明月,就是因为此女勾得自己的儿子过于魔怔。

    他们孤儿寡母奋斗到今日,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自己在儿子心底的地位。

    谢明月这个女人,绝不能留在她儿的身边!

    “缙山,我是你的母亲。”云氏白着脸,在下人的搀扶下摇摇欲坠,“你就如此听信谗言?”

    “可明月也是我的妻子。”

    戚缙山对着云氏淡声道。

    “母亲若坚持白嬷嬷所言非实,不如我们到前厅去,派人去医馆查,看看此药到底是谁去买的。”

    本就是她的人去买的,还查什么?

    看出戚缙山不给自己留情面,云氏面如死灰:“我近日不适,经不得这些折腾。”

    “母亲本就身有沉疴,今日怕是又犯了,不如在院中将养些时日,这大房人手事务,还是交由明月打理。”

    戚缙山眼也不眨,就将云氏软禁在了院中。

    他转头看向谢明月,谢明月朝他微微一笑:“不错,既然母亲身体不适,儿媳愿意分忧。”

    虽说谢晚晴将账本给了她,但大房的多数人手其实都被云氏掌在手中,如今有了戚缙山发话,谢明月再管束起下人来,就会容易很多。

    云氏再不甘心也没用,白嬷嬷反水,她给儿媳下绝嗣药的事若是闹大,对她没有一点好处,罗氏更是会趁机穷追猛打。

    只是禁足几个月,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她入侯府时什么都没有,不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和罗氏平起平坐的位置?

    只要她还是戚缙山的母亲,就天然能够压谢明月一头。

    想到这,她不甘地瞪了谢明月一眼,灰溜溜回了院子。

    婆子们都被拖下去处置了,谢明月看了地上被搜出来的好东西一眼,摇了摇头。

    云氏找的人也太没水准了,就连这些东西也敢贪,戚缙山送她的都是好东西,不说御赐,也是独一无二,若是拿出去卖了,顺藤摸瓜也能摸到她们头上。

    当真是手贪又没眼界,难怪只能跟着云氏一起被收拾。

    她抿嘴笑了笑,戚缙山看在眼中,还以为她在惋惜那些礼物。

    “往后我再送你,这些已经脏了,不必再看。”

    他犹豫一瞬,揽住谢明月的腰。

    “夜深了,去休息。”

    谢明月顿住脚步:“大爷回院,拖我做什么?我的院子就在此处。”

    她要挣脱,戚缙山牢牢握着她的软腰,深深看向她。

    “不怕屋内有其他毒?”

    一句话让谢明月神色凝固。

    确实,她也不确定过去十年,自己的屋子里是否也被动过手脚。

    她略一迟疑,戚缙山便勾起一抹淡到看不见的笑。

    “先去我院内歇一晚,明日我命人将琼华院里外检查一遍。”

    闻言,谢明月的脸瞬间爆成了绯色。

    她与戚缙山是夫妻,夫妻睡到一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如今的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啊。

    她一步一挪地磨蹭到戚缙山的栖海院,戚缙山瞧见她不情愿的样子,眸色晦暗。

    “你睡此处,我去耳房。”

    他转身就走,谢明月只来得及摸到他的衣角,便看着人大步出了门。

    瞧戚缙山的面色,分明是不高兴了,也是,谁成婚十年,还要被妻子赶去耳房呢。

    她看着自己鸠占鹊巢来的房间,内心逃过一劫的高兴突然就被一股烦闷占据。

    昨日还在讨厌的人,一睁眼就成了自己的夫君,谁能这么快适应?

    可想到戚缙山那熬到通红的双眼,谢明月又有些心软。

    他对自己,好像还挺好的。

    以往在谢家,祖母磋磨娘亲,父亲也多半和稀泥,可戚缙山为了她,眼也不眨就下了云氏的面子。

    罢了。

    “梧桐,快去请大爷回来,”叹了口气,谢明月在床边坐下,“就说我怕黑,不敢一人在他房中睡。”

    梧桐眼神亮晶晶地出了房门,又过了一会,一阵冷风吹过,戚缙山复而折返。

    “十年了,什么时候有怕黑的毛病?”

    他绕过屏风,一步步朝谢明月走来。

    谢明月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一直都有,未同你说罢了。”

    她就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忍让一回吧。

    戚缙山解开外袍,露出微微湿润的亵衣。

    他已沐浴过,乌黑的发垂到胸前,比起束发时的凛冽多了几分温润。

    见他坐到床边,谢明月赶紧缩到床内侧,直挺挺躺着,僵硬到手脚发麻。

    她不知,这是十年来,两人头一次同床共枕。

    “睡吧。”

    戚缙山面色如常,放下幔帐后安静躺在外侧,与她隔着一段距离。

    谢明月嗅着身旁源源不断的冷木香气,脑中全是不断掠过的回忆。

    方才她刻意摔落那镯子,戚缙山分明看了一眼,却装作未知,一力跟着她的节奏走。

    “戚缙山,”她忍不住开口,“你不怪我?她是你的母亲。”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说话,许多事不必言明。

    戚缙山沉默一瞬,缓缓道:“母亲有她的夫君,我是你的夫君,自当护你。”

    他何尝不知,今日之事是谢明月布局为之。

    可若没有这桩婚事,她与云氏就是陌路人,是因为他,她才被迫被母亲恨上,下毒。

    这府中,若没了他,还有谁会护她呢。

    正出神想着,戚缙山的身侧突然压来一袭温软的气息。

    谢明月裹着被子,感动地凑到他身边:“谢谢你,戚缙山,你人真好。”

    你人真好。

    这句话似乎与多年前的一场记忆重叠,戚缙山平静的内心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冲动。

    他倏然翻身,将谢明月半压到身下。

    “是吗?”夜色里,他漆黑的眸子深处燃起一簇火光,“那夫人可有何奖赏?”

    谢明月感觉到一只手探进了自己的衾被。

    握住了自己冰凉细瘦的手腕。

    第10章

    她慌忙躲避:“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什么奖赏?”

    戚缙山失笑,低沉的声音震得谢明月耳廓发酥。

    “夫人,”温热的大掌顺着谢明月的手臂,一寸寸抚上她的脸颊,戚缙山神色灼热,“你今日与以往很不一样。”

    他已经许多年未见过谢明月笑的模样了。

    许是对着她的婢女,她还是会笑的,但对着他,永远都是憎恶的神色。

    戚缙山眼前一阵恍惚,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谢明月的鬓角。

    谢明月紧紧闭上了双眼,戚缙山不会发现她的异样了吧?

    全副心神集中在这事上,就连被男人亲了一下,她都没什么反应。

    戚缙山眸色更深。

    嘴唇下移,捕捉到一抹柔软,吻得更轻。

    这情形,真像是一场梦。

    “嗯......”

    四肢百骸窜过异样,谢明月回神,发现自己与他的模样后,忍不住推了推身前的人。

    “不要......戚缙山,我不舒服。”

    她依旧害怕这般亲密的接触,虽然戚缙山对她还好,可让她敞开身心接纳他,她还做不到。

    毕竟她对十年后的戚缙山,也不过只刚认识了一日而已。

    “嗯,睡吧。”

    戚缙山在她唇上最后啜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她,躺回原位。

    谢明月翻身裹到角落,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告诉她,她真的来到了十年后,成了戚缙山的夫人。

    他会吻她,抱她,甚至以后,他们还会诞下子嗣......

    谢明月就这么在戚缙山沉甸甸的注视下,慢慢睡着了。

    翌日,她醒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人。

    戚缙山今日不是沐休么?

    梧桐抿嘴笑了:“大爷一早去前院见侯爷了,这是金河交来的大老夫人给的大房的库房钥匙、还有人手名册。”

    谢明月翻了翻,知晓戚缙山大约是同顺清侯说明了云氏的事。

    如今,她拿到了账册钥匙,意味着要真正开始打理大房了。

    琼华院被戚缙山的人搜了一遍,确保无事后,谢明月回到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换了一茬,各个都是忠厚老实的模样。

    谢明月坐着,梧桐站在她身旁,朝着阶下训话。

    “昨日三个嬷嬷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吧。”

    丫头婆子们都是被戚缙山的人点来的,听说是伺候不受宠的大夫人,心底还有些抵触,没想到大夫人居然直接宿在大爷房中,日上三竿才回院,这一脸红润的气色,怎么看也不像不受宠啊。

    “奴婢们定当伺候好大夫人,绝不生二心。”

    有机灵的,当即就摆出了忠心。

    谢明月不置可否,依旧只有梧桐说话:“知道就好,看清谁是主子,做好分内的事,该你们得的都会有。”

    说完,她等着谢明月颔首,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赏银分发了下去。

    谢明月不愿梧桐受累,但也不能轻易定下贴身伺候的人,于是点了四名二等婢女,在梧桐手下随她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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