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戚缙山?”

    看清男人面貌的瞬间,她的惊慌尽数化为怒意。

    原来将她抵在床榻间深吻的人是他。

    “放开我!”

    他怎么敢......

    看见谢明月眼底的抵触,戚缙山沉静的眉宇下浮出一层薄怒。

    “昭昭,”亲昵的称呼,在他唇角被咀嚼至冰凉,“你要记得自己的位置。”

    “什么位置?”谢明月还沉浸在惊怒中,一头雾水。

    戚缙山眼中寒意未褪:“无论何时,你都是我戚缙山的夫人。”

    他在说什么胡话,她不是他弟弟戚修玉的未婚妻吗?

    谢明月惊讶地捻住衾被,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御贡的浮光锦亵衣,躺在一张未见过的雕花拔步床内,房中一应陈设,更是陌生至极。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却这般袒露在未婚夫的兄长面前,而她的口齿间,尽数都是戚缙山身上那股浓烈深沉的冷木香气......

    谢明月全身几乎羞成了淡粉色,见戚缙山沉眼盯着她,她又惊又怒,不敢呼叫,只能低声斥责他:“戚缙山,你这是做什么......呀!”

    瞥见她的排斥,戚缙山的胸腔中怒意滔天,肆意的火热在眼中翻滚,他一把攥住女子垂在床榻边的绯粉脚踝。

    灼热的气息洒在娇嫩肌肤上,谢明月被烫得一抖,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尝到她的泪,戚缙山眼中的怒火霎时熄灭。

    “夫人。”

    他低低叫她,谢明月羞怒至极,锤了他一下,“谁是你夫人!不许叫!”

    这一锤,似是吹灭了戚缙山所有的热意,他眸色一黯,为谢明月将亵衣衣襟系好,给她盖上衾被。

    “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闭眼压下满身情绪,恢复成漠然模样,转身消失在款彩折屏后。

    “夫人!”

    待他离开,婢女梧桐匆匆绕过折屏。

    看到面色娇艳,温软媚人的谢明月时,梧桐眼中填满喜色。

    夫人这副模样,是终于肯同大爷亲近了?

    欸,可方才大爷出去时,怎么还是一脸愠怒呢?

    “你是…梧桐?你怎么变化这么大?”看到自己陡然成熟了好些的贴身婢女,谢明月一愣。

    她赤脚跑到梳妆台边,看着镜中女子倦美的容貌,心跳漏了一拍。

    她昨日才过十六生辰,什么时候长得这般成熟了?

    “梧桐,现在是什么时候?”

    “元庆三十年,四月十四......”梧桐呆呆开口,感觉自家夫人有些奇怪。

    她抿了抿嘴,端上药碗。

    “夫人快些用药吧,方才太医已确诊,您前几日吐血是因为服了破喉散,虽说是中毒,只要血呕出来便无事了。”

    谢明月哪有喝药的心情。

    她竟一觉睡到了十年后,从十六岁来到了二十六岁这年。

    谢明月死死压住心底的慌张,竭力冷静地问:“我是不是嫁给戚修玉了?”

    话落,梧桐大惊失色地摆手:“夫人别提世子了,若要让大爷听见,少不了又要同您争吵。”

    想到自家姑爷那张威严的脸,她默默打了个哆嗦。

    梧桐压低声音:“您如今是大爷的妻子,成婚十年怎能一直提世子?况且世子以前还与您有过婚约…”

    谢明月一下子睁大杏眼,戚缙山说的竟是真的!

    她倏然起身,颓靡沉肩:“我怎么嫁给他了......”

    当年,她明明是戚修玉的未婚妻啊,而戚缙山还是戚修玉的兄长......

    难怪他方才那般熟稔地折腾她,可十年前,她最讨厌的男人就是戚缙山。

    看着镜中二十六的自己,她坐回床前:“为我更衣,我要回谢家。”

    在此荒诞境遇中,谢明月唯一的念头便是回家见母亲,问清这一切。

    然而梧桐却艰难启齿:“夫人忘了么,您十六岁那年,有名恶仆坦白当年夫人生产时产下一女婴和死胎,恶仆偷偷用自己的女儿替换了死胎,那被换的女儿就是您,您已经被谢家除名了。”

    “什么?这绝不可能!”

    谢明月摸着自己的头顶,母亲头旋上有朵花瓣胎记,她也有,母亲曾说过她们的胎记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不是母亲生的?

    “我要去谢家问清楚!”

    她想立刻就回谢家,梧桐却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这么多年,您上门多次,谢家从未见您一次。您每次去,回来都要大病一场。”

    谢明月被她拉住,渐渐冷静下来。

    “所以我现在,除了戚缙山的妻子,什么也不是了?”

    梧桐小心翼翼觑着她:“夫人,做大爷的妻子,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大爷如今官至三品,往后的前途大着呢。”

    三品?谢明月暗暗吃了一惊。

    就连她的父亲也是年过四旬后,加上有一些功绩,方才熬到三品,戚缙山不过而立......

    她暂且放下悲伤的情绪,想快些理清眼前形势。

    “你方才说,我吐血了?”

    谢明月低头端详自己的手,苍白细瘦,就连方才镜中人的面孔,美则美矣,却带着倦怠的气息。

    她曾是满京最负盛名的佳女,鲜衣云鬓,而今又是三品官员家眷,何至于过成这般枯槁的模样?

    “是,您在戚家女眷祭祖时,饮了祈福茶后吐血,大爷请了太医为您诊治,如今侯夫人正在前厅查这事呢。”

    没想到十年间,她的人生竟有如此巨变。

    所以她是如何被谢家认定为假女儿,如何从戚修玉的未婚妻变成了戚缙山的妻子,又如何将自己过成了这般模样?

    三个疑问落在谢明月心底,她微一思忖,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摸清戚家的情况,起码在戚缙山面前不能露馅。

    “我与戚缙山......感情如何?”

    片刻后,谢明月恢复了理智。

    “您与大爷......”

    梧桐正要开口,外面传来婢女们惶恐的声音。

    穿着玄金曳撒的男人缓缓步过折屏,肩宽腿长,衣襟上还有一丝被她攥出的折痕。

    戚缙山竟又去而折返了。

    谢明月愣愣地看着他。

    方才她没看清,十年后的戚缙山光华内敛、矜贵清绝,与当初那个总是在人后冷冷盯着她的阴冷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谢明月,”他离她不远不近,满眼淡漠,仿佛方才唇齿交缠的情形是一场虚梦,“你的婢女芬儿招了,是你给自己下了毒。”

    第2章

    “什么?”

    谢明月张了张嘴,虽然她不知自己中毒时发生了何事,可自己给自己下毒?

    她是谢家的掌上明珠,自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珍重自爱,就算再怎么落魄,也断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事!

    她匆匆披上外袍,走到戚缙山面前:“谁审的?”

    这个叫芬儿的婢女,必定是受了指使!

    “侯夫人亲自审问,”看见她的举动,戚缙山眼瞳微缩,不动声色,“芬儿招供,你吩咐她给你的茶碗下破喉散,只为诬陷到谢晚晴身上,现在侯夫人认为你是下毒搏宠,且不容妯娌。”

    听到亲妹妹的名字,谢明月一怔。

    妯娌?

    顺清侯有膝下二子,庶长子戚缙山,嫡次子戚修玉。

    她嫁给了戚缙山,谢晚晴是她的妯娌。

    所以,她的亲妹妹嫁给了她的未婚夫?

    她垂下眼,轻轻蜷起手指:“不是我。”

    方才她略略扫了一眼房内。

    他们成婚十年,她的寝室却如同女子未婚的闺房般,一丝戚缙山的痕迹也无。

    想也知晓,怕是他们的夫妻感情不算好,戚缙山不在此留宿。

    戚缙山没说话,谢明月逼近他一步,抬起头:“你不信我?”

    她虽沉静,到底也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心底自然还有一股气性。

    被她拦在折屏前,戚缙山目光一顿,两人之间流淌着浓烈的危险氛围。

    一旁的梧桐却是一脸喜色。

    以往大爷多次主动递台阶,但夫人就是不肯下,刚才她还在担心两人会起争执,没想到这次谢明月竟肯主动为自己辩解了!

    见他沉默,谢明月微微皱眉,委屈开口:“戚缙山,是她们冤枉我。”

    戚缙山静静注视她,看到她唇部那晕开的口脂时,眸色一暗。

    方才她温顺让他亲吻的一瞬,乖得像换了个人。

    过去她受委屈,不用她说,他便为她讨得公道,可换来的却是她愈加冷淡的疏离。

    “我的事,与大爷无关,还请大爷莫要随意插手。”

    他还记得她的抗拒与嫌恶......

    怪他沾染了她、怪他趁她落难时,摘下她这轮皎月入怀。

    如今,她又为何辩解?

    不像平日的她。

    半晌,戚缙山找到了答案。

    他冷冷开口:“你这么做,是因为戚修玉?”

    听到这个名字,谢明月的心狠狠一跳,眼神泛起涟漪。

    毕竟半日前,她还以为自己以后会嫁给戚修玉,可突然间,丈夫就换成了戚修玉的大哥,将自己按在榻间亲密。

    若说心中没有波澜,那绝对不可能。

    戚缙山见了她的反应,眸中寒意更甚:“因为戚修玉即将回京赴任,所以你才下此狠手?”

    自成婚后,谢明月为了与他疏远,数次做下令人寒心之事,只怕这次也是为了惹怒他,与他划清界限吧。

    这是第几次了?

    戚缙山眼底划过一抹倦意。

    “谢明月,你无需如此。”

    她想疏远,他如她所愿。

    何必又起事端。

    “戚缙山!”谢明月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红了眼圈,“以前你看到我,话都不敢说一句呢,现在竟然敢恶意揣测我!”

    这话一出,戚缙山静了一瞬,屋内外候着的婢女小厮们也纷纷瞪大了眼睛。

    多少年了,夫人对大爷的态度终于变了!

    两人之间,虽然又起争执,但是终于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郁了!

    “作为你的妻子,我被冤枉了,你为何不信我?”

    见他面色诡异,谢明月略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戚缙山眸子深处似有流光闪过,“妻子”这个词,居然能从她嘴里听到。

    “话都不敢说一句?”他收敛起气势,捻动手上那只白玉狮头扳指,“我何时有过此举。”

    谢明月大言不惭:“我十六岁那年去山寺祈福,你也在树下,却只躲在树后,连招呼都不与我打,不是不敢是什么。”

    竟然......

    十年前的事......她还记得。

    戚缙山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不再接话,捻动扳指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谢明月不肯让他糊弄:“我说了,下毒之事并非我为之,那个芬儿定然受了指使,栽赃陷害我,你母亲审的不行,我要重新审。”

    “罗氏并非我母亲,你要审,就重新审,”戚缙山面色刚好转一些,目光落在黑漆漆的药碗上,又沉了下去,“为何不喝药?”

    “夫人,太医方才说您积忧甚重,肝气郁结,这药是解郁的。”

    梧桐见谢明月看着药碗的神情一懵,就知她又忘了事,于是赶紧提醒。

    这些年,夫人成日郁郁寡欢,记性也越来越不好,她早就习惯了时刻提醒。

    戚缙山沉沉盯着谢明月。

    积忧甚重,呵!

    他竟不知,她心里忧虑谁,乃至病到了这种地步!

    “我不想喝。”

    谢明月一口拒绝,太苦了,她从小就未吃过什么苦。

    戚缙山缓步逼近她。

    “谢明月,你又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很冷,和方才缓和的神色相比较,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就算你死了,也是我的亡妻,别生出多余妄念。”

    又来了,又来了。

    谢明月咬牙忍怒,暗暗腹诽。

    戚缙山和她说话时,为何总是这副死样子?

    夹枪带棒的,还疑心她不忠,难怪他们感情不好。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傲气性子啊,常年被这般诘问对待,脾气能好吗?

    谢明月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都十年了,我能有什么妄念?”

    她扭过头,负气地端起碗就灌下了药,药汁苦得她皱紧眉头,不想说话。

    看着她侧脸躲避的举动,戚缙山眸色一暗。

    这才是她惯常待他的疏离样子,方才那些,恐怕都是伪装。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即将归京的男人。

    他的脸色一寸寸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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