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仿佛所有的事在这一年年底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许明舒寄来的书信里,

    字里行间都暗藏着欣喜,

    女儿家的心思一览无余。

    遂城县的旧案已经逐渐有了眉目,

    许明舒最后在信中叮嘱邓砚尘。叫他在北境安心打仗便好,京城中一切有她,

    不必挂心。

    邓砚尘看完了信,

    小心翼翼的折叠好放回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中。

    他仰面躺在简易的床板上,卸了甲少年身形略显单薄。

    透过营帐,

    看向漆黑的苍穹,明月当空,万里无云。

    北境不是京城,到了这会儿不会充斥着欢声笑语,更不会有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

    除夕的这一天,于他们而言同平时并无两样。

    无非就是晚上军营的伙食里比平时多了几分肉星。

    新岁将至,一晃又是一年。

    邓砚尘不知怎么地,心情略显复杂。

    他发自内心的感觉日后的每一年都会面临比当下有更多的危机。

    可他又无比期待着新岁的到来,这样距离他娶到他心爱的姑娘便能更近了一步。

    思及至此,邓砚尘看向方才许明舒寄来的信,心中微沉。

    他从回遂城县回来时,许明舒曾生了一场大病,时常陷入梦魇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看着心爱的姑娘饱受折磨,邓砚尘曾经忍不住问她,在梦中究竟梦到了什么会让她如此害怕。

    许明舒的话当时的邓砚尘半信半疑,觉得可能是近来发生了诸多事,让她受到了惊吓,心里做一些不好的猜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可如今许明舒说的诸多信息一一应验,黎将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他代替黎将军出征,奔赴北境。

    她四叔参与涉足于一场案件,不久后会导致全家被抄家流放。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像许明舒梦见的那般逐步成为现实。

    唯一不同的是,诸多事尚有可化解的余地。

    邓砚尘悬着的心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因为许明舒在梦里提到了她曾经嫁给一个人。

    因为一心想要嫁给这个人,从而害了整个侯府,害得全家所有人不得善终。

    当时的邓砚尘曾经问过她,在梦里嫁的人是因为喜欢他吗?

    许明舒点了点头。

    喜欢,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比如他喜欢许明舒,心里爱重她愿意包容她一切小脾气,可以尽自己所能满足她所想要的一切要求。

    可邓砚尘扪心自问,他没有办法去接受许明舒喜欢别的人。

    也没有办法看着许明舒另嫁他人。

    或许换成从前的他还能伪装着隐藏好自己的心事,在许明舒看不到的位置,看着她过完自己幸福的一生。

    可如今邓砚尘却是做不到了。

    常年高悬于天上的明月,一经触碰怎么也不愿再离她而去。

    他只想摘下那弯月,放在自己怀里仔细呵护一辈子。

    那天夜里,他躺在床榻上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尚未睡到半炷香的时间,只听外面一声巨响。邓砚尘慌忙坐起身穿好衣服,拿起床榻边的长枪冲了出去。

    营帐外,其余的将士们听见动静稀稀落落地也从各自的营帐中赶出来。

    长青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暗骂道:“该死的蛮人,过个年都不让老子消停。”

    邓砚尘翻身上马,还不忘道:“蛮人可不是今日过年。”

    长青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去抓身边的玄甲,可刚一伸手,却愣住了。

    随即收回了手拎起自己的长枪,牵过青鸾的缰绳翻身上马,追随邓砚尘而去。

    没一会儿邓砚尘带领的长枪精锐队集结完毕。

    为首的少年将军端坐在白色的骏马上,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前方。

    长青牵着马上前半步,问道:“怎么打?”

    邓砚尘隔着狼烟,看清远方的形势沉声道:“守着打。”

    乌木赫从前对阵的是打法稳重的黎瑄,即便黎瑄他身受重伤但仍旧没叫乌木赫从他手中讨到半分便宜。

    黎瑄带领玄甲军队就像是一块顽石,死守在北境边界线线上。

    任凭乌木赫狂风暴雨般的进攻,都没有挪动过丝毫。

    在黎瑄离开后同乌木赫对阵的则是长青,长青几番同他交手,由于对交战地的不熟悉,面对乌木赫也只能做到自保。

    接二连三助长了乌木赫的胆色,才敢趁着中原人过节的日子里大肆进攻。

    他这是在挑衅,也是他作为主将应有的勇气与果断。

    同以往一样,乌木赫率领的军队分为三类。

    为首的是盾甲兵,依次排开逐渐朝玄甲军大营压制。

    厚重的盾牌将天边飞来的箭挡了个严严实实,在盾甲兵身后则是一队骑着矮脚马手握铁锤的精锐部队,最后方手握长刀的才是蛮人的主力军。

    乌木赫作战的计划十分完备,将士们推着盾牌临近玄甲军大营时,当射来的箭因距离缩短造不成威胁后。

    挥舞着铁锤的精锐部队就会一拥而上,拳拳朝向玄甲军将士的面门,击垮他们的防线,随后手握长刀的主力军便会蜂拥而上。

    临近防线,城楼上射来的箭已经不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随着乌木赫一声令下,蛮人开始撞门,沉重的大门发出阵阵闷响。

    邓砚尘看着城楼上的玄甲军挥了挥手,燃烧的火石自楼上坠落,四周惨叫声四起,皮肉与衣料烧焦的味道蔓延开来。

    在一片烟火中,邓砚尘带着手握长枪轻装上阵的玄甲军,迅速冲出营门。

    马蹄踏在门前蛮人的铁盾上一个飞跃,稳稳的落在了后方,径直出现在了乌木赫带领的铁锤精锐部队面前。

    为首的乌木赫打量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少年,轻轻笑了一下。

    征战沙场至今,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更何况他带领的铁锤军曾经击败过玄甲军分营的主将黎瑄,又怎会惧怕面前这一个还没有他年岁大的少年。

    上一次,这个姓邓的少年从他手里侥幸带走了黎瑄。

    然而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他挣扎的机会。

    既是天才就应该及时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放任他成长,有了能统帅一方的实力与他对抗的实力。

    乌木赫举起手中的铁锤,舒展双臂,随着一声令下他骑着马冲上前去,沉重的铁锤径直砸向面前这个看着单薄瘦弱的少年。

    然而在距离那少年一寸的位置时,乌木赫只觉得面前银光一闪,一把冒着寒光的枪从侧面插过来。

    他忙侧首一躲,枪身落在他肩膀上,少年借着身下马匹向前冲的力道,将枪身死死的压向他一侧的肩膀,居然就凭着这股巧劲将乌木赫身体从侧边拨开。

    铁锤随着乌木赫位置变化,扑了个空。

    在那少年身后,几十名握着长枪的轻装上阵的将士也如他一般,巧妙的别避开了铁锤的进攻。

    许侯爷高瞻远瞩,早就将黎将军兵败的原因分析的透彻。

    玄甲军穿着厚重的甲,虽能抵御刀剑带来的突击,但是由于甲过于笨重行动多有不便,且铁锤又是克制重甲的最好利器。

    他们如今组建了一支轻甲的军队,依靠着许家枪法,利用枪身的长度同铁锤在作战中保持一个巧妙的距离。

    没了重甲的,他们骑在马上格外的轻盈。相比之下,蛮人握着几十斤重的锤子行动便显得略为迟缓。

    许家枪法讲究快准狠,在此情形中优势格外明显。

    显然,乌木赫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打着手势示意身边人先包围了邓砚尘,只要解决了这个小子,其余人不过是一盘散沙。

    而他的这一举措正中邓砚尘下怀,邓砚尘顺势带领的长枪精锐队将乌木赫的铁锤军牢牢地牵制住后。

    身后那些带着重甲的玄甲军紧随其后,冲向蛮人的主力部队。

    玄甲军驻守北境几十年,没了铁锤的蛮人同过去没有丝毫区别。

    在这片世代被玄甲军守卫的土地上,失去了优势的蛮人只能节节败退。

    仅仅交手几个回合,乌木赫发现他带领的铁锤队伍在长枪造成的实际距离面前,很难发挥出优势。

    几番交手后,许多将领被枪刃所刺中自马上坠落下来,被一枪封喉。

    铁锤军选拔的都是体格强壮之人,经过多年的培训,能将重大几十斤的铁锤挥舞自如。

    培养这样一批军队所花费的心血远远超乎寻常人的想象,此番先后已经损失了十几名铁锤将士,乌木赫必须及时作出反应。

    眼见形势不对,他立即决定带着铁锤军后退。

    可只要他有想将铁锤军撤回的念头,长青带着的玄甲军就会紧随其后。

    乌木赫想赢,想证明自己的心太急切了,他被前几次太过容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有些急于求成才选择的今晚进行突击。

    如今的玄甲军牢牢的占领着今晚这一战的优势,他若执意向前,恐陷入更为被动的困境。

    可若是退后,又怎能甘心?

    乌木赫死死地盯着为首那个白马银枪的少年,最终咬紧牙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长青起身就要就要上前追,被邓砚尘拦了下来。

    越过面前这条线,就是乌木赫的主场。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雪落无痕,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皆是乌木赫留下的陷阱。

    今夜一战他们能大获全胜,完全是因为乌木赫草率情敌。

    倘若他们在此时追击,陷入布下的陷阱,乌木赫及时调头必然也会给玄甲军再一次的重重一击。

    思及至此,被邓砚尘这么一拦,长青忙意识到其中危机。

    他策马后退了几步,心里没有得一阵后怕。

    蛮人的军队正在快速撤离,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风雪中的。

    长青突然声音颤抖着道:“我们这是...打赢了!”

    他们抵御住了乌木赫的进攻,没让他从玄甲军手中讨到半分便宜,这是这半年来头一回的事。

    压在长青乃至整个玄甲军头上的那一片乌云,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一点点阳光从中透射进来。

    身后,有部分玄甲军正在低声庆贺着。

    邓砚尘端坐在马上深吸了一口气,侧身拍了拍长青的肩膀道:“走吧,还能回去好好过个年。”

    北境得胜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京城,许侯爷听着亲卫的传话,一向严肃的面容上有了隐隐的笑意。

    许明舒站在书房门口左顾右盼,直到那个亲卫出来后方才忍不住拦住他,问他邓砚尘有没有带什么信或者东西回来。

    那名亲卫笑了笑,恭敬道:“属下是快马加鞭先行回来同侯爷报喜的,小邓将军若是有信寄过来兴许送信官在今明两天就能抵达京城,姑娘且耐心等等。”

    许明舒点点头,侧开身给他让了路。

    回去的时候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她换上厚重的氅衣,牵好邓砚尘先前给她准备的小马儿打算出门。

    一只脚刚迈出侯爷大门,裴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去哪?”

    裴誉抱着怀里的刀,面色冷冷道。

    许明舒吓了一跳,没好脸色地看着他道:“城门口遛马。”

    “我跟你过去。”

    许明舒刚要发作,随即想起是自己父亲嘱咐他保护自己,便没再多言语,径直牵了马出门。

    一连几天,许明舒每日准时准点在城门口遛马,裴誉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

    许是这几日大雪堵塞了官道,她迟迟没能等到邓砚尘送回京城的信。

    然而第三日的下午,在城门的官道处,她却等到了返京的萧珩。

    第53章

    (重修)

    马蹄踏雪地的沉闷声响起,

    一行骑着矫健骏马的队伍正逐渐朝着城门逼近。

    裴誉抱着怀里的刀,听见动静后朝前方望过去。

    他侧首看了看许明舒,将右手搭在刀柄上,

    关节因用力而逐渐泛白。

    显然,

    他从许明舒警惕的眼神里发觉了端倪。

    一行人在城门前站定,为首的一位亲卫下马向守城的官兵递交了文书。

    许明舒站在原地低着头,

    隐在厚重氅衣里的手死死揪着衣角。

    萧珩牵着马绳缓慢朝城门方向靠近,

    他锐利的眼神自上而下扫过一旁的许明舒身上。

    许明舒没有回头,她屏住呼吸眼神看向脚下白茫茫的雪地。

    萧珩就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余光里还能看得见他沾满雪的靴子。

    周遭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除却护卫同守城官兵的交谈,她甚至听得见周围的落雪声,

    和马匹沉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

    城门口的官兵抬手示意,

    可以放行。

    萧珩视线淡然收回,带着身后的护卫快速入城而去。

    直到那阵马蹄声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许明舒悬着的那口气方才彻底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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