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裴誉不解地看向马车里的人,“姑娘你这是何意?”

    车帘被人掀开,一张明艳又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出现在裴誉视线当中。只是那姑璍娘开口说话的语气有着超出她年纪的沉稳,有那么几个瞬间,裴誉还误以为里面是个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

    “我想做个人情给公子。”

    裴誉皱眉:“什么人情?”

    “公子既然是急着用钱之时不得已才要典当了心爱的玉佩,那这笔钱我出了。我做个人情给公子,荷包里的这些钱够你为你的师父风风光光的办一场葬礼,你若愿意是承我的情,便来我府上为我所用。”

    话音刚落,裴誉面露怒色。

    从前就曾听闻京城里许多大家贵族,花钱如流水随意买卖人命,却不想今日叫他也见识到了。

    他虽是缺钱,但也不是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面前的姑娘生得一副慈悲面,却不想也是这样的人。

    许明舒见他面色凝固,猜想他是有所误会,忙道:“我见公子肩宽背厚重心极稳,猜想你必定是多年习武之人。我需要一个武艺高强之人来帮我做些事,倘若公子愿意替我做这件事,事后可拿着这枚玉佩来靖安侯府寻我。倘若不愿,你就当做是有陌生人仰慕钟老将军大名,愿意出手相助,事后将今日之事忘了就好。”

    裴誉接过许明舒还给他的玉佩,目光中满是震惊。

    他听见她提起靖安侯,又抬头看了一眼马车上印着字的灯笼,犹豫着开口道:“姑娘出身靖安侯府?”

    见许明舒点头,裴誉顿时瞪大了双眼。

    如今放眼朝野上下,上至群臣,下至黎明百姓没有人未曾听说过靖安侯的赫赫威名,多年来玄甲军战无不胜,而靖安侯本人更是成为百姓心中的守护神。

    有靖安侯在,敌寇就不会肆意进犯,连着他师父生前在世时,也时常提起靖安侯的大名。

    男子汉大丈夫没人不想建功立业,他是钟老将军一手带出的人,自幼听着师父前半生的功绩长大。

    现如今钟老将军去世的突然,他虽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施展之地,对自己的前途更是一片迷茫。

    若是能得侯爷赏识,投身其门下,日后奔赴战场上阵杀敌,岂非全了自己和师父的一桩心愿?

    那边,抱着酒坛子的沁竹正站在马车前张望着,不知该不该过来。

    许明舒没有再与他多言,叮嘱他自己好生考虑后,带着沁竹一起乘车往侯府驶去。

    身后裴誉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清时,许明舒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前世,裴誉是萧珩一手养出的好狗,从一个不得志的天涯客坐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更是帮助萧珩顺利夺嫡成功的左膀右臂。

    锦衣卫创建最初是效命于皇帝,但裴誉当了指挥使之后,把控着整个北镇抚司,明面上听命于皇帝实际早就为萧珩马首是瞻。

    那一年,她们靖安侯府落难,四叔家人尽数被抓入北镇抚司接受审讯。

    许明舒跪在裴誉面前苦苦哀求,让他手下留情,他却一再后退着不让她触碰到他半点衣角。

    他说,“太子妃,太子殿下知遇之恩,我不能不报。”

    许明舒坐在马车上心中五味杂陈,重活一世,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还是个穷苦天涯客的裴誉。

    有关前世的种种在脑海中闪过,她不禁暗自猜想,若是这一世赶在萧珩遇见裴誉之前,先行让他为自己所用,是不是之后靖安侯府被抄家之事便不会再发生。

    第23章

    晨光微熹,

    院中鸟鸣声阵阵。

    庭院内玉兰花树今日开得分外茂盛,正正坐在府中小厮盛怀的肩膀上,吃力地伸着小手朝上伸着,

    像是想要摘高处开的最好的那朵花下来。

    盛怀头上的视线被这三房家的小少爷圆滚滚的身子当了个严严实实,

    他抬起头望了望随即问道:“小少爷能够到吗?”

    正正又朝前努力了下,清浅的我眉毛皱成一团,

    奶声奶气道:“你再往上一点,

    就一点。”

    闻言,盛怀将脚尖点地更高,

    整个人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摇摇晃晃。

    小奶团子憋着一口气,再次朝前抬手,这一次顺利地摘到了那朵开的最漂亮的花,

    兴奋道:“摘到了!”

    身边候着的几个丫鬟忙过来,

    一面扶稳盛怀,

    一面想抱着小少爷从背上下来。

    正正将手中的花递给面前的丫鬟,看着她伸过来的双臂摇了摇头,道:“我还要再摘一朵!”

    说着,他抱紧盛怀的脖颈再次坐上去,

    道:“高一点,

    再高一点!”

    盛怀无奈,

    只得将脚尖点地更高了些。

    “许明笙!”

    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许明舒自长廊那边过来,

    迈进院子的第一眼就看见小奶团子坐在盛怀身上摘着高处的花,

    整个人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

    她喝止住院子的人后,提起裙摆快步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她今日穿得一身白色的云丝罗裙,

    外衫上用金线绣出点点浅色祥云图案,

    同头顶的明月簪交相呼应。乌黑柔顺的头发梳在脑后,露出粉妆玉砌的一张脸,

    明眸皓齿,宛如画中仙。

    盛怀扭过头,眼神看直得了。

    他知道自家姑娘容貌昳丽,自幼生得便十分好看。可到底是尚未及笄,平日里穿的衣服也稚气了些。

    如今一去宫里两个月再回来,就像换了个人一般,不仅穿得精致贵气,整个人气质也沉稳了许多,从前漂亮的小丫头一段时间不见出落得和周身冒着仙气一般。

    皇宫风水养人,果然诚不欺他!

    许明舒几步上前,将正正从盛怀身上抱了下来,胆战心惊地拍了他几下道:“你爬那么高做什么,还想飞出去不成?”

    正正也不恼,仰着一张圆圆的脸看向许明舒,轻声道:“我想要花。”

    “那花就长在那里还能跑了吗,你摘它做什么,摘下来了就活不成了。”

    奶团子瘪瘪嘴,没有说话。

    许明舒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小孩,又道:“你爬那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忘了去年从树上掉下来,摔破了膝盖哭鼻子哭了一整天的事了。”

    正正抬眼,委屈巴巴地望着她道:“那朵花开的最好看,我想摘下来送给姐姐。”

    说着他将手中的玉兰花递给许明舒,许明舒接过花愣了一下,小孩说得不错,这朵花的确是目之所及中开的最美的一朵。

    刹那间,她的心便软了下来。

    良久后,许明舒蹲在奶团子面前,道:“正正送花给姐姐,姐姐心里很开心,但是你也要答应姐姐以后不可以爬这么高,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奶团子点了点头。

    许明舒捏着手中的花,站起身看向身边几个人,皱眉道:“小少爷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你们怎么也由着他闹?”

    盛怀红着脸摇头道:“是,姑娘我们知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屋内,四房正室周氏跟在徐夫人身后从里间出来,闻声问道外头在吵什么。

    门前候着的丫鬟笑着说:“姑娘过来时见盛怀他们带着小少爷爬高,训斥了几句。”

    徐夫人微微皱眉,同身边的周氏打趣道:“女孩子家家的,瞧她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像个皮猴子。”

    周氏今日穿着一身新制的绛紫色外衫,头发梳得油亮整洁。

    徐夫人怀着身孕正是行动不便之时,这段时间来管家之权交到了四房周氏手里,周氏心疼正正年纪小没有娘亲陪伴,便将他接到了自己院里照顾着。平日里爱说爱笑的一个人,管起家来倒也是利落果断,一丝不苟。

    许明舒扭头时,正好看见母亲徐夫人和四婶婶周氏正站在屋内看着她。

    她朝她们招了招手,牵着奶团子的手走过去,欢快地给二人请安问好。

    周氏引着许明舒落座,看着面前小姑娘的脸笑了笑道:“近来朝中事务繁忙,三哥和我家那位好几日都是踏着夜色回来,没了他父亲管教着,这孩子最近玩疯了。幸好小舒回来了,正正最听长姐的话,有她在我也能少操些心。”

    许明舒正欲开口,听见母亲徐夫人道,“她哪里会带孩子,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徐夫人靠着软椅缓缓坐下,又问道:“四弟最近是怎么了,从前也没见他这般忙碌过。”

    闻言,周氏摇了摇头叹息道:“听说是陛下有意修皇陵,朝中一些官员和太子殿下都不赞成此事,认为国库不足以支撑如此大的工程,陛下信不过,这几日叫户部的人查帐要一一验证。”

    徐氏微微皱眉,“又要修皇陵?我记得十年前朝中就传出消息要修皇陵,后来好像是因为江南水患给耽搁了,看来这么多年陛下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呢。”

    “可不嘛,修一座新皇陵耗资巨大,但陛下若是执意要建也没办法。”

    许明舒听着母亲和四婶婶的交谈,瘪嘴璍道:“年前黎叔叔向朝廷讨要的军粮一拖再拖,至今都没如数送到,修皇陵倒是决定的迅速。”

    徐氏看了看周围,见身边都是心腹丫鬟,方才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背后妄议天子是非,你的小命不想要了?”

    许明舒低下头,没有说话。

    周氏忙打圆场道:“没事,都是自己家里人,也是咱们的不对妇道人家竟议论起朝政来了。”

    说着她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丫鬟将盘子端过去,吩咐道:“小舒啊,婶婶房里今日新作了荷花酥,味道清甜你也尝尝。”

    说着,周氏也让丫鬟端去送给徐夫人。

    徐夫人摆了摆手,道:“我最近吃什么都难受的厉害,这小东西一天天长大了,贯会折磨人。”

    周氏看向徐夫人隆起的小腹,笑着道:“快了,用不了几日就要从你肚子里出来了,待到他长到了满地跑的年纪,嫂嫂还要怀念从前在你肚子里安安静静的时候呢!”

    徐夫人低头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殪崋肚子,“我现在就希望孩子能平安降生,其余的什么都不求了。”

    她这一胎来的不易,怀得更是不易。

    不仅初怀孕时孕吐反应极大,时常吃不下东西吐得浑身无力。待到了胎儿一天天长大,在肚子里翻滚的也越发厉害,时常闹得徐夫人整夜整夜地睡不好。

    所幸在家中有余老太太细心叮嘱下人变着花样得做补品来给她吃,府中大事小情也有周氏尽心打理着,没叫她在其他事情上多操一点心。

    周氏沉思了片刻,突然道:“我听说慧济寺求平安符特别灵,要不明日我抽个时间替嫂嫂求个平安符过来如何?”

    “府中事务繁杂,”徐夫人摆摆手道:“你就不要在费心费力了!”

    闻言,许明舒擦了擦脸上的荷花酥渣,站起来自告奋勇道:“我去,我去!”

    周氏与徐夫人相视一笑,没有阻拦。

    次日一早,盛怀叫人套了马车前往慧济寺庙内前来求签求符的香客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她同其他人一样依次围着佛殿转了几圈,虔诚地跪在地上祈福着,最后拿着求出来的平安符去找盛怀。

    一套流程下来,已经是累得筋疲力尽。

    许明舒这几天接连着四处奔波,又要早起,困得在马车上一直打瞌睡。

    回到侯府时已经过了晌午,盛怀跳下了马车轻轻敲了下车窗道:“姑娘,咱们到了。”

    许明舒正要下车时,沁竹慌慌忙忙地从府中跑出来,急切道:“姑娘,侯爷他们回来了!”

    ???

    许明舒一头雾水,之前寄回来的信上还说父亲他们要三四天之后才能到达京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许明舒急忙问道:“到哪了?”

    “已经进城了,这会儿应当被百姓簇拥着过官道呢。府中好多人都过去迎接,奴婢在这儿一直守着就等您回来告诉您呢!”

    许明舒连忙拉着沁竹坐回车上,忙道:“那还不快去!”

    京城西侧大街上,玄甲军的大军整齐地穿过街道,一路前行着。

    许侯爷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之上,脊背挺拔器宇轩昂,身后的披风随风猎猎而飞。

    京城百姓听闻许侯爷带着一小部分玄甲军回京,纷纷围在道路两旁张望着,手中不断向行过的将士们身上抛着花瓣。

    许侯爷拱手向周围百姓致谢,视线后移时,众人看见许侯爷的身后跟着一个身骑白马,模样俊俏的少年郎。

    周边一众少女从未在玄甲军中见过如此年轻的小将,且少年生得白皙端正,眼角一直带着谦和的笑,抛向他身上的花瓣也格外的多。

    少年被花瓣遮挡住了视线,他也不恼,笑着打理着头上掉落的花。

    许明舒到时,一行军队已经停在宫门前等候。

    她探头看了看没见到许侯爷的身影,想是已经进宫面见皇帝去了。

    左右打量时,突然听见前方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许明舒侧首望过去,见宫门前站在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孩,正伸手攥着一个人的衣袖,朗声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人?”

    被攥着衣袖的人推开半步,想要将袖子从她手中扯出来,那女孩依旧执拗着不撒手,俨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少年侧首的那一刻,许明舒心中一急,当即下车挡在他面前,道:“他是我家的,你待如何?”

    第24章

    手里攥着的衣袖被人大力推开,

    成佳公主看着突然闯到自己面前的人,不满道:“许明舒,怎么又是你,

    你不在侯府好好待着跑宫门多管什么闲事?”

    许明舒抬眼看她,

    “光天化日之下,公主殿下在自家门口拉着我家的人手不放,

    还怪我多管闲事?”

    “你家的?”

    成佳公主皱眉,

    她从未听说靖安侯府里有这个年岁模样如此俊俏的少年,看着眉眼之间也同许明舒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

    就算是什么远方表亲,

    她问问又怎么了?

    思及至此,成佳公主朗声道:“他救了我的菲菲,我不过是想问他的名字方便日后答谢他而已,

    你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做什么?”

    “什么菲菲?”

    许明舒不解地看向成佳公主,

    又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宫人。只见那绿色罗裙的女使怀里抱着一只圆滚滚带着金黄色绳结的肥兔子,

    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

    成佳公主见状,怒气更盛,她从前本就在宫里同许明舒因为些琐事结下梁子,两人每逢见面吵架斗嘴更是闹得满宫都知晓。

    成佳公主生母刘贵妃在宫中地位仅次于许明舒姑母宸贵妃,

    外祖父更是任职户部尚书,

    几位舅舅也是翰林出身。

    古往今来文官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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