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没……没。”连漾断断续续道,“扶鹤,今天不练了行不行,我想休息一会儿。”

    扶鹤却拢住她的手,引着她画符,道:“今日事今日毕,这道理你应该懂。”

    连漾隐约察觉到他似在生气,可又不知为何。

    她咬住唇,竭力忍着那摇摇欲坠的眼泪。

    但每画一笔,那疼痛便会随之增加。针扎似的,又像是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引着她画完一张符,扶鹤顿住。

    “连漾,再画。”

    他松开手后,连漾便快要握不住那笔了。

    手在不住地颤抖,连笔身都被冷汗洇湿。

    她缓又慢地画着符,每一笔都抖得不成形。

    等画完,她便听得扶鹤道:“连漾,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连漾听出他话里的斥责,眼眶越发灼烫,视线也变得模糊不少。

    “我……我在努力画了。”像是头回受着夫子训斥的学生,她忍着难受道。

    也因扶鹤陡来的严厉,她越发不敢提自己难受的事,只能竭力躬伏着背,以免碰到桌沿。

    “再画。”扶鹤道。

    连漾一顿,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就怕那泪珠子会掉下来。

    再画的符和之前那张一样,又乱又抖,根本瞧不出符形。

    扶鹤又拿过一张符纸,毫不留情道:“再画。”

    闻言,连漾来了怒意。

    她本就难受得厉害,能拿着笔都不算容易,为何还要再斥责她?

    她将笔一掷,干脆趴在桌上。

    “我不画了。”她闷声道,颇有撒气的意思,“学不好!也画不会!”

    扶鹤垂眸,视线落于她的发顶。

    她呼吸不匀,浑身抖得厉害,连发辫都在轻微颤动着,将她的难受显了个清楚。

    “连漾。”他唤了声,语气不见缓和。

    “你走!”连漾将手攥得死紧,头也不抬道,“我不愿看着你,你与旁人定契去。”

    她这话落得重,令扶鹤心底的不安越发浓厚。

    他思忖片刻,眼底冷然未消,语气却平和许多。

    “漾漾,何处难受?”

    “无需你管!”

    连漾忍着那疼,挣扎着要下去。

    她也不知为何,情绪一下子成了海潮,陡涨陡落,根本控制不住。

    上一瞬还心平气和,下一息就怒意冲顶,反复无常。

    但扶鹤一臂揽过她的腰,将她箍于原地。

    “漾漾。”他的声音里见着温和,“若难受,当告诉我才是。”

    连漾的呼吸越发急促,便也带得那疼痛更甚。

    这会儿,那无常的情绪又陡然折向难过。

    她轻眨了下鸦睫,眼泪扑簌落下,打在扶鹤手臂上。

    “扶鹤。”她再难忍住,低声道,“我难受。”

    “何处难受?”

    连漾没敢说何处疼,只嗫嚅道:“想……想吐。”

    扶鹤将手贴于她的腹部,轻揉着。

    “许是吃错东西。”

    “不是。”连漾摇头,“不是。”

    这两种难受她还分得清。

    她犹豫许久,才小声道:“还……还疼。”

    扶鹤稍顿:“腹疼?”

    “不是。”连漾又摇头。

    她被那涨疼折磨得冷汗直下,一时承受不住。

    可她不好意思告诉扶鹤,再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运转内息没用,等时间平缓也没用。几番折磨下,她飞快指了下心口旁处。

    “疼,疼……”她半垂着眼道,“我也不知为何。”

    扶鹤垂眼,即便她动作快,他也瞧见了她所指之处。

    他稍作怔然,那冷如玉的脸隐隐泛开一丝极淡的红。

    饶是他平时如何疏冷平静,此时也不免生出些许赧然。

    他错开视线,喉结微滚。

    但很快,那情绪又被灼躁压下。

    “漾漾不知为何?”

    扶鹤仿佛又回到了平常,可连漾听得出,他在隐忍着什么。

    他忽抬手,拿掌心覆住她的手背,又以难以挣脱的力度,引着她拢于一侧的疼痛处。

    连漾万没想到他会这般,惊怔之下,面颊涨开烫红,又因挨着痛处,登时下了阵冷汗,痛吟出声。

    “扶鹤,别……别弄。”

    扶鹤听见她的痛哼,却未松开,而是更将她的手一按,引着她轻揉一番。

    “漾漾不知道为何。”

    他又低声重复一遍,随即抬起另一手,捏住那不住颤抖的兔耳朵。

    “是不知为何成了妖,还是不知那狐妖做了什么?”

    ?

    第

    167

    章

    陡然听见扶鹤提到狐妖,

    连漾从那浑噩中惊醒,登时一僵。

    狐妖。

    他所认识的狐妖,就只有郁凛师兄了。

    可扶鹤为什么会提到郁凛?

    她满门心思全在此事上,

    一时竟忘记他也问了她为何会变成妖。

    “扶……鹤。”她蜷着身,

    断断续续道,“我……我不知道你在……在说什……么。”

    扶鹤稍顿,有如山雾的眸光缓落下。

    “漾漾这般维护那狐妖,看来是已做好打算另挑一把剑,

    再与那狐妖一起同入妖门。”

    他这才提起选剑一事,不急不缓的,

    连同对郁凛的冷斥一同送出。

    “没……没有另挑剑。”连漾气息微弱道,

    “就只,来看看。胥家、旁的事。”

    缓过方才的惊愕,

    她又被抛入那混沌当中,

    连话都说不利索。

    扶鹤再度领着她的手轻揉着,他行事逾礼,语气却仍旧冷淡,

    瞧不出丝毫异样。

    “进剑冢不为选剑,那让狐妖入梦,又是为何。”

    入梦?

    连漾心存讶然。

    他怎么会知道?

    “在想我从何而知?”扶鹤慢条斯理地揉按着,

    每个字都放得缓,“漾漾可还记得方才念了多少遍那狐妖的名字?”

    他眼见着她唤了郁凛,唤了师兄,再在那入梦诀的影响下,

    渐渐长出不属于她的耳朵。

    连漾这下才回过神。

    难怪他会提起狐妖,

    又这般表以怒意。

    也是这时,

    她终于借着桌上的一面铜镜,

    瞧见了头两侧不断轻抖的兔耳。

    连漾怔住。

    她不是已经从梦中醒过来了吗,为何那耳朵还在?

    “为什么会……?”她转过头看向扶鹤,眼底错愕未消,“扶鹤,我……我明明已经醒……醒了。”

    扶鹤缓声道:“大抵是狐妖的入梦之术,因施术者出了意外,法术不受掌控,故此你才会将梦痕带离梦境。”

    连漾心想,定然是因为郁凛陷入昏睡,所以那入梦术才会失去控制。

    她正想着,忽觉手中渐加了力度——并非是她有意,而是覆在她掌背上的扶鹤的手劲变重许多。

    连漾耳朵一抖,不住低哼:“梦……梦痕?这些……哼嗯……都是?何时消……消失。”

    “若说不会消失,漾漾待如何?”

    不会消失?

    连漾忍不住眯起眼,躬伏了身。

    “扶鹤,哈……你先、先别弄了。”

    “好。”扶鹤果真松开了她的手,神情却更冷,“你与那狐妖在梦中做了何事,才会出现孕兆。”

    他的话如一泼冷水,将连漾浇得清醒。

    孕兆。

    她缓抬起坠着汗的眼皮,扫向镜子,才发觉他正望着自己。

    连漾的声音越发微弱:“我,我没做什么。进去时,他就已睡着了。”

    扶鹤确然松了手,可她并不觉得好受。

    起先她还疼得厉害,碰也碰不得,现在终于有一边渐渐得了好转。

    就连那压抑不住的干呕感,竟也慢慢没了。

    而等他一松开,那疼痛与干呕感就再度翻涌而上。

    一时间,连眨眼都变得比平日沉重许多。

    借着那面小巧的镜子,她瞥见了自己和扶鹤。

    她的脸上像敷了层薄薄的胭脂,连脖颈都晕着浅红。

    可扶鹤瞧着与平时没有丝毫差别,神情清冷,眼眸也明净,和那几座白玉鹤像一般,瞧不出丝毫感情。

    二者的相差太大,连漾本就心生赧然,这会儿更觉难为情。

    她别开视线,疼痛逐渐翻涌而起。她竭力忍着浑身的颤抖,再不吱声。

    扶鹤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好一会儿,他才抬手握住她的手臂。

    他低声问:“可好些了?”

    当他攥住手臂时,那空荡无依的难受劲儿顿时得到些许缓解,就连起伏不定的情绪也趋于平和。

    只是心底的难受得到缓解,那涨疼却没有。

    连漾紧闭着眼睛,摇摇头。

    见她连后颈都覆了层薄汗,扶鹤对郁凛更起杀心。

    他缓移了手,转而圈住她的腰身。

    “漾漾。”他低声道,“若要我帮你,便告诉我。”

    连漾没什么气力地睁开眸,眼前已蒙了层朦胧的水色。

    “我……”她将双手抵在扶鹤的胳膊上,被疼痛驱使着开口,“扶鹤,扶……鹤,你像……像方才那样吧,好不好。”

    扶鹤抬起左手,掌住她的下颌。

    “漾漾。”

    他轻一转,以使她偏过头。

    “看着我。”

    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他稍一俯身,吻住了她。

    与此同时,他又抬起了右臂。

    这回,他并未引着她,而是以自己的手覆上了痛处。

    在他挨上的瞬间,连漾低喘一声,偏回了脑袋。

    她将身子躬得更低,前额几乎抵在桌上,浑身都在轻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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