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楚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密室里响彻着饱含怒意的喘息声,楚衍看着林景云轻快的神情,咬得后槽牙都要碎裂——谈若今日再问不出,林家兄弟绝无生还可能,他赌不得,他不敢拿林青玉来赌。

    “我答应你。”

    楚衍颓然地松手,面色凄然,摇摇晃晃起身,“你赢了,林景云。”

    兜兜转转,一败涂地。

    林景云复又睁眼,浑身乏力,终是解脱。

    他已在绝境中为林青玉谋得最为稳妥的未来,死而无憾——青玉,这是兄长能为你做的最后一桩事,往后天高海阔,你要一人前行了。

    第45章

    林景云番外之孤雁北飞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个哥哥的番外,交代一下私盐的来龙去脉,以及哥哥其实是故意栽在楚衍手里。

    ——孤雁向北飞,纵死无悔。

    月色皎皎,屋外寒风凛冽,林景云站于窗前,看屋外云层密布,如片片鱼鳞,压得人心密不透风。

    从发现楚衍与林青玉之事已有两日,大年初二,炮竹震天响,却无法驱赶他内心空洞洞的孤独,其实他本该释然的,总有一日他要放手,只是这天来得这么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傍晚收到的密信已燃成灰烬,但宣纸所写的一字一词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南陵端王嫡次子,楚衍。

    他为何来此,林景云稍加思索便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年轻的帝王登基五载有余,早已不满成为外戚揽权的傀儡,早在他同意为苏氏造运私盐那日起,他就已经为自己拟定了结局,无非是落得一个勾结外戚死有余辜的罪名。

    思绪渐渐如风散。

    五年前曹县的隔邻南水镇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大事,南水镇一方富家赵家一夜遭贼人砍杀,赵府五十余口人,上至家主下至两月的婴孩皆丧命,无一生还,听闻赵府里的青石板都被血迹染红,此后下了两日的雨都未能冲刷干净。

    彼时的林景云年方过十五,是曹县人人口中的天之骄子,更有人断言三年后的科举状元定会被他收入囊中,他那时心气极高,对众人说法虽未曾表态,其实心中亦有一番大作为,倘若来日上京,定要一举在殿试大放异彩。

    林景云年少意气风发,有鸿鹄之志,他痛恨外戚当道,一心向明,愿为天子辅佐臣,为大明豁出性命。

    只可惜,愿与人违。

    犹记得那是盛夏的午后,林府来了不速之客,三人皆穿锦衣,眉宇间戾气暗涌,与汗流浃背的父亲一前一后入了议事厅。

    他未曾记得父亲与这些陌生人有过来往,疑惑之中,悄然跟随,站在门外听他们谈话。

    赵府血案真相猝然摆在眼前,原是远在上京的苏氏看中此地连通深海,找上赵家,恩威并施,胁迫赵家为苏氏所用,造运私盐大量敛财,岂知那赵家忠肝义胆,抵死不从,苏氏一怒之下,派人趁夜色诛杀赵家满门,而今,却把目光放在了曹县首富林家身上。

    七月的天,林景云入坠冰窖,出了一身冷汗。

    他听见父亲跪地求饶,来人软硬不吃,逼迫父亲应下私盐一事,否则赵家的下场便是林家的来日。

    他躲在暗处,血液逆流,额头上尽是冷汗。

    当晚,林景云未眠,十二岁的林青玉抱着被子撒娇与他同睡,他看着酣睡的幼弟,想起跪地的父亲,梦见了林家血流满地,独他一人坐于血海中。

    梦醒浑身冷汗淋淋,唯恐噩梦成了真。

    林青玉仍在睡梦中不知今夕是何夕,林景云伸手去触碰幼弟温热的脸颊,那样的鲜活有生气,他又何尝能眼睁睁看着林青玉变成冰冷的尸身。

    连着两日未眠,终等到苏氏的属下再次登门。

    林景云一把推开红檀木门,天光泄在他犹属于少年人单薄的肩上,他看着屋内满脸惊恐的父亲和皱眉打量他的三人,不卑不亢,掷地有声道,“我替父亲应承下了,还劳烦诸位大人回禀。”

    他明知自己在走一条死路,却毅然决然前往。

    从那日起,林景云过往的抱负与愿想尽数成空,他担负起林家上下三十口人的性命,踏上了为虎作伥的道路。

    他早算好自己的结局,总有一日,天子怒,他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又何妨,不是他,还会有别人,与其让心术不正之人与苏氏勾结,不如由他来做这个乱臣贼子,保林家、保曹县一方安宁。

    仕途路断,再难回首。

    这五年期间,他为苏氏敛财千百万黄金,亦让曹县的子民得以温饱,他是恶者,也是善人,是只身投入恶鬼满盈阿鼻地狱中的凡人,日日受煎熬,但林景云从未后悔过。

    如今报应降临,他未有一句怨言,只求得护在心中的林青玉能妥善脱身。

    灭苏氏,林家必倒,且得由他亲手倾覆。

    残烛滴落,凝聚成红蜡,林景云缓步走到梨花木桌前,良久不动,执笔,行云流水的行楷跃于纸上。

    楚衍心细如尘,定已发觉林青玉房中那副字的笔迹,他明知此次再无退路,将密信系在信鸽爪上时却依旧觉得可悲。

    是恶是善又如何,千年后,无人会记得尘世有一个林景云。

    信鸽扑腾着翅膀消失于月夜中,再过不久,世人艳羡的林家会一朝覆灭,而祸害大明的苏氏亦会随之倾倒。

    运送上京的黄金底部皆动了手脚,届时人赃俱获,苏氏纵是有翻天本领,也抵赖不得。

    他助纣为虐五年,是时候遵从本心,亦付出代价。

    只可惜,未能亲眼见到林青玉弱冠时光景。

    林青玉知晓他乃为虎作伥的贼子,又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兄长?

    寒风起,侵人心,林景云眉目染上痛色。

    他定会为林青玉谋得最为妥当的出路,楚衍并非全是虚情假意,却不能为林青玉的良人,他想起大雨倾盆的扑进他胸怀痛哭的林青玉,想起寄信上京给魏临的林青玉,他岂不知林青玉对魏临有意。

    林景云闭了闭眼,犹如割下自己一片肉,已有决定。

    青玉,我成全你,要你与魏临双宿双栖。

    如若是再有变故,那便让兄长自私一回,你与我一同黄泉相见。

    只是我舍不得你大好年华赴碧落,轮回路太冷,由我一人承受足矣。

    第46章

    林家倒了。

    印着雄狮的大门贴了两道封条,钱财店铺充公,府中有奴籍的奴仆尽数打发到了奴隶市场,查封那日,曹县百姓将林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交谈声此起彼伏。

    “没想到啊,这林家看着是大善之家,结果竟然私下做这些肮脏事,呸。”

    “枉我还以为这林景云真有多大能耐呢,原来全是压榨百姓得来的。”

    “大明有这种祸害,倒了好,倒了好。”

    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将林府淹没,曹县的百姓似乎一夜之间忘记了这些年究竟是谁不留余力地派米做善事,那个曾在他们口中的普度众生的谪仙林景云,顿时被踩成了污秽不堪的地下泥。

    不过是多年堆积的仇富心理终于有了宣泄的借口,往常不敢说,如今林家一倒,谁都能狠狠上来踩一脚,毕竟无人会怜悯一个搜刮民脂民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而真相究竟如何,在这人人自危的乱世之中,已不需在意。

    林青玉对此仍不知情,前日他到狱中劝说林景云交代苏氏罪证后,便一直被禁足在楚府之中,两日来寝食难安,精神萎靡不振,原是红润的脸色如今青白一片,再没有了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楚衍将来福接到楚府给他作伴,如今林青玉一见到来福,就会想起与楚衍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刻意不去搭理来福,可来福只是一只傻乎乎的笨狗,不管他驱赶多少回,还是会吐着舌头乐呵呵地扑向他。

    次数多了,林青玉不厌其烦,积压的难受和委屈让他忍不住用力推了来福一把,低吼道,“不想看见你,你听不懂人话吗,走开,别再过来。”

    来福茫然地看着林青玉,它不能理解为什么昔日对自己百般好的小主人会讨厌自己,也许真是听懂了林青玉的话,它不敢再扑上去,慢腾腾地趴到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瞅着林青玉,委屈巴巴地低嗷着。

    林青玉本来已经哭不出眼泪了,见到来福这个样子,热泪刷的一下就流了满脸,他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问自己跟只什么都不懂的狗计较什么,扑上去抱住来福的脖子,泣不成声,“来福,来福,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太难过了。”

    来福乖乖地被他抱着,它虽是畜生,却并非不能感知人的情绪,拿脑袋轻轻蹭小主人的脸,前爪扒拉着林青玉,似是想要给林青玉一个拥抱。

    林青玉哭够了,捧住来福的脸,挤出一个笑容,抽泣着说,“笨狗。”

    笨狗比人好,人会骗人,笨狗不会。

    他也不到椅子上坐了,就抱着来福靠在墙边,身心疲惫地睡过去。

    可惜强压之下林青玉也只是眯了一小会又惊醒,他打了个抖,抬眼见到不知何时到来的楚衍,背着光,看不清神情。

    林青玉顿时清醒,他坐到腿都麻了,可还是忍着针刺一般的感觉连忙扶着墙站起来,急切地问楚衍,“我哥说了吗?”

    楚衍瞧着他乌青的眼底,颔首。

    林青玉又惊又喜,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他的情绪波动太大,一时间脸色古怪,五官都揪在了一起,他缓过劲,强迫自己看楚衍,怯道,“那我,我能带我哥回家了吗?”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家已经没有了。

    楚衍于心不忍,上前想要去扶,林青玉连连踉跄地退了两步,楚衍眼神一暗,忽然抓住林青玉的手把他按在壁沿上,将他圈在自己的身体和墙壁之间,林青玉惊恐地看着楚衍,呼吸都放轻了。

    “你就这么怕我?”

    楚衍逼近他,温热的气息都洒在林青玉的脸颊上,眼神晦涩,“我碰你一下都不成?”

    林青玉微微发着抖,颤动的睫出卖他此时对楚衍的抗拒,他偏过头挣扎,艰难道,“我想见我哥。”

    三句不离林景云,彻底让楚衍恼火,楚衍骤然发难,不顾林青玉的恐惧,狠狠地堵住林青玉的唇,林青玉的惊叫被吞进肚子里,楚衍吻得凶狠,像是要把他吃掉似的,林青玉呜呜叫着,一狠心,重重咬了下楚衍的下唇,楚衍吃痛松开,他随即用力地推开楚衍,跑着躲到一旁,戒备地瞪着楚衍,伸手去擦自己被楚衍吻过的红润的唇。

    楚衍尝到唇上的血腥味,但这点痛,比之林青玉看他的眼神微不足道,他碾去唇上的血珠,轻轻一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林青玉,只是眼里蕴含了风云,抬眼摄人心,“不让我碰,我也碰过许多回了。”

    褪去温润的外皮,楚衍的内里远比林青玉想的要锐利。

    林青玉一怔,羞愤地瞪着楚衍,恼怒道,“我不想见到你,你滚。”

    “我偏不滚,”

    楚衍气性也上来了,两步并作一步靠近林青玉,见到林青玉又要跑,扬声道,“你若想林景云死,尽管跑。”

    林青玉迈出去的步子顿住,也只是这么一会儿,就被楚衍抓在手心,楚衍把他按在雕花大桌上,俯身就亲,林青玉的腰被桌沿磕得生疼,两只手用力地扣住边沿,被动承受楚衍铺天盖地的吻。

    楚衍怒气冲冲,急切地汲取林青玉的唇,他能感受到林青玉微弱的反抗,却不愿意停下,直接按住林青玉的肩膀,将林青玉推倒在桌面,掌也不规矩地在林青玉身上摩挲着,求而不得让他丧失理智,他撬开两瓣柔软的唇,将舌尖伸进去搅弄,像是起兵的将领,定要攻占林青玉的城池。

    直到楚衍尝到温热咸湿的液体,才如遭雷劈,猛然惊醒。

    他抬起头,见到林青玉在他身下哭得满脸都是泪,眼睛鼻头都是红的,眼里的屈辱像是一块烙铁,烫得楚衍无地自容,他伸手去触林青玉的脸颊,摸了一手的湿。

    楚衍乃天潢贵胄,纵如今皇室权力旁落,自幼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十七载岁月都在阿谀奉承中长大,权力、钱财应有尽有,可如今,他却要不得一个林青玉。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楚衍收拢五指,把林青玉拉着站起来,林青玉怯怯地看着他,像是怕他再忽然发难般,浑身紧绷,不敢说话。

    在见识到林景云的惨状后,林青玉已难以再如同往常一般与楚衍相处。

    “楚衍,”

    林青玉没忘记林景云的生死,他忍住惊惧,抬起通红的眼,哀求道,“别杀我哥,我求你。”

    楚衍见不得素日嚣张可爱的林青玉这样低声下气,吐出一口浊气道,“林景云不会死。”

    林青玉惊喜地看着他,但楚衍下一句话浇灭了林青玉的喜悦。

    “林家已没,林景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过两日我会差人将他运送到林家祖屋,是生是死,皆看他自身造化。”

    林青玉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

    “至于你,三日后与我一同上京。”

    林青玉怔愣半晌,不明白楚衍的意思,但拒绝得毫不犹豫,“我不上京。”

    楚衍幽深的瞳深深看着他。

    纵然害怕,林青玉还是摇头,急道,“我不要和你上京,我要和我哥在一起。”

    兄长重伤在身,他如何能撇下兄长?

    楚衍唇微抿,“好生休息,三日后我来接你。”

    竟是完全忽略了林青玉的话。

    林青玉急得团团转,哀声说,“我不去,楚衍,你放我走吧,我不要上京。”

    楚衍语气冷硬,“由不得你。”

    说罢,再不理会林青玉,抬步往外走,林青玉连忙追上去,却被守卫拦住了去路。

    他望着楚衍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心乱如麻,最终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第47章

    作者有话说:小楚下线,哥哥主场。

    林青玉从来没有过这样心神不宁的时候,夜里一睡着就哭着惊醒,不睡时睁眼便想起林家被抄那日的光景,他十七载岁月被呵护在手掌心长大,林景云将外界的污秽尽数为他挡去,如今却要他即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让他痛苦不堪。

    第三日,楚衍带他去拜祭林山。

    林山乃罪人,圣上开恩留他全尸葬在后山,林青玉看见山上的小土丘时,腿软得走不动路,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孩般跌跌撞撞跑到土丘前,跪地叩拜。

    如今想来,林山早就做好了自尽的准备,那一声声莫要怪我如暮钟般在林青玉耳边激烈地回响,他耳鸣眼花,趴在冰冷的泥地里哭干了泪,因多日未曾真正进食,他已到了极限,最终半昏迷被楚衍抱了回去。

    醒来时有大夫在为他把脉,林青玉迷迷瞪瞪听见大夫说些什么伤心过度、郁结难解之类的话,又说他身子虚弱,不宜舟车劳顿云云,他听不真切,却在猛然间抓住些许思路,昏昏沉沉时,他决心绝食到底,以命抗衡,求楚衍让他留下。

    灌进去的汤药都吐了出来,喝的粥也不肯咽下去,不出两日,林青玉面色惨白,出气多进气少,楚衍终于松口问他究竟想要什么。

    林青玉饿得头昏眼花,他从来不知原来人真的饿起来的时候,看床上的雕花都能瞧成软糯糕点,肚子痉挛火辣辣的疼,若不是强撑着,他恐怕连自己都肉都想尝一口。

    楚衍站在床沿,他努力睁眼,眼前却还是朦朦胧胧的,只能依稀辨认那片素白衣角。

    “我不要,上京。”

    林青玉一说话,喉咙干涩得发疼,像是随时会咳出血来,但他没有,只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去拽楚衍的衣袍,他五指虚合着,起皮的唇微张,“哥......”

    他挂念兄长,如若兄长离世,他定生死相随,绝不苟活。

    楚衍站立许久,垂眸看复又昏迷的林青玉,心痛难忍,垂着的手紧握成拳,最终,无力地闭了闭眼,吩咐道,“继续灌。”

    说罢,不敢再看,近乎逃也一般离开寝室。

    沈龄迎上来,见到楚衍煞白的脸色,月色朦胧,将人衬得憔悴不堪。

    楚衍听见沈龄苦口婆心道,“公子,人若是一心求死,大罗神仙也难救,京城风云诡谲,魏临自身难保,公子有要务在身,带青玉上京,未必是良策。”

    他靠在冰凉的檐下,睁眼,看天边被厚云遮掩的淡月,眼圈通红,“沈龄,我还能再见他吗?”

    言语间,已决定林青玉去路。

    沈龄不敢贸然回答,末了,低声道,“如若有缘,万里再会。”

    楚衍低头无声地笑,笑着笑着,复发凄厉的大笑,笑得胸前起伏,笑得眼里涌泪,他念叨着,“我护不了他,沈夫子,我宁愿我不是......”

    他咽下苦楚,似是怕自己会改变主意,扭头往屋内走,看着奄奄一息的林青玉,颤声道,“你吃东西,明日带你去见林景云。”

    林青玉缓慢艰难地睁眼,死灰一般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光彩。

    楚衍从侍者手中端过莲子红枣粥,掀袍坐在床沿,亲自舀粥递到林青玉唇边,见林青玉依旧倔强地紧抿着唇,他心痛如绞,“不上京。”

    林青玉想笑,却没有力气,只是终究张开了唇,让温热的粥松了进去。

    沈龄悄然站在门口瞧着,一声叹息散开。

    难为有情人。

    ——

    祖屋乃林家先辈未发迹时所住的一间茅草房,坐落在闹市的角落,周遭都是寻常人家。

    马车停下时,有不少百姓围观,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林青玉一心想见林景云,外界的声音听不真切,楚衍想要扶他,他悄然躲过,步履虚浮地走向那虚掩着的破旧木门。

    这儿连林府最破落的柴房都比不上,往后却是林青玉和兄长的栖身之所。

    林青玉强忍悲切,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腐朽的木门,可在见到卧床的兄长时双目仍旧痛得一闭。

    一眼能望到底的茅草屋内,只见冷硬的木床板上躺着个修长的青年,那青年散着发,身上的血污已经清理过,亦换了衫,可所受伤势过重,青衫复有鲜血胶着,将浅色木板染出血迹,林青玉呼吸不畅,挪动着铅一般的腿走过去,看见兄长苍白如瓷的脸。

    林景云见到他,长卷的睫微颤,骤然看向跟随林青玉进屋的楚衍。

    楚衍与他对视,面沉如水,久不言。

    “哥,”

    林青玉哽咽唤道,他想握兄长的手,可那十指重伤未愈,碰也碰不得,他只得改而跪地攥住兄长染血的衣角,眷恋地注视着林景云,坚决道,“我不要离开你。”

    到了此刻,林青玉再是愚笨也明白了兄长的用心——竟是要独自承受这苦难,直至长眠在这破落的茅草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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