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只是此刻,哪怕心中不爽沈锐这个“爹”,也只能先虚与委蛇。

    “回父亲大人,儿子最近学业勤勉,不曾懈怠。”

    沈锐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并不满意沈江霖的回答:“学海无涯,人外有人,可不要自以为是,自卖自夸。”

    沈锐觉得自己已经很给这个庶子面子了,他哪里不知道沈江霖的学业情况,此子根本就不是那块读书料子,如今最好木讷些、勤谨些,不要给他在外头闯祸,和一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就算是不给侯府添乱了。

    至于沈江霖说的什么“学业勤勉、不曾懈怠”,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当然,他也不曾有闲情逸致抽问一下沈江霖的学业,应证一下他的话。

    沈锐习惯于对儿子指点江山的态度,不会在意自己的言语会对沈江霖造成什么影响,好在沈江霖并非原主,对沈锐的话,亦是“无动于衷”。

    “那你现在过来是何事?”庶子向来不亲近自己,很少单独过来,所以沈锐心中也有点好奇。

    “回禀父亲,儿子的代课之师孟先生不日将要辞行南下科考,儿子想在府内设宴款待,还望父亲准许。”

    沈锐当下就要驳回。

    族学里张先生病了,请了一个张先生的世侄代课的事情,沈锐早已经知晓。

    这事小的不能再小,沈锐当时只是听了一耳朵,根本没往心里去。

    只知道那人也是个秀才,想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乡野秀才,不过教一教几个族里的蒙童,应该是够用了的,况且不过几日的事情,有何放在心上的?

    竟没想到,平时自己这个不声不响的庶子,对这临时的先生却意外重视。

    不过这尊师重道是好事,侯府也不差这一星半点。

    心里一思量,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就变成了:“设宴款待可以,只是不要放在府内了,我明日叫你母亲到账上给你支十两银子,你到外面办上一桌席面,叫上同窗,一起送一送那位先生,可不许吃酒,知道么?”

    这“不许吃酒”四个字,已经是沈锐对沈江霖全部的关心和爱护了。

    沈江霖当然知道,若是将人请进侯府,一个十岁小儿宴请先生算作什么?当然要有沈锐出来作陪了。

    但是沈锐内心看不上孟昭,自然不想大动干戈,所以就拿银子打发人。

    若是沈江霖只是想要钱,十两也不算少了,在外头可以叫一桌上等席面,若是将银子收下,凑上自己的月例三两,再送一些东西给孟昭,也能解了孟昭的燃眉之急。

    只是这样,还不够。

    沈江霖面上故作为难,有些忐忑道:“父亲,孟先生不比寻常人,乃庐州府庐江县小三元魁首,为人洒脱恣意,品性高洁,学生已经请过他一回上外头给他践行,但是孟先生说不想让我等学子破费,拒不接受。儿子想着,是不是以侯府之名再请一次,以示郑重?”

    沈江霖说完还小心翼翼看了沈锐一眼,说话声音越说越小,显得很不自信。

    沈锐见不得沈江霖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这幺儿模样长得虽好,但是性格内向、说话总是喜欢吞吞吐吐的,一点都没有男子的磊落气概,让沈锐看不上眼。

    心中只能感叹,到底是个姨娘生的,徐姨娘什么出身?魏氏什么出身?生出来的儿子和云哥儿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今天这话倒是有理有据的。

    庐州府庐江县人?这不就是沈家的祖籍所在之地?

    小三元魁首?也就是说县试、府试、院试都是第一名?

    虽然小三元各地年年都有不少,再加上庐江县算不得什么科举大县,但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不容易。

    而且马上还要南下参加举人科考,犹记得这个先生年纪好似不大。

    沈锐心中有了计较,略微思索了一番,才慷慨道:“既如此,便明日晚间请你先生来府上赴宴吧。”

    在沈江霖“拐弯抹角”地帮孟昭秀了一下肌肉后,沈锐果然松了口。

    沈江霖如释重负,连连应是,然后准备告退。

    刚转身的一刹那,沈江霖从袖口边拽出两张纸飘了出来,沈江霖忙惊慌去捡,却被沈锐眼尖看到了,直接喝住:“什么东西,慌里慌张的?呈上来给我。”

    沈江霖只能将纸张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沈锐:“父亲,是孟先生赠我的离别诗文。”

    沈锐原以为是沈江霖在学堂里的课业或者是胡乱写的文字,他其他都不怕,就怕这个儿子闯祸,看他那么小心紧张的样子,心里就狐疑起来。

    如今听沈江霖这么一解释,入目的又是一笔好字,自然而然地就看了起来。

    等看完之后,沈锐大叫了三声“好”,一拍身边的炕几道:“用词典雅,诗文秀丽,不愧是庐州府的小三元,确实有大才!”

    这是孟昭后面又根据沈江霖的提示,重新给沈锐“量身定制”的诗赋和文章,字字句句写到了沈锐的心坎里,尤其读到那一句“关山千里同月夜,杨柳一枝赠他乡”时,简直是拍案叫绝,比他们今日在小梨园里联的诗句都要好,这些人可都好些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啊!

    沈锐好风雅,常常以自己袭爵不能继续参加科考为憾,府中养了好几个门人清客,闲暇时就联诗作对,泛舟湖上,以孤云居士自称,很有些自怜自哀之意,总觉得若自己不袭爵,一路科考的话,说不得能入翰林进内阁了。

    如今上不上,下不下,世人皆以为自己是袭爵才得来的官位,皇上也不曾重用他,实在让他这么多年都有些郁郁不得志之感。

    孟昭的诗入了沈锐的眼,而孟昭的文章更是仿佛如他自己所作一般,将他这么些年隐入心中的怀才不遇、寄情于山水的无奈写得那般透彻,让沈锐心中直呼“知己”!

    沈锐恨不能今日就将孟昭请入府中,两人把酒言欢,一吐心中郁气。

    看完了这两张纸,沈锐直接将它们扣下了,起身走到侧面的书房里,取来一张空白梅花笺,写下了邀约,盖上了自己的私印,然后拿给了沈江霖,语气郑重道:“明日将这份请帖务必带给到你们孟先生,让他定要赴约,切记!”

    沈江霖仿佛有些摸不着头脑似的,接过梅花笺,毕恭毕敬地应了“是”,这才退后几步离开了。

    沈江霖直接将梅花笺放在了胸口拍了拍,明日能“化缘”到多少银子,就看孟昭自己的表现了。

    第19章

    第

    19

    章

    送别孟昭

    孟昭离开荣安侯府的时候,脑袋是有点晕的。

    今日天已放晴,只是下过雪后,天气愈发寒冷,道路又泥泞,沈锐贴心地派了侯府的马车送孟昭回去,孟昭坐上马车一看,上面还有好几个礼盒,分门别类地归置好了,笔墨纸砚、时文选集,过冬寒衣、士子方巾,体面又贴心,就是孟昭想推拒,都有些舍不得。

    罢了罢了,大头都拿了,自己又何必在此矫情?

    今夜之事,回想起来,孟昭都有些不好意思,沈侯爷出手大方,他不过是照着沈江霖指点的方向,说了几句迎合之言,就让沈侯爷引以为知己,不仅把酒言欢,走的时候还让底下人拿了一个托盘上来,足足一百两纹银,有零有整,大额银票五十两一张,小额银票十两的三张,另外的则是换成碎银子和铜钱,方便他路上花销。

    仅是如此便罢了,沈侯爷最后还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他回到庐江县后,去拜会沈家大老爷,将信帮忙带过去。

    侯府有自己的送信渠道,与其说是他帮沈侯爷带信,不如说是沈侯爷在信中让庐江沈家看顾自己两分,让他上门认认人。

    只一顿酒、说几句话的功夫,自己愁苦了许久的银子、路子都有了,实在是让孟昭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过这点沉迷持续的时间不长,等孟昭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里,喝上一盏茶之后,人也渐渐清醒过来——今日的因缘际会,都是江霖给他谋划的,实在是让他有些汗颜,甚至心里头有一种他和沈江霖一起坑了沈侯爷的古怪感觉。

    孟昭一向为人正直,此刻难得有了点心虚。

    正因为一同干过一件“坏事”,孟昭更将沈江霖看作了自己人,与沈江霖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拉近了。

    明日一早就要乘船南下,孟昭整理好了行李,将银票放在了缝制的内袋中,又清点好路上的花销,洗漱之后这才吹灯睡去。

    躺在冰冷的炕上,身上盖的是已经有些发僵的棉被,但许是吃了酒,孟昭一点都不觉得寒凉,耳边听着直棱窗外呼啸的北风,心中却是一片安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孟昭在码头正要上船之际,便见沈江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到他面前:“孟大哥,常记的鲜肉包子,刚出笼的,带在路上吃。”

    常记的鲜肉包在京城很有几分名气,皮薄馅多,汁水充沛,趁热咬上一口,是普通人能品尝到的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只是孟昭囊中羞涩,五文钱一个的大肉包,他没舍得买过。

    孟昭的游学是穷游,爬名山看景,求名师指点,看世间百态,尝人世苦辣,游学两年来,从没有懒惰松懈过,更没有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挥霍过一文钱。

    他时时刻刻记着师父对他的教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孟昭昨日夜宴饮酒时同沈侯爷半真半假的感叹,在一旁陪坐吃菜的沈江霖却听在了心里,不仅仅一大早过来送行,还绕路去了“常记包子铺”给他带上了鲜肉大包子,惦记他一人出门在外,没有人准备早食。

    十九岁的孟昭,曾以为自己见多了人情冷暖,看惯了朱门酒肉臭,今日却在一个侯府少爷身上,看到了真心真意。

    孟昭喉头发紧,抬头望了望尚且还有些灰蒙蒙的天,硬是将眼泪水逼了回去,这才接过食盒,拍了拍沈江霖的肩膀道:“吾弟江霖,相交二十日,虽交浅,却言深,此番京城之行,识得吾弟江霖一人胜过千万人矣!且等我们京城重聚!”

    沈江霖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道:“孟大哥,明年今日,便是我们再会之时,小弟必当扫榻相迎!”

    孟昭原本对乡试是有些把握的,但是明年直接再考会试?

    明年是大考之年,各地举人再加上历年来积压下来的举子共赴进城,参加科考,以孟昭的资历,还是有些不自信的。

    他明年也不过刚刚二十,再压三年,完全等得起。

    只是如今在沈江霖如此真挚的目光中,孟昭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肺腑,人生没有什么不值得尝试的!

    考过乡试,直接参加会试,一往无前。

    如此,方不负年少意气、知音难觅!

    登上船的孟昭,一次又一次地挥手和沈江霖告别,沈江霖站在码头边,看着孟昭随着船只一点点地变小,眼前江浪涛涛、碧波如倾,远方朝阳慢慢升起,绚烂金光铺满了整个江面,沈江霖看着眼前之景,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孟昭这条线已经布下,届时究竟会如何,只待明年便可知晓。

    沈江霖对于孟昭自然有着迫于未来生存威胁的算计,但同时欣赏孟昭的学识和为人也是真的,若是入不了沈江霖眼的人,沈江霖绝不会为他谋划,更不会今日站在渡口一点点目送他远去。

    送别完孟昭,沈江霖匆匆往族学的方向赶去,赶在张先生到之前进了族学。

    张先生昨日已经回来上课了,接着孟昭讲的进度继续往下讲。

    《大学》的学习已经快到了尾声,但是对族学里很多学子来讲,不管是孟昭讲的还是张文山讲的,都是在云里雾里。

    孟昭毕竟没有做过先生,所以讲课有些跳脱,将很多自己的理解加入到课程中来,需要有一定的知识积累的学生,才能跟上孟昭的节奏;而张文山则是喜欢掉书袋子,讲课照本宣科,形式非常教条又枯燥,让人听得昏昏欲睡。

    沈江霖失去了孟昭这个良师,目前还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跟着张文山继续读书。

    好在张文山看着古板,但是做事很知情识趣,面对沈江霖这个身份有些特殊的学生,张文山并不过多干预,只要不惹事,不打扰他教书,沈江霖在课堂上做什么,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每日他布置的功课能够完成便是。

    当然,若是沈江霖有问题来问张文山,那张文山也定是拿出全幅本事、悉心作答。

    沈江霖虽然对四书五经有个基础的了解,但是文字释义时移事改,很多他的理解,其实并不符合当下的主旋律,所以沈江霖还是会努力听一听张文山的讲解,从他佶屈聱牙的解释中自己进行解析领会。

    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会事倍功半。

    好在沈江霖早就给自己留了后手,那就是他大哥沈江云。

    只是如今沈江云的状态,却没有他想的那般好。

    自从沈江云被沈江霖忽悠了只要考上了举人,就能自由画画后,跟着秦先生读书的时候就认真勤勉了许多。

    只是这一个人学习习惯的养成,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坚持了大概五六天,沈江云又不知不觉地懈怠了下去,只觉得科举之路实在太过艰难,原本沈江云就有一些知识点没有掌握住,如今秦先生又开始根据大部分人的学习进度,讲起了史记。

    万丈高楼平地起,四书五经这些沈江云还不是非常熟稔,大约十七万字的背诵内容尚未完全背63*00

    下,如今又加上史记的内容,实在是让沈江云一个头两个大。

    当时在沈江霖面前许下的豪言壮语,转瞬间就被现实击地粉碎。

    越是畏难,越是不想学;越是不想学,学起来就更加敷衍;越是敷衍,就越跟不上进度,以此恶性循环,整日里上课时候昏昏沉沉,越发情绪低落。

    秦先生看在眼里,叹在心头。

    原本看着新年回来头几日,这沈江云已经有了点想要上进的苗头,心中还有点欣慰,想着若是这个月的考校成绩若是不错,给他一个上等,对沈江云鼓励一番,可谁知道这才坚持几日,就又回去了。

    这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人都十五了,再靠先生强加管教,恐怕也管不出个名堂来。

    秦先生暗自叹息,对着沈江云愈发没有了好脸色,沈江云原本就畏秦先生如虎,如今更是只要一想到明日还要上学,便觉如丧考妣。

    课业不顺,怕秦先生告状告到家里头,沈江云更不敢画画了,就怕被抓个现行,数罪并罚,毕竟画画要调色弄墨,铺纸选笔,万一画的正入神,被父亲母亲看到了,他连藏都来不及藏。

    心中满腔抑郁无处发泄,前几日休假的时候出去逛了逛,在书局里看到了两本话本子,家中三申五令不允许他看这些,沈江云这次却鬼使神差的买了回去。

    这两本话本子都是讲一些穷书生进京赴考,遇到贵人相助,娶得高门千金的故事,看的沈江云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他本就对科举畏惧,觉得自己考不上去,却见书里人如此轻松容易就能考上,就将自己带入了进去,只觉畅爽。

    上学时不能看,回家后要给父亲母亲请安,身边的下人们好几个都是父亲母亲那边的耳报神,沈江云便在入睡时将守夜的下人赶了出去,自己躲在床帐中看。

    少年人难自控,看到精彩处就一直想看下去,非得看完才罢休,等三更鸡叫再放下书,就只剩下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了。

    这样一来,沈江云第二日的学习效率就更低了,哈欠连天、频繁走神,今日被秦先生叫起来回答问题,却是支吾了半天一句话都没回答上来,气的秦先生狠狠打了他十记手心才罢休。

    沈江云被打了手心也不敢和家里人说,幸亏打在左手,他强忍着痛给魏氏请了安,言说今日功课紧张,就在自己院子里吃了,不过来陪魏氏一起用晚膳了。

    魏氏哪里知道沈江云外头的事情,只是一片慈母心肠,连忙叫大厨房再准备一些好克化的粥食,在小灶上煨着,若是沈江云读书读的晚了,也好随时可以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在今日沈锐不在府中,沈江云松了一口气,应付完魏氏,无精打采地回了“松林草堂”,连晚膳都不想用,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说要读书。

    下人们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一直跟在沈江云身边的心腹小厮秋白打发走了其他人,悄摸摸地进了书房,做贼似的关上了门,凑近沈江云道:“少爷,这是小的今日从书局淘来的,您可要看看?”

    沈江云心里正烦闷呢,不耐烦地抬眼一看,见书名是《千香记》,以为又是那类话本子,想到今天刚被先生打过,没好气道:“快拿走,小心被知道了,把你打出去!”

    秋白“嘿嘿”笑了两声,狡黠道:“少爷,这本书可和之前那两本不同,这书不是放在明面上卖的,是小的和书局的掌柜关系不错,才弄到手的。”

    沈江云被秋白藏头露尾的话说的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书,让秋白这么神秘。

    第20章

    第

    20

    章

    小弟教兄

    就在沈江云想要将书接过来翻看一下的时候,守门的婆子禀告,二少爷求见。

    沈江云立即将书压在了书案上的其他典籍下面,平复了一下心跳,才叫人进来。

    秋白见状,立马识趣地告退出去了。

    沈江云这几天其实是有些躲着沈江霖的,自从上次在沈江霖面前说了大话又没做到后,沈江云对沈江霖是能避开则避开,不想和沈江霖正面对上。

    但是如今沈江霖特意过来求见,他是做不到不见的。

    两人兄友弟恭地行礼寒暄,然后沈江霖才从袖袋中抽出一张纸,说明来意。

    他是来请教沈江云的。

    沈江云想到了之前承诺过沈江霖的话,心中恍然,虽然这几天在秦先生处表现的不好,不过好歹自己都考过了童生试,教一下刚入学三年的弟弟,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沈江云接过沈江霖递过来的纸,只是看完之后,沈江云的面色顿时变得为难了起来。

    沈江霖一共问了五道题,有两道他是知道准确答案的,有一道他有些模棱两可,不知道自己这样解答对与不对,剩下两道,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因为沈江霖的问题,并非简单的解释经义,而是通过摘录《大学》中的字句,写下来自己的理解,同时发散出不同的思考方向,需要沈江云逐一帮忙厘清。

    儒学也是哲学中的一种,沈江霖虽然不曾如同现今的学子一般,将儒家经典视为必考书籍,每日琢磨研究,但他也对儒家的四书五经有过深刻的钻研,同时他是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接受到的是几百年后对这些思想体系的归纳整理,作为哲学中的一个流派去研究。

    所以当沈江霖轻轻从中抛出一个点后,就需要沈江云深入地思考和理解原文的字句,才能回答好沈江霖的问题。

    现代很多人以为科举考试就是死读书,死背书,穷酸书生的教条形象深入人心。

    但是自唐朝起一千三百年的科举取士,既存在,自然有它的合理性。

    科举考试考的并不仅仅是死记硬背,还要用儒家思想去解释相关现象、评价某些名人,反思功过是非,通过儒家思想为依据如何去治理国家,对于儒家典籍的释义,才是重中之重。

    沈江云沉默了半晌,将他知道的部分,没有半点遗漏地给沈江霖一一道来,不确定的部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诚恳道:“二弟,剩下的几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甚清楚,可否你明晚再来,我去问过秦先生后,再同你探讨。”

    沈江云不想用自己似是而非、半桶子水的一知半解糊弄沈江霖,虽然他也可以这样做,反正沈江霖也不可能向张先生去求证,但那样,若以后进场了,岂不是就是害了他?

    沈江云心思不算坏。

    沈江霖听罢,没有任何失望不满,反而是高高兴兴地央求着沈江云将刚刚那两道题的答案写下来,他回去就给背下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反复说“麻烦大哥了。”

    弄得沈江云才叫真正的不好意思,连忙提笔将刚刚所说都写了下来。

    得了沈江云写好地答案,沈江霖小心翼翼地将纸吹干,然后一边折叠起来放在怀里,一边有些兴奋地感叹道:“大哥,这几道题我心里反复琢磨很多回了,张先生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族学里没有一个能帮我答疑解惑的,上次大哥说会帮我,没想到还真帮我了……”

    说到后面,沈江霖仿佛若有所觉般收住了话头,抬头看向面色有些尴尬的沈江云,有些窘迫道:“大哥,我以前总觉得你待我不甚亲近,是不喜我,所以我也总和大哥别扭,还请大哥不要同我计较前嫌。”

    沈江云被沈江霖直白的话说的差点噎了一下,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个二弟自从跳水被救上来后,成长变化了许多,今天这几句,竟还是像从前那般说话不太中听。

    也是,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其实从前的沈江霖到底什么样,沈江云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过。

    他和这个弟弟虽然同样在侯府住着,是一家人,但是从小沈江霖就不太爱和他玩,长大了一点后,两人碰面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不欢而散,哪怕没有爆发过多么大的争执,心里也隐隐觉得和这个弟弟说不上话。

    沈江云不是一个爱和别人起冲突的人,既然说不上话,那就少接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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