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草不。

    林之念看着他们闹,笑了,下车,刚好看到在隔壁包子铺旁吃包子的人。

    徐不歪怔愣,微微颔首。

    林之念没想到会遇到他,这么早?亦礼貌点头,便收回目光:“好了,进去了。”大清早就这么有精力。

    “夫人,你看她。”

    “夫人,明明是纪公子多此一举。”

    徐不歪沉默着,直到一行人全部离开,他手里的包子还在手里,那抹笑着的身影好像还在眼前。

    他——只是想确定一下,也许那时候只是错觉。很多事情,本就容易出错,需要一再核实。

    更何况是,他不合时宜地,日思夜想那双眼睛,或许,只是那天阳光太好。

    所以他坐在这里,果然再次见到了她。

    却再次忘了是来做什么。

    这一次,甚至没有第一次见她时的华丽服饰,没有那天过于迷眼的阳光。

    她在一片隐隐的杂乱中,从车上下来,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初升的太阳。

    徐不歪苦笑,不禁放下包子,好像,有些事没有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甚至可能那一眼……也不是错觉。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刚刚的人,陆府大夫人,夫丧。后来陆尚书主撑两房,育有两子,但听说陆大人跟她关系一般,两人并不亲近,而且这几年,陆大人开始议亲,若是顺利,定是位世家贵女。

    贵女,未必会再让陆大人‘接济’这位大夫人。

    徐不歪更无奈的发现,短短几天,他查了这么多。

    甚至包括,她今天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也真的出现在这里。

    徐不歪低头,平静地将剩下的包子,一个个放入布兜里,他的动作很认真,每一份食物都被厚待。

    他也确定,他想娶她回家,可以他的身份,他母亲未必同意。

    如果母亲不同意,他现在的任何接近,都只会唐突了她。

    还要想想办法。

    徐不歪笑了,布兜抛起,又稳稳接住:“早,张叔。”

    “早小徐。”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看我?”

    “纪公子才貌无双,不看您的人才奇怪。”

    纪缺还是觉得眼熟,可他认识的人不会天不亮就在这种地方吃饭才对。

    林之念转头,想问他是不是说徐大公子。徐不歪在城外军营当值,早晨在这里吃早饭很正常。

    掌柜和几位管事已热情地搬了一摞摞书出来:“夫人……”

    “都是按您的要求印的。”

    一本本散发着墨香的《三字经》、《中庸》和《千字文》整齐地摆放在案几上,像一个个等待着检阅的士卒。

    林之念脸上的笑容更浓,看着它们,像看一场文明的生机。

    借助工具在攀爬,生长得越发茂盛。

    若是以后盛行书、刻随葬,即便战火纷乱不断,千年万年,也能挖出一部部经典,文明代代延续。

    林之念打开一本,摸索着它的质地,每一张每一页,字迹清晰,字体圆润饱满。

    纪缺蹙眉,看了一眼便放下,他本来就不支持,现在依然忧心忡忡:“夫人,没有风骨的字,我的意思是千篇一律的字体,会有人喜欢?”他肯定不喜欢,他们府上收藏的,要不是就是名家手迹,再不然就有很高的可用价值。

    即便在商言商:“这能赚到钱?真正的大族子弟不会买,小农小户买不起,饭都吃的费劲,谁家供书生,而且中间层的书生,刻苦的自己抄,不刻苦的十分少,这样少之又少的客源,就更不要提我们的维持成本,一年根本没打多少银子入账。”

    林之念笑着:“跟我讲起生意经了。”

    纪缺陈述事实,这么多书,运输都是成本,都要靠其他产业背:“咱们竞拍时的标价是五万两银子,最后成交价区区一千两,差距也太大了。更不要说,这一千两还有不少人家不愿意出,只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出来抵了这一千两,可事后您还要给她们发分红,简直空手套白狼,套的一手好狼。”

    “哪能那么算,本来也没多少成本,再说,没看见,还有一种书质地不好,是十文钱的,即便是稍微有点余钱的人家,也愿意给孩子买回去翻一翻。”

    “一锤子买卖,还能真培养读书人,何况他们看得懂字?”

    “读不懂字,可以画图,字上配图如何?”

    纪缺觉得:“还不够成本。”而且:“这不像夫人做生意的风格?”

    “嗯,你可以理解成,闲着没事做,打发一下时间。”

    “您闲?”

    “我们夫人闲得很,都是因为纪公子勤快。”

    纪缺看着满院子的书籍、纸张、墨水,还是觉得市场不大,好在成本也不高,一地开一家,运输成本降低,也不至于亏损。

    反正他不会买这种书本,字体单一,毫无风骨。

    林之念觉得他觉得的对,最好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才好。

    ……

    不那么觉得的人当然有,他们的老对手——徐正。

    徐正顶着脸上一道细细的痕迹,面无表情的在候政殿品茶。

    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自然没人怀疑徐相脸上的痕迹是哪位女子抓的,哪个女子活的不耐烦了敢往徐相脸上招呼,只纳闷徐相这是在哪里划了一下,带着伤就来了。

    陆缉尘自然也看到了,但因为年龄差出一辈,即便是调侃的话,也不适合他说。

    何况,他没兴趣问。

    徐正看他进来,抬了一下眼皮,又懒散地垂下。

    陆缉尘蹙眉,那些传言他没听说?似乎不像……有反应的样子。

    【071怎么弄的】

    071怎么弄的

    可话又说回来。

    该有什么反应?

    那些传言本就是无稽之谈。

    徐正这个年纪的人还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跟他在这里吵起来?平白降低了他的身份。

    “徐大人!我的徐大人!”俭王爷托着长到腹部的美须跑过去:“

    您脸上的伤怎么回事?我看看。”

    徐正挥开他的手。

    所有人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过去,竖起耳朵:怎么弄的?

    徐正擦擦手:“王爷不是眼睛不好?看来这些日子是好了。”

    俭王想到什么,赶紧接过徐正的帕子:“不好,还是不太好,主要是徐大人您太显眼,容易让人看到,这……这……不会是猫抓的吧,我府上有只……”

    “柳枝划的。”帕子扔太监的托盘里,不给俭王胡言乱语的机会。

    “划的啊……”颇为失望,看着这痕迹,以他多年的经验像是……

    众人移开目光,果然如此。

    徐正被看的不自在,后悔出来时忘了遮一下,但生生忍住,立即转向一旁与人说话的陆缉尘:“陆大人,不喝一杯?”

    俭王还是觉得像女人挠的,但也不应该,谁舍得挠他。

    陆缉尘警惕的看他一眼,突然提到自己?以为他要因为那些传言发难。

    “喝一杯。”

    却觉得他似乎心情尚可,真的是邀请他喝茶?

    但这更奇怪:“多谢大人,不渴。”

    “渴不渴的喝了才知道。”俭王拉着人就要坐下:你看徐大人脸上的伤,细不细?花街柳巷有没有去过,像不像?

    陆缉尘不渴。

    徐正蹙眉:“孩子不愿意喝就算了。”直接拿出有心理障碍的面巾,戴上,遮住了下巴上的痕迹。也遮住了某人热烈的目光。

    俭王立即松手:呵,还恼羞成怒了:“徐大人这样一戴,又让本王想起您风华绝代的曾经。”

    “应该还有被打得眼神不好的过往。”

    俭王立即闭嘴,眼疼。

    陆缉尘对‘孩子’两字没有反驳。但还是觉得徐正今天有点不正常,格外有雅兴开玩笑。

    但下一瞬,他就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墨水喝多了,撑着了也正常。”

    陆缉尘突然看向他!

    徐正漫不经心回视。

    陆缉尘神色沉了下来,他是点谁?之念的书坊?果然,该来的一个都少不了,哪里是忘了说他没银子的事,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及徐大人喝的多。”

    “陆大人谦虚。”

    周围人闻言,再次把余光扫过去:怎么了?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事,这两人怎么好像又杠上了?

    俭王立即缩回自己的胡子,尽量离两人远点。

    陆缉尘突然伸出手:“下官这里正好有伤药,大人要不要处理一下脸上的伤。”毕竟:“有碍观瞻。”

    ——“上朝!”——

    徐正起身,目光掠过他,擦过药瓶,向前殿走去。

    陆缉尘收回药。

    “你得罪他了?”俭王问完,赶紧跟上。

    陆缉尘大概知道,徐正要参他什么了。

    ……

    御书房内。

    皇上一身常服,头上戴着简单的白玉冠,坐在沉重的书桌后,龙案边缘双龙犄角高高翘起,上面堆放着批剩的奏折和书籍。

    角落处,仙鹤的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散发着阵阵香气。

    陆缉尘看到旁边的人,心里有数:“微臣参见皇上,见过徐大人。”

    徐正稳稳坐在下首。

    “爱卿快坐。”皇上放下手里的书,让爱卿距自己近些。才看向徐正:“不是朕说你,爱卿还应该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势再上朝才好。”像什么样子,他今早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堂堂朝廷命官让人看到了,怎么想。

    “不过一些小伤。微臣以为相比这点小事,皇上更关注大事。”

    小事他也关注:“哪个女子抓的?”

    陆缉尘看皇上一眼,有些玩笑,即便是帝王开也很没有边界感。而且徐相的伤一看就是柳条划的。

    “够得着的女子。”

    陆缉尘更诧异的看徐正一眼,他答的什么?!在外还说是柳条划的,现在说是女子!?

    周启愣了一下,继而眼睛发光,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真是女人抓的?”

    “皇上不是那么猜的?”模棱两可。

    陆缉尘转过头。

    周启一时无语,是,还是不是:“不过,爱卿与夫人情深义重,夫人偶然强势些也在所难免。”周启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伤感。

    徐正看他一眼,冷淡无情,嗤之以鼻:“不是她。”

    陆缉尘已经只看龙首,高端局,他不参与的好。

    周启再次抬头,不是他夫人,那就是……周启想到少女的娇蛮可人,笑了:“原来爱卿也……”顿觉这样似乎很没意思……鲜嫩的,曾经相伴的,前者之于他们这种人,从来不缺,反而落了下乘。

    下面的话便生生转了话题:“刚才你说的事,朕想了想,正好陆爱卿也在,你把刚才的话跟陆爱卿说一遍,不过几部书,也值得你太小题大做。”

    陆缉尘听到正事,才转过头。

    徐正很失望周启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还可以将她手指上的冷萃详细讲解一下。

    不过,即便不是冷萃,他今天也有耐心教傻子:“皇上,书籍为朝之血脉,血脉乱则五行乱。发行书籍的权力,快速刊印的能力更为皇家咽喉,有咽喉才能发声,才能让万民听到皇上的声音,如此重要的事情,皇上怎可让民间随意大量投放。”

    陆缉尘闻言,余光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有点不耐烦。

    陆缉尘已心中有数,沉下心,起身拱手:“回皇上,徐大人说的是。”

    周启赶紧给他使眼色,是什么是,他没那个意思,就是听他说烦了,才把他叫过来。

    “是微臣疏忽,微臣的家人……皇上是知道的,微臣自幼贫寒,是内人一手拉扯长大,她确实懂些奇巧,喜欢些黄白之物,微臣当时也看过,就是几两墨,几张纸,微臣觉得都是小事,就没扰了她的兴致,以为这些只是女子屯些嚼用,现在看来,是微臣没想到其中利害关系,还好有徐大人提醒,让微臣茅塞顿开,回去微臣便与内人提,让内人将这重要营生上缴给皇上。”

    【072尽本分】

    072尽本分

    女眷的东西?而且,成措日子过得都这么惨了,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行了,行了,一些小本东西,不用上缴。”他手里多的是皇家产业,为何非要女人手里的吃用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他最信任的臣子。

    皇上更不高兴徐正,无事生非,离间君臣。成措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看不下去,上赶着找他的麻烦。

    他若是那么做了,岂不是他不体恤自己人!还与民争利!

    “皇上,您如此信任微臣……”神色动容。

    徐正讽刺的看眼陆缉尘,陆大人‘坎坷’的出身,真是无往不利,没事了就拿出来讲一讲,也不怕说多了,闪了舌头。

    陆缉尘觉得还好,他舌头直。

    周启真那么觉得,他的爱卿一直在苦寒之地,为他分忧,如今家里人做生意,也是一些蝇头小利,还想怎么着。

    若不然,徐大人先把家里的田产、生意拿出来上缴了。

    徐正给自己倒杯茶,有些人,教都教不会,这是生意大小的问题……

    茶杯碰到嘴边的伤口。

    徐正还是可以多费些口舌,告诫蠢皇帝:“皇上体恤臣子,臣倍感欣慰。可这件事可大可小,陆大人的家眷人品自不必说,想必不会印些污糟秽语、乱世句子,霍乱民众,但陆大人的人不会,不代表下面的人不会,万一让人钻了空子,岂不是让人抓了把柄参陆大人一本,皇上痛失一员爱将。”

    陆缉尘不等皇上开口,真诚拱手:“徐大人说的是,谢徐大人为下官考虑。”

    “客气,尽臣子本分而已。”

    周启看看站着回话的陆缉尘,再看看坐的稳稳当当的徐正,觉得徐正说的有点道理的事,也没道理了。

    他当年说一句‘不必拘礼’虽然是他为了笼络世家再三请求,他就真不‘拘礼’了?外面更是一堆堆的文书,奏‘读书人见官可不跪’‘有功名的人可免徭役、免税务,增土地’,这些人难道都不是他们世家的人?尤其后者!占的土地还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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