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戚瑾看看华阳,笑着解释:“胡同里有孩子玩耍,甩了泥点到父亲身上。”

    华阳了然,想必以舅舅的好脾气,肯定没惩罚那些孩子。

    陈敬宗、武清侯父子今晚都喝了酒,风又是从他们这边吹过来的,华阳闻到了酒气,甭管是谁身上的,华阳都不喜欢。

    没说几句,华阳就与舅舅、外祖母、姑母等人道别,再跟公婆打声招呼,这便带着陈敬宗朝她的公主车驾走去。

    风吹起她绣着金线牡丹的大红裙摆,在周围诸人眼底翻飞。

    最美的公主翩然离去,天上的明月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陈敬宗站在车前,将公主扶上马车,他继续候在外面,看着父母、大哥大嫂也都上了车,这才跨上车辕,探入车厢。

    宽敞的车内,华阳倦怠地靠在一角,瞥他一眼,又垂下眼帘,只将脸朝旁边的车窗偏了偏,好像这样就能避开随着陈敬宗一起进来的浓浓酒气。

    车厢挂着两盏灯,照亮她染了薄红的脸。

    陈敬宗皱眉,问她:“是不是晚上吹了太多的风,着凉了?”

    说着,他伸手来摸她的额头。

    华阳闭上眼睛,等他挪开手,她软软地解释道:“喝了一点果酒,睡一觉就好了。”

    陈敬宗果然看出了几分醉意。

    后面一排马车都在等着,陈敬宗先让车夫出发。

    马车一动,华阳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这副软绵无力的样子,陈敬宗直接将人抱到腿上。

    酒气更浓了,华阳蹙着眉尖嫌弃道:“放我下去,你身上都是酒味儿。”

    她一边说还一边挣,只是那蔓草随风轻晃的力度,陈敬宗都不需特意用力,她都挣不开。

    陈敬宗看着她酡红的脸,道:“平时你嫌弃我也就罢了,今日你身上也全是酒气,还嫌什么嫌?”

    华阳一惊,她只喝了那么一点点,竟然也染了酒气?

    她不由地歪过头,嗅了嗅肩膀。

    是有酒气,却分不清是她身上的,还是陈敬宗身上的。

    陈敬宗摸上她的脸:“都要红成猴屁股了,你是喝了几大碗?进宫吃顿宫宴,就高兴成这样?”

    光一个“猴屁股”就够华阳气的了,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夸她美,只有陈敬宗,说过她胖,现在又这样。

    生气的华阳,醉眼朦胧地瞅瞅他,忽然抬手,掐住他的脸。

    陈敬宗脸上的肉也很紧实,华阳滑了一次手,才掐起一层皮来。

    越是这样越是疼,陈敬宗眉峰挑了挑,却没有躲,也没有抗议什么,只沉沉地看着她。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都落在了华阳脸上,是纯酒的味道,比华阳喝过的果子酒可烈多了。

    华阳松了手,拿出放在袖口的帕子,盖在脸上。

    这是一方白底的蜀锦丝帕,薄薄的一层丝根本起不到多大的遮掩作用,陈敬宗还是能看见她细细的眉毛,看见她轻阖的眼,看见她秀挺的鼻梁、红红的脸,以及那双丰盈嫣红的唇瓣。

    陈敬宗低下去,隔着那薄薄的丝帕,一下一下地亲她的唇。

    唇带动丝帕,丝帕又轻轻摩挲着她的唇。

    华阳有点痒,痒得受不了了,她抽开了手帕,帕子刚离开,陈敬宗的唇又落了下来。

    华阳都被他亲了一会儿了,忽然想起他还没漱口,不高兴地又挣了起来。

    陈敬宗喉头滚了又滚,还是放了她。

    华阳微微地喘着。

    陈敬宗单手抱着她,另一手拿起旁边橱柜上的茶壶,给她倒了半碗茶,喂过来。

    第一口华阳全当漱口了,吐在另一个茶碗里,剩下的才喝下。

    凉茶让她清醒了一些,因为被陈敬宗抱得很舒服,她没有再要求坐过去,看看他,换了一把团扇挡住口鼻,与他说起宫宴上的事来:“你为何要打孟延庆?”

    上辈子也有这场宫宴,但并没有闹出这件事。

    陈敬宗:“你们那边都知道了?”

    华阳:“是啊,可别告诉我,你真的是好心帮南康出头。”

    陈敬宗:“我帮她出什么头,纯粹是看孟延庆不顺眼。”

    华阳稀奇道:“他如何得罪你了?”

    大庭广众之下陈敬宗不能完全说出实情,这里就夫妻二人,陈敬宗便无需隐瞒什么:“他‘美’字没说完,我的拳头就过去了。”

    华阳咬牙,只觉得陈敬宗打的好。

    她喜欢被人夸赞美貌,可那必须是出于纯粹欣赏的夸赞,如诗人赞花,像孟延庆那种好色之徒酒后的提及,只会让她恶心。

    陈敬宗那么回复父皇,既让孟延庆受了惩罚又没有扯出她,再合适不过了。

    她虽然没有说出来,看陈敬宗的眼神却表达了认可。

    陈敬宗刚要说话,却见她垂下睫毛,似乎在思索什么。

    华阳在想上辈子,是那时候孟延庆没有跑去陈敬宗耳边胡言乱语,所以陈敬宗没有打他,还是因为当初两人关系冷淡,陈敬宗不把她这个公主妻子当回事,便任由孟延庆言语轻浮?

    她试着问陈敬宗:“如果我还像刚成亲的时候那么嫌弃你,夜里也与你分房睡,再发生今晚的事,你会打他吗?”

    陈敬宗冷笑:“那我只会打得更狠。”

    敢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触霉头,孟延庆是不想活了。

    华阳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无论如何,陈敬宗都是她的驸马,是一日他就该维护她一日。

    陈敬宗看看她,道:“你还没告诉我,今晚怎么有心情喝酒。”

    华阳瞪了他一眼。

    陈敬宗反应过来:“因为我?”

    华阳:“是啊,我看见月亮,就想起你前晚说的混账话,心情不好,只能借酒消火。”

    陈敬宗却笑了:“原来你赏月的时候,心里也在念着我。”

    华阳:……

    她再去掐他的脸。

    只是这一次,陈敬宗及时攥住她的手腕,低头便来亲她的脖子。

    .

    靖安侯府。

    南康公主提前离席后去了林贵妃那里,她很生气,根本不想出宫了,只是孟延庆跪在午门非要等她,南康公主若不随他回去,事情一闹大,她的妒名、夫妻俩的笑话只会传得更久。

    为了颜面,南康公主只得坐着步辇来见他。

    夫妻俩一碰面,孟延庆如何做低伏小不提,陪儿子一起等的靖安侯夫妻刚松了口气,小马公公领着四个风情各异的美人歌姬过来,与靖安侯推来推去半晌,非要孟延庆带回去。

    南康公主气呼呼地上了马车。

    孟延庆追进车厢,表面哄妻子,心里实则在窃喜。

    没想到,刚回侯府,刚被南康公主撵到前院睡,孟延庆就被靖安侯叫去了祠堂。

    靖安侯乃本朝大将,长得威武雄壮,此时脱了外袍,只穿中衣,更加难以掩饰其健硕。

    见到儿子,靖安侯撸起双袖,开始破口大骂:“就你这文不成武不就的玩意,能娶到公主都是皇上格外开恩,是你这辈子能替我们孟家挣到的最大荣耀,你居然还敢不知足,还敢跑去宫宴上瞎抱怨,皮痒是吧,老子这就成全你!来人!”

    他一声令下,两个身板结实的小厮立即抬着一条长凳进来了,再把吓白脸的孟延庆往凳子上一按,分别绑住肩膀、双腿。

    靖安侯拿起板子,亲手打了起来,打一下,骂一声:

    “我叫你好色!”

    “我叫你纳通房!”

    “我叫你跑去皇上面前胡说八道!”

    等靖安侯夫人派人去知会南康公主,等南康公主挺着大肚子艰难地赶过来时,孟延庆腚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人也昏死了过去!

    南康公主既解气又心疼,更怕孟延庆真被打出个好歹,各种情绪一激,这就动了胎气。

    好在她本来就该生了,现在生也不算早产。

    翌日早上,靖安侯亲自进宫,向景顺帝禀报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条,南康公主母子平安。

    第二条,他亲自对儿子动用了家法,保证儿子以后都不会再叫南康公主受委屈。

    景顺帝像昨晚一样帮女婿说话,反倒责怪靖安侯乱用家法。

    靖安侯跪了半晌,告退时听着景顺帝安排马公公给外孙预备赏赐,终于松了口气。

    第85章

    靖安侯从宫里出来的时候,

    华阳才刚刚睡醒。

    头隐隐作痛,喉咙也干得厉害。

    旁边无人,她摇了摇铃铛。

    朝云、朝露一起赶了进来,

    挂纱幔的时候听公主唤水,朝云忙去倒了一盏温水。

    水滋润了喉咙,

    华阳整个人都舒服多了,只是腰很酸,她重新躺了下去。

    朝云笑道:“驸马守了您一早上呢,才被阁老叫走。”

    中秋官员有三日假,今日是最后一天。

    华阳睫毛低垂,

    被子里的手恨恨地抓了抓褥面。

    以前陈敬宗想做什么过分的,

    譬如他想把她的小腿搭在肩头,

    华阳一斥,

    陈敬宗马上就会乖乖地放她下来,但昨晚她喝醉了,

    除了身上绵软无力,

    反应也慢了一些,

    等她意识到不对想要训斥陈敬宗的时候,却已经在那骤雨般的阵势中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朝云端着茶碗还没退下,

    见公主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红了一张脸,

    朝云一下子也想起了昨夜听到的那些动静。

    许是醉酒的缘故,公主都忘了收着声。

    朝云低头退下。

    华阳又懒了一刻钟左右,叫丫鬟们服侍她更衣。

    刚打扮好,

    陈敬宗回来了,

    才进屋,

    就挨了华阳一记冷冰冰的眼刀。

    陈敬宗很会看她的脸色,

    绝口不提昨晚的事,

    等丫鬟们出去了,他主动道:“刚刚老头子把我叫过去骂了一顿,叫我以后少再惹是生非。”

    华阳:“你没把动手的真正原因告诉父亲?”

    陈敬宗:“没必要。”

    华阳懂了,这人宁可挨公爹的骂,也不会为了讨公爹的喜欢便把孟延庆的轻浮言语说出来。

    有些不受父母待见的孩子,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叫父母对他改观,恨不得做出一点功绩马上就要告诉二老。陈敬宗却不是那种性情,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公爹夸不夸他,做什么都是凭自己喜好。

    “对了,靖安侯府刚刚派人来报喜,说南康公主昨晚生了。”

    陈敬宗把刚刚在正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再怎么说华阳都是南康公主的妹妹,遇到这种事该表示一下。

    华阳诧异道:“昨晚就生了?之前好像听母后说,她大概月底才要生。”

    陈敬宗:“好像是靖安侯打了孟延庆一顿,南康公主一着急,便提前了。”

    就像景顺帝大张旗鼓地御赐美人给孟延庆,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家也是讲究礼法的,不会偏纵公主做个妒妇,靖安侯也要故意暗示报喜的婆子把他打儿子的消息四处传开,告诉皇上也告诉百姓,他们孟家绝不会真的叫皇家公主受委屈。否则,没有靖安侯的授意,那婆子敢唠叨一堆?

    华阳笑笑,靖安侯是战场上的英雄,遇到孟延庆这种儿子,也很头疼吧。

    她喊来朝岚,叫她去库房预备一份贺礼,等会儿给南康公主送过去。

    陈敬宗:“你不亲自去?”

    华阳:“她没那么大的脸。”

    一个天天盼着她倒霉日日等待机会踩在她头上的异母姐姐,华阳送份礼都算给南康面子了。

    陈敬宗:“你还真是威风。”

    华阳微微扬起下巴,毫不谦虚地受了。

    吃过早饭,华阳想了想,对陈敬宗道:“母后今日应该安排太医去为我表嫂诊治了,我过去瞧瞧。”

    如果表嫂田氏真的只是染了风寒,华阳自然不必走这一趟,可华阳知道如果按照上辈子来,田氏只剩十几个月的活头了,年纪轻轻的一个美人,又似俞秀那般温柔娴静惹人怜惜,华阳就想去探望探望,了解一下田氏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较起来,表嫂大概不如同父异母的姐姐亲,但华阳看南康不顺眼,反倒容易怜惜田氏、俞秀这样的柔弱美人。

    陈敬宗抿唇,看着她问:“非要今日去?”

    华阳意外道:“今日有什么不妥吗?”

    她昨晚得知表嫂染病,今日去登门,乃是合情合理的事。

    陈敬宗:“我已经计划好了,今日带你出城玩一天。”

    华阳:……

    表嫂的病不差这一日,陈敬宗却是难得休回假。

    两刻钟后,华阳换了一身细布衣裳,随陈敬宗登上了出城的马车。

    翌日上午,华阳带着朝云、朝露来了武清侯府。

    这个时候,武清侯、戚瑾父子俩都已经去当差了,戚太夫人、侯夫人铱誮一起来迎接华阳。

    戚太夫人:“你堂堂公主,关心表嫂就叫丫鬟来瞧瞧,何必亲自过来?”

    华阳笑道:“在家里也是闷着,出来还能陪您说说话。”

    戚太夫人:“你这小嘴,比娘娘小时候可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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