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有清晰的破水声传过来。

    华阳偏头,看到陈敬宗正朝她走来,行至水浅处,他带着水珠的修长小腿也露了出来。

    华阳收回视线,继续丢石头。

    陈敬宗上岸,坐到她旁边的石头上,先脱下湿漉漉的鞋。

    华阳偏头,最不喜欢看他的那双大脚。

    陈敬宗抬高她的伞面,盯着她白白净净的侧脸看了看,问:“生气了?”

    华阳:“你是指那个女人的事?我有何要气的?”

    陈敬宗:“我也觉得你不至于为这个计较,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更何况当年我只是帮她打跑了一个小混混,连话都没跟她多说一句。”

    华阳意外道:“既然你记得她,为何还说不记得?”

    陈敬宗:“镇上公然欺男霸女的事又不是经常发生,而且我才二十出头,没到忘事的年纪,当然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不过我真没记住她还有那个小混混的脸,她冒冒失失过来搭讪,看我的眼神也不规矩,当着孩子们的面,我还能跟她叙旧不成?”

    华阳笑了:“孩子们不在,你是不是就愿意跟她叙旧了?”

    陈敬宗也笑:“孩子们不在,她才要往我身边凑,我已经过河进山了,她想追都追不到。”

    华阳:“你倒是很看得起自己,也许她只是想跟你道个谢呢,未必就想勾搭你。”

    陈敬宗:“我管她怎么想,不说我现在已经成亲了,是个行得正坐得端的驸马爷,就算我还没成亲,瓜田李下也要避嫌,免得被其他人瞧见,传出一些闲言碎语。”

    水中,三郎抓到一只小河蟹,想拿去给四叔四婶看,婉宜瞅瞅几乎坐在一把伞下的四叔四婶,拦住三郎,叫他先把河蟹放在桶里,不要过去打扰。

    这边,华阳又丢了一个小石头,淡淡道:“当着我的面,你当然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谁知道私底下没人时,你会不会做点什么。”

    陈敬宗:“我真做了,你就休了我?”

    华阳点头。

    陈敬宗:“那你大可放心,就是把天底下所有的美人都摆在我面前,我也只会要你这一个,我又不是傻子,放着最美的不珍惜,反倒去吃些歪瓜裂枣。”

    华阳鄙夷:“你当你是谁,天底下的美人们凭什么让你随意挑选。”

    陈敬宗突然扣住她的脚踝,一边脱她的鞋一边道:“我也不稀罕挑。”

    华阳已经顾不得他在说什么了,急着去捂自己的脚。

    陈敬宗:“我们都在水里玩,你光看着有什么意思,放心,水是温的,凉不到你。”

    华阳:“我又不是小孩子!”

    陈敬宗:“小孩子也不会你这般口是心非。”

    说话间,他已经竖着抱起华阳走到溪水中间,一手拢起她的裙摆,一边将她的双足浸入水中。

    溪水果然偏温,源源不断地冲刷过她的脚面。

    华阳无法否认,她确实有点羡慕婉宜他们,确实也想在这条清澈的小溪里涉水而行。

    “裤腿呢?”

    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华阳小声提醒道。

    陈敬宗便曲起左腿,单手抱着她坐在他腿上,他再弯腰,前后帮她卷起两条里裤腿,露出那双莹白如玉不见任何瑕疵的小腿。

    太漂亮,陈敬宗忍不住摸了一把。

    华阳伸手拧过来。

    陈敬宗这才将她放入水中,卷好她的裙摆,问:“我帮你提着,还是你自己提?”

    “我自己来吧,你盯着孩子们。”

    陈敬宗就见她像个第一次下河的孩子,偷偷掩饰着兴奋,却又快活无比地在水里走来走去,偶尔弯腰贴近水面,仿佛发现了鱼虾,一会儿又偷偷试试水稍微深的地方。

    婉宜很快就陪在了华阳身边。

    陈敬宗也专门陪侄子们去了,不时扫视周围。

    可能这段溪水离陈家祖宅太近了,百姓们自发地不过来洗衣打扰,再加上今日陈敬宗夫妻带着孩子们出来玩,那些浣衣的妇人们更是自觉地避开很远很远。

    华阳在水里玩了两刻钟左右,尽兴了。

    陈敬宗见她往岸边走,立即走过来,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她刚刚坐过的石头上。

    她的两条小腿都湿着,脚还在滴水,如果直接放到地面,会沾土弄脏。

    陈敬宗便席地而坐,抱着她的小腿,掏出胸口的帕子替她擦拭。

    华阳早把伞撑起来了,恰好挡住她的腿,以及陈敬宗的动作。

    陈敬宗手里的帕子,乃是她之前送他的,除了那方绣了牡丹与山的帕子礼物被他珍藏起来,其他两条陈敬宗总是换着使用。

    此时他低着头,神色专注,仿佛他擦的不是公主的腿,而是稀世珍宝。

    华阳忽然有些好奇:“倘若父皇没有为你我赐婚,你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陈敬宗看她一眼,道:“没想过,老头子、母亲肯定会我安排,只要不是长得太丑,家里人品也说得过去,我都会娶吧。”

    这世上的夫妻,大多数都是这么结成的。

    华阳不信:“你总该有个喜好,譬如活泼的还是温柔的,亦或是喜欢眼睛大一点的。”

    陈敬宗听了,一边低头擦她的另一条腿,一边扬起唇角,垂眸道:“真没想过,不过看到你的那一天,我突然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了。”

    华阳:……

    不提美不美,他喜欢白的!

    她又拧了他一下。

    陈敬宗无奈道:“我什么也没说,为何掐我?”

    华阳瞪眼睛:“想也不行!”

    陈敬宗笑笑。

    腿脚都擦好了,帮她穿袜子时,陈敬宗问:“你呢,以前想嫁什么样的驸马?”

    华阳哼道:“反正绝不是你这样的。”

    陈敬宗握着她的小脚重重塞进鞋子:“可惜,你只能嫁我这样的。”

    .

    观鹤堂。

    俞秀悄悄跟陈伯宗提了有个女人主动跟小叔搭讪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可她还是担心公主与小叔会不会为了这个起争执。

    陈伯宗:“不至于,四弟没那么糊涂,公主更不会为了一个寻常女子拈酸吃醋。”

    换句话说,眼下四弟应该还没那个本事让公主为他拈酸。

    俞秀叹气:“公主待我亲切,可我真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我觉得她该生气的时候,她笑得跟仙女一样,我什么都没听出来的时候,公主反而有点发作的意思。也不光是我,那次公主招待湘王妃、陵原夫人,她们也都小心翼翼地揣摩公主的情绪,笑都绷着。”

    陈伯宗:“上位者大多如此,不过公主把你当大嫂,你也不用学外人那般小心翼翼。”

    俞秀想了想,笑道:“我倒越来越佩服四弟了,你看,连父亲都敬着公主,四弟待公主,真就与普通丈夫待妻子差不多,有时候还敢跟公主闹闹脾气,胆子真大。”

    陈伯宗看看她,又看向窗外。

    从这方面讲,四弟大概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想当初,父亲透露皇后娘娘想把公主嫁给四弟,全家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诚惶诚恐,只有四弟,竟然还抱怨娶公主麻烦多不自在!

    俞秀离开后,陈伯宗喊来自己的长随,让他去查那个疑似想勾引四弟的女人的身份。

    石桥镇不大,晌午之前,陈伯宗就得到了消息,知道那个女子今年十九岁了,长得小有姿色,已经嫁过人,只是丈夫死了她又没有孩子,便回了娘家。据街坊们透露,此女确实有些野心,平时聊天时也经常打探自家的事,特别在意四弟与公主相关。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想到一家人还要在陵州住一年左右,用过晌午家宴,陈伯宗将四弟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天挺热的,陈敬宗只想快点回四宜堂,只穿中衣会凉快很多,所以进屋就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陈伯宗:“你可还记得王翠娘?”

    陈敬宗:“王翠娘,还是王翠的娘?”

    陈伯宗神色严厉:“就是早上在溪边寻你搭讪的那个。”

    陈敬宗沉下脸:“怎么,你怀疑我会跟她不清不楚?”

    陈伯宗:“我不怀疑你,只是我叫人打听过了,她现在守寡在家,平时经常打听你的事,你最好提防些,免得一不留神节外生枝。”

    陈敬宗:“知道了,正好天热了,入秋之前我与公主先不回来了。”

    陈伯宗:“也好,公主那边,你解释清楚。”

    陈敬宗嗤道:“解释屁,也就你们把姓王的当回事,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

    陈伯宗:“猜到了。”

    陈敬宗:……

    四宜堂,华阳躺在次间的榻上,这里挨着窗,偶尔来阵风还凉快些,乡下地方,不好大张旗鼓地运冰过来。

    “大哥找你什么事?”

    见陈敬宗走进来,她随口问。

    陈敬宗也没瞒着她,一边脱下外袍一边解释了一遍:“看看,我这些家人,一个个的比我还怕哪天我会得罪你然后再被你休了。”

    华阳被陈伯宗此举取悦到了。

    并不是所有公主婚后都生活如意,有的驸马背着公主偷吃,家人还费尽心思帮忙掩饰。

    陈家就很好,从公爹到两位夫兄,对她都很敬重,不光表现在礼节上,还包括暗中的维护。

    这时,陈敬宗把中衣也脱了,露出结实健硕的胸膛、劲瘦的腰腹。

    华阳摇扇子的动作一顿,随即翻了个身。

    陈敬宗却从后面贴上来,在她耳边道:“放心,我这一身皮肉,除了你谁都摸不得。”

    华阳呸了他一声:“谁稀罕!”

    那边陈伯宗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个隐患告诉了父亲。

    陈廷鉴什么也没说,不过没过多久,去王家帮王翠娘说亲的媒人便多了起来,待这个夏天过完,华阳再度与陈敬宗回祖宅探望公婆时,正赶上王翠娘出嫁,大红的花轿摇摇晃晃地从他们的马车边经过,往几十里地外的新郎家而去。

    很多百姓在看热闹,议论声飘进车内。

    得知新娘身份的华阳愣了下,去看陈敬宗,陈敬宗也是一脸复杂。

    老头子到底是太不放心他,还是一点都不想公主儿媳生闲气?

    第61章

    九月下旬,

    武当山,太和宫。

    黄昏时分,鹤发童颜的老观主讲经完毕,

    华阳神色虔诚地上前,请教几处懵懂之处,

    这才带着陈敬宗告辞。

    夫妻俩并肩朝公主、驸马暂住的客院走去。

    路上,陈敬宗看着一袭白裙、不染脂粉的华阳,又一次问道:“都住了七八日了,你准备何时回去?”

    华阳:“急什么,这辈子我可能只会来一次武当,

    当然要住久一些,

    你若担心卫所事务,

    先走好了。”

    这次出游,

    她原本也没想要陈敬宗陪她,是陈敬宗非要跟过来。

    陈敬宗抿唇。

    上个月她带着朝云、朝月、周吉、吴润以及几十个侍卫去游洞庭湖,

    月初出发月底才回来,

    刚在宁园住了几晚,

    回祖宅陪二老过了重阳,就又要来游武当山。陈敬宗若不跟来,

    夫妻俩可能又要分别一个月!

    “卫所有卢达在,

    不需要我担心什么,倒是你,这几日不是在太和宫听经就是在玉虚宫听经,

    再听下去,

    我怕你也学了你皇爷爷,

    从此一心向道,

    整日寻思着如何修仙。”

    “放肆!”

    华阳低斥一声,

    同时警惕地环顾周围,确定没有小道士经过,她才冷眼警告陈敬宗:“平时你编排我也就罢了,皇爷爷岂是你能随便妄议的?真传出去,御史去父皇面前告你一个大不敬,就算父皇看在我的面子上想放你一马,涉及到皇爷爷,他也无法徇私。”

    陈敬宗笑着看她:“那不正好给你理由休我,然后再换一个完全合你心意的驸马。”

    华阳懒得理他。

    回到客院,稍作休息,两个小道士把夫妻俩的晚饭端来了,身在道观,自然要茹素。

    馒头、白粥、素菜,陈敬宗的脸色更难看了。

    华阳只觉得好笑:“都是你自找的。”

    陈敬宗并不怕吃素,他最憋屈的是他明明带了那东西过来,可因为下榻在道观,她非要讲究,不许他在道观胡来。

    早知如此,他不如上个月跟她去洞庭湖,来什么武当山。

    华阳给他夹了一个馒头:“多吃点,明天我想去游天柱峰。”

    陈敬宗嗤笑:“就你?从这里走到天柱峰都要喊累,还想爬此地第一高峰?”

    华阳:“这不是还有你,爬不动了就让你背我。”

    陈敬宗:“天天吃素,背不动。”

    他嘴里嫌弃的是菜,眼神惦记的却是另一种荤。

    华阳只当听不懂,淡笑道:“背不动你就在家里睡觉,我带周吉去。”

    次日上午,天柱峰山脚,陈敬宗卷起袖子,继续给娇滴滴的公主当牛做马。

    天柱峰太高了,华阳可没指望一路都让陈敬宗背,走得动的时候她都自己走,遇到适合欣赏风景的地方,她便与陈敬宗寻块儿平滑的石头坐下,周吉带着一队侍卫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后面。

    走走歇歇的,快到晌午,两人终于登上了天柱峰峰顶。

    秋风飒爽,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周吉提着食盒过来,又挑了一个无风的地方支起画架,然后他就退到侍卫那边去了,免得打扰公主与驸马。

    陈敬宗看着他走开,咬口包子,对华阳道:“你们这些皇家祖宗,就是喜欢折腾人。”

    这武当山上,很多道观都是她的太祖、成祖爷爷以及先帝皇爷爷命工匠督建的,光爬山都够累了,工匠们还要将那么多石料、木料运上山,该是何等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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