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把浮在面前的彼此的头发拨开,捧起?她的脸亲到她嘴巴上。他明知道她骗了他,不?过没?关系,他要把真相都沉在这水底,只让她看到,他爱她。

    番外·归家(一)

    你拿我裙子做什么?……

    自?那晚从水底浮起来,

    时?修照旧住回了?监房,至于他私自?越狱,周大?人?硬是半个字没提,

    只装作毫不知情。还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做什么?如?今姜辛已死,

    而且死得其所?,一切不是自?然?推给他担着。这时?候再要争,也是曹善朗与姚时?修去争,

    他一个芝麻绿豆官,

    且不悄悄的,

    还乱出什么头?

    周大?人?不寻衅挑事,时?修亦无话可?说,

    横竖该说的,

    他都写信告诉了?他爹,只看他爹在朝中如?何周旋,

    他每日只管高枕于监房,等朝廷的旨意下来。

    却怪,住了?这半个来月,

    也不见西屏前来探望,他娘前面倒来过一回,

    见他没什么大?碍,后面也不曾来过了?。每回问臧志和,只是支支吾吾说太太和姨太太都不得空。

    “她们到底有什么可?忙的?”时?修散漫地坐到桌旁去,

    一摸茶壶,

    有些凉了?,

    便叫来狱卒换新的茶来。

    那几个狱卒一看周大?人?并不曾问时?修私自?出狱,也未曾责骂他们当差的一句,就猜到以眼下的情形,

    时?修官复原职想必是不远了?。因此?服侍他服侍得比往日还勤谨,一刻不敢懈怠,忙不迭就去换了?新茶来。

    臧志和亲自?赶到门外接了?,殷勤备至地给时?修倒茶,“太太和姨太太在家收拾东西呢,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大?人?肯定是要官复原职,提早打点好行李咱们好回江都去啊,免得临到跟前乱忙。”

    算算日子,朝廷的旨意下来恐怕还得十日上下,再急也急不到这会。时?修呷着茶,总觉不对,那晚水上浮起来,回去的时?候,他和西屏共乘一驹,西屏湿漉漉地坐在他怀里,虽然?不说话,却紧攥着他肩上的衣料,十二分的依赖眷恋,一刻也不能和他分离的样子,这时?候怎么又舍得不来看他?

    他抬起头,歪着脸,眼中满是怀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臧志和呵呵连笑,“我岂敢欺瞒大?人??这不是太太想带姨太太一道回江都么,这些日子正忙着和姜家商议呢。”

    时?修冷笑,“有什么可?商议的?难道姜家敢不答应?哼,他们自?身都难保了?,还敢强留人??”

    臧志和趁机转开话头,“这姜家一定就要完了??”

    他搁下茶盅,“七.八分准吧,姜家讹诈民田的事我爹一定是会上报朝廷,姜辛虽死了?,总不能就如?此?算了?,曹家不肯让出田地,那么就只能姜家吃亏了?,少不得要拿他们家的钱赔给那些农户。”

    臧志和叹了?口气,“这也算宽慰了?郑晨的在天之灵。”说着冷哼一声,“真是便宜了?周大?人?,我看郑晨明明是他和姜辛合谋杀死的,如?今他只管全推到姜辛头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时?修早虑到这点,可?惜汪鸣已死,无人?可?指证周大?人?,迟骋等人?本来就有疑罪缠身,如?今人?又不知躲到了?何处,更不可?能出来指证他什么。好在讹诈民田一案,就够周大?人?喝一壶的了?,朝廷即便给曹家留情面,也不会给这小小县丞面子,还不是拿他开刀。

    这世间之事,烦就烦在这里,黑不黑,白不白的,是非善恶总不能分明,就连自?己?如?今不也有些包庇之嫌么?

    说到包庇,又惦念起西屏,话锋便转回她身上,“我问你,是不是六姨和我娘在家,闹僵了??”

    不是没这可?能,他娘虽不通官场之事,可?家务事却是明察秋毫,那几日为西屏失踪,他急得吃不下睡不着,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些端倪来,何况女人?天上在这种?事情上嗅觉敏锐,想不起疑也难。

    西屏一向就对他娘存着份感激之情,若是他娘对她说些什么“深明大?义”的话,她未必不会听,会不会她早走了??

    想到此?节,时?修屁股上如?同着了?火,噌地跳起来,“六姨是不是给我娘赶走了??你休要瞒我!”

    臧志和从床上起身,连跌摇手,“没有的事!太太怎么会赶姨太太呢,我拿人?头担保没有!”

    时?修半信半疑,想到“她走了?”便恐慌,还有种?欲断无肠的空惘。隔了?会,跌回凳上,自?己?喃喃嘀咕,“她根本没地方可?去,你们可?千万不要哄我,不要哄我——”

    “没有哄你,姨太太好端端在庆丰街住着呢,大?人?只管放心。”臧志和最不会扯谎的,尤其在时?修跟前,只得稍微捂着嘴脸,“要不,大?人?有什么话要对姨太太的说的只管告诉我,我捎回去。”

    时?修哪好意思告诉他?只得瞅他两眼,算了?,摇了?摇手。算得不甘心,脸上有种?无可?奈何的委屈的神?气。

    他哪里知道西屏是病了?,那日跌进水里,回去的时?候又吹了?风,撑到次日便倒在床上起不来。她一向少病,不知为什么这回病得格外厉害,好像骨头给人?抽走了?似的,身体?里只剩虚空,所?以必然?坍塌下去。

    她起初也不知道为什么,隔两日有些清醒了?,听见秋风瑟瑟,太阳还是那太阳,不过冷了?。自?己?睡在床上,想到余生?再没什么可?忙碌,觉得从前十几年是望着一座山在赶路,终于走到了?,山却不见了?,天地间是巨大?的茫然?空虚。

    她睡在东厢里,懒懒地蜷在床上,枕着时?修的枕头,盖着时?修的被子,隐隐还闻着他的气味,她把一只手放在枕边的一片苍白的阳光里,感觉到一丝丝暖意,那暖意是一种?病态的缠绵。

    她久不见好,可?能是自?己?不情愿好起来。上岸是上岸了?,冷不丁踏实下来,又莫名对这踏实有点不安。

    臧志和回来了?,正在院里问红药:“姨太太好些了?没有?大?人?总问,我都要瞒不住了?。”

    顾儿?听见,从正屋里走出来,“不许告诉他,免得他又折腾,老老实实在里头住几日,只等朝廷的旨意一到就能回江都,又横生?些是非做什么?”

    说话间,走到东屋里来瞧西屏,见西屏醒了?,还在罩屏底下就笑起来,“你午饭睡着就没叫你起来吃,这会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叫红药她们做。”她走到床上坐着,摸西屏的额头,“比昨日又要好点了?。”

    西屏笑吟吟地在枕上看着她,“我不大?有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的,不然?病更不会好。”顾儿?嗔她一眼,叫了?红药进来,按早上大?夫说的,吩咐煮药膳粥。

    药材要去现买,西屏不大?好意思,“就吃芥菜粥好了?,清淡点。”

    “清淡管什么用?前头已经吃好些天的淡的了?,我看大?夫说得不错,要补一补,这样才有精神?抵过病气去。”

    这工夫黑猫溜了?进来,跳到床上,顾儿?忙抱住它,走去案前,倒了?点茶水打湿帕子将他四个爪子搽了?一遍才放它到床上去。它就卧在西屏枕边,乌漆嘛黑的一团,只两个圆眼睛亮晶晶地在西屏脸上打量。

    西屏看着顾儿?,不知该怎么说和时?修的事,从前不说是以为不必要,事到如?今躲不开的,早晚得说。不过她想顾儿?八成猜到了?些,但?她不问是什么意思?要是不情愿,又何必仍然?待她这样好?

    顾儿?转过眼,恰巧看见她的目光闪躲过去,反手去挠猫的脖子,微笑的脸上有丝怅惘。她心里一动,想她这病总不好,是不是有意逃避什么的缘故?她这时?候就是只猫,刚从外头的寒天动地里走进间暖暖和和的屋子,对屋子里的一切都有点怯生?生?的。

    顾儿?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把她脸上睡散的头发撩开。西屏调目来对着她安慰性地一笑,那笑好像是在说她很知足,别的不要也不要紧。难怪她不肯好起来去探望时?修,也许就是故意疏远给自?己?看。

    本来时?修的婚事要和姚淳商议着办,这会她也顾不上了?,慢慢握住了?西屏的手,哑然?一瞬,然?后失笑,“我一向就想讨个顶好看的儿?媳妇,挑来挑去的,我看谁也不及你好看。”

    西屏的手在她手里轻轻颤抖了?一下,又对着她笑了?,笑得有点害羞。顾儿?也笑,彼此?沉默着,西屏尽管没看她,只看那猫,眼圈却红了?。顾儿?看着她半张脸,不知怎的也流下泪来。

    直到红药端了?药进来,她才蘸干了?眼泪,拍了?拍西屏,“起来吃药,赶快好了?,咱们好去姜家收拾你的东西,早点和他们家断干净,咱们心头都踏实。”

    果不其然?,过两日西屏就好全了?,只是清减了?些,换了?厚衣裳还是和先前一样瘦条条的,坐在吴王靠上还是显得单薄,脸上带着点红润的病气,瞧着倒骤减了?些年纪。

    难得这日大?太阳,吴王靠上有些发烫,顾儿?特地叫她坐在这里晒晒。南台从洞门进来,就看见她背靠在柱子上屈膝坐着,阑干上放着碗新瀹的茶,揭开了?盖子晾着,茶碗里腾腾地冒着烟气。

    南台有好几日没来了?,才忙完给姜辛治丧的事,这两日家中上下又缠着他打听朝廷的意思,他将时?修的揣测说给她们听,都怕抄家,所?以忙着各自?藏私财寻退路。

    这一忙,就都忘了?西屏,袖蕊自?从那夜逃回去,次日知道爹死了?,紧跟着便大?病一场,至今没好,根本没力气过问别的,卢氏的娘家倒是来了?人?帮着料理打算。

    “朝廷要是抄家,卢家舅老爷说就带大?伯母和袖蕊回家去。要是只要银子,往后生?意上就交给舅老爷帮着照管。”南台站在吴王靠外头和她说,“这一向家里乱糟糟的,一时?不得空过来。我看二嫂倒好了?许多?了?。”

    西屏歪着眼睇他,“那你怎么办呢?”

    南台笑了?笑,“我是一样吃朝廷的俸禄,朝廷是抄家还是要钱都不与我相干。”说不想干,到底心里也有些惘惘然?,他绕到廊上来,与她对坐着,觉得这世上唯一还和自?己?有牵连的,就是她了?。

    然?而这一丝牵绊也是若有还无,根本抓不住,知道她有要随他们回江都的打算,他一面为她高兴,一面又觉得孤独。他仔细看她的脸色。倒把西屏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脸去,想问这么瞧着自?己?做什么?但?心里知道原因,所?以又没问。

    顾儿?走出来了?,看见南台,倒好,正要问问姜家的情形。便走来打听,知道之后便转头催促西屏,“那趁这时?候要赶紧把你东西的搬出来,免得给人?趁乱偷了?去。你都有些什么在姜家?”

    西屏堵着嘴想了?想,“倒没什么,就是些素日穿的衣裳,还有两三千银子,是我的当初带去的嫁妆,一直搁在那里没使过。”

    这钱还是从前张老爹爹留给她们母女的,她娘死的时?候还剩八千两,这十几年来她花销了?不少,从前对时?修说“没穷过”,倒不是假话。

    南台搭腔道:“银子可?不是小事,趁这时?候那房里还有嫣儿?看着,该赶紧去搬来。”

    隔日一早,顾儿?便与西屏到姜家去,那府中上下皆知姜辛挟持西屏被官府毙命之事,衙门那头说了?缘故,是姜辛杀害女婿郑晨被官府追捕,情急之下挟持了?西屏。众人?也不敢多?打听,但?见着西屏,都觉得尴尬。

    姜袖蕊被绑时?因给蒙住了?眼睛,也不知是谁绑的她,况且病中,又不及和西屏理论,只是听见她要来搬东西,硬是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叫了?两个婆子来吩咐,“你们随二奶奶去搬,是她的东西给她带走好了?,是咱们家的一件也不许人?动!”

    顾儿?听这话有些不高兴,好像当她们是贼,便在她身上溜一眼,低声咕哝,“谁稀罕你们家什么?都是不干不净欺诈百姓得来的,就是给我们我们使着良心上也过不去。”

    偏给袖蕊听见,气得直咳嗽,呛得眼泪直流,当即就要张嘴骂。幸而那两个婆子看形势不对,忙赶在旁悄声拉住她,“姑娘别动怒,咱们姜家已经得罪了?朝廷,这会又要骂府台夫人?,这不是多?找麻烦么?”

    袖蕊只得咬住嘴跌坐回椅上,想到家里落到如?此?田地,只得拍着炕桌怨天尤人?,口里直嚷不知作了?什么孽。

    西屏回过头来对着她冷笑,“你真不知作了?什么孽么?四姑爷家乡的事你当真半点不知情?你明知道,只不过你占尽了?荣华富贵,所?以装聋作哑。”

    那袖蕊噎了?一声,瞪她两眼,又接着哭起来。

    银子衣裳搬了?四.五个箱笼回去,正在门前卸着,却见街上有几匹马跑来,顾儿?左看右看觉得眼熟,直到人?跑到门前来道:“这才离家多?久,连我也不认得了??”

    西屏一瞧,原来是姚淳,人?比春天的时?候瘦了?一圈,却看着精神?不少,风尘仆仆的,乍一看真有点陌生?。她知道时?修将泰兴县的事情都写信禀告了?他,信上自?然?没说明她行的恶事,不过害怕姚淳太聪明,猜到一些。

    她心里很是跼蹐,不敢去打招呼,怕他不喜欢。但?又怕显得心虚,还是壮着胆气上前去喊了?声“姐夫”。

    姚淳看见西屏,不免想到时?修信上说的那些旧案,想多?说两句以示关怀,又怕做姐夫的惹上不好的嫌疑,便只是尴尬地点点头,喊了?声“六妹妹”。他吩咐领路的两个驿卒自?行回馆驿,自?己?把马交给小厮牵进门,指一指门前的箱笼,“这些是什么?”

    顾儿?见他瘦了?,料他必定是为泰兴县的事上京去了?一趟,分明心疼,嘴上却不问,反叱他,“不要你多?管!你怎么忽然?来了??”

    “朝廷有旨意下来,我是直接由京城赶来的。”

    西屏听见,忙来招呼,“进屋去说话吧,姐夫连口茶也没吃呢。”

    在屋里少坐,吃了?碗茶,正要叙些家事,谁知那周大?人?便殷切切亲自?着官服领着班轿马来迎,姚淳一听,满脸不耐烦,却只得暂缓叙话,换上官府到衙门去宣读皇上的旨意。

    果然?与时?修料想不差,皇上下令姜家拿出十五万两银子赔补当年贱卖田地的百姓,又罢了?周大?人?的官,并查抄一应家产充归国库。至于曹家,曹大?学士以丁家之名敬献了?山西冶铁场将来五年的利润给户部,便将在占田案中的过失敷衍了?过去。而时?修则查案有功,官复原职,仍令其继续任府衙推官,又卖了?姚淳个人?情,另得皇上恩赏良田二十亩,黄金一百两。

    时?修听后稍有不忿,“皇上分明是有意偏袒曹家。”

    姚淳背对时?修,向着监房通道叹了?口气,“曹大?人?是内阁阁臣,在朝中根基深厚,皇上不得不有所?忌惮,何况曹大?人?适时?将山西冶铁场五年的利润敬献国库,你知道那是多?少银子么?这也是他的恕罪之意,皇上不能不卖他个情面。总归来说,泰兴县被讹诈田地的百姓得到了?补偿,你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时?修还有点不死心,“那曹善朗呢?作何处置。”

    “他在这里头不清不楚,又无官无职,皇上只说要曹大?人?严加管教。”

    汪鸣一案了?结得太仓促,何况那味香玄之又玄,很难成为蓄意杀人?的罪证,又有姜辛这个罪魁祸首在,许多?事皇上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时?修忍不住嘟囔,“真是便宜他们了?!”

    姚淳回头笑笑,“怎么经此?一遭,还是这么气盛?你也算为泰兴百姓讨了?个公道,别的是你无能为力之事,只得暂且忍耐,等你以后长大?本事了?,才好说话。随我回去吧,你娘和你姨妈还在家等着呢。”

    时?修想着要见西屏,不由得理了?理衣襟,扯着衣袖闻了?闻,好在臧志和隔三岔五带衣裳来给他换,倒不怎样脏。只是半个多?月不曾洗澡,难免有些汗味,他自?己?也闻不惯,还不知西屏怎样嫌他呢。

    回去正赶上时?候,东屋里刚预备下了?洗澡水,还在冒热气。顾儿?迎到院中来看他,寒暄了?好些话,他看见西屏站在正屋廊庑底下,插不上话,只望着他安静地微笑。她换了?身颜色鲜亮的衣裳,再不用替那姜潮平守孝,别有艳丽,那笑像桃花点水,涟漪一圈圈荡到他心上来了?。

    顾儿?说不了?几句便催促他回房洗澡,不单是为干净,刚出狱的人?也要去晦气。四巧进屋伺候他,他看见那龙门架上挂着一条黛紫的裙子,问:“

    那是谁的?”

    四巧道:“是姨太太的,她这些日子是睡这屋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太太做主,去和姜家说了?,往后她就跟着咱们回家去,不在姜家了?,今日刚搬把她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时?修暗暗高兴不已,“姜家没说什么?”

    “姜老爷死了?,太太也疯了?,姨太太又是个寡妇,谁还能做得了?她的主么?自?然?是做姐姐的才能做得她的主啊。”

    “我娘说要带她回江都?”

    “是啊,这不是应当的嚜。”四巧够到前头瞟他一眼,暗笑起来,“怎么,你不想她跟咱们回家,你从前不还说要给她养老的么?”

    时?修正脱光了?上衣,听见她揶揄,回头赶她,“去去去,我自?己?来。”

    四巧阖上门出去了?,他自?去把门栓上,走回来,朝那龙门架上瞟了?两眼,走去把那条裙子取下来搭在了?浴桶边,一面洗澡,一面嗅翻来覆去地嗅那裙子。上头那股旖.旎的香气像是迷人?心智的药,他想到先前在凤泉驿的那个晚上,也是这味道将他温柔包裹,他此?刻恨自?己?的手过于粗糙,怎及那濡.湿.温.暖的洞穴,但?饿极了?的人?还挑剔什么,这一缕香气便足够令人?飘飘欲仙。

    吃罢晚饭西屏才来这屋里收捡她的衣裳,摸到那裙子打湿了?一些,不由得在龙门架前斜回眼打量他,“我的裙子怎么湿了??”

    时?修在后头剪着手微仰着面孔,“我不知道。”

    要是不小心掉进他的浴桶里,怎么又会湿一片干一片的?再说浴桶又不是摆在龙门架底下,一定是他拿过。可?他洗澡就洗澡,拿她的裙子做什么?她想一想,脸上不禁红起来。

    床上还有件她的抹肚,她忙去找,明明是规规整整叠在枕头边的,这会却给揉作一团塞在了?枕头底下,一摸上去也有些打湿了?。她回头剜他一眼,“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噢。”他点点头,瞥一眼外头,开着门,他爹在这里,他根本不敢去关那门,只得跟在她后头打转。转到从外头看不见的地方,他便贴得她近些,低声问:“这些日子你怎么都不去瞧我?”

    西屏不敢说病了?,只翻着眼皮道:“去瞧你做什么?我去瞧你你又不会多?长一块肉,在家忙呢。”

    “真是没良心。”时?修挡着不许她走,“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生?怕箭伤着了?你,你后来不去,我还以为真是伤着了?你,成日担心。”

    西屏唯恐被人?瞧见,抱着衣裳要走,“你快让开,一会你爹进来了?。”

    因这里屋子少,臧志和占了?一间,两个小厮占了?门房,红药与四巧占着旁边屋子,顾儿?只好叫姚淳和时?修睡这屋里,她仍与西屏睡正屋。时?修八百年不跟他爹睡在一张床上了?,极不情愿,益发舍不得西屏,“你怎么忽然?不懂事起来,他也要和我娘说话,一时?不会过来的,你得多?耽搁会。”

    自?从顾儿?知道,西屏愈发不好意思和时?修独处,便道:“那我到红药她们屋里去坐。”

    时?修左移一步拦住,她有些生?气地抬着脸瞪他,隔得太近,呼吸喷到他脖子上,他愈是骨酥心醉,喉头生?咽了?几下也咽不下一股无名火。

    番外·归家(二)

    看不惯他过于安稳了……

    庆丰街这房子太小,

    姚淳又带了两个小厮来,和玢儿挤在洞门外?的门房里,与?臧志和一起说笑,

    再低声说笑也听得见些声音。隔壁又是?红药与?四巧在逗猫,

    正屋里也有点唧唧哝哝的动静,偶尔稍微大?点的笑声都像石头突然丢进水里,一下一下地惊心。

    西屏无论如何不敢在东屋久待,

    狠狠踩了时修一脚,

    趁他龇牙咧嘴的工夫,

    一溜烟到隔壁红药她们屋里去了。等到天?黑,听见顾儿追姚淳到东厢来,

    她才回?正屋里去。

    时修还?是?年幼的时候和姚淳睡过一张床上,

    那时候家里房子小,本?来是?和他大?哥睡,

    节下家中有亲友留宿才去和姚淳挤。长大?了父子间自然不好亲近,今夜陡地睡在一床上,只觉浑身不自在,

    僵得像块木头。

    黑暗中偶尔听见他爹咳两声,俨然也是?不自在。他心里暗暗好笑,

    总算平衡了点,不觉间竟睡着了。

    做梦梦见西屏,模样有些陌生,

    好像他想象出来的她十?七.八岁的样子,

    穿着像寻常少女一般桃秾杏艳的衣裳,

    脸上匀着淡淡一层脂粉,脸上带着点赧笑,羞怯地看人。

    也不知是?白天?是?黑夜,

    梦里的光线是?含混黯淡,从乱糟糟的感觉中,能清晰地感到他的嘴贴在她嘴上的那种柔.软。他一亲她她就把眼睛闭上了,十?分乖顺地仰着面孔,他把手指伸.到她嘴里去搅.弄.她也不抗拒,还?配合地吮.噬.着。明知这是?梦,可那快.感仿佛直通到现实中,迷迷糊糊中他哼了几声。

    次日醒来,天?还?未放亮,见姚淳坐在对过那榻上,黑暗中也能感到他脸色不好。

    “爹,您醒得这么早?”时修打着哈欠坐起来,接触到被子外?头的冷空气打了个激灵,忙替他点了盏灯过去。却见炕桌摆在了地上,榻上胡乱堆着些衣裳,纳罕道:“您在榻上睡的?”

    姚淳仿佛多和他说一句也嫌烦,只把手摆摆。

    时修正愁哪里得罪了他,腿一动,这才察觉到袴子里潮.乎.乎的一片,想起夜间的梦,脸上不禁一红,忙垂下脑袋,“您要不再去床上睡一会,我在这里睡。”

    “滚去睡你的!”姚淳低叱了一句。

    时修忙走回?床上去,躺下也睡不着了,父子俩一句话不说,但?都觉得空气尴尬得窒息。

    姚淳又在榻上干坐了半个时辰,终于熬到天?际有一丝发?白,正屋里有了响动,他便开门躲出去。

    原是?西屏起来了,开了正屋的门,看见他披着外?氅在廊下,吃了一惊,“姐夫,你起得这样早?”

    姚淳尴尬地笑了笑,向正屋踱来,“睡不大?惯。你姐姐起来了么?”

    “起来了,我正要叫红药烧水洗漱呢。”西屏把门拉开了些,让他进去,自走到时修那屋隔壁敲门叫红药,听见时修屋里也有动静,像是?起来了,却不开门出来。奇怪了,他听到她的声气竟还?不跑快点?

    一时走回?正屋里,恰好听见姚淳在卧房里低声说:“要赶紧给那小子讨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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