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那时去纽约,她心雀跃,信誓旦旦地相信着她和梁荀的未来。

    如今看来,到底是太狂妄。

    帐篷里的气氛骤然安静了下来,外面传来木头在火中破裂的声音与人群的喧嚣。

    武羊县海拔高,早晚温差大,距离不远处的地方,点燃了篝火,不少人手拉手围了好几圈在温馨暖黄火光旁唱歌跳舞。

    这是他们来这里后,第一次听到欢声笑语。

    陈怡挽起许嘉时的胳膊:“我们也去跳舞吧。”

    加入的人很多,混乱中,许嘉时不知被推到梁荀身边,被对方自然而然地拉起手。

    “不要迷茫不要慌张

    太阳下山还有月光

    它会把人生路照亮

    陪你到想去的地方

    ……”

    手电筒连成一片灯海,远远望去,黑夜好似被撕破裂开一大道口子。

    天终会亮起。

    “时姐,舍不得。”陈怡坐在车里,看着外面送行的队伍,满眼不舍。

    许嘉时放下大巴车的窗帘:“还可以再来的。”

    有离别,便会有重逢。

    “希望这里可以早日重建,到时候一定来。”

    特定的故事,特定的时间,总能给人带来难以磨灭的感受。

    许嘉时闭着眼睛,车子行驶在颠簸的盘山公路上,她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落石从山体滑落,滚石随机攻击着车身,车子加速着冲过,歪歪扭扭绕开阻碍物,车内尖叫声和哭声响成一片。

    “时姐,我害怕。”陈怡躲在座位下,用手抱着头,声音颤抖,“我才25岁,我不想死。”

    许嘉时心头一颤,泥土糊满了车窗,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她握住陈怡的手,试图给她一些安全感:“别怕,我们死不了。”

    “时姐,我银行卡密码是我妈的生日,里面没有多钱,麻烦你悄悄给我妈,别让我爸看到。”

    陈怡哭着说,她抓住许嘉时的胳膊,把钱包塞进她的手里。

    许嘉时把钱包放回她的手里,冷静道:“自己的东西自己给。”

    “时姐。”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没一会儿,车停了下来。

    司机打开车门,声音惊恐:“泥石流,大家快下车,往安全地带跑。”

    所有人都朝车门一拥而至,许嘉时顾不上拿行李。

    见不少人惊慌失措,不知道往哪里方向逃生,她大声喊:“快往树木生长密集的地方跑。”

    夜幕降临,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头顶落下,世界朦胧不清,夜色暗无天日。

    “时姐,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啊?”

    “会有的,别担心。”许嘉时靠在石壁上,忍着身体疼痛,强打着精神安慰对方。

    陈怡自责道:“都怪我。”

    “是啊,不怪你怪谁,本来往北跑好好的,现在这是什么地方,鸟都不拉屎。”队伍里一个男生暴躁拿起一块石头扔到空中,“不走了,留着原地等死算了。”

    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先是为了躲避泥石流,跑进树林里。

    后来又因为迷失方向,越走越远,围着树林兜圈子。

    他起了个头,饥寒交迫的众人随机七嘴八舌相互指责起来。

    陈怡坐在许嘉时身边,不敢吭声。

    “行了,别吵了,吵架有用吗。”许嘉时皱着眉头,她看了眼手表,凌晨六点,距离与外界失联已经过去了近十二个小时。

    她因脚底一滑,从落差约五米的小土坡滚下去。

    下面满是枯枝和石头,扭了脚,衣服也被划破。

    她能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疼。好在流的血不多,不要命。

    树林里气温很低,加上雨水,许嘉时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开始高热。

    口袋里的手机成了摆设,她打开相册,翻到过年时拍的合照。

    复杂的情绪从心里涌起,密密麻麻将她包裹着喘不上气,许嘉时不敢多看,匆匆退出相册。

    时也命也,许嘉时抬头任由雨水砸在她的脸上。

    走马观花似的,她想起了梁荀。

    从脖子上勾出那条项链,戒指带上了她的体温,她指腹划过戒指内圈。

    刹那间,许嘉时想起了纽约的那场大雪。

    白茫茫的一片,洒在纽约街头精美绝伦的建筑上,暖黄色的灯光下,雪花纷扬,如同无数精灵在空中跳跃,仿佛她眼中的世界,整被渲染成童话

    许嘉时长在深市的四季暖阳中,很少看到雪,也和很多南方人一样,总是向往着冬天里的漫天大雪。

    她性格开朗,在留学生圈子里很受欢迎,也经常受邀参加华人聚会。

    临近圣诞,过节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圈子里的活动也相应的变多。

    因大雪天气造成交通拥堵,导致她比约定时间迟了一点。

    谈盛阳临时有事,没能陪着她一起,许嘉时兴致勃勃,屋里的空气不流通,打过招呼后,她披着围巾出门透气。

    餐厅有一条长廊,坐在靠边的高脚凳上,外面的街景一览无余。

    许嘉时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的梁荀。

    他穿着纯黑色的羽绒服,头发被风雪染白,推开门进来时,寒风卷着雪花朝着许嘉时迎面扑来,落在她的鼻尖上,融化后留下一点冰凉。

    包厢里正好有人走出来,喊了声“Keh,Here.”

    竟有人比她还到得晚,许嘉时将目光朝那人看去,望进了一双深邃但又明亮的眼眸。

    许嘉时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是属于梁荀和许云溪的初见。

    许嘉时眼波柔软,苍白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突然意识到,离开纽约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样大的雪。

    “时姐,时姐,你怎么样了?”旁边的陈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把手放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声都破了音,“时姐,你发烧了。”

    许嘉时想张口给她说没事,却发不出声来。

    人生总有一些遗憾的事情,回想起,痛彻心扉。

    许嘉时后悔没有和家人好好告别,来时匆匆,再无归途。

    也后悔和梁荀生这么大的气,没能有始有终。

    突然很多道光从另一头传过来,慌张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为首的那个人径直蹲在许嘉时面前,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将她抱进怀里不停地喊她“许云溪。”

    陈怡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向梁荀,颤颤巍巍地说:“梁先生,她是许嘉时。”

    那人却没有回答她,从怀里掏出对讲机,对那一头讲:“爸妈,找到云溪了。”

    提着医疗箱的医护人员紧接着上前检查。

    “高烧,脚踝旧伤复发,多处软组织损伤,需要去医院进一步排除内脏损伤可能。”

    “梁总,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从深市赶过来的助理王游文立马道。

    “王助,你留在这里,配合救援人员安排一下其他人。”

    “好的,梁总。”

    陈怡不敢松懈,亦步亦趋的跟在梁荀身后,还未从许嘉时就是许云溪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大约走了十分钟,看到了停在路边的救援车,警铃悠长,将陈怡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收起伞,苦笑了一下,原来他们很快就要走出去了。

    群山后的天际线开始泛白,橘红色的光扫过暗淡的天空。

    夜色在悄然间退去,变成熹微晨光,变成曙光和黎明。

    黑夜结束,晨曦初露。

    第64章

    让我哥陪我去

    直升机顶着大风缓缓降落在医院的停机坪,

    机门打开,等在一旁的医护人员迅速围了上去。

    梁荀和许云帆与医护人员一起推着平床往前跑,许文忠扶着陈敏紧紧跟在后面。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谁都没有心思去理会围观拍照的人群,

    许嘉时还在手术室抢救时,

    急救视频已经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今天陪老婆来深市国际医院产检,突然一架运送病患的直升机落了下来,第一次直面生死救援,

    愿平安!

    :看起来不像是国医的120直升机,更像是私人直升机,

    有钱真好啊。

    :从另一个博主的视频看,直升机上印着Stel字体,应该是许氏大小姐许云溪的。

    :许云溪的忠实跟随者来了,

    几乎看了所有的视频,

    出现在视频里的人是梁荀、陈敏、许文忠和许云帆。床上躺着应该就是许云溪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谁能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心碎,之前有报道梁荀在花阳,许云溪不会也去了吧!

    :整合了一下近日的报道,

    完整线来了姐妹【图片】。

    :许云溪就是去了花阳,

    但不是和她梁荀一起去的,是参加公司组织的活动。

    :什么?大小姐还上班啊!

    :加上这个帖子,真实性更高。【震惊!领导竟然是披着马甲的豪门大小姐。】

    ……

    网上议论纷纷,顶层的手术室外气氛凝重。

    看着许嘉时被推进手术室,陈敏强撑着力气瞬间被抽空,

    跌落在椅子上站不起来,素日里的精致妆容不再,

    脸色苍白,写满了憔悴与担忧。

    许文忠来回踱步,

    眉头紧皱。

    梁荀和许云帆站在手术室门口,时不时抬头看向门上面亮起的灯。

    “坐下吧!”许云帆叹了口气,拍了拍梁荀的肩膀。

    梁荀点头,却还是站着。

    他的手里握着许云溪的戒指,戒指上沾满了干枯的血,映出内侧刻着的雪花纹路。

    三个小时后,灯灭了。

    时间在寂静中仿佛被拉着格外长,梁荀只能机械性朝门口走去,等医生出来宣判一个结果。

    他捏了捏手指,心里悲观地想。

    只要她活着,恨他也好。

    可知道手术顺利的那一刻起,梁荀又开始反悔,想让许嘉时爱他。

    病床里围了一堆人,穆锦也在,她已经开始显怀,还没有看到许嘉时的时候就开始哭,霍闻谨陪在她的身后,也跟着束手无策。

    “小锦,云溪没事,你现在情况特殊,别太激动。”陈敏扶着穆锦在沙发上坐下,“医生说等过了今晚,情况就能稳定下来,你先跟着闻谨回家,等明天再来看她,可以陪她说说话。”

    虽然可以有家属陪同,但医生还是建议减少陪同人员。

    最后只剩下梁荀一个人留在病房里。

    许嘉时还没有醒,偌大的套房只有监护器发出的声响,梁荀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

    他在病床旁坐下,握住许嘉时的手,轻声呢喃:“云溪,我们回家了。”

    夜幕降临,深市的霓虹灯闪烁在医院的玻璃上,这里有着花阳无法比拟的繁荣,城市的天际线在夜幕中勾勒出美丽的轮廓,千家万户亮起的灯火,像是夜空中坠落的星星。

    这里是许云溪的家。

    梁荀是在梦中惊醒的,睁开眼看到睡得安稳的许嘉时,他心里松了口气。

    天际尽头泛起一抹鱼肚白,城市渐渐苏醒,天快亮了。

    “嘉时?”

    梁荀洗漱完出来,就看到床上的许嘉时想用力坐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很痛苦,看起来是在极力忍耐。

    “嘉时,你醒了。”

    梁荀走过去,摁了呼叫铃,扶着许嘉时躺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体疼。”

    “你刚做完手术,需要卧床休息。”

    “我睡了多久?”许嘉时觉得浑身都在疼,也没有力气。

    医生刚过来看完,她的各项指标已经趋于平稳,但梁荀仍然不敢松懈,寸步不离的守着许嘉时。

    “两天,我们都很担心你。”

    自从知道许嘉时失踪以来,梁荀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他拧了一条热毛巾替许嘉时擦拭脸,问她:“你想吃什么?”

    “想喝点汤。”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许嘉时竟然也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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