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断水流:“……”

    他默默收回了视线。

    两人靠得实在太近,说话时即使故意错过脸,耳尖也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特别是胸腔也会跟着震动,再通过紧贴的皮肤传递给另一个人。

    卧室内安静无声,客厅内却是精彩纷呈,女孩爸爸吱哇乱叫,不停地将椅子磕碰出声,李姨则是在门口各种撞墙跳脚,也凄厉地乱吼乱叫。

    女孩妈妈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但荀寐就是莫名感受到了她的愤怒,可以想象她独自一鬼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他们剥皮啖骨。

    “既然汪先生掉了,那我们得这样待在衣柜里一直到天亮。”荀寐把落到他脖子里的断水流的长发理出来,“刚才我突然想到,门外那老巫婆脸皮都被女鬼剥成那样了,女孩她爸怎么可能还好好地长着皮。”

    “而且他总是躲在衣柜里,既然是躲,总该是在躲着什么东西。再加上昨晚我、你和他可是最先待在同一房间的,如果鬼真的算麻将局的人数,女鬼为什么不直接拉我们三个进局?”

    “那就只能证明,藏在衣柜里面可以避开女孩妈妈的技能,可以让女孩妈妈找不到。”

    说完,荀寐很是期待地看向断水流,二人对上目光,他还兴奋地眨了眨眼睛,就差把夸我夸我夸我写在脸上。

    断水流:“……”

    断水流遣词造句大半晌,终于憋出了一个字:“嗯。”

    “……”荀寐突然很怀念怡酱,如果是他和怡酱单独关在这间小衣柜里,恐怕能快快乐乐地聊一晚上的天,直到口干舌燥,窗外日上三竿还意犹未尽。

    可惜这里只剩修闭口禅的断水流,他洋洋洒洒说两百个字,对方能回他一个字都算是施舍。

    不知过了多久,荀寐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他动了动平直撑在断水流身侧的胳膊,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令他手臂酸痛无比。

    “太折磨人了……明天我要在床上躺到下午……断水流,我们换个姿势……”

    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两句,荀寐没有得到断水流的任何回应,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旁人呼吸平稳,后靠柜墙双手抄胸,脑袋微微下垂,似乎已经睡着了。

    不是吧……先前在床上这家伙警醒得跟只兔子一样,他随便翻个身就醒,抓抓下巴又醒,现在两个人挤在衣柜里反而秒睡??

    荀寐还没有无耻到人睡着了还强行把对方吵醒的地步,他咬着牙努力小幅度挪动胳膊和腿,改为小臂撑在柜门上,又将腿挤进断水流两腿中,花费好长时间才换了一个相对没那么辛苦的姿势,竭尽全力将狭小的空间全部利用到位。

    “哎……”荀寐悲伤地叹了口气,突然感觉自己灵光一现想的躲衣柜妙招也没那么妙了,反而像是这场游戏里最折磨人的一个招数。

    睡意来得比想象中要快上许多,荀寐本想着睡之前再思考一下明天的对策,结果刚刚闭上眼睛,瞬间便陷入了熟睡之中。

    大多数情况下,游戏里这些奇特的秒睡现象都源自于系统强制:一种情况可能是游戏内容需要某些玩家睡得雷打不醒,方便某些剧情的推进;另一种情况也可能是这个夜晚无事发生,非常不重要,赶紧让人睡着好快速跳过,毕竟是游戏不是现实,不需要那么事无巨细。

    荀寐想今夜应该就属于是第二种。

    毕竟他的神经和躯体真的没有强大到在衣柜里站着睡觉,还能一觉睡到天光乍破。

    一夜的时间悄然飞逝,朦朦胧胧转醒之际,耳边早没有了女孩爸爸和李姨难听的怪叫声,荀寐隐约感觉哪里不对,等意识彻底回笼时,才发现哪里都不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站姿变为侧坐,现如今居然整个人都伏在断水流胸前,脑袋还窝在人颈项里,只着短袖的上身被黑色夹克盖住,两条长腿委委屈屈地折叠贴在胸口,腰间则搭上了一只存在感极强的手。

    一言以蔽之,他完全睡在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而断水流坐靠在衣柜内,双腿敞开,中间硬塞了一个难寐。他一只脚还勉强能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因为没地方塞,只得抬起踏在了柜墙上。头颅微微倾斜,额头抵着柜门,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因为胸前压了个大活人,眉心不适地紧蹙着,看样子还处在睡梦之中。

    这样的姿势确实让荀寐省力不少,但未免有些过于暧昧了,而且断水流无疑一人支撑了两个人的体重,一夜过去估计好点能落个半身不遂,坏点直接全身麻痹。

    荀寐老脸一红,为了避免被人肉垫子断水流一刀砍死,他赶紧趁着人还没醒推开柜门就往外挣扎,可他双腿因为长时间弯曲早就没了知觉,贸然这一动,按在他腰上的那只手竟也下意识收紧,荀寐猝不及防被狠狠捏了一把腰间的痒肉,整个人霎时又软了回去。

    “天……!”

    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断水流不管睡成什么样也该被弄醒了,他一脸难受地睁开眼睛,眸中流转的紫罗兰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尽收旁人眼底。

    断水流沉默地和趴在他身上的荀寐对视,刚睡醒的他一脸茫然,早就醒了的荀寐一脸心虚,很快,断水流便彻底回过神来,他转眸观察了一下二人目前的姿态,随即恶狠狠地瞪了荀寐一眼。

    拿对方当了一整晚软垫的荀寐理亏在先,被瞪也不敢造次,他顾不上酸麻的双腿,赶紧起身推开衣柜门跳了出去。

    断水流本也想立刻跟着出去,但方一用力,僵硬的四肢瞬间又让他躺了回去。

    “……”

    站在衣柜外的荀寐顿时又被赏了一记凶恶的眼刀。

    “这破衣柜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哦,哈哈。”荀寐一边跺脚一边尬笑,然后弯腰从断水流肩后搀起他,还算有良心地把人扶上了床——被单都没一个的那种。血液回流的极致快乐愣是让堂堂断水流都躺在床上半天没动弹一下。

    客厅内,麻将桌和凳子杵得七歪八斜,布条绳松松垮垮地掉落在地,屋内门外已经没了女孩爸爸和李姨的身影。荀寐去对面麻将室取来了热水壶,坐在桌前看热水咕嘟咕嘟烧开,雪白的蒸汽四处弥漫,遮住了他的脸,也隔绝了断水流无意识凝视着什么的目光。

    正在这时,荀寐忽然轻声道:“我好像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美美:我好像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短短:?

    美美:我们四天没换内裤了!

    短短:……

    第19章

    阳光公寓19

    闻言,坐在床上的断水流再次抬眼看他,只见难寐双手捂着肚子趴在桌面上,虚弱道:“我们根本没有容错了,今晚就是最后一次机会,因为……我要饿疯了……”

    饿字一出,荀寐的胃当即应景地发出鸣叫,音色绝美,听得出来确实很饿。

    “今天搞不定的话,明天我们根本没有力气再折腾了,只能老老实实抱着汪先生缩卧室里等七天到,拿个目标Ⅰ的基础分。”

    然后出去被怡酱、吃糖等人大肆嘲笑……荀寐好像突然理解了怡酱为什么宁愿掀了麻将桌也要先走一步,如果他真的踩着两名队友的尸体还只领个低保凄惨出门,恐怕这之后半年荀寐都无颜再登游戏。

    “李。”在这种生死存亡时刻,断水流依旧惜字如金,他的意思很简单,目前的重点就在李姨身上,解决不了不愿进门也无法强制拉进门的李姨,其他什么努力都白瞎。

    “我知道我知道……”荀寐将一杯热水端给断水流,又端着另一杯热水坐在床边,“可我们目前根本拿她毫无办法。会不会我们的努力方向根本就错了?第三人其实真的是我昨天随口猜的女孩本人?”

    但转念一想,拐骗电梯里看不见的女孩现身打麻将,貌似也不比拐骗李姨容易多少。

    但既然这个念头冒都冒出来了,不实践一下总归不安心。荀寐抱起汪先生,拖着饥肠辘辘的身躯来到电梯前摸索,断水流一脸冷酷地跟在他身后,结果这回二人连电梯门都没进得去,任凭荀寐将按键磨得发亮,电梯两侧门也如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回到卧室内,荀寐又吨吨吨灌下一大杯热水,秉持着能不动弹就不动弹节省体力的精神,瘫倒在床上看日记。

    总是早起晨炼的断水流这一次也没难为自己,老老实实地挺在床上多喝热水。

    “这本日记都快被我们翻散架了……一个小孩写的日记,按人设里面总不可能再藏个字谜吧?”荀寐抖了抖脱胶的纸张,“到底还有什么我们漏掉的,不知道的信息?”

    断水流垂着头似乎在回忆,不一会儿他复又睁开那双鹰一般的眸子,斩钉截铁地说:“没了。”

    听到他话语中贯穿这场游戏伊始至今的自信,荀寐忍不住会心一笑,“我也觉得没别的了。那就只可能是我们知道,但一时没有想到的东西,而且所谓灯下黑,等游戏结束后看攻略,往往会发现那东西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难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纤长的眼睫一掀一落,宛若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反问:“……眼皮子底下?”

    他这语气仿佛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一般,引诱地断水流下意识抬头望他,却发现这人眼皮一耷,竟然歪过头睡着了。

    断水流:“……”

    断水流恨不得拿脚踹他。

    *

    [游戏时间:第5日,11:27]

    [存活人数:2人]

    饿得睡不着,大概指的就是此时此刻的断水流。眼前正是饭点十分,断水流的胃很给面子没有叫出声,但暗地里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他难耐地捂住肚子翻了个身,一手的距离外,难寐睡得很熟,嘴唇都微微张开,鹿一般的睫毛在阳光底下呈现耀眼的金色,偶尔随着呼吸浅浅颤栗。

    断水流顿时更气了。为什么这家伙能睡得这么沉?他不饿么?明明是他先发现今夜是完成目标二最后的机会了,怎么一点也不紧张的?他想清楚今天晚上应该怎么做了么?

    应该想到了吧……毕竟在闭眼之前他一副踩了电门醍醐灌顶的模样……否则也不可能睡得这么安稳,感觉难寐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一连串问号和省略号如沸腾的热水一样,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沉默寡言下的小心思也随着气泡的破裂,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直到这时候,断水流才倏然惊恐地发现——他在等难寐解谜。

    他竟然在这短短的数天时间内,对难寐产生了可怕的依赖心理,无意识地将通关‘钥匙’交到了旁人手中,等待一个根本不知底细的陌生人给出答案。

    难寐确实很厉害,思维敏捷,冷静聪慧,但断水流不是没和这样的玩家合作过,因为队友的聪颖而怠惰懒得思考,这放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应该说断水流是那种即使队友保证不会有问题,情况允许下他还是会去亲自检查一遍的类型,更别说等着队友来解谜,自己坐享其成了。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状况后,断水流脑子里只浮现了四个大字——害人匪浅。

    *

    [18:03]

    荀寐被冻醒了。

    他以为他可能饿醒,可能被吵醒,可能一觉醒来人已经被淘汰,睁眼就处于观战室,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被冻醒的。

    窗外光线昏黄暗沉,即将入夜,而床边坐着一个缓缓用锋利木片裁被子的男人,男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正好遮在了荀寐身上。

    “断水流……那么多床单还不够用吗?还要割被子。”荀寐搓了搓冰凉的胳膊,侧在床上横挪到断水流身后,“我攒了一下午的体力都冻流失了……”

    断水流头也不回,只伸手扔下一片新的木刀,荀寐疑惑地拾起来,接着脸上就被蒙上了一大块破被子,跟裹尸布似的。

    “裁。”

    “哈?”荀寐掀开‘红盖头’,为难地盯着手里的刀,“我还要一起裁?……你拿来做什么?别跟我说是绑那老太婆用的。”

    荀寐意外的语气令断水流感到了一丝羞恼,他听得出来,荀寐确实在上午入睡之前就想到了解决李姨的办法,这个办法还是十分容易实现的,否则他不会一觉睡到天黑。

    可就像钥匙可以打开锁,榔头照样能打开锁。断水流一时之间想不到简单的通关办法,但这并不代表他无法过关。很多时候,利用自身的优势另辟蹊径,还会是他取胜的关键。

    “……”荀寐不知道思忖了些什么,把玩一会木刀之后竟然坐到断水流身边,认认真真地跟着裁起了布条,“算了,有备无患吗,我也不确定我想到的就是正确的。”

    不确定你还睡了一整个白天?睡得跟头死猪似的……

    断水流不接话,荀寐却已然饶有兴致地说起了自己的猜想,“说起来,女孩是在电梯里摔死的,他的父母都是被毒死的,”

    “毒?”断水流皱眉,荀寐立刻道:“女孩妈妈亲口说的啊,说什么女孩哪有那个本事毒死她的亲生父母。”

    断水流点了点头,示意荀寐继续。

    “只有第三者李阿姨,是在家里吊死的。”荀寐勾起唇角,“上吊的鬼,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断水流割布条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了正对着床头的电视机——真正的就在眼皮子底下的线索,只在第一晚出现过的长裙女鬼,又瘦又白,吊在了每一个观看电视的人的头顶。

    居然是一只拥有多种形态的鬼。在女孩日记里,她是擅长手工针线的慈祥老阿姨,在爸爸心目中,她是美艳妖娆的长裙女子,在妈妈眼里,她是丑恶龌龊的巫婆。

    “本体?”断水流指着电视机问,荀寐摇了摇头,“不确定,毕竟当时的情况是她只能在电视里看到,但实际出现在我头顶,还差点把我掐死。”

    说着,荀寐跳下床,拿一根新鲜出炉的布带将汪先生绑在后腰上,又反身把衣柜门关紧,“试试吧。”

    面对这台旧电视,断水流少说盯了一小时以上的雪花屏,结果等搬动它的时候,二人才发现电视连插头都没插实过。

    电视机看着笨重,实际上——更重,而且随着距离和麻将桌越来越近,它变得愈来愈重,仅仅是移到中途,荀寐就不得不松手把电视扔在了地上。

    地面都被砸得震了两下。

    断水流脸色瞬间铁青,似乎从没见过有人敢挑战他的体能,当然,鬼也没有。荀寐本就饿得手脚发软,被电视这么一压,顿时喘着气直接坐地上休息,“等会,等我休息会……实在不行我们去对面搞个长木片,来个杠杆原理……”

    话音未落,耳边倏然响起一声低沉暴呵,听着就充满愤怒和力量,荀寐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抬头就看见断水流手臂血脉偾张,咬紧牙关,硬生生独自扛起重若千钧的电视机,两步把它砸到了麻将椅上。

    荀寐看呆了,他正要起身赞叹一句壮士兮,就见断水流脱力地往麻将桌尖锐的桌角上栽,他赶紧上前一步揽住断水流前倾的身体,“你这人,啧,好胜心真强。”

    断水流扶住荀寐的手臂,阴森森地说:“忍不了。”

    “噗哈哈哈……”荀寐忍俊不禁,弯眸笑得温温柔柔,就像春日暖阳下的蒙蒙细雨,透明细小的水珠铺陈在伊人乌丝之上,沁润了三月的色泽。

    笑罢,他想说些什么,一阵嘈杂的噪音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语,荀寐瞬间同断水流一齐延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电视机不知何时已经自行打开,屏幕里兹拉兹拉地闪烁着黑白色的雪花。

    第20章

    阳光公寓20

    “哇哦,她急了她急了。”荀寐眯起眼睛,好整以暇地注视着电视里时不时一闪而过的画面。断水流则更为心狠手辣,发现直接把电视机放麻将椅确实有效果之后,直接将其缠上十层布条和椅子绑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剑拔弩张地注视着电视里的动静,一如第一天夜里,屏幕中的画面逐渐定格,正当荀寐往前凑近,想要看雪花小时后究竟会出现什么的时候——

    “哐!”房间门被砸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锣鼓不留情面地敲在耳膜上,荀寐吓得一个激灵,然而不等屋内的人缓和过来,刺耳的砸门声便接连不断地响起,还伴随着李姨恼怒尖锐的诅咒和谩骂。

    她不知疼痛般的一次比一次锤得用力,房门被她的怪力砸得崩出木屑和螺丝,门锁弯曲变形,整扇门都摇摇欲坠,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断水流,还没到11点,可以出门!”荀寐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无需他提醒,话音未落之时,断水流早已带着一捆布条抵达门前,鹰眸犀利地朝他点了点头。

    荀寐立刻打算跟上和他一同对付门外的女鬼,但就在此时,电视屏幕中始终闪烁的画面竟突然定格,一张青紫浮肿的死人脸在屏幕中央放到最大,瞳孔涣散,口吐血沫,眼角挂着两行干涸扭曲的血泪,尸斑逐渐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浮现。

    这赫然就是荀寐本人的脸!

    狰狞的死相带来了极大视觉冲击力,疯狂刺激着观者的肾上腺素。小小的黑色电视盒中仿佛装载的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居高临下地举起沾满鲜血的镰刀,无情宣判蝼蚁注定的死局。

    面对自己被丑化的凄惨死状,荀寐无惧反笑,笑容之中满是嘲讽和戏谑,他微微眯起眼睛,如有实质的目光似乎在说: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女鬼果然被他激怒了。

    不仅门外的老迈李姨歇斯底里地用身体疯狂撞门,电视中的白裙女鬼也现出了形态,如水藻一般的黑色长发笼罩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瞳孔因愤怒而紧缩颤栗。

    她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胆敢挑战她的家伙,两只攥成爪状的手猛地朝前面一攥,荀寐霎时呼吸受制,脖子被狠狠地抓住的窒息感令他瞬间整张脸涨红。

    这一次电视是自行打开的,遥控器彻底无用,荀寐奋力挣扎地抠住脖子,那里什么都没有,他根本碰不到虚无的女鬼,但鬼却能在电视中肆无忌惮地掐住他的脖颈。

    早在电视显现出画面的那一刻,断水流就意识到荀寐那边情况不妙,可就在同一时间他这里也遇到了十分棘手的状况,年老李姨竟然用身体硬生生撞断了门锁,嘶吼咆哮着冲了进来,一时间他分身乏术。

    断水流果断站定反手持木刀,在李姨冲过来的瞬间劈了过去,刀尖正中对方的眉心,他不留情面地顺着鼻梁往下割,满是褶皱的脸皮从中央裂开,一直裂到了下巴。

    这样残忍的致命一击落到李姨身上,竟然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动作丝毫没有迟钝。开裂的脸皮底下一丝血液也无,只有红色的肌肉和凸出的白骨,她就这样顶着一张恶心的脸,瞬间抓住了断水流来不及收回的右手。

    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荀寐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已经无力思考,脑子里只剩大片空白,可就某一个瞬间,骨骼碎裂的声音就仿若一根细针,拨动了荀寐脑海中某的一根弦,清晰可闻。

    手腕处传来的剧痛令断水流完全压抑不住喉口的惨叫,他的额头瞬间布满豆大的汗珠,握着木刀的右手腕被李姨活活捏断,又暴戾地向外一拧,断水流霎时间疼到哑口失声,被李姨摔到地上不住地生理性颤抖。

    “嗬……”荀寐十指用力地抠挖脖子,张开嘴竭尽全力地去汲取空气,但一切挣扎都好似徒劳无用,生机依旧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电视中的长裙李姨发出了充满恶意的嘲笑声,她收紧双爪,瞪着独眼,力气大到几乎要扼断荀寐的喉咙。

    在哪里……?

    荀寐努力控制住想要捂住喉咙的本能,伸出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终于,虚软的手指在裤口袋里摸到了一个锋利的东西——那是断水流交给他的木刀,荀寐没有犹豫,用力在刃处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李姨身上没有一滴血液,攻击的方法又是勒颈和断骨,武力值强到无解,但又在断水流手腕大量出血之后突然停止了攻击。

    他们过于轻敌,几乎未做任何准备就贸然将电视放到了椅子上,现在的孤注一掷就是理应付出的代价。

    沾满鲜血的手掌一把捂住已经勒出淤血的侧颈,用尽了荀寐最后一丝力气,这一回,他没有碰到自己的脖子,而是在相隔两寸指节外外被一个肉眼不可见的东西挡住,兹拉兹拉的烫灼声瞬间从接触处传来,与此同时,电视中的长裙女鬼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荀寐用他鲜血淋漓的手攥住了一只只剩骨皮的细腕。

    喉咙上的桎梏终于得以解脱,荀寐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森冷且沾满血液腥味的空气涌入腔道,肺部和气管如被机器绞碎了那般的疼痛,他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疼得不断抽气,但紧接着又情不自禁扬起一个满是血腥气和戾气的坏笑。

    “崽种,是我赢了。”

    鲜血沾染之下,那个占尽无形便利的女鬼惊慌地显现出原型,荀寐又在掌心破裂的伤口上再划一刀,直接盖上了她那颗早就看不顺眼的红眼珠。

    翻腾的淡粉色蒸汽混合着高温炸裂声从女鬼的脸上传来,她就像是被泼了一身圣水的吸血鬼,满脸灼伤的水泡,在阳光下化为灰烬。

    沙哑和尖利两声叫喊在房间内同时传来,如魔音贯耳。年迈的李姨身上出现了和年轻李姨同样的伤口,她的手腕和眼睛上冒出缕缕黑烟,之前被断水流直接扒了皮也不痛不痒,现在却惨叫得像一只待宰的猪黑烟逐渐一点一点地向外蔓延,从手腕到整条手臂,从眼睛到脖子,再到身体,黑烟燃尽的地方,都只剩下焦褐的煤炭,又碎裂成渣,屑屑地散落在地上。

    李姨残存的半张脸上涌动着疯狂的色彩,眼珠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荀寐,似乎有抵死同归于尽的打算。断水流怎么可能会让她得逞,他努力压制住右手的剧痛,咬牙抓住手边早已用布条做好的陷阱套索,趁女鬼注意力都放在难寐身上突然发起攻击,本来已经冲出去半个身位的女鬼就这样被他套住,又硬生生拼尽最后的力气拽了回去。

    “啊啊啊——”李姨不甘地嘶吼着,终究在无能为力中燃烧作了灰烬。

    另一边,长裙李姨痛到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但制住他的手掌如铁箍一般牢固,不管她如何挣扎都丝毫不动。终于,她的手腕在荀寐的血液烫灼下化为一滩血水,她也总算得以断腕挣脱,荀寐正准备再给自己那块出血量大的地方再来上一刀,却发现李姨已经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电视机中,在屏幕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事实上,荀寐也早已是强弩之末,能活到现在全凭之后半年还想光明正大地上线登游戏。眼见着两个‘李姨’碎成渣的碎成渣,躲电视的躲电视,他也腿脚一软,顺着墙壁滑到地上。

    玄关处,断水流痛得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冷汗几乎浸湿了他整件上衣,鲜血又浸透了整件外套。荀寐遥遥望过去,就见断水流的手腕伤口处,有尖锐的断骨刺出了皮肉,一片血肉模糊。

    他们必须速战速决……荀寐强撑着站了起来,拿起床上还没使用过的被单布条在断水流的上臂使劲勒紧,压住动脉止血,又去麻将室取了两根木片,把断手夹住,就着其他布条给他吊高手臂,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高二急救课上学的,别嫌弃。”荀寐嗓音沙哑微弱,笑得却很温柔,断水流闭着眼睛,睫毛上挂着血珠,疼得一直在颤抖,但就是咬紧牙关一声不肯吭。

    “疼痛值开了多少?”

    “……原值。”

    “哈哈哈……真是个疯子。”荀寐笑得开怀,手上动作却更加稳和柔,他搀扶起断水流还完好的那条胳膊,大量出血让断水流的体温变得极低,再加上两天两夜未曾进食,整个人虚弱无比,但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道:“我还行……”

    “没事,接下来交给我。”

    荀寐的情况根本不比断水流好到哪里去,同样的两日不曾进食,脖子上的指印斑驳青紫混杂着红肿,掌心的十字刀口还在向外渗着血,伤处红肉外翻十分狰狞。

    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强大的信服力和安全感油然而生,如独舟自风雨泊入港湾,天晴雨霁,让断水流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随着这口支撑着他至今的气息呼出,他也直接身体一软,晕厥在荀寐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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