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秦将军啊，对了，她说给殿下留了新婚贺礼。”
裴淮听到这话，惊得腿软了，险些跪了下来。
大概在他的心里，我是最忠诚的，最不可能离开他的吧。
从我那么小，便与他形影不离，京都人人都觉得我会是他的太子妃，便是新帝也让我再考虑考虑。
只要我开口，他便赐婚。
可强扭的瓜不甜，
若是裴淮想要求娶我，他多的是办法，何必一拖再拖，
“这是她留下的?”
“是。”
裴淮的手在抖，他解开红绸，里面是我送给他的新婚贺礼，一对亲手捏的泥人，上面一个写着裴淮，一个写着白芷。
但其实那是我替我们捏的，不过没来得及捏五官。
后来我将五官改了，改成了白芷。
哐当。
玩偶碎了一地，成了泥渣子，旁边有人说了一句“碎碎平安”。
“为何都不告诉我一声，她几时领的旨意，为什么我不知道?”
“半月前便已经下旨了。”
裴淮听着这样的话，人也恍恍惚惚的，他猛地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来，他张了张嘴，低声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阿音离不开我的，怎么可能在半月前就想着离开。”
“秦将军还把她爹娘的神位也请走了，说是往后驻守边疆，此生不回。”
听到这话的裴淮，心脏疼得很，他捂着那块地方，说怎么会这样。
“你就这么恨我，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是吗?”
我不明白，我祝他跟白芷琴瑟和鸣，他倒是不乐意了。
“吉时已到。”
耳边有人在催促，大概连白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掀开喜帕，看向裴淮。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阿淮，是不是秦将军出事了?”
白芷轻声说没事的，秦将军要紧，要真是出事情，婚礼可以往后推迟。
白芷惯会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可这一次，她失败了。
裴淮压低声音道：“婚礼取消！”
他的话音刚落下，身侧的人都吓坏了，白芷红着眼说皇上都还在，这满朝文武，万一以后怪罪……
“她定是恨透了我，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
裴淮答非所问，白芷藏在袖子下的手死死地攥着。
她恨透了。
却也不能表现出任何。
“没事，你去追秦将军吧，这里有我。”
白芷表现的越大度，越希望裴淮能够看她一眼，但此刻的男人如同失智一般，他往外冲去，翻身上马就要走。
“太子妃，这可如何交代，这这……”
“殿下去送秦老将军与夫人一趟，又如何，殿下感念老将军的恩情。”
白芷替裴淮寻了个借口，但她站在那个地方，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时。
内心深处很不爽。
那日，裴淮没有回府，京都议论纷纷，都在说白芷被抛弃。
“一个孤女还妄图做太子妃，痴人说梦，你瞧着，被太子当众丢下。”
“还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深，比不过秦将军在太子殿下心底的位子。”
“你们瞎嚼舌根，也不怕冲撞太子妃?”白芷身侧的侍女莲儿怒斥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这世上女子，哪有我们太子妃受太子殿下宠爱，冬日里的荷花都是太子……”
“都没成婚，算什么太子妃?”
也有胆子大的，怼了回去。
白芷的脸都绿了，莲儿还想说什么，被白芷拦了下来，她摇摇头。
“秦将军陪伴了殿下那么长时间，殿下也是念及秦家对我朝的贡献，去送一送老将军最后一程，不过时间冲撞了而已。”
白芷又想三言两句把过错推到我的身上。
她想要引导旁人觉得是我故意选择在那个时候离开，故意让他们不痛快。
可裴淮说的是婚礼取消，而不是推迟。
白芷心里清楚的很。
从那一刻，裴淮义无反顾地上了马，甚至都没有跟他交代一句便离开。
她就已经明白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
6
我们一行走的很快，离开京都之后，雪化的快，天气也热了不少。
我翻看着爹娘留给我的那些书信，
看着看着，脑海之中仿佛浮现出娘亲抚摸着我脑袋的模样。
她说她的阿音长大了，定要这世上最好的少年郎相配。
那时的我情窦初开，脑子里全是裴淮。
我对阿娘说，我要裴淮做夫君，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她说裴淮再怎么说也是皇家中人，嫁给皇家并不好。
那时候的我不懂，阿娘抱着我，她说我们阿音想要，那就嫁。
再后来，宫变发生的太突然，那晚宫内哀嚎遍野，血流成河，阿娘跟着阿爹一早离开。
深夜未归，
我等来的却是他们重伤的模样，阿娘握着我的手将我交付给裴淮。
“好好对阿音，你要护好她。”
阿娘说将我交给裴淮，她是放心的，她曾经说过裴淮眼底有野心，但是已有软肋，她要裴淮护好我。
那一晚我失去了最亲最爱我的人，
我也以为我跟裴淮会有以后的。
我将书信合上，里面全是爹娘对边关的描述，他们希望驻守边关，守着那座城，护家国安宁。
可因为我，他们打算等我出嫁之后再走，却没有等来这样的机会。
看着看着，我的泪水落下，
我也想见见那座能让爹娘后半生都守护的城是什么。
就在军队行进的路上，突然有人追了上来，裴淮的马跑得快，险些累死在路上，他还未换下那一身红衣。
高头大马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蹙着眉头，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意外。
此刻该是新婚蜜里调油，
他喘着粗气对我说：“阿音，为什么要走?”
“没必要跟殿下解释吧?”我清冷出声，亮了亮自己手里的令牌，“皇上给我的，往后不再是殿下手里的兵，也不必遵从殿下那套法则。”
我也不会再给裴淮罚什么军棍。
皇上亲手给我的令牌，必要的时候能护我一命，他说不能对不起我死去的爹娘，也不该由着裴淮任性。
裴淮张了张嘴，他的眼神之中写满了错乱。
他说并非有意罚我，而是怕我太过冲动，会伤了白芷。
“你生来便是千金小姐，不懂她那样山野孤女的痛苦，若是被你压着，她往后在京都很难……”
“裴淮，我爹娘也殁了，我也是孤女。”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也知道我生来骄纵，是被爹娘宠着长大的。
我不欠白芷，她的身世并非因为我，所以我也不必对她负责。
可为什么裴淮要将那些算在我的头上。
多可笑啊。
我定定的看向裴淮，他默不作声，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来接我的话，我突然笑了。
裴淮却说，阿音，不要笑，你笑起来我很害怕。
“怕什么，我成全殿下，往后也不会再纠缠殿下，你该开心才是。”
毕竟我不需要他负责，不需要他所谓的名声。
裴淮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我领旨去边关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一样。
很痛很痛。
他觉得做什么事情都索然无味，哪怕是吉时已到，他也不想继续那场亲事。
7
“我不开心，我不如愿。”
裴淮激动的很，他想要抓我的手，说还有许多的话要与我说清楚。
“我娶芷儿真的是为了报恩，阿音，你信我。”
到了今时今日，还不肯与我说真话，裴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虚伪，亦或者说你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人呢?
“是吗?”
我反问了一句，他便心虚了，又说了许多。
“是啊，我之前便跟你说过的，现在我不要了，我要娶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不分离。”
他说我是他命中最不一样的，他想象不到有朝一日我若跟谁在一块，他会有多痛。
“回不去了，裴淮。”
我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不信任我，由着白芷说那些话，我是怎么样一个人，你不清楚吗?”
从第一次遇见，我便护着他，我不许那些人乱欺负人，我心向善，是因为阿爹阿娘自小就教育我。
做人不该恃强凌弱。
我护了裴淮那么久，却成了白芷嘴里随意欺负别人的人。
“是我关心则乱，对不起，从前过往，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阿音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了。”
我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再回头，往后余生，我都会在边关度过。
我一声令下，车队继续往前，裴淮哪怕再怎么想阻拦，可我是奉旨行事，他也不敢阻拦。
他跟着车队往前，那几日之后便一直跟着，我不理他。
没几天，白芷也来了，她说担心裴淮会出事。
“你不必跟来，这是我与阿音之间的事情。”
“可都是因为我，你们才生了间隙，对不起，裴淮，我知道我不该出现。”
白芷起了调子，又想着说那番话，她刚一张嘴，裴淮便制止了，他说现在没心思听她伤春悲秋。
“我自然比不得你们年少情分，可是阿淮你答应过我会娶我，却将我一个人留在京都，京都的夜好黑好冷，我也会害怕的。”
白芷走过去想要抱裴淮，但男人一下躲开了。
他说阿音不喜欢别的女人触碰他。
“?”
“你我之间有过婚约，差一步就……”
裴淮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像是瞬间丧失了耐心，他说不想跟白芷纠缠，也不想破坏他们之间最后的情分。
“那天的刺客是谁安排的，你最清楚。”
“！”
白芷吓得脸都白了，她摇摇头，裴淮一下将她推开：“念在你曾经救我的份上，这件事情我不跟你追究，往后你若再做出伤害阿音的事情，休怪孤不客气。”
他什么都知道，他身为太子，坐主东宫，只要他愿意，动一动手什么都能查到。
可他不愿。
他只信白芷说的，那般凌辱我，想起来却也可笑，等我要离开的时候，他的信任突然又放在我的身上。
我们一路到边境，到那座城的时候，春来，城主亲自来迎我，他说这时节正好。
“秦老将军跟夫人在这里种了一片桃林，花开的正好。”
他要带我去瞧瞧，那些都是我爹娘亲手种下的。
“好。”
8
那片桃花林开的正好，好像看到爹娘在树下相拥的模样，我很想他们。
哪怕过去了三年，我内心深处对爹娘的思念更甚。
我一人游走在这天地间，
我想他们也希望我能开心，我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阿音。”裴淮突然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朵桃花，说着就要往我的头发上插。
我猛地躲开，他如今倒是越发追的紧了，说从前那些事情对不住我，他要弥补我。
他会信守承诺，会护着我。
“当初你娘也说将你交给我，阿音，再给我一次机会。”
“裴淮，有意思吗?”我冷嘲一声，“比起旁人，你伤我害我最深，何必这样假惺惺。”
“我没有，这次，我是认真的。”
裴淮笃定的很，他说这次可以信他。
笑话。
就在我们说话间，桃林深处，那些桃花瓣飘落，千钧一发之际，早早埋伏在那边的刺客飞身出来。
他们训练有素，悄无声息，看起来就是很厉害的。
我猛地一躲，抽出长剑，裴淮护在我的身前，暗器射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躲开了。
他却说会用血肉之躯替我挡，绝对不让我受半点伤。
“废话真多。”
我怒吼道，刺客数量不少，此番必然是酣战，而且看他们的手段像极了第一杀手阁的高手！
“就是你，辜负了我师妹，就是你，抢走了我师妹的男人，呵，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白衣男子从天而降，是第一杀手阁的暗影！
我吓了一跳，裴淮质问他，他师妹是谁。
“就是芷儿啊，被你弃婚，遭受羞辱的芷儿，我那般宠爱的小师妹，却被你辜负。”
“你什么意思，白芷是你杀手阁的人?”裴淮也是吓了一跳，白芷明明是山野孤女，怎么可能背靠杀手阁。
“是啊，芷儿的确是我们的师妹，不过她学的是救病治人的医术，她性子纯善，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
我想笑，白芷这般会伪装自己，她明明心狠手辣，最会算计。
她骗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当初的那次暗杀，不是她救我，她跟你们是一伙的。”
“若不是芷儿，你早就死了，她对你动了恻隐之心。”
暗影说平日里他们杀人，白芷都会替那些死者超度，她从未杀过人，她在阁里只负责治疗。
“懒得跟你们废话，纳命来！”
暗影一声令下，那群人便杀了上来，我咬牙，猛地用力，我要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
不管白芷是什么来头，我都不能死在这里。
“阿音！”
突然的箭羽对准我的心口，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一抹白影将我拽过去。
暗器擦过他的手臂，白衣上渗透了血，像是朵朵血色莲花。
我吓了一跳：“多谢公子相助。”
“不必言谢，秦老将军对我有恩，秦小将军，可愿随我一同杀出去。”
“好。”
9
他是城主的儿子司空翎，早年间被我爹从山匪手里救下来，也算有救命之恩。
他与我配合相当默契。
我们从那头杀过来，血染桃花林。
我本不想破坏这里的美景，可他们实在是过分的很，等到我们收拾完这里，裴淮依旧在跟暗影缠斗。
裴淮受了伤，很快落了下风，暗影高呼一声。
“去死吧，你这个负心汉。”
就在他剑出手的瞬间，一抹粉色身影挡在了裴淮的面前。
暗影一剑穿心，刺在了白芷的心口。
“芷儿！”
暗影撕心裂肺地吼道，他来不及收力，这一剑，结结实实地刺穿，他整个人都崩溃，要替白芷止血。
白芷却笑着说道：“师兄，我说过的，我不怪阿淮，我很爱他。”
“白芷。”裴淮震惊，他说不需要她救，“你骗了我，就骗到底啊，你现在又来这一出，你以为我会……”
“别说话。”白芷说她要死了，过往种种，她的确做错了太多。
她说对不起裴淮，她自小在杀手阁长大，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一个人。
“我只知道不能失去你，所以一次又一次陷害秦音，我看着你偏爱我，看着你偏宠我，我很开心。”
白芷说哪怕陪在裴淮的时间很短，但这段偷来的时光，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念你的好。”
他们之间的话太多，我跟司空翎将这里处理完，在暗影愣神的时候抓了他。
将场面控制住。
不再去谈什么情情爱爱，也不会考虑太多。
“秦音，我师兄是无辜的，你不要……”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白芷，你害我的每一次，我都记在心上，我的寒症也是拜你所赐，不是吗?”
我知道这个女人不择手段，她伤我害我，怎么还有脸来替她师兄求情。
“都带下去关起来！”
我一声令下，走过去看司空翎的伤口：“这瓶药是我秦家独门的，止血最好了。”
我将一瓶药给了他，也谢谢他刚才救我。
司空翎说那是应该的，我是恩人的女儿，他豁出命也值得。
我笑笑。
裴淮追了过来，他的脚步虚浮，他说：“阿音，我也受伤了。”
我权当没有听到。
裴淮嫉妒疯了，他说对一个陌生人我都可以流露出关心，为什么对他不可以。
“你就这么狠心吗?”裴淮追着我，问我往后都不理他了，我该怎么跟他说，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
不要再纠缠我。
我拔出腰间的长剑，断了我的头发，曾经有一次，我与他结发，那时候的我特别特别的傻，我想要跟他结发，长发绾君心。
我以为把我们的头发绾在一块，便可以长长久久。
如今想来。
这一切不过都是笑话。
“自此，你我两清了，裴淮。”
“不，我不要。”
裴淮摇摇头，他说不可以两清，青梅竹马的情分，怎么可以说两清就两清。
我跟着司空翎回去了，那之后的日子，他带我游玩整座城，我发现我们意外的聊得来。
裴淮自然是离开了。
他是太子，得坐主东宫，他此番擅自离京，是要接受惩罚的。
我与裴淮，往后天各一方，他要守着那座四四方方的城。
而我在边关，呼吸着属于我自己的自由，也感受着爹娘的使命。
……
临近年关，敌国来犯，一小队伍偷偷闯入军营。
我带队厮杀，长枪只指对方首级，
但领头人却格外放肆。
“你们的太子殿下在我们手上，识相的快点投降。”
“我的人生里没有投降二字。”
这短短一年的时间，我已经在这里立威，他们都知道我这位秦小将军，我继承爹娘的遗愿，但没有想到，我与裴淮再见面，他被人绑在那儿。
敌国将领让我选，要我给他跪下，不然就给裴淮一刀。
“怎么选，要你们的太子殿下，还是要你秦小将军的尊严。”
我勾唇，笑得邪魅，我拿起一侧的弓箭：“我选……杀了你。”
箭从弓上离弦的那一刻，连裴淮都吓坏了，他的脸色惨白，但看我百发百中，他也很意外。
他看我的眼神格外陌生，他说我变了。
将他救回之后，他便殷切地问我，要不要回京，他说太子妃的位子，一直为我空着，他会好好地保护我！
我拿起弓箭对准裴淮。
“你看到了，我能护好我自己，裴淮，收起你那些廉价的承诺吧，你……不……配！”
我转身上马，又到了巡营的时刻，任由裴淮在身后怎么追我，我也不会回头。
我只会往前走。
“秦将军啊，对了，她说给殿下留了新婚贺礼。”
裴淮听到这话，惊得腿软了，险些跪了下来。
大概在他的心里，我是最忠诚的，最不可能离开他的吧。
从我那么小，便与他形影不离，京都人人都觉得我会是他的太子妃，便是新帝也让我再考虑考虑。
只要我开口，他便赐婚。
可强扭的瓜不甜，
若是裴淮想要求娶我，他多的是办法，何必一拖再拖，
“这是她留下的?”
“是。”
裴淮的手在抖，他解开红绸，里面是我送给他的新婚贺礼，一对亲手捏的泥人，上面一个写着裴淮，一个写着白芷。
但其实那是我替我们捏的，不过没来得及捏五官。
后来我将五官改了，改成了白芷。
哐当。
玩偶碎了一地，成了泥渣子，旁边有人说了一句“碎碎平安”。
“为何都不告诉我一声，她几时领的旨意，为什么我不知道?”
“半月前便已经下旨了。”
裴淮听着这样的话，人也恍恍惚惚的，他猛地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来，他张了张嘴，低声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阿音离不开我的，怎么可能在半月前就想着离开。”
“秦将军还把她爹娘的神位也请走了，说是往后驻守边疆，此生不回。”
听到这话的裴淮，心脏疼得很，他捂着那块地方，说怎么会这样。
“你就这么恨我，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是吗?”
我不明白，我祝他跟白芷琴瑟和鸣，他倒是不乐意了。
“吉时已到。”
耳边有人在催促，大概连白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掀开喜帕，看向裴淮。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阿淮，是不是秦将军出事了?”
白芷轻声说没事的，秦将军要紧，要真是出事情，婚礼可以往后推迟。
白芷惯会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可这一次，她失败了。
裴淮压低声音道：“婚礼取消！”
他的话音刚落下，身侧的人都吓坏了，白芷红着眼说皇上都还在，这满朝文武，万一以后怪罪……
“她定是恨透了我，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
裴淮答非所问，白芷藏在袖子下的手死死地攥着。
她恨透了。
却也不能表现出任何。
“没事，你去追秦将军吧，这里有我。”
白芷表现的越大度，越希望裴淮能够看她一眼，但此刻的男人如同失智一般，他往外冲去，翻身上马就要走。
“太子妃，这可如何交代，这这……”
“殿下去送秦老将军与夫人一趟，又如何，殿下感念老将军的恩情。”
白芷替裴淮寻了个借口，但她站在那个地方，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时。
内心深处很不爽。
那日，裴淮没有回府，京都议论纷纷，都在说白芷被抛弃。
“一个孤女还妄图做太子妃，痴人说梦，你瞧着，被太子当众丢下。”
“还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深，比不过秦将军在太子殿下心底的位子。”
“你们瞎嚼舌根，也不怕冲撞太子妃?”白芷身侧的侍女莲儿怒斥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这世上女子，哪有我们太子妃受太子殿下宠爱，冬日里的荷花都是太子……”
“都没成婚，算什么太子妃?”
也有胆子大的，怼了回去。
白芷的脸都绿了，莲儿还想说什么，被白芷拦了下来，她摇摇头。
“秦将军陪伴了殿下那么长时间，殿下也是念及秦家对我朝的贡献，去送一送老将军最后一程，不过时间冲撞了而已。”
白芷又想三言两句把过错推到我的身上。
她想要引导旁人觉得是我故意选择在那个时候离开，故意让他们不痛快。
可裴淮说的是婚礼取消，而不是推迟。
白芷心里清楚的很。
从那一刻，裴淮义无反顾地上了马，甚至都没有跟他交代一句便离开。
她就已经明白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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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行走的很快，离开京都之后，雪化的快，天气也热了不少。
我翻看着爹娘留给我的那些书信，
看着看着，脑海之中仿佛浮现出娘亲抚摸着我脑袋的模样。
她说她的阿音长大了，定要这世上最好的少年郎相配。
那时的我情窦初开，脑子里全是裴淮。
我对阿娘说，我要裴淮做夫君，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她说裴淮再怎么说也是皇家中人，嫁给皇家并不好。
那时候的我不懂，阿娘抱着我，她说我们阿音想要，那就嫁。
再后来，宫变发生的太突然，那晚宫内哀嚎遍野，血流成河，阿娘跟着阿爹一早离开。
深夜未归，
我等来的却是他们重伤的模样，阿娘握着我的手将我交付给裴淮。
“好好对阿音，你要护好她。”
阿娘说将我交给裴淮，她是放心的，她曾经说过裴淮眼底有野心，但是已有软肋，她要裴淮护好我。
那一晚我失去了最亲最爱我的人，
我也以为我跟裴淮会有以后的。
我将书信合上，里面全是爹娘对边关的描述，他们希望驻守边关，守着那座城，护家国安宁。
可因为我，他们打算等我出嫁之后再走，却没有等来这样的机会。
看着看着，我的泪水落下，
我也想见见那座能让爹娘后半生都守护的城是什么。
就在军队行进的路上，突然有人追了上来，裴淮的马跑得快，险些累死在路上，他还未换下那一身红衣。
高头大马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蹙着眉头，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意外。
此刻该是新婚蜜里调油，
他喘着粗气对我说：“阿音，为什么要走?”
“没必要跟殿下解释吧?”我清冷出声，亮了亮自己手里的令牌，“皇上给我的，往后不再是殿下手里的兵，也不必遵从殿下那套法则。”
我也不会再给裴淮罚什么军棍。
皇上亲手给我的令牌，必要的时候能护我一命，他说不能对不起我死去的爹娘，也不该由着裴淮任性。
裴淮张了张嘴，他的眼神之中写满了错乱。
他说并非有意罚我，而是怕我太过冲动，会伤了白芷。
“你生来便是千金小姐，不懂她那样山野孤女的痛苦，若是被你压着，她往后在京都很难……”
“裴淮，我爹娘也殁了，我也是孤女。”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也知道我生来骄纵，是被爹娘宠着长大的。
我不欠白芷，她的身世并非因为我，所以我也不必对她负责。
可为什么裴淮要将那些算在我的头上。
多可笑啊。
我定定的看向裴淮，他默不作声，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来接我的话，我突然笑了。
裴淮却说，阿音，不要笑，你笑起来我很害怕。
“怕什么，我成全殿下，往后也不会再纠缠殿下，你该开心才是。”
毕竟我不需要他负责，不需要他所谓的名声。
裴淮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我领旨去边关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一样。
很痛很痛。
他觉得做什么事情都索然无味，哪怕是吉时已到，他也不想继续那场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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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开心，我不如愿。”
裴淮激动的很，他想要抓我的手，说还有许多的话要与我说清楚。
“我娶芷儿真的是为了报恩，阿音，你信我。”
到了今时今日，还不肯与我说真话，裴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虚伪，亦或者说你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人呢?
“是吗?”
我反问了一句，他便心虚了，又说了许多。
“是啊，我之前便跟你说过的，现在我不要了，我要娶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不分离。”
他说我是他命中最不一样的，他想象不到有朝一日我若跟谁在一块，他会有多痛。
“回不去了，裴淮。”
我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不信任我，由着白芷说那些话，我是怎么样一个人，你不清楚吗?”
从第一次遇见，我便护着他，我不许那些人乱欺负人，我心向善，是因为阿爹阿娘自小就教育我。
做人不该恃强凌弱。
我护了裴淮那么久，却成了白芷嘴里随意欺负别人的人。
“是我关心则乱，对不起，从前过往，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阿音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了。”
我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再回头，往后余生，我都会在边关度过。
我一声令下，车队继续往前，裴淮哪怕再怎么想阻拦，可我是奉旨行事，他也不敢阻拦。
他跟着车队往前，那几日之后便一直跟着，我不理他。
没几天，白芷也来了，她说担心裴淮会出事。
“你不必跟来，这是我与阿音之间的事情。”
“可都是因为我，你们才生了间隙，对不起，裴淮，我知道我不该出现。”
白芷起了调子，又想着说那番话，她刚一张嘴，裴淮便制止了，他说现在没心思听她伤春悲秋。
“我自然比不得你们年少情分，可是阿淮你答应过我会娶我，却将我一个人留在京都，京都的夜好黑好冷，我也会害怕的。”
白芷走过去想要抱裴淮，但男人一下躲开了。
他说阿音不喜欢别的女人触碰他。
“?”
“你我之间有过婚约，差一步就……”
裴淮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像是瞬间丧失了耐心，他说不想跟白芷纠缠，也不想破坏他们之间最后的情分。
“那天的刺客是谁安排的，你最清楚。”
“！”
白芷吓得脸都白了，她摇摇头，裴淮一下将她推开：“念在你曾经救我的份上，这件事情我不跟你追究，往后你若再做出伤害阿音的事情，休怪孤不客气。”
他什么都知道，他身为太子，坐主东宫，只要他愿意，动一动手什么都能查到。
可他不愿。
他只信白芷说的，那般凌辱我，想起来却也可笑，等我要离开的时候，他的信任突然又放在我的身上。
我们一路到边境，到那座城的时候，春来，城主亲自来迎我，他说这时节正好。
“秦老将军跟夫人在这里种了一片桃林，花开的正好。”
他要带我去瞧瞧，那些都是我爹娘亲手种下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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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桃花林开的正好，好像看到爹娘在树下相拥的模样，我很想他们。
哪怕过去了三年，我内心深处对爹娘的思念更甚。
我一人游走在这天地间，
我想他们也希望我能开心，我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阿音。”裴淮突然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朵桃花，说着就要往我的头发上插。
我猛地躲开，他如今倒是越发追的紧了，说从前那些事情对不住我，他要弥补我。
他会信守承诺，会护着我。
“当初你娘也说将你交给我，阿音，再给我一次机会。”
“裴淮，有意思吗?”我冷嘲一声，“比起旁人，你伤我害我最深，何必这样假惺惺。”
“我没有，这次，我是认真的。”
裴淮笃定的很，他说这次可以信他。
笑话。
就在我们说话间，桃林深处，那些桃花瓣飘落，千钧一发之际，早早埋伏在那边的刺客飞身出来。
他们训练有素，悄无声息，看起来就是很厉害的。
我猛地一躲，抽出长剑，裴淮护在我的身前，暗器射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躲开了。
他却说会用血肉之躯替我挡，绝对不让我受半点伤。
“废话真多。”
我怒吼道，刺客数量不少，此番必然是酣战，而且看他们的手段像极了第一杀手阁的高手！
“就是你，辜负了我师妹，就是你，抢走了我师妹的男人，呵，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白衣男子从天而降，是第一杀手阁的暗影！
我吓了一跳，裴淮质问他，他师妹是谁。
“就是芷儿啊，被你弃婚，遭受羞辱的芷儿，我那般宠爱的小师妹，却被你辜负。”
“你什么意思，白芷是你杀手阁的人?”裴淮也是吓了一跳，白芷明明是山野孤女，怎么可能背靠杀手阁。
“是啊，芷儿的确是我们的师妹，不过她学的是救病治人的医术，她性子纯善，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
我想笑，白芷这般会伪装自己，她明明心狠手辣，最会算计。
她骗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当初的那次暗杀，不是她救我，她跟你们是一伙的。”
“若不是芷儿，你早就死了，她对你动了恻隐之心。”
暗影说平日里他们杀人，白芷都会替那些死者超度，她从未杀过人，她在阁里只负责治疗。
“懒得跟你们废话，纳命来！”
暗影一声令下，那群人便杀了上来，我咬牙，猛地用力，我要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
不管白芷是什么来头，我都不能死在这里。
“阿音！”
突然的箭羽对准我的心口，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一抹白影将我拽过去。
暗器擦过他的手臂，白衣上渗透了血，像是朵朵血色莲花。
我吓了一跳：“多谢公子相助。”
“不必言谢，秦老将军对我有恩，秦小将军，可愿随我一同杀出去。”
“好。”
9
他是城主的儿子司空翎，早年间被我爹从山匪手里救下来，也算有救命之恩。
他与我配合相当默契。
我们从那头杀过来，血染桃花林。
我本不想破坏这里的美景，可他们实在是过分的很，等到我们收拾完这里，裴淮依旧在跟暗影缠斗。
裴淮受了伤，很快落了下风，暗影高呼一声。
“去死吧，你这个负心汉。”
就在他剑出手的瞬间，一抹粉色身影挡在了裴淮的面前。
暗影一剑穿心，刺在了白芷的心口。
“芷儿！”
暗影撕心裂肺地吼道，他来不及收力，这一剑，结结实实地刺穿，他整个人都崩溃，要替白芷止血。
白芷却笑着说道：“师兄，我说过的，我不怪阿淮，我很爱他。”
“白芷。”裴淮震惊，他说不需要她救，“你骗了我，就骗到底啊，你现在又来这一出，你以为我会……”
“别说话。”白芷说她要死了，过往种种，她的确做错了太多。
她说对不起裴淮，她自小在杀手阁长大，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一个人。
“我只知道不能失去你，所以一次又一次陷害秦音，我看着你偏爱我，看着你偏宠我，我很开心。”
白芷说哪怕陪在裴淮的时间很短，但这段偷来的时光，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念你的好。”
他们之间的话太多，我跟司空翎将这里处理完，在暗影愣神的时候抓了他。
将场面控制住。
不再去谈什么情情爱爱，也不会考虑太多。
“秦音，我师兄是无辜的，你不要……”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白芷，你害我的每一次，我都记在心上，我的寒症也是拜你所赐，不是吗?”
我知道这个女人不择手段，她伤我害我，怎么还有脸来替她师兄求情。
“都带下去关起来！”
我一声令下，走过去看司空翎的伤口：“这瓶药是我秦家独门的，止血最好了。”
我将一瓶药给了他，也谢谢他刚才救我。
司空翎说那是应该的，我是恩人的女儿，他豁出命也值得。
我笑笑。
裴淮追了过来，他的脚步虚浮，他说：“阿音，我也受伤了。”
我权当没有听到。
裴淮嫉妒疯了，他说对一个陌生人我都可以流露出关心，为什么对他不可以。
“你就这么狠心吗?”裴淮追着我，问我往后都不理他了，我该怎么跟他说，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
不要再纠缠我。
我拔出腰间的长剑，断了我的头发，曾经有一次，我与他结发，那时候的我特别特别的傻，我想要跟他结发，长发绾君心。
我以为把我们的头发绾在一块，便可以长长久久。
如今想来。
这一切不过都是笑话。
“自此，你我两清了，裴淮。”
“不，我不要。”
裴淮摇摇头，他说不可以两清，青梅竹马的情分，怎么可以说两清就两清。
我跟着司空翎回去了，那之后的日子，他带我游玩整座城，我发现我们意外的聊得来。
裴淮自然是离开了。
他是太子，得坐主东宫，他此番擅自离京，是要接受惩罚的。
我与裴淮，往后天各一方，他要守着那座四四方方的城。
而我在边关，呼吸着属于我自己的自由，也感受着爹娘的使命。
……
临近年关，敌国来犯，一小队伍偷偷闯入军营。
我带队厮杀，长枪只指对方首级，
但领头人却格外放肆。
“你们的太子殿下在我们手上，识相的快点投降。”
“我的人生里没有投降二字。”
这短短一年的时间，我已经在这里立威，他们都知道我这位秦小将军，我继承爹娘的遗愿，但没有想到，我与裴淮再见面，他被人绑在那儿。
敌国将领让我选，要我给他跪下，不然就给裴淮一刀。
“怎么选，要你们的太子殿下，还是要你秦小将军的尊严。”
我勾唇，笑得邪魅，我拿起一侧的弓箭：“我选……杀了你。”
箭从弓上离弦的那一刻，连裴淮都吓坏了，他的脸色惨白，但看我百发百中，他也很意外。
他看我的眼神格外陌生，他说我变了。
将他救回之后，他便殷切地问我，要不要回京，他说太子妃的位子，一直为我空着，他会好好地保护我！
我拿起弓箭对准裴淮。
“你看到了，我能护好我自己，裴淮，收起你那些廉价的承诺吧，你……不……配！”
我转身上马，又到了巡营的时刻，任由裴淮在身后怎么追我，我也不会回头。
我只会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