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悄悄贴到会议室门口,于丹也跟过去“偷听”。

    会议室里,谭史明微微笑着,向重案组的干警介绍江寒声的身份。

    “老组员想必都听说过了,这位就是江寒声。”

    底下有几个人发笑。

    以前跟东城区缉枪大队比赛的时候,可没少因为这个人斗嘴,重案组说缉枪大队请外援,缉枪大队说重案组酸葡萄。

    “别看他年纪轻轻的,以前可在省厅犯罪研究室里工作过,是王彭泽主任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现在在科大当教授。这次以专家

    外援的身份加入到重案组,协助咱们下一步的调查工作。大家鼓掌欢迎!”

    一阵热烈掌声过后,江寒声忍不住纠正:“是副教授。”

    谭史明微微讶然,没料到他竟这么较真,哈哈大笑起来:“正教授、副教授,能帮助破案的都是好教授。”

    会议室里又起了一阵哄堂大笑。等江寒声入座后,会议很快开始,气氛也逐渐凝重。

    会议室外的周瑾:“…………”

    “我表弟居然还敢说自己长得不比江寒声差。”于丹捧着茶杯啧啧一声,感叹说,“哎,周瑾,你知不知道东城区的女同志给他起

    了个什么外号?”

    她摇头。不知道,关于江寒声的事,她真不知道。

    长辈牵头给两个人相亲的时候,就介绍过他在科大任教。

    周瑾一直以为江寒声就是普通的大学老师,考虑到双方的情况,周瑾的重点都在于阐述自己工作的特殊性。

    知道她在重案组,江寒声表示不在意,还给予了充足的理解与支持。

    周瑾一一回想,其实她早该注意到的,江寒声家中书架上的犯罪类书籍,电脑屏幕的分析报告里“非法枪支”、“钢珠弹”等等字

    眼……

    她看见过,却没有在意。

    但凡周瑾有一丝一毫想去了解江寒声的心思,早该发现他工作的不同寻常之处。

    周瑾呼出一口气,她跟江寒声虽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身为妻子这么不称职,名为“愧疚”的情绪在小心小意地折磨着她。

    她决定问于丹:“什么外号?”

    于丹窃窃笑。

    隔着玻璃,能看到江寒声的背影,仅仅是背影也足够醒目得益于相貌与气质,出类拔萃的醒目。

    于丹笑得更加促狭:“国有小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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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此外号源于江寒声第一次去缉枪大队那天,穿了一套酒红色西装。

    周瑾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他的样子,清俊的眉目,干净的气质,不过有一点至少跟玫瑰不同江寒声的性格可不扎手。

    于丹笑道:“主要还是因为长得俊,换我家那位穿上,还‘小玫瑰’?我看‘小灰灰’还差不多。”

    周瑾没忍住,弯起眼睛笑。

    于丹虽然嘴巴损着自家老公,眼睛深处却溺着温柔的爱意,眼尾纹都笑了出来。

    这时,一直在监控室看录像的小杨跑进来,对周瑾、于丹说:“姐,快过来看看,终于找、找到了!”

    监控室的电脑投射出淡淡的、蓝荧荧的光。

    屏幕上,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从一家宾馆走出来。她身材高挑,短裙堪堪遮住饱满的臀部,露出两条长而白的腿。

    从衣物以及面部特征上看,这个女人的确是本案的受害者。可与冷冰冰的尸体不同,这时的她鲜活明艳,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万种风

    情。

    她在宾馆门口等了约十分钟后,坐上一辆出租车,驶离监控范围。

    时间显示是7月23日夜晚22点。

    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显示,死者遇害的时间是24日凌晨。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由于某种原因,在深夜离开宾馆,乘车前往通河河岸附近,在那里遭到枪杀,随后尸体被抛入河中。

    一周前,也就是在7月27日这天,尸体被河水冲至下游河岸。当时一群钓鱼发烧友正在江边钓鱼,无意中发现尸体,马上就报了警

    。

    因为死者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件,辖区内更没有人口失踪的报案。

    确认身份,是第一步难题。

    “我根据车牌号,联系到这个出租车司机。”小杨说,“根据他的回忆,那晚他把受害者从尚悦宾馆送到通河岸边后,就开车离开

    了,前后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辛苦,下午让他过来再做个口供,详细问问当晚的情况。”周瑾拍拍他的肩膀,说,“把尚悦宾馆的地址发给我。”

    小杨:“好。”

    周瑾叫上另外一名同事,正要拿车钥匙赶去尚悦宾馆调查情况。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人员彼此交谈着,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

    江寒声和谭史明走在最后,两人有说有笑。

    “……这方面还是你比较了解,为我们省去不少麻烦。”谭史明扬起两条浓黑的眉毛,表情更丰富。

    江寒声仅是微笑,稍稍弓着腰,谦逊又认真听谭史明讲话。

    听到周瑾的声音,江寒声才抬头望过去,看到周瑾和另外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男人随手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递给周瑾,又从门口的架子上取了两把便捷雨伞。

    他说:“开车过去得两个多小时。”

    周瑾侧着身体,短发别在耳后,露出白皙修长的颈线。她自顾自喝了口水,听到对方沉重的口吻,眼角浮上浅笑,说:“昨天没睡

    好吧?你上车眯一会儿,我来开。”

    “周瑾。”

    声线清晰,有那么一瞬,周瑾感觉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背上,针芒似的。

    周瑾见是江寒声,走到他面前。

    谭史明恍然大悟:“哦,怎么回事,你们认识?”

    江寒声神色自然地走到周瑾的身边,只有眼眸乌黑。

    周瑾肩膀一沉,江寒声用手臂轻轻揽抱住她,还在微笑:“我爱人。”

    周瑾半身被他环在怀里,得体的亲昵,让她心头轻轻一荡。紧接着,她就听见四周不由地发出一阵惊讶声。

    周瑾:“…………”

    刚才谁说他性格不扎手来着?

    ……

    雨还在下,车窗上的雨刷器时不时拨开玻璃上模糊的水迹。

    江寒声目视前方,正专注地开车。黑色衬衣的袖口卷起,露出一截小臂,相较于他在重案组的严肃正经,在周瑾面前,他更显随意

    了一些。

    他跟谭史明说,有关于“817”案子的事,想跟周瑾单独谈一谈。

    谭史明答应,并且派他们两个人去尚悦宾馆,尽快确认一下死者身份。

    去往尚悦宾馆的路况并不复杂。江寒声一路沉默,周瑾就决定先发制人:“如果你是来替我师父当说客的,还是免开尊口吧。这案

    子对我很重要。”

    她摆出谈判该有的态度,口吻冷峻,尖锐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知道。”江寒声语气淡淡的,“这是你的职责,我不会干涉。”

    周瑾讶然。

    这起枪杀案背后,潜伏着当年制造“817大案”的犯罪团伙,他们不惧于警方和法律,甚至杀过两名特警,不排除持有枪械。

    警方越接近真相,就意味着越接近危险。

    她能理解谭史明的担心,但不能认可,追查这起案件的真相,不仅仅是为她哥哥报仇,更是她不可推卸的职责。

    她讶然,是因为江寒声真会站在她的立场上,去考虑和理解她的选择。

    想必也是缘于他为警方工作多年。

    江寒声不动声色,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可现在距离尚悦宾馆还远,周瑾疑惑问:“怎么了?”

    “我需要专心,跟你谈一谈这件事。”

    江寒声一手解开安全带,注视向身旁的周瑾,说:“周瑾,你没有跟‘817’幕后的人正面交手的经验,他们当年劫枪,一方面

    是为了枪支,还有更重要的一方面,就是向警方示威。”

    这件事,周瑾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哥哥周川在交火中,腿部率先中枪,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歹徒在控制运输车以后,又对躺在地上的周川再开一枪,确保他的死亡后才逃离现场。

    当年警方给出得犯罪心理分析报告中就指出,这种行为大有可能是出自于个人仇恨的发泄,以及对警方的公然挑衅。

    “……我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周瑾认真地回答,“可越是危险,就越有机会。”

    “江寒声,相信我吧。我没有输过。”

    她笑着,眸光坚定有力,清秀的脸仿佛朝阳,就算隐没在深深的黑暗中,也能狠劲地从中挣扎出光。

    就像多年前一样,江寒声还是被她诱惑,还是被她吸引。

    不可抑制的,他探身过去,手指缠入周瑾的发丝间,忍着心口滚烫,一下吻住了她的唇。

    猝不及防的亲吻让周瑾迷惑,她摸了摸唇上轻微的湿润,心脏怦怦跳。

    “……”

    干么突然这样?

    江寒声似乎很喜欢与女人接吻。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周瑾对他的印象大多数还停留在小时候,可惜这样的“大多数”也并不深刻。

    接二连三的亲昵,让周瑾觉得他有些古怪以江寒声的性格,他应该是慢热型选手的才对。

    “怎么啦?”

    周瑾问,尾音有些藏不住笑意。她必须得承认,江寒声倾身吻过来时,有那么一刻,她为他的美色所吸引。

    仅限于皮相层面。江寒声的吻青、有力,还算不上老辣。

    “查案是你的职责。”

    江寒声重新系上安全带,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嗓音低沉,继续道:“尽我所能地保护你,也是我身为丈夫的责任。”

    “……”

    周瑾脸颊一热。

    语言表达这方面,江寒声恐怕是天赋异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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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平稳起步,继续驶向尚悦宾馆。

    周瑾坐在副驾驶上梳理思路,看怎么盘问,才能尽快锁定受害者的身份信息。

    江寒声余光注意到她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说:“现在还在确认死者的身份?”

    “对。”周瑾点头。

    “你怎么考虑的?”

    像是一种随意的闲聊,不过江寒声的声线偏冷,提出这样的问题,令周瑾有种班主任在问话的错觉。

    周瑾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尸检报告指出,死者是22岁左右的年轻女性。尚悦宾馆位置很偏,客流量不会太多,加上这女孩

    儿23号离开宾馆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宾馆不会有退房记录,综合这些情况的话,应该很快就能从电子记录里查到。”

    江寒声点头,表示认可。

    周瑾略一思考,说:“而且,她长得很漂亮,或许宾馆里的人对她会有一定的印象,到时候问一问就知道了。等确认好身份,后续

    工作就好展开了……”

    “怎么说?”

    周瑾回答:“遇害当晚,她从尚悦宾馆打车去到通河附近,能让一个女孩子在深夜时间放心去郊区见面,凶手十有八九是熟人。排

    查人际关系,不怕抓不到他。”

    光一想,周瑾就难耐兴奋,捉到凶手,就能顺藤摸瓜,盘问那把警枪的来历。

    江寒声露出温和的笑意,她至少思路清晰。

    “看来谭队教了你不少东西。”

    周瑾点头。

    谭史明跟周瑾的父亲以前是一个治安支队的同事,两个人交情不浅,周瑾加入重案组后,纵然谭史明对她十分严厉,可在工作方面

    确实是倾囊相授。

    周瑾歪头,眯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江寒声的神情,说:“所以江教授,你还有什么需要指导的么?”

    她像个优秀的学生,等待着老师的点评与认可。

    江寒声笑容更深,丹凤眼轻眯着,一笑,清俊的眉目间有种不同于平时的漂亮。

    “调查方向是对的。不过……”

    江寒声打转方向盘,点刹,回望着后视镜,将车身利落地倒进停车位。

    周瑾看向街道对面“尚悦宾馆”的金字招牌,富丽堂皇的装修风格,矗立在这片人迹稀少的区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江寒声看向周瑾,说:“调查电子记录的前提是,她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入住过。”

    “……”

    尚悦宾馆,前台。

    周瑾亮出证件,请工作人员配合调查。

    江寒声站在周瑾不远的身后,目光轻淡,观察着与周瑾说话的人。

    宾馆的前台是非常年轻的女生,周瑾问她姓什么,她老实回答姓徐,神色青涩,紧张,有点不知所措。

    周瑾调查客房记录,前台按照她的指示一步步排除,但最后的结果显示为零。

    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周瑾举起手机,让她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问:“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女生匆匆看了一眼,赶紧摇头:“我不知道,我刚来上班,没有什么印象。”

    江寒声皱眉她在撒谎。

    周瑾让她仔细确认,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周瑾轻抿唇,沉默着环顾四周,发现墙角的摄像头,貌似是关着的。

    她问:“监控室在哪儿?”

    如果受害者出入宾馆的话,前厅内部的监控摄像头想必也有记录。

    前台女生神色忐忑,说:“不然,不然我请示一下经理,让他来跟您说……”

    周瑾狐疑地打量她一眼,点头:“好。”

    她用内线打了个电话,向那头简单说明了眼下的情况,不过两三分钟,就从客梯里匆匆走出来一个体型偏肥的男人。

    经理见到周瑾,撑起热络的笑容走上来握手,说明自己一定配合警方工作。

    当周瑾问到前厅的摄像头时,对方用颇为遗憾的口吻回答:“真是抱歉,警察同志,这摄像头坏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没修。今天,

    今天我就找人来维修。”

    周瑾笑,“这么巧啊?”

    周瑾进入重案组之前,是在治安支队的扫黄组工作,蹲查酒店宾馆的时间比在单位的时间还长,经理这种圆滑的说辞听得太多了。

    就在这时,本在一旁默而不言的江寒声开口道:“你认识她么?”

    经理一惊,“我不认识。”

    周瑾说:“你还没看过照片,怎么就这么肯定?”

    经理脸色白了一阵儿,脸上堆着的热络笑容也逐渐消失,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少在前台,应该没见过,所以不认识。

    ”

    他紧张地摸了下鼻子。

    江寒声打断他的动作:“人在学会撒谎之前,应该学会怎么控制肢体语言。”

    “……”

    江寒声始终冷着脸,语调轻淡地点破:“那个女人是妓女,那么你是负责招嫖?还是仅仅提供卖淫场所?”

    经理呼吸一滞,难以形容的恐惧感突然塞满心腔。

    ……

    在进入宾馆之前,江寒声向周瑾做了初步的分析:“失踪七天以上,没有接到相关的报案,说明被害人在海州市无亲故好友,就算

    失踪,也没有在意。”

    “没有工作,没有家庭,这么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收入来源是什么?”

    他将袖子理平整,系好袖扣,目光投射向街道对面的尚悦宾馆,说:“既然选择这种档次的宾馆,想必她没有一笔可以用来挥霍的

    遗产。”

    周瑾沉思,以她在扫黄组的工作经验来推断,实在太容易联想到一种职业。

    “还有……”

    江寒声望向她,突然想到在重案组,她耳后的短发。

    他伸手,撩起周瑾脸颊旁的一绺头发,轻轻拨到耳后。

    周瑾惊得往后躲,让他手指碰过的耳朵有点发麻,她用手搓着,心存疑惑:“干什么?”

    江寒声解释:“被害人在等出租车时,一旦有陌生男人在她面前经过,她会下意识做出撩头发的动作,就像刚才那样。在某种程度

    上,这是一种性暗示。”

    他目光冷静,配上冷淡的表情,很有一种禁欲的气质,以致他方才出格的行为更像是出于实验的目的。

    周瑾少根筋似的没多想,只是反驳:“也可能是因为热。”

    “我同意。”江寒声坦然接受她的反驳,“行为分析只是提供一种可能,究竟如何,还需要去验证。”

    不过周瑾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是妓女?”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查入住记录,估计收获甚微。

    ……

    现在,面对江寒声的质问,宾馆经理明显慌了起来。

    盘问口供时,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最为重要。

    江寒声沉默着递给周瑾一个眼神,后者很快意会,准备下最后一招。

    周瑾:“实际上,我们现在并不关心谁在卖淫谁在嫖娼。我告诉你,照片里的这个女孩儿……”

    她将手机屏幕举到经理面前。

    “她已经死了。”周瑾语气放得又缓又沉重,“人命关天,我再问你一遍,到底,认不认识她?”

    “她死了?!”经理惊恐地抬起头,“关灵她,她真的死了?怎么会这样……”

    关灵。

    8月3日,确认死者的名字,关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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