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周栀把羽绒服脱掉搭在椅背上,

    双手呆呆的握紧茶杯。不知隔了多久,

    手机响了。

    周栀拿起来点开,

    是林晓路发来的微信。

    【栀栀,

    看到群聊的消息了吧?真是奇了大怪,

    陈时遇居然也会打字聊天???】

    周栀讷讷的回复【刚开始看了下,后来】她想了下,继续打字,【后来实在困的不行,就去睡觉了。】

    林晓路:【哦,

    对,你上午有手术。】

    周栀:【嗯。】

    林晓路,

    【你不好奇群里都说了什么?】

    周栀:【……】

    不等周栀说话,

    林晓路发了两条语音过来,

    【白雪问话,

    陈时遇居然会一一的回答,

    真有耐心,他平时多高冷的一个人。】

    【这么多年他果然还是原来的陈时遇,真是应证了一个真理,浪子是不会变的。】

    周栀看着屏幕上语音转过来的文字,脸上的表情变的很淡。

    陈时遇……他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周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想了半天,回复了她一个笑脸。

    【对了晓路,聚会时间定了吗?】

    【定了,你没看到吗?也是,估计早就被顶下去了。聚会定在京平酒店,正月初八。】

    周栀翻了翻最近几十条,都是在讨论陈时遇会不会去的,奇怪的是当事人却像消失了一样。

    有人在底下跟着说了句,【陈时遇刚才不是还在线,怎么说到去不去的问题,又人间蒸发了?故意装神秘吗?】

    【你上古时候来的?不知道他平时忙到没时间看微信吗?傻逼!】

    【你们快别吵了,让大美女白雪出来说一句,陈时遇肯定会回复。】

    【没准儿人家两个现在已经私聊去了……】

    【有道理。】

    【也不是没可能……】

    周栀盯着手机看了会儿,把屏幕按灭,放到手边的包里。

    第二天,周栀上的是下午班。因为感冒的缘故,周栀鼻子不通气,说话时的鼻音特别重。

    赵琳琳提醒她,“周医生你没吃药吗?怎么感觉你感冒更加严重了。要不我去一楼的药房给你拿点感冒药?”

    “不用,我这抽屉里应该有。”周栀吸了吸鼻子,拉开抽屉,入眼是一盒崭新的感冒灵,是陈时遇昨天买的。

    昨天她回到诊室后,就随手把药丢到了抽屉。

    她故意忽略这盒药,随手扒拉了一会儿,结果除了这个,并没有发现有其他的感冒药。

    周栀叹了口气,把抽屉合上。

    袁梅术后反应很大,几乎到了吃什么就吐什么的地步。

    何小枫急的快要哭出来,看到周栀以后失控的情绪才稳定一点。

    “周医生,我妈她这是怎么了?严重吗?”

    周栀没说话,翻看了一下检查记录,询问了袁梅一些症状。最后她说,“是正常的术后反应,不用太担心。”

    “我家亲戚也做过这个手术,人家做完以后没听说有这些反应啊。”

    周栀按了按眉骨,强忍着不适耐心的解释,“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所以会有不同的反应。”

    何小枫还是不放心,“要不我把哥哥叫来吧?”

    袁梅闻声挣扎着坐起来,“绝对不行,他正和你陈哥做大项目,你可别再打扰他。”

    何小枫嘟囔了一句,“什么做项目啊,我哥昨天还发了个朋友圈,陈哥喝断片了都。还是我哥去接的呢。”

    “你陈哥又喝酒?我看他的胃是不想要了。”袁梅开始找手机,“不行,这事儿我得跟你陈姨说”。

    周栀大概知道她们口中的“陈哥”是谁,听到这句话后,周栀的睫毛动了下,随即转身出了病房。

    她按压了一下胸口,开导自己,他喝不喝酒,是否喝断片了跟她都没有关系。长出了一口气,周栀回到诊室休息室。

    午后的走廊十分安静,周栀按住眉心,低头走路,直到快到诊室门口时,一团巨大的阴影挡在面前,周栀猛的抬头。

    周乾穿一件黑色毛呢大衣,瘦削的身体撑不起大衣,显的松松垮垮的。

    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整个人显示出一副与他年龄不符的苍老感。

    他嘴唇微微向上扯了下,笨拙的开口,“栀栀,我是……爸爸。”

    时隔多年再听到他的声音,周栀内心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你……病了吗?”

    周乾点了点头,“我在楼下做检查,无意间听到你的名字,就多嘴问了一句,想不到真的是你。”他说话时的小心翼翼,透着疏远和陌生感。

    周栀顿了一下,把人请了进来,对视了几秒,她伸手接过他右手的袋子。

    周栀一眼就看到胸片上的一片阴影,视线往下,是医生的诊断,专业术语,周栀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的腿软到站不住。

    “多长时间了?”周栀张口,小声问。

    周乾却笑了笑,像是已经接受了一样。“半年多了。”

    窗外划过一阵急促的汽笛声,伴着风飘到周栀的的耳朵里,她呆呆的坐在诊室的凳子上,一下一下转动着笔头。

    下午四点半,诊室终于安静下来。刚才院里的领导过来检查,周栀忙前忙后,把人送走,她终于可以有时间独处。

    阳光撒在后脖颈,暖洋洋的,周栀不由的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愿再记起的夏天。

    填报志愿当天,周栀因为选了尚清大学,蒋佩芸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

    她气急败坏指责道,“你感冒发烧,脑子也烧坏了是不是?好好的华清不上,挑一个分数线比华清低了三十分的尚清大学读。”

    周栀小声解释着,“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蒋佩芸冷笑道,“我看你不是想出去外面看看世界,你是逃避什么人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小年纪就情情爱爱的,也不害臊。”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几乎快从周栀脑海抹去的熟悉的腔调瞬间拉了回来,周栀下意识的就想到秦野的妈妈当年也是这样嫌弃鄙视的口吻跟她说过同样的话,“小小年纪就骚里骚气勾引人。”

    如出一辙,不过话从自己亲妈嘴里说出,周栀更觉的难堪,她红着眼睛,一句话憋在心里好久,她想跟妈妈说,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有什么错?您也是从我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下我呢?

    可是母亲平时的霸道和强势让她望而却步,她呆呆的站在哪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直到蒋佩芸骂够了,转身回了屋,周栀才关上门下楼。

    小区热热闹闹,全是吃过晚饭下楼乘凉的。小孩躲在父母身边撒娇着要什么东西,父母虽面上呵斥几句,转头却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玩具给他。

    周栀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她想给爸爸打个电话,想和他聊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她却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

    爸爸搂着一个年龄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有说有笑的从小区门口经过,然后上车离开。

    周栀倏的想到高二那年,她在小区楼下看到的那一幕。原来爸爸竟然骗了她这么久。

    周乾接起了电话,叫了她一声:“栀栀。”

    周栀强忍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伸手摸了一把眼泪,小声说道:“爸爸,你在哪儿?我想你了,你能回来陪陪我吗?”

    周乾愣了几秒,接着笑了笑说:“可是爸爸现在有很重要的事,下次吧。”

    很重要的事......是陪那个女孩吧......

    周栀呆呆的握着手机,那一刻,她觉的自己就是个瘟神,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躲着她,避着她。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她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只是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开学的前一周,她去了医院做了份问卷,结果是中度抑郁症。医生给她开了药,嘱咐道:“一旦有轻生的念头,必须第一时间来医院。”

    周栀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医生估计是被她淡然的情绪震惊到,叹了口气说道:“才十八岁,怎么没有家属陪着?这个病一定要重视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栀没说话,转身给医生鞠了一躬,随即出了诊室。

    阳光格外的刺眼,连日来的睡眠不足导致身体严重虚脱,她的手背刚抬起来,忽然觉的眼前一黑,接着人就跟着晕了过去。

    身体慢慢的在下坠,周栀猛然惊醒。

    她抬手抹了把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宋晓慧推门而入,递给她一个橘子,“一起去吃饭?”

    “好啊。”周栀笑了下,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收拾好东西,换下白大褂,刚打了卡,蒋佩芸的电话就如期而至。

    周栀把电话放在肩膀处,单手把诊室的门锁上。

    “栀栀,他是不是找过你了?”

    “谁?”周栀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了句。

    “别装傻,能有谁,姓周的呗,他得那个病是他的报应。我告诉你,一毛钱都不准给他。否则,就别叫我妈。”

    说完,蒋佩芸就把电话给挂了。

    周栀怔怔的立在哪儿,半晌,都不见挪动一步。

    宋晓慧听出刚才电话里的吵闹声,她碰了碰周栀的胳膊小声问:“没事吧周栀?”

    周栀回过神,她轻轻摇了摇头,忽然说:“晓慧,要不咱们去喝酒吧。”

    “.....”

    夜晚的酒吧一条街,亮如白昼,热闹非凡。一间名为“烈鸟”的酒吧位于酒吧街最里端。

    酒吧装修还算中规中矩,灯光设计却异常暧昧。

    周栀和宋晓慧选在一楼靠近吧台的位置,服务员给她们一人一杯鸡尾酒,宋晓慧道了声谢,豪气端起酒杯和周栀碰了一下。

    她知道周栀有心事,她不说,宋晓慧也没问,既然她想喝酒,她就静静的陪着。

    宋晓慧抿了一口酒,偏头去看周栀:“你知道你第一眼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什么?”

    “漂亮,高冷,还有......淡然。”宋晓慧斟酌了一下用词:“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明明身处闹市,却与世无争的感觉。”

    周栀笑了下,“是吗?原来在学校的时候你这么关注我啊。”

    “什么啊......”宋晓慧笑了笑,随即认真道:“周栀,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所以给人的感觉才像背着什么东西前行,不如放下,看看眼前的人......”

    周栀当然知道她口中所谓眼前的人是谁,可是,她知道,有些事有些人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说放下就放下的。

    她摇了摇酒杯,半开玩笑似的说:“眼前的人啊......原来你在夸你自己啊?”

    宋晓慧摇了摇头,“当我没说......喝酒。”

    两个人碰了一下酒杯,相视一笑。

    灯光流转,星星点点。

    周栀今天穿一件青草绿宽松打底衫,微卷的头发扎了起来,额前的碎发垂下一缕,又纯又欲。

    她轻抬眼眸,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因为感冒,脸上有淡淡的一层红晕。给人一种风情万种与世无争的形象。

    淡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又白的牙齿。

    旁边一个微醺的男人走了过去,右手一把搭在周栀的肩膀上:“美女,请你喝酒啊。”

    周栀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讪吓了一跳,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摆脱掉男人搭在她肩膀的手臂。

    “先生,请自重。”

    男人笑的一脸放肆:“来这种地方还跟我谈什么自重啊?哦对了,妹妹你喜欢玩儿欲擒故纵啊?好啊,哥哥愿意奉陪。”

    说完,男人油腻的舔了一下唇角,周栀忍住恶心不适,拿过椅背上的羽绒服,拉起宋晓慧就走。

    男人只身挡住她的去路,伸手拨弄了一下周栀的右脸,之后舔了一下刚才碰过周栀的那根手指。

    深呼吸了一下,“真香。”

    宋晓慧脾气上来,拿起酒瓶“啪”的一声扔在地上,“你他妈有病看病,公共场合恶心谁呢。”

    这一声辱骂,惹恼了面前的男人,也惊动了二楼vip座位的某个人。

    陈时遇顺着吵闹声的方向望过去,刚刚放松的表情瞬间被一阵阴狠代替。手掌慢慢的握成了拳头,何永辉看好戏似的说了句:“我草,有点意思。”

    话音刚落,面前的陈时遇忽然起身,带着一身戾气,朝楼下走去。

    作者有话说:

    周栀其实和陈时遇某些遭遇很像,也是他们之后互相救赎的原因吧

    45

    76

    第45章

    ◇

    ◎陈时遇一身酒气,劈头盖脸的就吻了下去。◎

    男人被激怒,

    唇角闪过一丝阴仄,

    转瞬抬起右手,猛的朝宋晓慧扇了过去。

    眼看巴掌就要落下,周栀一把将宋晓慧推开,挡在她面前,

    认命似的闭上眼睛。

    然而巴掌没有如期而来,

    相反,耳边忽的传来一阵骚动声。

    “哇哦,

    好帅啊。”

    “我草,好像某个明星......”

    “这痞帅的样子,

    简直要了老命了……”

    与此同时,还有猥琐男龇牙咧嘴的吃痛声。

    周栀疑惑的睁开眼,

    抬头看过去,

    横在她和猥琐男之间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

    男人宽肩窄腰,

    黑色的衬衣下摆系在皮质的腰带中,

    衬托的男人背部笔直力挺。

    周栀呼吸一滞,

    呆呆的望着那个背影。

    陈时遇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偏头看了她一眼,样子又痞又坏。

    接着,他慵懒回头,俯身看向猥琐男,

    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在收紧。

    对面的猥琐男顿时哭天抢地的喊,“疼疼疼.....快松......松开......”

    陈时遇嗤了一声,

    另一只手的手背松垮垮的甩向猥琐男脸部的横肉,

    牙缝里滋出来一句话。

    “刚才不是挺横的吗?怎么现在装孙子了?”

    猥琐男疼的直往外冒冷汗,

    弯腰讨饶:“我错了,

    我有眼无珠,

    碰了你的女人,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这句话,陈时遇似乎很受用,他用力甩开猥琐男,伸手扯过一张酒精棉仔仔细细的擦拭起了手掌。

    猥琐男一连退了好几步,捡起地上的外套狼狈的逃出了酒吧。

    陈时遇将纸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回头看向微醺的周栀,阴狠的表情瞬间被一阵冷嘲热讽所代替。

    他一边整理衬衣袖口,一边拖腔拿调说了句:“行啊周栀,现在来这种地方也得心应手了?”

    周栀愣了下,手指紧紧扣着掌心:“我得不得心,应不应手,关你什么事?”

    无波无澜一句话,陈时遇唇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刚才在二楼他看的清清楚楚,周栀明眸皓齿一脸无辜的笑,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痒难耐,他看在眼里,气在心头。

    垂在裤缝处的手指微微握成了拳头,他点了点头,咬牙切齿。

    “是不关我事。你有本事对别人笑,就要做好被骚扰的心理准备,酒吧什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来救你。”

    周栀垂眼,一字一句。“没让你救。”

    陈时遇顿住,喉咙滑出一个字,“好。”

    他将双手插入风衣口袋,在一片“哇哦”声中,转身上了二楼。

    陈时遇返回卡座坐下,浑身上下透着“老子不爽”几个字。他伸手拿起面前的半杯清酒猛灌了一大口。

    清河的项目下午刚上传到网上,就等明天正式开标。忙了一个月,总算小有成果。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下来。

    晚上下班,陈时遇约了孟子墨和宋扬来酒吧,何永辉怕他又喝断片,把车停好就跟着一起上来了。

    看他一声不吭,猛往嘴里灌酒。何永辉起身想去拦,没想到被陈时遇轻松的躲开了,他喉咙一滚,滑出两个字:“滚蛋。”

    低气压惹的在场的几人纷纷闭了嘴。

    宋扬猛的给何永辉递眼色,示意他别管。

    何永辉也是聪明人,刚才几个人明明正喝着酒,陈时遇只是漫不经心向楼下扫了一眼,忽然脸色就变了。

    何永辉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人群中正被男人骚扰的周栀。

    接着就看到陈时遇阴着一张脸下了楼,他怕陈时遇单枪匹马的吃亏,想要跟上去,不曾想被宋扬一把给拽住了。

    他干着急,“扬哥,你拽我干嘛?”

    宋扬抿了口酒,慢悠悠收回视线说:“不想被连坐你就下去。”

    起初他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被陈时遇无缘无故骂了一顿,他才后知后觉。

    有的人看似吊儿郎当,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却有不可触碰的命门,而周栀就是陈时遇的命门。不能碰,一碰就炸。

    半瓶酒,陈时遇不到十分钟就喝了个干净。他招了招手,冲服务员喊了一句:“再拿一瓶。”

    宋扬按住他,给服务员使了个眼色。服务员心领神会,“好的,稍等。”

    服务员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陈时遇等不来酒,烦躁的从大衣口袋摸出一盒烟,打火机“彭”的一声,陈时遇就着火苗吸了一口。

    他是那种喝酒不上头的人,越喝脸色越苍白。

    烟雾缭绕下,陈时遇像头自残的困兽,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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