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瞿末予一时心悸不止,眼中闪过多重情绪,这一刻,他体会到了拨云见日的欣喜和感动,他抓着沈岱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谢谢你。”

    沈岱明眸闪动,心底全是无措。

    瞿末予懂得见好就收,他柔声道:“你去忙吧。”

    沈岱站起身:“丘丘……”

    “让他陪陪我。”

    沈岱低头亲了亲丘丘的脑袋,叮嘱道:“乖乖的。”

    “遵命。”瞿末予微笑答道。

    沈岱斜觑了瞿末予一眼,赶紧转身走了。

    去警局的路上沈岱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瞿末予,以及他们之间的种种。他也不用思考一会儿见了警察要说什么,瞿慎已经给他安排好剧本,给尤兴海和瞿承尘都留了活路,不知道他们是拿什么换的。

    沈岱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但他知道这不会是瞿慎单独的决定,一定有瞿末予、乃至瞿家家族内更多人的意见,且必然有大比重的商业上的考量,他完全不想深究,只想尽快摆脱这些烂事。至于尤兴海,原本证据不足也无法给其定罪,而尤兴海也不再有余力伤害自己,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按照瞿慎的要求,以及律师的协助,沈岱完成了笔录。

    当他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律师告诉他,尤兴海和瞿承尘很快就会取保候审,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还需要来这里几次配合案件的调查,并嘱咐他去公司也要谨言慎行。

    沈岱不无讽刺地说:“所以,他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律师谨慎地说:“不是绝对自由的,有很多限制。”

    沈岱想起那个雨夜,瞿承尘疯狂又扭曲的脸,恐惧和憎恶同时被唤醒,但他无可奈何,他只希望这一次能让瞿承尘真正远离他们的生活。

    第二天,尤兴海被取保候审的消息上了新闻,而报道中对瞿承尘居然只字不提,显然尤兴海是被抛出来转移大众视线的烟雾弹,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瞿承尘出事的流言已经在互联网上传开,公关只能丢车保帅了。

    新闻出来没多久,沈岱就接到了沈秦的电话,哪怕隔着听筒都挡不住沈秦的歇斯底里,他激动地问沈岱为什么尤兴海会出来。

    沈岱解释道:“他被取保候审,不是案件结束了,而是……”

    “他凭什么能出来,他绑架你和丘丘,他还刺伤了瞿总的腺体,他就该坐牢,该死,该枪毙!”

    沈秦此时的精神状态让沈岱头疼不已,但他又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只好道:“他是该坐牢,但是……这些事不是他干的,所以证据不足。”

    这句话在沈秦的理解里只是“尤兴海没有亲自动手”,他低吼道:“他是不是让手下顶包?这个畜生,他凭什么出来,凭什么出来,凭什么他造了这么多孽,还活得好好的!”

    “你听我说……”

    沈秦却挂断了电话。

    沈岱疲倦地吁出一口气。他对尤兴海的恨,远不及沈秦对其百分之一,也难怪沈秦如此愤怒,尤兴海并非没有遭报应,只是这报应对他们来说还不够,可他除了暗暗诅咒尤兴海,也别无他法。

    沈岱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最近几乎是过上了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

    他并不想天天去看瞿末予,但如果他不去,瞿末予就会不停地打电话发信息,时而以伤情装可怜,时而把丘丘搬出来,见了面更是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走,他只能和瞿末予商量一个固定的探望时间,其他时候他要去照顾姥姥。

    当他不得不接受姥姥正在离开的事实,他无比珍惜每一次姥姥醒过来的时候,哪怕只能说上几句话。

    就在瞿末予出院的前一天夜里,沈岱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他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好像身体已经做了长久的暗示,他抓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沈秦的名字,心脏好像一瞬间从高空坠落。

    沈岱的手指颤抖着划下了通话键。

    “你快来医院。”沈秦哭着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当与重要的人面临天人永隔时,每个人都会被迫思考生命与死亡的意义,试图用更高维度的释义来减轻离别的痛苦。

    沈岱记得姥爷去世时,他坐在医院的楼梯间里痛哭,那时候不仅仅是哭至亲的离开,更是在哭家庭的变故带给他的所有苦难,哭他将要面对一个充满高压的未来。

    快十年过去了,有些问题并不会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而得到更好的解答,但会不再需要被解答,而时间的确能让人变的更坚强。

    当沈秦哭得站不住时,沈岱的第一反应是麻木的,他好像预习了千百遍,平静地接受了姥姥去世的事实,感谢了医生和护士,但他没有去和姥姥告别,因为在此之前,每一次姥姥醒来的时候,他们都在告别。

    瞿末予穿着病号服,一直默默陪在沈岱身边。

    沈岱开完了死亡证明,也不知道是困、是饿还是累,总之感觉不太舒服,便坐在椅子上休息,突然,一杯热茶递到了他面前,他愣了一下,好像这时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探出头,发现了瞿末予。

    “阿岱,你还好吗。”瞿末予担忧地问道。他知道沈岱和姥姥的感情极深,那是世间最牢靠、最厚重、最无私的养育之恩,但此时的沈岱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得不正常。

    沈岱接过茶,喝了一口,温润沁香的液体顺着喉管流进胃里,顿时整个身体都跟着暖和了起来,他道:“还好,姥姥病了五六年了,这一天我很早就有准备了。”

    “你已经尽力了,尽力照顾她,尽力给她治病,可惜她得的是治不好的病,跟你是否有钱、是否尽心无关。”

    沈岱道:“我明白。”

    瞿末予皱眉看着沈岱:“你有任何情绪,都不需要压抑自己。”

    沈岱低头看着手里的死亡证明,沉默了半晌,说道:“还有好多事要办呢,你看沈秦,他从小娇生惯养,只能做一些基本的事,除此之外没多少生活技能,遇到事只会哭……不过,我走的那一年,他把姥姥照顾得还可以。”

    “交给我来处理,好吗。”瞿末予轻轻摸了摸沈岱的头,“你这段时间太紧绷了,你应该回家休息一下。”

    沈岱摇摇头:“我自己处理吧,姥姥的资料都在我这里,下午还得去趟公安局,还得联系殡仪馆,好多事呢,但也是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阿岱。”瞿末予的手落到他脸颊,轻轻将他的头扳向自己的方向,温柔地看着他,“阿岱,你可以依靠我,你不是一个人,也不需要独自面对所有事,你要知道这一点,好吗。”

    沈岱点点头。

    瞿末予倾身在沈岱的头发上亲了一下。

    沈岱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儿,看到那蓝白条的病号服,才猛然从恍惚中想起瞿末予的伤:“你能下床了吗?”

    “明天就出院了。”瞿末予摸了一下后颈,“伤口已经愈合了。”他说这句话时,神情全然没有病愈的轻松,反而有些落寞。

    “那腺体功能……”

    “需要时间,治疗配合复健,才有可能逐渐恢复。”瞿末予耸了一下肩,“别担心,我一定会恢复的。”

    沈岱凝眸看着瞿末予:“嗯,我相信你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总能做成想做的事。”

    “大部分时候,是的。”瞿末予笑看着沈岱,“不过有一部分还得靠你。”

    沈岱低下了头。

    “我让司机跟着你,你想做什么、办什么事,都更方便一些。”瞿末予不等沈岱开口,跟着说道,“丘丘还在家等着你,你也想节省些时间,对不对。”

    “……好,谢谢。”

    姥姥去世后的那几天,沈岱处于一种难以形容的状态中。他平静理性地处理着后事,当年也是他处理姥爷的后事,所以已经有了经验,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但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伴随着强烈的抽离感,就好像……就好像他的肉体在行动而灵魂在一旁观看,或者他被包裹在透明的薄膜里接触外界,看似在这里,其实又不在这里。

    这期间,他没有余力去过多关注外界的事,但也知道瞿末予在出院的当天就去了公司,用健康稳定的形象破除诸多谣言。幸好现在的信息素贴纸功能性越来越强,只要不近身,没有人会发现他现在没有信息素。而瞿末予的回归,意味着瞿承尘的事要被解决。

    沈岱对尤兴海和瞿承尘的结果不感兴趣了,至少现在,他整个人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愿意想,只专心处理着姥姥的后事。

    出殡那天,下着小雨。

    沈秦抱着姥姥的照片,而沈岱抱着丘丘。

    都说小孩子不该出现在这种环境里,不吉利、不健康,诸如此类的说法,但沈岱不以为然,等丘丘长大以后,不会对这个太姥姥有一丁点的印象,在这新生和衰亡的两个生命短暂的交汇中,送最后一程,是他对养育他父亲的人唯一能做的事。

    瞿末予没有身份参加出殡仪式,但他也来了。沈岱从殡仪馆出来,第一眼就看到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打着一把黑伞的瞿末予,似乎在雨里等了很久。

    阴天,黑色,默哀,气氛已经很充分,可沈岱全程都哭不出来,他甚至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沈岱走到瞿末予面前:“你怎么来了。”

    “来陪你,能帮你做点什么?”

    沈岱看了看正在伸手抓瞿末予衣服的丘丘:“你帮我把丘丘送回去吧,有几个亲戚我要接待一下。”他说着一手接过瞿末予的伞。

    瞿末予没有回答,也没有抱过丘丘,他只是低头看着沈岱,目光检索着这张脸上的所有情绪,连细微的皱眉也不放过。

    沈岱也看着瞿末予,心室传来一阵莫名的颤动。

    沉默在俩人之间流动。

    瞿末予突然展开衣襟,将沈岱连同丘丘一起裹进了自己的风衣里。

    沈岱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吹风的时候确实有点冷,可直到感受到瞿末予温厚的胸膛所传递的热度,他都没有发觉。

    他没有发觉他已经冷得起了鸡皮疙瘩,而瞿末予的怀抱仿佛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所在。

    沈岱愣了很久,突然发现自己哭了,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淌,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衣襟,模糊了视界,空中滴落的只是簌簌小雨,怎敌他心中大雨滂沱。

    瞿末予亲吻着沈岱的额头,低哑的嗓音在一家三口间环绕:“乖,你还有丘丘,你还有我。”

    丘丘轻轻地“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动静,似乎完全感知到了爸爸的悲伤。

    沈岱靠在瞿末予的怀中,闭上了眼睛。这个人曾经在黑暗中照耀他,又把他推进黑暗,可最终,最终,紧紧抓住他的手,给他坚实温暖的怀抱的,还是同一个人。

    他不知道命运究竟在遵循怎样的因果序列,为何忽高忽低,忽喜忽悲,一边给予一边剥夺,给人希望又令人绝望,让人在幸福与痛苦中反复煎熬,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走完一生。他不知道他的未来还要面对什么,但他有种强烈的感觉——他和瞿末予,注定要一直纠缠下去。

    无论如何,在他清清楚楚意识到他失去了养育他长大的至亲的这一刻,他庆幸他还有丘丘,还有……他。

    几天后,沈秦打电话让沈岱回家,说要一起收拾姥姥的遗物。

    姥姥留下不少东西,很多都伴着沈岱少时的回忆,他原本想给自己一段时间缓冲,不想这么快就面对那些回忆,但他觉得沈秦要见他的目的多半是为了确认自己还能不能住那套房子,他犹豫过后,还是回去了。

    没想到沈秦并没有提自己往后的生活,只是收拾姥姥的遗物,碰到有共同回忆的物件,就会和沈岱聊起从前。

    沈岱一开始有些抗拒,睹物思人,实在太伤了。但他最后还是和沈秦一起回溯了从前,回忆的意义是延续对旧人的爱与追思,他对沈秦尽管有很多怨,但沈秦也是世上仅剩的可以分享回忆的人。

    姥姥的东西很多,他们收拾了一部分,剩下的打算择日再说。

    沈岱离开时,沈秦满眼伤怀的说:“你姥爷走的时候我不在,好歹我送走了你姥姥,也算弥补一些。我这辈子,做错很多事,伤害了很多人,我很高兴你跟我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沈岱心下感慨:“好好过完余生吧,这是对姥姥和姥爷最大的弥补。”

    沈秦笑了笑:“好。”

    第二天早上,沈岱接到瞿末予的电话,关于沈秦。

    “……他什么?”沈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沈秦在尤兴海去警察局例行报到的时候袭击了他,刺伤了他的腺体。”

    沈岱的大脑呈现短暂的空白。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刺得很深,再用力点恐怕颈椎都会伤到,那尤兴海就不只是失去腺体,还会瘫痪。”瞿末予挂了电话,把听到的基本情况告诉了沈岱。

    沈秦被刑事拘留了,他们见不到,只能通过律师传达消息。

    沈岱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沈秦的确有足够的动机报复尤兴海,但是他连鱼都不敢杀,要一个从未亲历过暴力的人在非紧急情况下拿起刀子伤人,这需要多大的恨意。

    “他是不是以为这些事都是尤兴海干的?”

    沈岱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要保密吗,所以我没跟他解释,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早知道我……”

    “我倒不觉得是冲动。”瞿末予安慰道,“你不用觉得自己有责任,他一直都想报仇,一种手段不行他会换另一种,真正刺激他的是他以为尤兴海可以得到法律的制裁,结果却保释了,加上姥姥去世也给他很大的冲击。”

    沈岱沉声道:“尤兴海伤得多重?”

    “腺体多半是保不住了,现在就看神经损伤严不严重,反正没有生命危险。”瞿末予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瞄了一眼微信,挑了挑眉,“律师刚刚跟我说,沈秦跟警察说自己有精神疾病,很多年前就有医院的证明。”

    “……”

    “是真的吗?”

    “应该是,他住过一段时间院,我那时候小,记不大清了,是后来姥姥随口说的。”

    “如果是真的,对辩护很有利。”瞿末予拍拍沈岱的手,“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尽量降低损失,交给我吧。”

    沈岱的手轻轻撑住额头,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无比希望尤兴海付出代价,他也自认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沈秦,但这不是他要的结局。

    或许,这是沈秦想要的结局,他不能看着那个毁了他一生的男人逍遥法外。

    “尤兴海是自作自受,他如果当初接受破产重组,老老实实出国养老,这些都不会发生。”瞿末予冷哼一声,“我本来还想再给他些教训,但他现在这样,也没必要了。”

    沈岱重重叹了一声:“那……瞿承尘呢,你打算给他什么‘教训’。”

    瞿末予瞄了沈岱一眼,见他双目紧闭,一时也分辨不出情绪,谨慎地说:“我们的处理方式,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谈不上高兴不高兴,只是无法理解。”

    “惩罚一个人,应该用最让他难受的方式,对不对。”瞿末予淡淡一笑,眼神却是极寒,“把他送进监狱也判不了多久,没什么意思,我要把他送出国,为星舟开拓海外市场,这样他很久都烦不到我们,也不能再染指公司的事务,我们都受够了彼此,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了。”

    沈岱揉了揉眉心,充满倦意地说:“那是你们瞿家的事,有沈秦的消息你通知我吧。”他说着站起身,想要回房间。

    瞿末予一把抓住沈岱的手腕,轻轻一带,将人拉坐到了自己腿上。

    “你……”

    “嘘,别动。”瞿末予环住沈岱的腰,“我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伤口容易裂开。”

    沈岱板着脸:“那你还不放手。”

    “我说几句话就放,好不好。”

    “……”

    “明天,你能陪我去医院吗?”

    “为什么。”

    瞿末予垂下了眼帘,神色有几分低落:“我昨天去做了第一次复健,我的腺体就像睡着了一样,毫无反应,我知道不能心急,需要时间,需要循序渐进,这些医生都告诉我了,但是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承认我真的有些害怕。”

    沈岱沉默地看着瞿末予,他微微偏一点身,就能看到瞿末予后颈处贴着的医用胶布,它虽然和信息素贴纸一样是肉色的,但大很多,它遮盖着一块血痂,待血痂脱落后,大概会看到一个又深又长的伤疤。

    这道伤让瞿末予暂时失去了顶级alpha的力量,且暂时有可能变成永久,尽管医生对他的康复抱乐观的态度,但世事充满了不确定。

    万一呢。

    瞿末予的脸上凝了一层忧虑之色,这似乎是沈岱第一次见到他也有惶恐和不自信,听他说他‘害怕’。顶级alpha超越凡人的生物武器的力量,它可以不被使用,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赫,是身份的象征,是任何一个人但凡拥有就无法承受失去的无价之宝。

    倘若瞿末予真的完全失去了腺体的功能,那是沈岱不敢想象的,其实他不在乎瞿末予会不会变成beta,但他不能看到这个无比强大的男人被击垮。沈岱叹道:“那我能做什么。”

    “我们曾经有过标记,那是AO信息素最高级别的连接,你又是我最亲近的人,医生说,你和丘丘都能帮助我刺激腺体,让我重新释放出信息素。”瞿末予看着沈岱的眼睛,目光殷殷,“阿岱,你会帮我吗。”

    沈岱微微蹙起眉:“我不知道怎么……”

    “医生会告诉你的。”瞿末予轻轻抚摸着沈岱的背,“我们听医生的,好不好。”

    “……好吧。”

    瞿末予露出一个微笑。

    第二天,沈岱带着丘丘一起去了医院。

    瞿末予连忙走过来接下婴儿车:“你怎么带丘丘来?早知道你带孩子我让司机去接你,这么热的天多不方便。”

    沈岱不解道:“不是你说丘丘能帮你刺激腺体吗。”

    “哦,对。”瞿末予看了医生一眼,“医生是这么说的。”

    “您请坐。”医生对沈岱十分客气,甚至称得上恭敬。

    沈岱给丘丘调整好婴儿车的角度,让他可以坐卧着看着大人。

    “多可爱的小alpha。”医生笑看着丘丘,“也不怕生。”

    沈岱认真地看着医生:“丘丘和瞿总是直系血缘关系,信息素上应该更有共鸣。”

    “是,是这样,瞿总之前在医院取过腺液,说是要给孩子做安抚香薰,当时还好是存了点,这腺液在手术的时候起了很大的作用呢。”医生讨好地说,“这孩子真是瞿总的福星啊。”

    沈岱懒得理会他的恭维,直入主题:“那丘丘怎么才能帮他呢。”

    “虽然直系血缘的信息素连接强度很高,但是比不上AO之间的标记呢。”

    沈岱刚要开口,医生打断他道:“我知道,沈先生已经洗掉了标记,但是身体上的标记洗掉了,心理上你们对彼此的标记是永远不可能消失的,你们之间的连接一直存在,你们对彼此的影响力依然很大,对不对。”

    瞿末予连忙点头:“当然。”

    沈岱皱起眉:“医生,您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孩子太小了,他没有自主意识,腺体功能也远没发育好,其实帮不了瞿总太多,最关键的还是您。”

    “我……”

    “我们做复健,就是要唤醒受损的腺体,让它能够重新释放信息素,这其中会有药物和器械的辅助,但最重要的是刺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刺激,才能够让腺体发挥自主功能,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岱脸色微变,他看了瞿末予一眼。

    瞿末予轻咳一声:“阿岱,听医生说完吧。”

    “所以你们夫妻间的互动非常重要,沈先生,你要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去刺激瞿总的腺体,尤其在您的发情期和瞿总的易感期,效果会非常好。”

    沈岱抿了抿唇,心里跟架了鼓一样,砰砰砰撞个不停。这番话乍听之下是有道理的,但他总觉得不太对劲儿,信息素也不是只在求偶上发挥作用,调节内分泌和体能、哺育后代、学习、竞争,很多地方都有信息素的参与,难道非要这样“刺激”?

    医生还在自顾自说着:“等到瞿总的腺体有一些良性的反应了,我建议用药物让他进入一次易感期,这期间最好是能尝试标记您,如果标记成功的话,就证明他的腺体完全……”

    “等等。”沈岱打断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医生,您说了这么多,主要意思就是,性行为最能刺激他的腺体。”

    医生的笑容依然专业又礼貌:“这么说不够准确,我的意思是,你们的情感互动最能刺激他的腺体,性行为是情感表达的一部分。”他顿了顿,“很重要的一部分。”

    瞿末予眼看着沈岱脸上的尴尬和怀疑,忙道:“亲子互动也是有效的。”

    “啊,当然有的,只是效果差很多,最重要的是夫妻间的信息素交流。”

    沈岱转头看向瞿末予,眼神又清冽又锐利,仿佛只要瞿末予露出一丁点破绽,就能被他撕拉一声掀开伪装的外皮。

    瞿末予看上去十分无辜:“你对我的刺激,确实是最大的嘛。”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沈岱推着婴儿车,快步穿过医院的走廊,瞿末予几步跟了上来,想接过婴儿车的把手:“我来吧,我的车就在门口。”

    “不用了,医院的花园很漂亮,我带丘丘散散步。”

    “那我陪你。”

    “你不是要去开会吗。”瞿末予刚刚接了程若泽的电话,沈岱就是不想坐他的车才说要去散步的。

    “开会哪有一家人散步重要。”瞿末予给程若泽发了条微信——会议推迟。

    沈岱无奈地说:“好吧。”

    此时太阳快要下山,不怎么晒了,医院康复区的花园里非常凉快,景观是国内一流的园林团队打造的,名气比医院本身还大,不仅患者喜欢来这里吸氧,以前还有年轻女孩子特意跑来拍照,后来怕打扰到患者才封闭了起来。

    沈岱想起此前推着姥姥出来散步,随便寻一处树荫长椅,坐在那儿吹吹风、晒晒太阳,他们会时不时聊上几句,更多时候,姥姥只是感受着自然的生机。

    伴着花草香的微风吹过,沈岱好像又看到了姥姥慈爱的模样。

    “阿岱?”瞿末予叫了两声,发现沈岱在发呆。

    沈岱回过神:“怎么了?”

    “你想坐这里吗。”瞿末予指着一旁的长椅。

    “好啊。”沈岱走过去坐下,“我每次推着姥姥出来,都坐在这里。”

    瞿末予也坐了下来,他将婴儿车转过来,让丘丘面冲着他们,丘丘便看着俩人傻笑。

    瞿末予熟练地从保姆包里取出小奶瓶,打开盖子喂丘丘喝水,沈岱则提前准备好了口水巾,等他喝完就给他擦嘴。

    当沈岱意识到俩人刚才的配合有多么默契时,微怔了一下。他看着瞿末予拿着奶瓶把玩的手,修长、有力、干练的手,这双手经常带着昂贵的腕表,从西装袖口下延伸出来,或拿着钢笔潇洒地签字,或持握着电子设备处理工作,或一页一页翻看文件。手是人体最灵活、应用范围最广的部件,此时它们脱离了所有工作场景,拿着一个小小的奶瓶,仅仅是这个局部画面,就能让人产生无数温馨的遐想。

    这个顶级alpha在用签亿万合同的手给他的孩子拿奶瓶,沈岱突然就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击。

    “喝了这么多。”瞿末予晃了晃小奶瓶,“他可真是能吃能喝能拉,小猪一样。”

    “不然怎么长大。”沈岱给丘丘擦干净嘴,“你小时候肯定也这样。”

    瞿末予笑了笑:“说的也是,要是omega的话小时候应该好养的多。”

    “可能吧。”

    “我也不知道,没养过omega。”瞿末予悄悄挨着沈岱的肩膀,调笑道,“你生一个我们养养看。”

    沈岱坐直了身体,没搭理他。

    “阿岱,你是不是生气了。”瞿末予毫不避讳地观察着沈岱的表情,“医生说的话你不喜欢?”

    “不是。”沈岱把口水巾叠好放进包里,转而直视着瞿末予的眼睛,“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状态相处。”

    这回轮到瞿末予坐直了身体,他在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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