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虎不在,猴子也能称大王。布兰特沉睡的时间里,赞德手握神会的重权,由于行事专断,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忍无可忍的吃瓜群众在某一日揭竿而起,把赞德赶了下台。这个事件,是剧情中的一个强有力的信号——在他丢掉了副神官的位置的不到两天后,布兰特睁开了眼睛。

    也就是说,她取走阿兹迦洛血液的期限,越来越紧迫了。

    回到了城堡,在魔族的侍女的帮助下,宁婧去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等她从浴室出来后,一个侍女请她去一趟北塔,说是魔王的指令。

    宁婧不明所以,但也听令了。

    在侍女的指引下,她到达了北塔的最高层,眼前是一扇巨大的木门,宁婧想回头问问什么情况,才发现侍女已经走了。

    门后传来的魔气,的确是阿兹迦洛本人。宁婧无奈地上前推开了门,氤氲的水蒸气瞬间笼罩了她,原来这里是被改造成了一个浴池!

    巨大的浴池里,阿兹迦洛下半身泡在里面,上半身赤裸,颇为揶揄地看着宁婧。

    宁婧伸手扇开了眼前的水蒸气,没好气道:“你叫我来干什么?”

    “赫拉神官,我带你看了独角兽,你是不是也该帮我做点事情?”阿兹迦洛愉悦道:“过来,替我擦背。”

    宁婧:“雾草,这小肚鸡肠的魔界老流氓。”

    系统:“……”

    第62章

    第四只小团子17

    后面的木门已被黑魔法锁上了,宁婧瞪直了眼睛,用力掰扯了几下,发现真的出不去。

    阿兹迦洛在背后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他早就已经洗好了,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看看宁婧不知所措的反应而已。若真的让宁婧这么做,搞不好会弄湿她身上的衣服,那澡就白洗了。

    宁婧也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她捡起了浴池边放着的一个燃着冷色火焰的烛台,朝阿兹迦洛扔了过去:“阿兹迦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仗着自己魔力强就乱欺负别人的恶趣味?”

    “我没有欺负其他人,只欺负过你。”阿兹迦洛从容地自水中站了起来,上了岸,身上的水珠瞬间就干透了。他平展手臂,两只蝙蝠的爪子捏起了袍子,给他套了上去。

    全过程坦坦荡荡的,全当宁婧是死人,好在,室内雾气缭绕,什么不该看的地方都没看到,不然,她可就要长针眼了。

    把衣服穿好后,阿兹迦洛缓步走到了警惕的宁婧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自信而不容拒绝地道:“再过三天,我就能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届时,我会把你就是我选定的王后的消息昭告天下。”

    宁婧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腕被他握着的那圈皮肤似乎被烙着了:“在这个关头,你觉得魔族能接受一个天族人成为魔王的妻子?”

    “当然不是现在就成为我的妻子。”阿兹迦洛勾起了嘴角,眼角的黑玫瑰欲滴未滴,优哉游哉道:“只是订婚而已。等你的翅膀完全变黑了,再结婚也不迟。所以,不用着急。”

    “别开玩笑了,你哪只眼睛觉得我着急了。”宁婧甩开他的手时,余光却忽然扫到,就在阿兹迦洛紧实的腹肌侧下方,接近腹股沟的位置,有一个陈旧的疤痕。

    那是一个双弧线交叉状的疤痕,愈合得很好,没有丑陋的凸起,只不过,那块皮肤的颜色,明显比旁边的皮肤要黯淡一些。

    宁婧头脑中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为什么……虚拟数据创造的角色,会有一个与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印记?!

    宁婧的声音骤然发紧:“系统,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

    系统茫然道:“是被光明神力灼伤的陈旧伤疤吧,怎么了?”

    系统的语气不似作伪,宁婧的心脏咚咚直跳——难道真的是个巧合?

    在某些事情上,阿兹迦洛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比如这一次,他如自己所说的,在三天后向全魔界宣布了将与前任天族神官订婚的决定,宁婧拦也拦不住。

    此消息一放出,魔界顿时炸开了锅。

    ===第59节===

    作为单了一千年的钻石王老五,阿兹迦洛的私生活十分神秘。近三百多年,魔界的报刊都没拍到他有什么稳定交往的女伴,顶多就是一些风言风语。如今,他毫无预兆地跳跃了那么多步骤,直接宣布结婚,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当然了,比之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结婚的对象。

    自从天魔两族交战以来,魔族人玩天族人是玩得不少了,可若说是正儿八经地和天族人结婚,基本找不到先例。不仅是魔族人不爱受婚姻束缚的天性在作祟,更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古板的天族人从来都不属伴侣的考虑范围之中。

    所以,当魔界的最高领袖高调宣布要与一个天族人结婚,才会引起了这么巨大的热议。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消息证实后,不能理解的人会在暗地里嘀咕阿兹迦洛过于疯狂、一点都不考虑战况,支持他的人,却认为这样一举两得,既能解决陛下的人身大事,还能羞辱天界一番——瞧,你们的神官逃离天界,就是为了成为魔王的新娘。

    好在,在魔界,年资最老、魔力最强的人就是魔王本人,身旁环绕的高级魔物,都是随着他崛起的那一批,个个都没什么道德底线,所以,在他做出这个决定以后,并没有出现“元老跳出来对他指手画脚、大臣绝食抗议”等狗血事件。

    子民怀疑与惊讶、反对与支持的声音层出不穷,这些热议,都被阿兹迦洛一一看在眼里,但不足以撼动他的决定。

    漩涡中心人物宁婧,对此就更没有感觉了。订婚仪式是在城堡内进行的,能观礼的只有阿兹迦洛的几个心腹。仪式非常简单,只是交换了戒指而已,连誓言也没有立。

    魔族的订婚戴的是施了黑魔法的银色戒指,可以随时摘下来。若是结婚,这枚戒指的黑魔法就会启动,实体的戒指便会融入皮肤的表层,变成一圈黑色的精致的指环刺青,真正成为摘不下的戒指。若是不幸离婚了,这圈刺青是不会消失,而会变得模糊。下一次结婚时,只能选另外的手指。

    宁婧恍然大悟:“怪不得魔族人都不想结婚了。否则的话,他们十个手指头都不够用。”

    系统觉得宁婧说得很有道理。

    订婚仪式后,只见过宁婧照片的吃瓜群众,对她已经好奇得恨不得把皮也扒下来看看了。阿兹迦洛却很沉得住气,把宁婧保护得很好,一直让她待在城堡里。等热度稍微平息了,再考虑让她逐步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在,在城堡里,有马蒂与她聊天,还不至于太闷。

    阿兹迦洛隐秘地在天界埋入了自己的眼线,以便打探敌情。同理,天界也会对魔界干同样的事。再加上,这一次,阿兹迦洛又未特意隐瞒订婚的消息。于是,在消息传出一段时间后,天界终于得知——被他们亲手驱逐的魔女赫拉,竟然真的成为了魔王的未婚妻。

    对于背叛光明神的神职人员,驱逐和剥夺神格,是对他们最严厉的惩罚。宁婧订婚这消息呢,对天族人来说,就等于知道了自己亲手驱逐的背叛者,不仅没死掉,还搭上了对手的头头,活得特别滋润。

    宁婧觉得,若不是客观条件限制,神会那些老头子,肯定恨不得立刻用机关枪突突突地把她扫射掉。(=_=)

    自天族传来的新闻报纸也证实了这一点。

    在天族,是不可能看到一些抒发对光明神的不满的报纸的。不仅如此,以免子民被迷惑,天族不允许报刊印刷魔族的资讯。而魔界,却有专门的部门,把天族的新闻也抄送到自己国家来,用一个版面刊登,并附上尖酸刻薄的点评。(=_=)b

    这天,阿兹迦洛与宁婧面对面在吃早餐的时候,为宁婧递上每日报纸的侍者,递给她的报刊明显薄了一些。宁婧扬了扬眉,才发现里面经常刊登天族消息的那版被抽走了,大概是天族写了她一些什么不好的内容。

    宁婧说:“天族那版怎么被抽走了?没关系,给我看看吧。”

    侍者看了阿兹迦洛一眼,阿兹迦洛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道:“没关系,给她看吧。”

    宁婧这才接过了那被藏起来的版面,一看——果然,她订婚的消息,已经在最上天、上天界、下天界全面发酵开来。天族最近的报刊头条全都是怼她的,当然了,在这一页的下方,魔族的转载者以更刻薄的语气怼了回去。

    阿兹迦洛观察着她的表情,忽然说:“不用在意他们说什么。”

    “我不在意啊,我就是好奇他们想出了什么最新的形容词来说我。”宁婧耸耸肩。

    “嗯,以后也继续保持。”阿兹迦洛托腮,眯起眼睛看着她,揶揄道:“你说,神会那群老头看到我们订婚就这么跳脚了,以后要是知道我们生孩子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

    宁婧的嘴角抽了抽,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向了他,怒道:“生你个大头鬼!”

    报纸自然是扔不中阿兹迦洛的。它在半空中被瑰丽的冷色火焰燃烧,愣是没落下一丝灰烬,就这么消失了。阿兹迦洛状若无奈地摊了摊手,可那微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好心情:“别人说结婚前的女人是温水,结婚后的女人就是沸水。赫拉,你似乎提前进入了婚后状态。”

    宁婧面无表情道:“哦,真抱歉,我就是这么野蛮的了。”

    阿兹迦洛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下:“野蛮也挺好的。”

    放下了餐具后,他走到了宁婧的身侧,身后摸了摸她的翅膀:“已经开始变黑了。”

    宁婧侧头看了自己的翅膀一眼。原以为,纯白色的翅膀变黑时,是渐变地从灰白变成灰黑,再彻底变成纯黑的。可她不是这样。而是从翅膀的根部开始,羽毛逐根掉落,新生出了漆黑的水滴状的长羽毛。就像是有一股力量,慢慢地把她仅剩的光明力挤走,并取而代之。

    宁婧垂眸,心中微微下沉——的确,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翅膀至多还有一年就会彻底变黑了。她能在被迫嫁给阿兹迦洛前,完成这个任务吗?

    一年后。

    订婚没有确切的期限,本来说的就是等宁婧的翅膀彻底变黑就结婚。在今天,宁婧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根纯白色的羽毛被黑羽替换的一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天,刚好是布兰特苏醒的前夜。也是宁婧离开的最后时机了。

    阿兹迦洛自然非常高兴,着手安排起了他们的婚礼。按照预计,他们的婚礼,会在城堡内举行。

    宁婧表现得一切如常,既不十分热衷,也没有激烈地抗拒,甚至,偶尔也会对婚礼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结合这几年的相处,以及阿兹迦洛的表现,宁婧有预感,在当年被她蹬掉后,阿兹迦洛再一次彻底相信了她不会离开他。

    这也意味着,他的警惕心已经降到了最低。

    婚礼的前夜,阿兹迦洛忙于在城堡内处理事务,宁婧如常地与马蒂聊天。在马蒂被人喊走的时候,她悄然地把那种能麻痹独角兽的花朵,连根挖走了一株,藏在了自己的披风里。

    这事情她是第一次干,不过,事先已经和系统商量过了过程。

    这种花的花汁是最上等的麻醉药,连独角兽那种巨型生物也能放倒,人形的阿兹迦洛绝对不在话下。她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烛台,小心翼翼地把花蕊的小钩子摘掉,又摘掉了花的绿茎,在花汁还未漫出来前,用烛台的蜡把缺口封住了。

    一旦咬破了这朵花,麻醉就会马上起效。

    当晚,阿兹迦洛很晚才回来。

    要筹备一场婚礼,要兼顾的事是非常繁琐的。尤其是阿兹迦洛这种亲力亲为的人。忙完了这两个月,明天终于能验收成果了——这将会是他与他的新娘共同的回忆。

    阿兹迦洛脸上挂着淡淡的放松的笑容跨入了门扉,宁婧早就洗好澡了,正趴在书桌前看书。

    阿兹迦洛在背后搂着她,轻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宁婧揉了揉眼睛,一语不发地放下了书本,伸手要阿兹迦洛抱她去床上。对于她难得的撒娇,阿兹迦洛愣了两秒,便伸手抱起了她:“困了?”

    宁婧点点头,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

    能不能成功,就靠今晚了。

    把宁婧放到床上后,阿兹迦洛道:“你先睡,我去泡个澡——”话语终止在了宁婧突如其来的一个吻上。

    阿兹迦洛的眼睛睁得很大,宁婧站在床上,搂住了他的脖子。愣了两秒后,阿兹迦洛反客为主,把宁婧推倒在了床铺上,热情地回吻了她,舌头探进了她的口腔里。

    宁婧嘤咛了两声,等阿兹迦洛沉迷于此,警惕心最低的时候,慢慢地把藏在自己舌下的那朵小小的黄花,推进了阿兹迦洛的咽喉处,然后用力地推开了他。

    那朵花太容易破裂了,阿兹迦洛意识到不对劲,迅速把花吐了出来时,花汁已经流进了他的喉咙中。不到三秒钟,他便彻底昏了过去。

    这么多分量的花汁吞下去了,若要醒来,起码要在半个月后。即使他醒来了,任务也肯定结束了。

    宁婧的心脏跳得飞快,她跪在了床边,伸手摸了摸阿兹迦洛的头发,轻声道:“对不起。”

    随即,便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把小小的匕首,在阿兹迦洛的手指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一滴深红色的血液流出,落入了宁婧的项链里。

    系统:“走吧。”

    宁婧最后回头看了阿兹迦洛恬静的睡颜一眼,叹了一声:“走。”

    去天界的路上,并没有如宁婧猜测的那样,遇上很多的阻拦。

    魔界的人显然不认为明天就要结婚的她就在此刻逃离。宁婧很顺利就离开了魔界,飞往了阔别了几年之久的天界之门。

    正值战争,天界之门的守卫反而没那么森严。在系统的帮助和盯梢下,宁婧很顺利地重新进入了天界,摸到了最上天,神会。

    已经没来这里两年了,但这里,距离驱逐她离开的事件,其实也就过去了十多天而已。一切都是那样地熟悉。

    布兰特沉睡在了一张雪白的床榻上,金发拖曳,双眸轻闭,即便是在沉睡中,嘴角的微笑依然迷人。他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袍子也是干净的,只是还未苏醒而已。

    宁婧知道,过了今晚,他就会醒来了。

    她悄无声息地跪在了他的床边,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戴到了布兰特的脖子上。

    系统:“好了,故事完成度涨到了99.9%了,再交接一下数据,我们就能走了。”

    宁婧点点头,望着布兰特的脸发怔了片刻,才低声道:“统统,我真是个24k纯人渣啊。”

    系统没做声。

    宁婧拍拍膝盖,正要起来,就在这时,布兰特的眼皮忽然轻轻地颤了颤。宁婧大惊,立刻退后了几步,几乎是仓惶地要跑掉。

    她现在翅膀可是全黑的,那是彻底堕天的证明。万一布兰特看到了要大义灭亲……她不想在离开前再受一次皮肉之苦啊。

    就在她退到了殿门附近时,忽然听到了背后一声疑惑的声音:“赫拉?”

    宁婧僵在了原地,握了握拳头,终于缓缓地回头。

    布兰特已经苏醒过来,坐在了床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不用解释,那双漆黑的羽翼,已经说明了一切。宁婧慢慢退后,对布兰特道:“对不起,大神官。”

    就在她彻底退出殿门的时候,“赫拉!”布兰特忽然喊住了她,轻声说:“你,要走了么?”

    宁婧的回答,是再次后退了一步。

    布兰特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宁婧的错觉,那双水蓝色眼睛,带了几分深重的悲哀。

    宁婧终于彻底跑了出来。

    故事完成度快满了,现在跑回魔界也没有意义,她干脆就找了一处没人的神坛,在那里等待世界的结束。

    就在与系统聊天的当下,忽然,系统道:“宿主,刚接到一个紧急通知,时间轴……被修改了!”

    宁婧一怔,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强烈的魔气,在朝这边靠近。

    她诧异地站了起来,就在视线的尽头,缓缓地走出了一个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阿兹迦洛双眸幽暗,冷冷地看着她。

    系统:“花汁让他昏睡了半个月,他本来是赶不上的。可他……为了这件事,修改了时间轴。所以,才会找到你。”

    宁婧:“哦豁,这次真的扑街了。”

    阿兹迦洛如同修罗,一步步靠近宁婧,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每一次都在我重新信任你的时候背叛我?”

    宁婧简直要腿软了。这种渣了人家,被瞬间找上门的事儿,是第一次遇见好吗!

    阿兹迦洛慢慢逼近:“布兰特有这么好?一听到他苏醒了,你就偷偷跑回来他的身边?你就这么喜欢他?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一点也不讨厌。”宁婧慢慢地摇摇头,真心道。

    “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阿兹迦洛表情狰狞:“这一次,我会把你绑在城堡的最深处。”

    系统:“完成度100%了,可以走了。”

    在最后这个关头,或许是想到了他们未尽的婚礼,宁婧倏地抬头,道:“阿兹迦洛,听我说,在面对布兰特的时候,你不要化为龙形,否则——”

    话还没说完,一阵大力撞击了宁婧的灵魂。

    一眨眼,她的意识,就已经脱离了赫拉的身体,漂浮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系统:“宿主,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做了。向原住民透露剧情,你会被立刻踢出这个世界,那么,这八年的任务也就完了。刚才,是因为进度条已经100%了,在跨越藩篱的时候,总部恰好没有检测到你的犯规。”

    第63章

    第五只小团子1

    宁婧是在摇晃的马车里醒来的。

    ===第60节===

    系统:“叮!欢迎宿主来到第五个世界。”

    马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丹药味,一个双髻白衣小童正背对着她,跪坐在马车中挑拣药材。

    这四角平顶的马车古朴内敛,疾行于路上时,偶尔会被零碎的石块磕得离地而起,可见速度有多快。宁婧侧了侧眼,身下铺着厚厚的被褥,很大程度减轻了马车的震颤对她的影响,脑下还枕着软枕,身上还盖着一张青竹花纹的薄被。在夏季,这样捂着倒有些闷了。

    宁婧伸手,把被子往下拨了些。淡青色的被褥衬得她苍白的手背肌肤几近透明。坐起来时,另一手的指尖却触到了什么冰冷而坚硬的东西。宁婧扬了扬眉,稍微掀起了被子的一角,往里一看——那竟是一把青色剑鞘的长剑。

    原主睡觉的时候,竟然会在被子里放着一把剑?

    如果没猜错,原主现在应该还挂着彩吧。是怎样的人生,才会让她在病中也保持着这样的警惕心?

    白衣小童听见了背后的动静,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张糊着马赛克的脸。他失声道:“陆师姐,您醒了!”

    宁婧把被子翻回去,淡定地“嗯”了一声。

    小童手里还握着两把人参,也顾不上拣药了,哧溜一声爬了起来,急匆匆道:“陆师姐,您别急着运气。我立刻去告诉谢师叔您醒了,请他过来号号脉!”

    宁婧点头。她原本以为小童会先把马车停下来,谁知道,小童直接掀开了马车的布帘。在摇晃的马车上,他胖墩墩的身子却走得四平八稳,在宁婧的注视下,就这么跳下了马车。

    宁婧:“震惊!电视剧都不敢演的剧情,竟然能在这里看到……”

    系统:“宿主,给你传输这个世界的任务了,趁现在看看,一会儿来的是这个世界的一号重要人物,你别在他面前露馅了。”

    宁婧:“来来来。”

    如宁婧所料的那样,这个世界的故事,发生于中原的古代。不过,主题和她想的有偏差,并不是江湖斗争,而是修真。并且,这儿的修仙是有二设的。

    金光宗是天下第一的修真大派,数百年间,曾经有几个祖师爷成功飞升为仙。当然了,凡人修仙,大多只能混个散仙当当,仙君这个职称,是轮不到他们的。可那又如何?散仙也是仙,相比那些好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飞升成功者的修真门派,金光宗的出货率简直让人嫉妒到眼红。名气越高,仰慕而来的人就越多。在收弟子的时候,金光宗非常看重他们的慧根。不会收没有天赋的弟子。

    因为修仙不光要炼气升级,还要修习武功。所以,金光宗也算得上是半个江湖门派。

    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是金光宗的弟子沈若帆。他的出世时间非常晚,比现在要迟五十年左右。

    而被定义为反派的,是在这短短的五十年间,从金光宗出来的一个逆徒,名唤峥河。此人天赋秉异,却偏偏不入正道,在即将脱离元婴期的时候,任性地改去修了魔道。

    修仙者心系苍生、无欲则刚,修魔者则完全与之相反。就拿一个炼丹来说吧,修仙者炼的丹药都是济世救人、有助于修为的,修魔者炼丹,则多要采补人血,其丹药药性峻烈,获利也会自伤。

    峥河坠魔后,金光宗与他断绝了关系。他独自一人,来到了人迹罕至的山野。其实嘛,峥河要是暗搓搓地画个地盘,随他修魔也好,炼丹也罢,绝对不会拉这么大仇恨的。偏偏这位仁兄看上了金光宗的弟子,隔一段时间,就捉一个去炼丹。

    那段时间,金光宗的师兄们惩戒不专心修炼的小弟子时,都会说:“再继续偷懒,峥河就要抓你去炼丹了。”

    宁婧:“这是吓唬孩子的那句‘不早点睡觉,巫婆就要抓走你’的修仙版本么?”

    系统:“……”

    金光宗与多方能人异士三番四次都组队想要铲除峥河,只是都徒劳无功,让他逃掉了。

    ——毕竟,反派就是留给大气运者升经验用的,杂鱼们的唯一作用,就是隔山衬托大气运者的不凡。

    沈若帆干掉峥河的经历也颇为曲折。一开始,峥河是把他当成了炼丹材料捉回去的。只是,沈若帆毕竟是大气运者,能轻易就范吗?两人缠斗的时候,不小心把炼丹炉打翻了,里面的丹药全泡到了水里,等于白炼了。

    作为坚持了三十年、每天孜孜不倦地蹲在丹炉前扇小火的丹药狂人,目睹自己的宝贝被毁掉,峥河自然大受刺激,恨不得把沈若帆碎尸万段,招招狠辣,几乎失去了所有章法。沈若帆被打得奄奄一息,在峥河对他下杀手的时候,瞅准时机,用滚烫的丹炉火炭洒到了峥河的眼睛上,争取到了那么一秒的时间,惊险地反败为胜了。

    当然,虽然赢了,沈若帆也去了半条命。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宁婧有个问题要问系统:“阿统,我就想知道那灭绝人性的马赛克,为什么又回来了?”

    系统:“宿主,上个任务没有马赛克,是我们综合考虑了任务难度,才给予的优待。这一次的任务难度评级,比上个世界的难度降低了不止一等——毕竟,在上个世界,你是直接夹在大气运者与反派之间的。这一次,由于沈若帆的出生年份太晚了,你看不到他与峥河冲突的那一段。任务结束那一年,峥河恰好十六岁。除了中途修补空白的剧情以外,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的困难的。”

    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一只小手掀起,刚才的那个胖墩墩的童子钻了进来:“陆师姐,谢师叔就在门外。”

    “谢师叔,请进。”宁婧轻吸一口气,淡淡道。她刚刚坐起来时就感觉到了,这身体应该是受了些内伤,运气不太平顺。但即便是在病中,原主的衣服也穿得非常一丝不苟,掀起被子就能出去见客了。所以,也不必特意再加一件衣服了。

    话音刚落,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挑起了门帘,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钻了进来,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声音微带笑意:“今天的气色倒好多了。”

    “劳烦师叔一路照看。”

    “应该的。”谢亦在狭小的马车里坐下,伸手为宁婧触脉,片刻后,道:“大伤已愈,没什么大碍。但那老魔道的法器实在是凶恶,还是伤到了真气。回到金光宗,须得好好调养。”

    宁婧点头:“知道了。”

    上面说了,金光宗是天下第一修真大派。全宗上下那么多的弟子都要吃饭,而这种修道门派又十分讲求排场和面子,如何维持第一门派的体面,是一个问题。祖师们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承接一些江湖上的斩妖除魔的业务,并获得报酬。

    在这个时代,真正的妖物已经绝迹了。所谓的斩妖除魔,指的其实是解决一些利用妖术或幻术为祸百姓的恶人。

    宁婧附身的原主名为陆轻雪,是金光宗的著名人物,人如其名,冰肌雪肤,性情冷淡,武艺绝佳。陆轻雪在修仙中天赋秉异,不到二十岁,就练到了凡人耗尽一生也很难达到的元婴期,御剑飞行玩得飞起。

    这一次,陆轻雪是奉了师门之命,与谢亦一同出山,去调查方圆十里之外的一件诡异的事。在这段时间,那一带出现了很多被吸干了血液的尸体,闹得人心惶惶,以为有邪物出没。去了调查一看,原来是一个老不死的老魔头,在利用法器夺走年轻人的生气,为自己续命。

    由于这老头已经在当地肆虐一段时间了,收拾他花了一点工夫,陆轻雪便是在这过程中,误被法器所伤的。

    谢亦离开后,宁婧托腮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青山。

    这一次,她与峥河同是金光宗的人,而依据剧情线,峥河现在才刚进门派不久,是个八岁的小豆丁。不论是年龄还是实力,都比陆轻雪都弱不是一点半点。以陆轻雪的积威,足以罩着他直到成年。难怪系统说这次的任务不会很难了。

    第64章

    第五只小团子2

    趾麟山屹立于中原北面,山势险峻陡峭,鬼斧神工,从上空俯瞰,犹如一道斧子笔直地劈裂了大地。金光宗就坐落于云雾缭绕的山谷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有过十多个祖师爷飞升为仙的福地,远远看去,云雾缭绕,气质忒仙了。

    承载了陆轻雪的记忆后,她所学的那些武功心法、除妖法术,都一一浮现在了宁婧的心头,算是无师自通了。这些听上去玄乎又新奇的技能,在这个任务的世界观里,就像是现代社会的高等数理化生一样,十分平常。

    系统:“这是因为现阶段的你和陆轻雪同化了,所以分享了她所有的经验和记忆。等你离开这具身体后,共享的时间就结束了。届时,再把那些武功心法、修仙的秘笈给你看,你也没办法再看懂了。”

    陆轻雪受的内伤阻滞了身体的血络运行,强行运气反而会加重伤势,须得回到金光宗吃点药,再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好起来。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拣药小童,其实是谢亦的侍童。可宁婧向来不爱和不熟悉的人同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就把这孩子送回谢亦身边了。

    在赶路的时候,途中经过了一些传闻有流寇的地段,大概对方忌惮他们马车上结的剑印,所以,并没有遇上滋扰。

    宁婧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马车里。这马车的被褥染着的一股淡淡的丹香恰好中和了眩晕,简直是晕车良药。布帘子卷起来后,还有一层类似于百叶窗的竹帘。宁婧常常卷起布帘,给马车通风。

    赶路是很闷的,颠簸时又不能看书。窗外不断退后的青山绿水,美则美矣,其实都大同小异。宁婧闷得发慌时,有时会很想找谢亦和小童玩斗地主——当然了,碍于陆轻雪本人是个寡言冷淡的性格,为了不崩人设,宁婧只能把目标转向了系统。

    系统都被这孽障烦得快自动关机了,一行人才终于风尘仆仆地停在了进入山谷的吊桥前。

    湿润雾气弥漫的深险山涧上横跨的吊桥,风吹来时会跟着晃动,摇摇欲坠。这条桥是修给山中樵夫、马车、以及金光宗里还没学会御剑的弟子使用的,谢亦、陆轻雪这个级别的,都会直接御剑飞过去。

    由于宁婧受了伤,这一次是谢亦御剑带她过的。这家伙的剑比宁婧的剑还细长,基本能容纳两个人站上去。关键御剑的站姿是一字步,即是前后脚,后脚鞋尖的顶前脚的鞋跟,三分之二的脚掌都悬空。

    宁婧胆战心惊地朝前方深不见底的山涧望了一眼,又轻轻踩了踩寒光四溢的剑身,哭着说:“这宽度……比走钢丝好不了多少啊。我等会儿不会摔下去吧?”

    系统:“宿主,不必担心。陆轻雪是御剑好手,你拥有她的一切本能反应,不会摔的。”

    谢亦一手背在身后,念了句法诀。一股透明的气流从四周升起,为他所驱使,缓缓托起了那柄泛着青光的剑,稳健又快速地朝山涧对面疾飞而去。

    系统说得不错,陆轻雪的身体本能,让宁婧在御剑时自动保持了平衡,跟玩杂技似的。旁人从远远望去,端是一派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没过多久,他们抵达了金光宗。

    石门巍峨,对外大开。两个年轻的弟子恰好在门口往外张望,面露惊讶,齐齐喊道:“七门主,陆师姐!”比较机灵的那个,一个箭步就往里跑,把消息往里传。

    金光宗最高的权力者是宗主,宗主下还有七个门,不同的门有不同的侧重点。师辈里年纪最小的谢亦是第七门的门主,此门精于心法。道行高深者,双眸会格外透亮,在武功打斗中,甚至能在对视的短短一瞬间,窥探到对方下一步的心思。

    陆轻雪是二门的弟子,不过,她拜师很早,和谢亦又年龄相仿,两人虽然隔了个辈分,但情同师兄妹,所以这次才会一起出动。

    谢亦去见宗主,宁婧舟车劳顿又有伤在身,就直接回房沐浴了。

    由于真气受损,宁婧的唇色有些发白,衬着那墨染般的双眸,竟多了几分清冷纤弱的感觉。不过,没人真的会认为陆轻雪是病猫。回房的时候,沿路碰上的小弟子,无一不是惊喜又仰慕地道一句“陆师姐”。

    直到宁婧走了过去,他们还会回头张望。

    陆轻雪所属的二门擅长医毒之术,她的师父——二门门主现下云游在外,代门主便亲自来为她切脉治疗,临别时,还留下了一小袋子的丹药,嘱咐她定时吃药。

    宁婧躺在床上,心血来潮地翻了个身,解开了一个蓝底白鹤的锦袋的带子,倒出了十多颗乌泱泱的丹药,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小丸子”三个字,忍不住乐出了声。

    系统和蔼道:“快吃药,吃完干活了。”

    宁婧:“行。”

    金光宗,凝思堂。

    金漆招牌被打响后,几乎每一天,都有慕名而来的人自己前来、或是把小孩送到金光宗门下。这儿毕竟不是善堂,养活不了那么多来投靠的人。所以,进门必须先测试慧根。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会被这个环节拦在门外,淘汰率很高。

    被判定为有修仙慧根、被留下的人,就算是金光宗的人了。不问出身、不问贵贱,他们会被统一安排在凝思堂居住,只等拜师,正式入门。

    此时,偌大的一个凝思堂,丹香袅袅,桃木墙壁上,垂悬着一面牌匾,镌刻着“凝气静思”四个潦草疏狂的大字。

    中午时分,十多个少年正围坐在一张矮桌前吃饭。都是前三天通过了慧根测试的新收弟子,小的只有七八岁,大的也不超过十一二岁。

    这里倒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少年们还不太熟悉彼此,因此都很安静,只有碗碟轻碰的声音。

    长长的一张桌子,却有一个位置空了。

    在一群衣着朴素的少年里,三个衣着材质上乘、腰带还悬挂着玉佩的小孩坐不太直,格外显眼。他们一边吃,还一边七嘴八舌地争执着一个话题——

    “要我说,一门的门主是最厉害的,扬州的魔道灭门惨案听过没有,那可是一门出手摆平的。”

    “七门的心法才厉害,不用动手就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才叫杀人于无形呢。”

    “错了错了,二门才是最厉害了,只可惜难进。听说他们最擅医毒。要是我能进去,以后谁敢开罪我,我只要放点毒药,他们吃着吃着饭,脸上的皮可能得掉下来了,哈哈。”

    ……

    旁人听了,难免咋舌——这三个胖瓜还真敢说。拜师也不是想拜谁就拜谁的,而是要等师父来选。若被选中了,就能直接跟在他身边修道的。在一定时段后,没人选走的弟子,便会随机分配到七个门的其中一门,跟着大部队一起学。

    虽说都是学,但大班和开小灶,明眼人都知道哪个更有含金量。

    不过,这三人虽然言语轻狂,却没人会出声打断他们。毕竟这三胖瓜的爹,是扬州的一名权贵,与官府渊源颇深。据说他们是四兄弟一起来的,都想进金光宗,结果老三资质不行,慧根测试时被踢走了,只能灰溜溜地回门。这三个胖瓜,便把不满都撒在了顶走了老三的那个小孩儿身上。

    这不,刚刚打饭的时候,他们就故意把那小孩的碗都摔破了。瓷碗在地上碎成了两半,小孩收拾的时候,被锋利的瓷片割到了指头,现在还没回来呢。

    就在这时,凝思堂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峥河一声不吭地端着一碗饭,跨过了门,径自走到了在那个空了的位置上坐下。

    他年约八九岁的模样,眉眼颇为秀气,若非小小年纪便唇峰凌厉,也许会有人把他认作是小姑娘。他双肩瘦削,脸色微黄,衬得整个人的气质有些阴沉。黑发就简单地用一根布带束在脑后,身上的布衣更是打了不少的补丁,也不知道多久没换过新衣了。

    刚才被割伤的手指已经清洁过了,伤口止住了血,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坐下后,他一声不吭地取过筷子吃饭。大概没人教过他怎么用筷子,他握筷子的姿势非常怪异,夹菜不太稳。

    三个胖瓜一直在端详他的举动,见状,立刻抓紧机会嗤笑一声:“太可笑了,有的人连筷子也不知道怎么用,还想学剑?”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孩子,有爹生没娘教的。”

    峥河置于桌子下的拳头慢慢握紧了,他缓缓地抬眼,剜了说这句话的人一眼。那阴沉凌厉的眼神,压根儿不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更像是一头未经教化的小兽,只随本能行事。

    三胖之一被吓了一跳,随即色厉内荏道:“你那眼睛看什么看,当心我揍你一顿,还把你眼睛挖出来!”

    峥河冷冷地看着他,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刻,凝思堂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陆师姐,他们还在吃饭呢。”

    ===第61节===

    第65章

    第五只小团子3

    这些少年初来乍到,还不太识得金光宗里的派别和人物。只有比较机灵的几个,在事先就打听过七个门中的有名人物,故而听见这声“陆师姐”,都瞬间直起了腰,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

    金光宗里,姓陆的资历较高的女弟子,一只手就能数完。

    其余的少年不知来的是谁,但看到那几个人那么期待的样子,也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纷纷放下了筷子,又擦掉了自己嘴巴的油,屏气凝神,想给来者留个好印象。

    方才捏了拳头,峥河指腹那道小血痕有些渗血。他垂眸,下意识就捻起了衣角,想用借此止血,但想到会留下污渍,还是罢了。

    前两天,三门和四门都有人来过挑人。没有被挑中的弟子在凝思堂这儿坐了两天冷板凳,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人来了。

    门口有个屏风挡着,这群小少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纤细的剪影。那影子的下半部分又伸出了一道长直的影子,应该是把长剑。

    和管理凝思堂的人说了几句后,宁婧便拐过了屏风,淡青色的束腰窄袖裙裳衬得她肤色格外莹白。

    这陆轻雪选衣服的品味是那种一言难尽的性冷淡风。一打开衣柜,百分之九十的裙裳都是素淡近白的青色。同一个颜色做了好多件不同款式的。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家伙的鞋子也是青黛色的,每一双都擦得干干净净,款式完全相同。(=_=)

    宁婧觉得,这陆轻雪内里肯定是理工男式的灵魂。若每天真的穿同一个颜色出门,搞不好,她都还没把衣服穿个遍,就有人看走眼,传出她天天不洗衣服的八卦了。

    那群少年没想到屏风后走出来的不是什么老态龙钟的师父,竟然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好看的人,自自然然就让人有无限好感。

    那几个听闻过陆轻雪大名的人,早就凭借佩剑确认了她的身份,顿时兴奋地交头接耳。

    前几次有人来的时候,峥河都没有太过在意。对他而言,进金光宗只是走投无路下的阴差阳错。虽然无心于修道,但至少,留在这里,他不至于饿死。最后会去到哪个门,峥河并不在意。

    可这一次,没由来的,峥河忽然感到有点紧张和期待。他不由自主地把干瘦的身体板得更直,嘴唇动了动,脸上闪过了一丝混杂着疑惑和好奇的微光。

    在那群少年看她的时候,宁婧面对的其实是一大堆零散的马赛克,还真是辣眼睛。

    凝思堂又深又广,吼一嗓子肯定有回音。所有的新进弟子都围坐在了中央的矮几边上,一越过了屏风,便一览无遗了。

    她假装在看人,眼光从一溜烟大小不一的马赛克上溜过,最后停在了唯一没有糊着马赛克的人身上。

    毫无疑问,那穿着粗布衣的小孩就是峥河了。

    峥河如坠梦中,眼见着宁婧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少年,那双绣工精致的软靴,在他跟前停定了。

    宁婧背着手,想了想,扬了扬嘴角,道:“就你了,跟我回二门吧。”

    管理凝思堂的弟子连忙附和道:“听到了吗?你以后就跟着陆师姐吧。”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10%。”

    系统:“叮!人品值上升了,实时总值:10点。”

    对此结果,众人十分吃惊,尤其是那三个胖瓜,简直要把眼珠子瞪掉——也不明白这瘦巴巴的小子,怎么就忽然走大运了,竟然比自己还快离开这里。

    迎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峥河带走了自己仅有的一点家当,跌跌撞撞地跟在宁婧身后,踏出了凝思堂的大门。

    走了十多米后,峥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回头望了一眼已被抛到脑后的凝思堂。

    自有记忆以来,这似乎是他的第一次如愿以偿。这么想着,峥河瘦削的小脸微微有了血色,他紧了紧怀里的包袱,脚步轻快地朝宁婧追了上去。

    宁婧直接把峥河带回了二门的地盘。金光宗没什么长处,就是地多。宁婧在自己的房间附近,点了一间没人用的房间给他。这房间久不通风,有一点味道,但朝向和格局都很好,他一个人住是绰绰有余了。

    在原本的剧情里,峥河的确是二门的弟子,但那不是现在就会发生的事。宁婧还原了大体的剧情,但细节和时间都变了。

    峥河天赋异禀,这样的人,若是修道,无论是升仙还是入魔,都能做到极致。后一个有这种天赋的,是沈若帆。造化弄人的是,这两人走向了善恶的两个极端,结局也极为悬殊——一个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一个则扬名立万,飞升为仙。

    只是,峥河的这种天赋,并没有那么快显露出来。若宁婧不插手,现阶段毫不起眼的峥河,会在凝思堂坐冷板凳,直到限期结束,都没有人来带走他。随后,他将被分配到三门,从低学起。

    峥河是被一个老乞丐在桥下捡到的。在老乞丐死了以后,幼小的他饱一顿饿一顿,在街头的争抢食物中活了下来,更机缘巧合地来到了金光宗。

    由于出身,很多同龄人都懂的常识,峥河都一窍不通——比如用筷子、写字等。雪上加霜的是,扬州的三个胖瓜,恰好也是三门的弟子。故而,峥河在三门的初初几年日子非常不好过。

    有时候,不是只有遭到严重的欺负才会摧毁一个人。光是长达数年的漠视和排挤,就足以让峥河的性情变得更为孤僻。

    大班教学的进度很慢,明明早就能学真本事了,但他们还是要每天低效率地打坐、修炼心性、做那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训练。这是因为,真本事是要手把手花心力去教的,大班没有这个条件。故而,三个胖瓜已经学了两年剑的时候,十岁的峥河才开始接触剑法。

    这个年龄,筋骨长成,难以拉伸,学剑又讲究柔韧,现在才开始,其实已经有些晚了。但峥河显然不是一般人。应该说,这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的分水岭——直到这个时刻,他潜藏的天赋才真正显露出来,只花了短短两年,就超赶了同期的所有弟子,开始了他那被数十个大挂加持的人生了。(=_=)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十五岁的峥河,从被投闲置散的三门弟子,成为了二门门主亲收的弟子。直到他二十岁叛出了金光宗,他都是二门的人。

    既然迟早都是二门的弟子,宁婧此举,是跳过了峥河被欺负的那段时光,让他提前了七年左右,拜入二门的门下。

    峥河把包袱放进自己的房间后,掩上了自己的房门,来到了莲池边。宁婧已经坐在石桌边上等他了。

    听到了脚步声,宁婧转过了头,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峥河咽了口唾沫,手心有些发烫,规规矩矩地站直在了宁婧面前。

    宁婧笑了下:“你叫什么名字?”

    峥河说了自己的名字。这名字其实是老乞丐为他取的,他只知道发音,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宁婧本来想问“会写吗”,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知道是哪两个字吗?”

    峥河摇头,有些忐忑地看着宁婧。似乎担心她会厌烦,因此而把他送回凝思堂。

    谁知,宁婧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知道?那我为你定吧。”宁婧温和一笑,随即用手指沾了点池水,在石桌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峥河”两字快干了,宁婧又在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道:“这是我的名字。”

    峥河看着她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动着,心脏微微发热:“记住了。”

    宁婧看他比一开始放松了,遂打趣道:“是记住了你的,还是记住了我的?”

    峥河看着她,认真地轻声道:“我都记住了。”

    系统:“叮!人品值提高了,实时总值:12点。”

    宁婧考虑道:“你以后就跟着我修道。至于剑法……我使的剑式是女式剑式,你不适合练,我会在二门中另外找人教你。”

    峥河听得很认真。宁婧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了“咕噜”一声空响。峥河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宁婧这才记起自己忙起来,也还没吃饭:“走吧,我们先吃饭再说。”

    平时用膳,是要去指定的一个类似于饭堂的地方吃的。宁婧现在是伤员,吃饭都有人送到房间,峥河也沾了光。宁婧一个人都吃不完那么多菜,加一个才丁点食量的峥河,根本毫无压力。

    等菜肴摆到台面,峥河取过了筷子,却迟迟没有动筷——他不知道怎么拿筷子,应该说,他是来到金光宗后,才开始用筷子吃饭的——笨拙地,一个人摸索着学。

    不是没有因此被耻笑过,峥河一贯当成耳边风。可现在,却忽然不想在宁婧面前暴露他不会用筷子的缺点,更不想在她面前没夹稳菜肴。

    不是因为他觉得她会嘲笑他,相反,峥河有种直觉,即使什么也不懂,她也不会真的瞧不起他。而是,他有种可笑的小私心,希望自己看上去能有用一点。

    宁婧夹了一块酱排骨,疑惑道:“不是饿了么?怎么不吃?”

    峥河想了想,神差鬼使道:“陆师姐,我不知道怎么用筷子。你,觉得我奇怪吗?”

    原来是这样——宁婧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奇怪就奇怪吧。我会慢慢教你的。”

    闻言,峥河有些低落的心情瞬间转晴,忍不住露出了来到金光宗以后的第一个开心的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66章

    第五只小团子4

    作为唯物主义者,脑袋一瞬间被灌输了陆轻雪十八年来学过的所有修仙知识、武功招式,还要手把手地教授给峥河,宁婧心里是发虚的。毕竟,这些知识连她本人也不是太相信。(=_=)

    这具身体胜在年轻,体质好,被那老魔道伤到的真气在短短半个月内就恢复如常,可以开始修炼了。宁婧第一时间就尝试了御剑,果然爽得不得了。

    这个世界没有轻功,在半空中飞行时,需要在物品上借力,也就是所谓的御剑——当然了,你若是喜欢,御个茶壶也没人管你,只是没有御剑那么潇洒罢了。

    修道者讲究潜心修炼,时间安排,其实都很闲散。不过,就宁婧看来,大家的积极性其实都很高——这可是修仙呢。若是慢悠悠地修炼,搞不好到九十岁都没法突破元婴期。

    每日阴阳交换的清晨,直至阳气最为充沛的正午,都是金光宗弟子修炼的最好时段,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午后,七个门会自由安排活动,由门主亲自提携的弟子,能得到亲传剑式的待遇;大班教学的,就是在下堂打坐。如此轮回,直至日暮时分,阳藏阴现,一天结束。

    不仅是修炼生活像苦行僧,金光宗里还特别多规矩。不许喧哗,不许在走廊奔跑;不许衣冠不整、穿红戴绿;不许在自己房间之外的地方穿木屐;在金光宗内不许御剑飞行,只能老老实实地走路;依据身份的不同,剑鞘的颜色和纹路也有讲究,不许弄错。只要触犯两次,就得连坐罚抄整本训诫。

    宁婧辛酸道:“系统,咋感觉我是从一个地狱,掉进了另一个地狱?”

    系统心有灵犀地想起了上个世界的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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