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僵硬着道:“陛……”

    即墨浔打断他,淡淡说:“既是在外,钟世子不必多礼。”

    顿了顿,向钟宴道:“这位是,我夫人裴氏。”

    他似乎刻意咬了咬“夫人”两字。钟宴低头拱手,声音沉滞,道:“见过……夫人。”

    “这位是武宁侯世子。”

    稚陵微微颔首,已不敢再去看他。

    钟宴站在原地,勉强平复着心绪。

    他想过,她打扮素素淡淡不惹眼,身旁又没有仆从侍候,至于她口中那个位高权重的丈夫,许只是她想瞒他的借口——

    想必她过得并不如意,所以连上元佳节的夜里,都孤独冷清,独自出门。

    他便想,只要她肯,他可以帮她结束这段不如意的婚姻……。

    只是,等他望见即墨浔的时候,这个设想,顷刻破碎。

    即墨浔端详着树下笔立着的清隽青年,目光转过一遭,落回身侧的稚陵身上。她垂着眼睛,乖顺模样,丝毫没有逾矩的表现。

    他淡淡从她手里拿过那盏灯,左右打量了一番,垂着眼睑,漆黑的长眼睛里波澜不惊,只道:“这灯不错。画的是……宜陵?”

    稚陵几乎跟钟宴两人异口同声答了个是,即墨浔的脸色微微发沉:“难怪你们聊得投机。”

    稚陵脸色雪白,指尖轻轻蜷缩,又急忙添补了一句:“只是萍水相逢的同乡,没有说什么的……。”

    她已察觉得到即墨浔有些不高兴了。即墨浔抬眼瞧她:“嗯。”

    她心里打鼓,他先前,听到了多少?这时候又猜到多少?

    即墨浔似笑非笑,说:“没想到,世子还有卖花灯的闲情逸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的俸禄不够用。”

    说着,攥着稚陵的手又紧了紧,紧得她发疼,轻声说:“夫他淡淡扫了她一眼,这才松了松手劲。

    钟宴不卑不亢,微笑回道:“公子见笑了,是家姐提议,今日在此处卖灯,权作娱乐之意。”

    稚陵一听,却忽然侧过眼望了望不远处灯墙下那几人,那个牵着三四岁小男孩的妇人,莫非是钟宴的姐姐?……刚刚她还以为是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可却愈发不敢抬眼看他们。

    即墨浔说:“这盏灯,是他送你的?”

    稚陵心头一紧,抬起眸,只见他漆黑的长眼睛里一片薄薄阴霭,她立即摇头说:“不是,是刚刚猜灯谜赢的……”她心中忐忑,低声说,“那妾身把灯还给世子……”

    她背后浸湿冷汗,分明是冷天,浑身热得厉害,乍冷乍热,却见他将那盏灯交还她手里,淡淡说:“既然喜欢,就拿着吧。一盏灯而已。”

    稚陵心里半喜半忧,小心打量即墨浔的神情,薄薄的月光落在他月白锦袍上,她轻声说:“是。”

    却听即墨浔又转看向钟宴,嗓音辨不出什么喜怒,甚至称得上波澜不惊:“世子年轻气盛,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切忌恋酒贪花、盘游无度,流连荒亡。”

    这话说得就算重话了,钟宴答了个是,却见他已带着稚陵转头离开。

    他长长望着他们两人背影,哪怕消失在人海之中,还是怔怔。

    “表哥!他是谁,他怎么这么说话啊——”

    慌忙被身侧的妇人捂住了嘴,秀眉微蹙,“妹妹,住口。”

    被捂着嘴只能发出呜呜声的小姑娘睁圆了水汪汪大眼睛,两人和这三四岁的小男孩一并都望着还发怔的钟宴。

    良久,钟宴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失魂落魄。

    “清介,他……他莫非是……宫里的那位?”

    一旁的姑娘惊得说不出话。

    钟宴微垂着眼睛,半晌,苦笑着,声音轻轻:“怪不得,怎么也找不到她。”

    钟盈这才松开了捂着粉衣姑娘的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着:“清介,今日见了,也就死心罢。”

    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却仰着头,奶声奶气说:“舅舅,刚刚的姐姐,好漂亮……”

    钟宴垂头,强颜欢笑,抚了抚他的脑袋:“嗯。”

    小男孩天真不谙世事,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说:“阿望以后要跟姐姐在一起!”

    粉衣姑娘捏了捏他的脸蛋,宠溺说:“承望这么小就想姑娘了,嗯?”

    陆承望嘟着嘴:“阿望不小了,阿望已经四岁了。”

    不知什么时候,满月藏进云中,天上忽然飘起了雪。霏霏清雪,卷地风来,吹得在半空中乱舞一番,才沾到行人的衣上发上。

    登上了马车,即墨浔端正坐下,淡淡一眼落在虚空,若无其事拂去衣上落的雪片,稚陵心里七上八下,犹豫着,伸手帮他拂雪,却被他遽然盯了一眼,目光深邃,凉薄开口:“真是今日才认识的?”

    稚陵心头一惊,他已经攥住她的手腕,细细的腕,几乎轻易就能被他折断,……她惊惶着,低着眼睛:“千真万确,臣妾……没有半句虚言……”

    他不语,却冷冷望着她,目光晦极,仿佛要看穿她一样。突然,他圈住她的脖颈,一倾身,抵她在了车壁。

    霎时间,她就又成了个狼爪下的小白兔一样任人宰割的样子,睁着一双黑眸,近在咫尺的少年容颜逼过来,呼吸相拂,叫她冰凉的脸颊重新灼热起来。

    “……”即墨浔低头,那只手慢条斯理剥开她高高的衣领,露出雪白的颈子,他检视着两日前留在她颈上的红痕,眸色更深,俯下头吮吻过去。

    这滋味就像,被凶狠的野狼叼住脖颈。

    好像只要惹他不高兴了,他就能一口咬下去,咬断颈子。

    眼尾晕着猩红,他吮吻着她的颈,她不敢动,任他肆意作为,一直吻到了耳根,他以近乎呢喃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那他看你的眼神,怎么不对?”

    灯跌在地,骨碌碌在车里滚远了,熄灭了,天色漆黑,什么也看不清,独独一线明光,从罩着的车帘外若隐若现透进来,落在她的颈上,白得像雪。

    她嗫嚅说:“世子大约只是,想起故乡了……”

    即墨浔不语,专心地亲吻着她,手缓缓伸向她的乌黑鬓发,指尖梳在发间,一下一下,好半晌,才听他低语:“是吗。”

    她想,他已经开始怀疑,却没有切实的证据。……

    到了地方,他才终于放过她。

    他吻得太厉害,叫她透不过气,所以一松开她,她扶着车壁,咳嗽了好几声。

    他淡淡打量她衣衫不整的样子,眼里才闪了闪什么,缓了缓语气,难得动手替她理了理衣领,说:“自己记着分寸,别让朕提醒你。”

    稚陵连声应着:“臣妾明白。”

    他下了马车,回头伸手扶她下来,稚陵打量着这里,落雪萧瑟,飞雪茫茫间,是闹市里一座不甚起眼的小医坊,装饰清雅,门脸不大,一扇旧门半掩着,里头依稀传来各色人声。

    院门上题着一副铁钩银画的匾:常记医药坊。

    进了院子,里头竟然人满为患。

    一个低调的侍卫向他们招手:“公子,这边……”

    原来这里还要排队。

    即墨浔淡淡说:“没想到这么多人。”

    院落里两盏红灯笼晕出浅薄的光,他向里看了眼,坐堂的人被虚掩的门遮挡住,那个侍卫让出位置,眼看前面还有不少人,稚陵心道,看来这位大夫,确实有点厉害。

    她悄悄环顾四下,男女老少,富贵贫穷,全都在乖乖排队,没有敢仗着自己身份,就插队的。

    小儿夜哭,这会儿哭得撕心裂肺,即墨浔脸上一层阴翳,烦躁不已,脸色沉得能滴水。

    侍卫低声说:“公子,要不属下让他们都出去……”

    那抱着小孩子的妇人虽然用力捂着孩子的嘴,可孩子愈发哭闹不止。

    稚陵想了想,回过身去,温声说:“姐姐,让我抱一下,好么?”

    说也奇怪,这孩子到她怀里,她轻轻抱着拍了拍,竟真的不哭了。即墨浔诧异地看着她,她垂着眼,脸上笑意温柔,轻声安抚着小孩子,等安静下来,重新还给那个妇人。

    那妇人喜笑颜开,连声道谢:“妹子,你可真厉害,家里几个孩子了?”

    稚陵愕然:“不、不曾有孩子……”

    妇人说:“瞧你细胳膊细腿的,你男人舍不得给你吃东西?”

    稚陵连忙摇头:“没,我夫君很好……”

    妇人低声说:“常大夫医术好,有点儿毛病,他都能看好。妹子,我瞧你就是太瘦了啊……太瘦了。莫不是怀不上,才到常大夫这儿来?”

    稚陵才从这妇人口中晓得,这位常大夫妙手回春,最擅长治小孩子的病和……绝嗣。

    她顷刻脸上绯红。

    妇人低声又问她:“那个就是你男人吧?瞧着人高马大的,长得不错,就是看起来冷了些。年轻男人,肯定不懂得疼女人。年纪大些,才晓得疼人。哎,妹子,长得俊的都花心,你可不能全心都扑在他身上,得自己疼自己哈。”

    稚陵见她越说越没有边,连忙找了个借口走开,回到即墨浔身旁,他目光幽幽看她,看得她心虚,只是想到刚刚那个妇人说的话,又觉得有些好笑。

    腰身被他一揽。

    稚陵疑心那妇人说的话,全被他听到了。

    他好半晌才说:“……是太瘦了。”

    漫漫飞雪飘落,外头响起梆子声。闹市的喧嚣逐渐静了,稚陵见前边还是排了许多人,担忧道:“回去会不会晚了,下钥了……”

    他倒好笑:“他们还敢把爷关外面?”

    稚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即墨浔说:“一早就让人排,排到现在。”

    眼看就要到他们了,谁知那门里门童打着哈欠说:“都回去罢,今日师父不看了。”

    即墨浔脸色一沉:“什么?”

    小童叉着腰:“不看了,听不懂?”

    即墨浔喉结一滚,压着怒气,旁边侍卫见状,连忙过去说:“常先生再通融一下,我们公子已等了这许久……”

    第029章

    第

    29

    章

    小童不耐烦说:“通融什么,

    天王老子来了,我师父也要睡觉了。……”

    那侍卫说:“我们出双倍诊金。”

    小童斜了一眼:“就算十倍也不行。”

    稚陵心里还分个神想,果真是艺高人胆大,

    有一门技艺傍身,总归底气很足……

    她轻轻看向即墨浔,

    见他眉眼阴沉,手已按在了佩剑的剑柄上,

    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掀了这小小医坊,杀个片甲不留。

    他从前,

    无论是杀敌,杀匪,

    还是杀回上京城,

    杀他的几位哥哥弟弟,

    眼都不眨。三四日功夫,

    血染宫门,他都不曾有一丝动容。

    登上大位的初期,

    指责他的、悖逆他的、不服他的,也杀了许多。那时候,朝野上下风声鹤唳,

    人心惶惶,恐怕嗜杀这个坏名声,已经被史官写进史书里了。

    也就这两年,他才收敛一些。

    她见他的手慢慢攥住剑柄,

    连忙牵了牵他的衣袖,低声说:“夫君,

    我来……”

    才让即墨浔脸色缓了缓,松开剑柄,

    侧过眼来望她。

    稚陵向前一步,站在这小童面前,微微俯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朋友,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来一趟不容易,是听说你师父医术精绝,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我们慕名而来。就算令师无暇看诊,若能亲眼看到本尊也好,不留遗憾。……”

    这小童显然被这样温柔漂亮的姐姐弄得不知所措,脸上一红,咬了咬手指,但态度已没有之前那么不耐烦:“呃,这……我师父他有规矩啊,到亥时就休息。”

    小童仰着眼睛,望着面前的姐姐一双黑湛湛的漂亮眼睛,眨了眨,十分可惜的模样,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吗?”

    她从怀里摸出两块酥糖,这还是宫宴上她忘了吃的玫瑰酥,献宝一样递到小童面前。

    这小童眼前一亮,连忙拿了酥糖,刚要咬,犹犹豫豫的,说:“哎,好吧,那你们进来吧。”

    小童在一边低头悄悄啃着酥糖,一边小心用余光瞟着自己的师父,师父打着哈欠,叹了口气:“你啊你啊,管不住你这张嘴。”

    小童巴巴儿跑了两步,把另一块酥糖塞到他嘴里,说:“师父,不能怪我,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酥糖!”

    这么两块酥糖就收买了他们,稚陵一时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坐在凳子上,这位常大夫一直打着哈欠,还没有啃完酥糖,她与即墨浔两人只好等候,即墨浔自然极不耐烦,但好歹已经进了屋子,只能耐下性子继续等。

    灯火幢幢,她打量了一番,屋子是简陋的屋子,桌椅也是普通的桌椅,但那称药的戥子倒格外精致。

    屋中有淡淡的药味,她很受不得药味,呼吸都只好放轻。

    胸闷,不知是不是满屋药的缘故,叫她有些作呕,生生忍着。

    在外面等时,尚不觉困意,这会儿眼皮子却打架了。她下巴一点一点的,靠到即墨浔肩膀上,才乍醒过来,连忙坐直身子。

    那边须发尽白的清瘦老大夫这才瞧了瞧他们两人,随意拍了拍酥糖的糖渣子,问:“你们是来看什么毛病啊?”

    几名侍卫门神一样关了门守在门前,即墨浔看了看稚陵,别开目光,说:“子嗣。”

    这常大夫打量了他一番,叫即墨浔颇觉不自在。稚陵想,若在宫里,哪有人敢这么看他,莫不是小心翼翼。她轻轻弯了弯眼睛,垂眸笑了笑。

    常大夫说:“伸手。”

    稚陵想,宫里也绝没有人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

    即墨浔伸了手,常大夫替他把脉一阵,皱着眉说:“内火炽盛,得吃点去火的。家里干什么的,天天都上火?少年人,放轻松点。”

    即墨浔顿了顿,低声问:“影响子嗣么?”

    这常大夫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即墨浔吃了个瘪,没作声,点了点头。

    常大夫嘀咕着,好好儿一个年轻人,见天儿为难自己干什么。

    他转又看向了稚陵,先也端详她一阵,皱了皱眉:“小娘子把面纱摘了吧?”

    稚陵下意识瞧了眼即墨浔,常大夫就说:“你看他干什么呀,摘了摘了。”

    即墨浔抬手替她摘下面纱,常大夫左右一瞧,却觉察出两人身份有些微妙来。

    他眯了眯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又仔细问了问她近日些许身子状况,再替她诊脉。

    不同于他替即墨浔诊脉,这回却诊了好半晌,眉头愈发紧皱着,摇了摇头,看了眼即墨浔,捋了捋胡须,“你是她相公?”

    两人点头,常大夫又说:“你们想要孩子?”

    稚陵微微点头,即墨浔应声说:“……嗯。”

    常大夫摇着头:“依老夫看,娘子的身子,暂时不适合生孩子。”

    稚陵微微一愣,缓缓开口问道:“大夫,我的身子怎么了……?”

    常大夫朝着即墨浔摆摆手:“你,出去出去。”

    即墨浔目光一凛:“怎么了?有什么,我不能听?”

    常大夫说:“出不出去?”

    即墨浔无可奈何,只得出去。已到这个地步,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他踏出屋门,屋门虚掩,他并没有走远,只在门边贴近听着里头动静。他耳力一贯好,却也只能听到零星的只言片语,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常大夫才叫他进去。

    即墨浔沉着脸,他堂堂帝王,被人这么呼来喝去,格外不悦。但踏进门中,却见稚陵垂着眸,微微发怔坐在凳子上,脸色不太好。

    这位常大夫指使那小童在药柜里抓药,即墨浔走近,低头问她:“怎么样?”

    他将面纱重新替她缚好,她轻轻摇了摇头,微笑说:“大夫开了些调理身子的药,说,吃了药,等下个月再来看一次。”

    他皱眉:“是什么缘故?”

    稚陵垂眸,支吾说:“气血亏虚……”

    即墨浔不疑有他,只道能调理好便好。他早怀疑宫中太医院里的人不干净,说不准偷偷动过什么手脚……否则,稚陵怎地吃了这么久的药都没有起色。

    常大夫包了药给他们,却一抬手,顿了顿说:“下个月十五记得过来看。”

    拿着药上了马车,稚陵神思恍然,想到刚刚,常大夫对她说的一番话,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告诉即墨浔。

    马车里一片漆黑,外头飘着雪,车帘紧闭,一线光明都透不出。

    回到禁宫,再回涵元殿,已经是子时将尽。

    稚陵心思重重,走在回承明殿的路上,泓绿撑着伞,问她:“娘娘,今儿怎么这么久呀。”

    即墨浔叫她不要说,她自不能说,只笑道:“是久了点。”

    臧夏嘟着嘴还是不满:“娘娘,都这个时辰了,陛下还是不准娘娘留在涵元殿里么。规矩规矩,娘娘要为这么一句规矩,多走这么多路呀……陛下又不用走路。”

    “又没升位份,陛下是不是忘了?还是要准备阖宫上下一起升?”

    “难不成就是赏赐一些药回来?娘娘又不爱喝药……”

    臧夏嘟囔着,却发现稚陵手里提着的灯十分不同,新奇说:“娘娘,这灯好看——”

    稚陵这才回过神来,垂眼看着这盏花灯,笑了笑,轻声说:“我也觉得好看。”

    “是陛下送给娘娘的么?”臧夏以为,这样还勉强说得过去,谁知,稚陵愣了愣,却轻轻摇头,“不、不是。”

    臧夏立即就说:“也对,陛下怎会想起来送花灯。”

    臧夏发现娘娘她今夜,心不在焉。

    回了承明殿,她却第一件事是把这花灯给收进了柜子里。臧夏说:“娘娘收起来就收起来,收到这犄角旮旯里头,平日岂不都想不起来了?”

    稚陵淡淡笑道:“想不起来就算了。”要是成日地见到,便得成日地……想到一些人了。

    她叮嘱了这药怎么煎熬,泓绿应着声,侍候她洗漱过后,各自退下。

    风声渐远,稚陵分明觉得浑身疲惫,又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着常大夫说的,她不适合生孩子,至少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

    因她身子亏虚,长年累月,郁结于心。

    “娘子啊,你这么年轻,想要孩子,未来还有的是机会,等调理好了,再要也不迟。”

    “大夫,我,我的确很需要一个孩子。”

    常大夫睨她一眼,又看向门外:“你相公逼你要的?……哪有他这么当人相公的。”

    她沉默了一阵,常大夫便又猜测说:“娘子有什么难言之隐?莫非,你们大户人家,家里有金山银山要继承?”

    稚陵勉强笑了笑:“大夫,我……我有我的苦处。”

    她想,她若没有孩子,即墨浔以后也会与别人生孩子,他身子康健,不乏子嗣,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呢?皇后之位……

    他本没有那么喜欢她,若不是她对他来说有用的话,连一点寡薄君恩怕都分不到——说起未来,哪里又有未来?

    她无地自容地垂着头,轻声说:“我不是他的正妻,只是妾室。若是无子,恐怕很快就会被厌恶,……即使不被厌恶,在家里怕也没什么地位。”

    他说过的,希望她替他生下长子,于他而言,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他怎会再多看一眼呢?何况她还想做皇后。

    常大夫的目光又怜悯又鄙薄:“想靠着孩子留住男人的心?唉。”

    常大夫说:“老夫看了你的脉象,还不确定……下个月再来看看吧。”

    稚陵微微攥紧了手指。

    她想要他的爱,是超越宠爱的亲情的爱;可世上再没有人像父母兄长那样无条件地爱她。

    第030章

    第

    30

    章

    那日即墨浔密会赵国眼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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