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韩琛嗤笑道，“有钱人的世界岂是我等屁民能够理解的。再说了，也就我这种理想主义者，才会觉得学医者当悬壶济世不应为外物所动……”
拍片医生笑了笑，“这话你可千万别当着人面儿说啊，咱们这可是江城你懂我意思吧。”
“是啊，人家可是江城的地头蛇，我等屁民惹不起。等会人家动动小手指我韩琛就灰飞烟灭了是吧？”
“知道就好。”大概是片子出来了，拍片医生说道，“嚯这伤势……”
韩琛道，“恢复得还可以啊。”
“恢复是恢复得可以，但这看起来，之前伤得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主诉什么情况？”拍片医生问道。
韩琛伸手比了比，“这样被车子轧过去了。”
拍片医生叹道，“也不容易，老婆伤成这样，也难怪他不想干了，兴许想多点时间照顾老婆呢。”
但是韩琛似乎依旧没有被说服，啧了一声，“是啊，谁家有个病人就不上班了的话，以后大家也就都不用看病了。”
程梨听着外放音响里传来的两个医生的对话，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只是心里却无来由觉得……有些悲凉。
没一会儿，拍片室的防辐射门打开了，邹姐走了进来，“梨梨，还好吧？没事吧？”
“没事。”程梨对邹姐浅浅地笑了笑。
韩琛也从操作室那边走了过来，“那现在回科室去吧。”
邹姐不太放心地问道，“梨梨，是不是疼啊？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啊，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看。”
“没事。”程梨轻轻按了按邹姐的手背，“别担心。”
……
而就在程梨被带去检查的期间。
秦海将左寒带去了自己办公室。
“怎么？”左寒问道。
秦海说道，“你真不打算干了？”
“嗯？”左寒看着秦海，没有作答，毕竟和秦海不熟。
秦海摆了摆手说道，“嗨。霍昀特意打电话嘱托我，老郭又打电话给我们钱院，我们钱院以前是神外口的你也知道吧。”
左寒点了点头。
秦海说道，“所以就得知你不干了，他们都觉得怪可惜的。”
左寒沉默了片刻，低低说了句，“感觉当医生，没什么用。”
秦海看他一眼，笑道，“你这话说得，当医生要是没什么用，现在谁在治你老婆呢。”
“我是说。”左寒抬起眸子，“我当医生没什么用。”
要是早一点按照左年以前提过的，来公司帮他的话。
可能早就已经把左家那些烂人给摁死了，可能根本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吧，程梨也就根本不会受伤。
秦海脾气好，在一旁笑道，“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是听说了的，你和你老婆就是因为她父亲曾经是你的病人，你们才有机会走在了一起，是吧？”
“这倒是。”左寒淡笑了一下。
“所以啊……”秦海话还没说完，就被左寒接过，“所以，现在我可以去做别的事情了。”
秦海听出他的意思是反正老婆已经有了，没有必要在这行当吊死。
秦海无奈道，“你这家伙，油盐不进啊。”
“我最近这个状态，是有点。”左寒没有否认，“所以你快给我老婆治好。”
又过了一会儿，程梨回来了。
左寒能够察觉到，程梨的表情不太好，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朝着邹姐看了一眼，从邹姐表情里倒是没看出什么来。
秦海拿过了程梨的检查片子，看过之后，又给程梨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检查她双腿的肌力等等。
等到一套全部走完，程梨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秦海这才给程梨出了治疗的方案来。
一套是住院的，一套则不需要住院。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住院治疗更好，觉得可能住院治疗就能好得更快。但我觉得不一定，康复是一个长久的过程，待在舒适自在的环境里，心情能够更好，康复的效果也会更加显著。”
“所以如果用这套方案的话，可能前期在我科室住一周左右，适应一下康复的疗程。之后出院了，就只需要一周来两到三次就行，平时自己在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复健就行。”
程梨点了点头，“好。”
秦海看向左寒，“那是今天入院？”
左寒忖了忖，低声说道，“明天吧，她才刚来江城，还有些不太适应。”
“那行，那我们明天见了。”
左寒就将程梨带回了雅筑去。
一路上，两人又是相对沉默。
以前在海城的时候，程梨出事之后，两人之间虽然交流也不多，但多少还是有。
而且左寒有时候不管程梨多沉默，都会主动和她交流。
交流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个人主动，氛围就不会特别难堪。
可是若是两人都沉默，那氛围……自然是可想而知。
车子一直开到了雅筑门口。
左寒亲手将她从车上抱下去，在轮椅里放好，侧目嘱咐了邹姐几句。
但……没有任何打算陪她一起进去的意思。
程梨侧目看向左寒，就听见他低声说道，“我去公司了，照顾好自己。”
第426章
只剩一个星期的我们
程梨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
“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江橙在那头快急死了，“你们总不可能忽然变成这样，你之前虽然说你不想去江城……”
江橙在电话里，声音顿了顿，然后有些恍然大悟说道，“该不会是因为他没有尊重你的意愿？带你去了江城？”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有的事情，依旧是无法启齿。
也正因为这份无法启齿，所以江橙所知道的并不全面，而程梨也没法向江橙诉苦太多。
尤其是，她也担心自己如果摊开来向江橙诉苦，就她那个脾气……
“差不多吧。”程梨低声说道，“总之，我们现在……”
程梨咬了咬嘴唇，“我说不上来现在我们的状态。”
或者应该说……已经没有我们了。
她是她，左寒是左寒。
两人之间沉默僵硬得她光是想起来，胃都要痉挛了。
江橙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很是惋惜。
原本程梨和左寒，两人之间，再好不过了，慢慢的，心心相印，慢慢的，水到渠成。
现在因为这一次的事件……
好像什么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程梨低声说道，“算了，先不和你说了。”
“别呀，你不和我说你和谁说，你现在在江城，还有能说话的人吗。”江橙这么一想，又觉得有点心疼程梨。
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唯一认识的人，只有左寒。
但是和左寒之间的状态，现在又是这个鬼样子。
程梨沉默着，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橙子，我觉得……有点孤独。”
“……”江橙一听这个就受不了，思忖了片刻，“我是走不开，我打发嘉觅去陪你吧。”
程梨闻言，很短促地笑了笑，“算了吧。”
不管怎么样，能和老友聊一聊，还是好些的。
尽管，因为很多事情没法明说，以至于其实从江橙口中没能得到什么开解和慰藉。
但也还是觉得，好一些了。
挂电话之前，江橙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听嘉觅说，她家那个律师给你去办那个解除婚姻关系的事情了，都已经提交上去了，说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你这边又不撤销的话，一个星期就能办下来。”
程梨当然知道这个事情，但是没有想到，还挺快的。
“一个星期吗……”程梨喃喃了一句。
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明明昨天在飞机上，气头上的时候嚷嚷得那么凶。
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就和他断绝关系了。
但是此刻真正知道时日无多，心里又有些唏嘘，那些也不知道是不忍还是不舍的情绪，统统冒出来作祟。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江橙说道，“是啊，主要是你俩之间这个事实太清楚了。我听觅觅说，她家律师的意思是，当初你父亲手术是他主刀的事儿为起因，再加上你这次受重伤的事情是他家的人导致的为结果。应该问题不大。”
“这事儿就算左寒有钱估计也没用。再说了，你俩在海城办的证，他江城的势力一时半会儿手也还伸不过来吧？反正说是一个星期差不多就能下来了。”
江橙说到这里，又问了一句，“只是你，真的打算和他分开吗？”
如果江橙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程梨刚发现自己一无所知就被带上了去江城的飞机时的话。
自己肯定会斩钉截铁地说出肯定的答案。
但是眼下的自己，最气头上的情绪已经渐渐没了气焰。
自己不是说不出肯定的答案，只是，斩钉截铁就有点太难了。
“我不知道。”程梨说着顿了顿，沉默了几秒，又小声问了句，“还有一个星期，是吗？”
“嗯，差不多。”江橙说道。
“我知道了。”程梨应了一声，“先不说了，你忙工作吧。”
“嗯，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就发消息，我看到的第一时间就会回复你的。”江橙说完，这才挂了电话。
程梨结束通话之后，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偌大的院子发呆。
这应该不能叫院子了，感觉好像一眼都望不到头。
程梨坐在落地窗前一直看着，目光飘得有些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
阵雨通常来得雨势很大，一时之间，感觉外面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程梨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感觉应该挺久的，邹姐期间都过来了两趟问她要不要上床去休息休息。
但感觉好像又不算太久，因为好像才和他分开没一会儿。
雨都还没停，就看到有汽车从大门处开进来了。
尽管雨势凶猛，不太能看清楚那辆车的轮廓，但程梨还是能够凭感觉辨认，那是左寒的车。
她依旧坐在那儿，没动。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直到男人身上清新凛冽的气息，裹挟着外头的水汽在她的呼吸里浮现。
直到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问一旁的邹姐，“她在这儿坐多久了？”
“有好一会儿了。”邹姐答道。
左寒走了上来，弯身就将她抱了起来，“去躺着休息会儿，坐久了对恢复不好。”
程梨这才看向他。
他身上的烟灰色高定西装，有被雨水沾湿的痕迹，发梢也有着些雨水的微润。
程梨看着他消瘦的侧脸，低声说了句，“你淋雨了。”
“一点点。”左寒说道。
他急着回来看她，车都停到门口了，也就懒得再打那一截路的伞。
“你饿了吗？”程梨问他。
左寒转眸看向她。
程梨说，“我饿了，你陪我吃饭吧。”
左寒没有做声，心跳得很重，他沉沉点头。
沈胤准备了很多的菜肴过来，江城的各种特色菜，龙伯全部用家里的盘子摆盘了。
端上了餐桌，琳琅满目的。
吃过饭之后，这天晚上，准备睡觉时，程梨看到给她调好了加湿器和空调温度，就准备出去的左寒。
她低声说道，“你去哪。”
“去……处理公事。”左寒答道。
“等我睡着了再处理吧。”程梨说，“我睡不好，会做噩梦。”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如同重重拍在了左寒心上。
第427章
这一个星期对她来说很重要
左寒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床边。
在她身旁的位置靠下了。
程梨这才闭上了眼睛，她声音带着些困意，听起来带着小小咕哝，“困了。”
“睡吧。”左寒轻声说道。
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柔软，他的心也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她颈侧耳后的那些深红的吻痕。
记忆又开始攻击他。
自己明明已经那样对她了，她怎么还能够这样……毫无防备呢？
以至于，原本还想纵容自己，在她身旁好好休息一晚的。
心里头有巨大的自责和愧疚涌了上来。
好像在她身边多待一秒，自己都不是人。
于是数着时间，数着她的呼吸。
到她终于睡熟之后，左寒悄悄起身，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沈胤带来的工作都在书房摆着，左寒去忙到了很晚。
他没有回卧室，甚至没有找个地方躺下，就只是坐在书桌后头，靠进椅背里，闭上了眼睛小憩一会儿而已。
沈胤过来书房找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沈胤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桌面上的文件都整理好，小声地走了出去。
左年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沈胤正好从雅筑离开。
“左总。”
“小寒今天怎么样？去公司第一天，还忙得过来吧？”
“工作上没有任何问题，他的工作能力太出色了。”沈胤说道，“但我觉得他的状态可能不太好。”
“怎么说？”从左年声音的低沉，都不难听出他在那边皱紧了眉头。
“他都不回房睡觉了，我听龙伯说今天明明和太太一起进了卧室的，半道又出来工作了，然后就在书房，椅子上坐着睡着了。”
左年听着沈胤这话，心里的担心更浓了，“他和你提过，去找医生聊聊的事情吗？”
沈胤：“没有，也完全没有把这个加入日程的打算。”
左年想了想，“他和程梨之间的氛围呢？现在怎么样了。”
沈胤：“听龙伯和邹姐说，两人之间有些沉默，交流不多，但也没争吵，没红脸。今天还是太太叫他一块儿吃饭的，才跟着吃了些，不然估计吃饭都不怎么好好吃。”
左年在那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胤想了想，说道，“左总，有些话我说得可能有些不太合适……”
“你说。”左年淡声道。
“我觉得现在好像不是太太在惩罚他。”沈胤说道。
左年叹了一口气，“是他自己在惩罚自己，自己在折磨自己。”
沈胤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您也看出来了。”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能看出来。”左年说道，“我也劝过了，感觉劝不动他，恐怕，只有程梨才能劝得动他吧。”
“呃……”沈胤显然有话想说，但又觉得不合适，于是犹豫了。
左年听了出来，“有话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沈胤说道，“左总，按照您说的，只有程梨才能劝得动他的话，这样会不会……太不公平了点？”
左年听到这话，愣住了。
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沈胤的意思。
这样对程梨，会不会太不公平了一点？她承受得已经够多了。
被邱瑾那样出言鄙夷、嘲弄、伤害。
又被左霖抓走，受尽虐待。
还听到左寒的那些锥心的话语。
最后被车子轧断了双腿……
接受了那么多痛苦的治疗和恢复。
如果按照左寒所说的话，她甚至强行被带上了飞机，左寒还差点强迫了她……
他要如何去要求一个已经遭受了这么多不公的人，去劝一劝左寒？
他要如何要求她，明明应该是最需要安慰，最需要被劝导的她，去劝导他人？尤其是，这个他人……还是她遭受这些伤害的主因之一。
凭什么呢？就凭她喜欢左寒吗？
的确是，不太公平。
左年苦笑了一声，“是啊，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小寒应该会怪我吧。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
翌日一早，程梨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这一次，好像比昨天要适应了。
起码睁开眼时心里没有什么慌乱的想着自己身处何处。
她想坐起身来，但是想了想，就伸手从枕边拿过手机。
拨了个电话出去。
很快被接听了起来，那头的声音低沉沙哑，“梨梨？”
“你在哪里？”程梨问道，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浅浅鼻音。
“马上来。”左寒几乎在说完这话的二十秒之内就出现在了程梨面前。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程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就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左寒马上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程梨坐在床上，思忖了片刻，说道，“我想吃江城汤面。”
左寒愣了愣，然后就点了点头，“好。”
邹姐进来给程梨洗漱换衣，左寒也赶紧去拾掇了一下自己。
然后就带着她出去吃江城汤面，去了一家老字号的江城汤面馆。
程梨吃得不多，但看得出来，她对味道还是挺满意的。
吃过之后，左寒就带着她，朝着医院过去。
抵达了医院，到了秦海办公室里。
秦海说道，“那今天就入院吧，住一个星期先。”
左寒刚准备点头让沈胤去办入院手续。
就听见程梨说道，“我不想住院。”
左寒一愣，猛然看向了程梨，“梨梨……”
程梨看着秦海，说道，“秦医生，你之前不是说有个可以不用住院的方案吗？”
“啊，有是有，现在就是打算给你这么弄，所以才让你前期住院适应一下，只住一个星期而已，时间也不会很长。”秦海说道。
程梨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这一个星期对她来说很重要，不能够浪费在医院里。
“我能问M.L.Z.L.问为什么吗？”秦海虽然觉得住一段时间院比较好，但他一直都比较考虑到病人的心理和状态，因为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时候病人的心理也很值得关注。
程梨想了想，低声说道，“我受伤之后，在医院治疗，前前后后个把月……我住怕了。”
秦海思忖片刻，就说道，“好。”
左寒倏然看向秦海。
秦海笑道，“要是别人我可能不好答应，但是要是你老婆的话，反正你这一周可以每天送她来医院，我觉得问题不大。”
程梨在一旁垂着眸子，是啊，他可以每天送她来医院。
「来晚了来晚了，以后还是不这么晚更了，会赶不上……」
第428章
他倔起来有一种油盐不进的固执
虽然这么说，但是左寒似乎依旧觉得这事情不太妥当。
所以，之后他眉心一直都轻轻拧着，看着似乎就有心事的样子。
比起他而言，程梨的状态似乎还算可以。
马上就按照秦海的计划，开始第一次的适应性康复了。
康复室里，很多各种不同的器械。
江城二院的康复科很有名，是招牌的缘故，所以康复室更大，康复科病房的那幢楼，有一层都是康复室。
程梨被带到里头，秦海开始准备各种需要用的工具等等。
程梨坐在那儿，四处打量。
就看向了康复室另一头，左寒站在她旁边，此刻也循着她目光朝着那边看过去。
然后对她说道，“那边是假肢功能训练。”
所以墙边的架子上，才会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假肢。
“这样啊。”程梨轻轻点了点头，正好看到那边此刻就有一个年轻男子，从轮椅上起身，换成单拐，坐到了功能床上。
年轻男子穿着一条训练短裤，先前坐在轮椅上是背对着这边所以看不清楚。
此刻坐到了功能床上，倒是一览无遗了。
他的右腿没有了，断肢的截面在大腿一半的位置。
其实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很狰狞的画面。手术应该做得还不错，断肢的肢端缝合得很好愈合得也很好。
皮肤光滑，只有细细的一道瘢痕，感觉上或许还不如有些剖腹产伤口的增生疤痕来得显眼。
可是，还是在看到这个画面的瞬间。
程梨觉得自己的腿仿佛幻觉一般的，忽然有些钻心的疼。
她眉心紧紧拧着。
左寒在一旁看到她表情的变化，只以为她是因为看到了那人的断肢而感到不忍。
左寒的声线柔和了下来，说道，“这边的康复科和军医大有合作，而且这里很多过来需要做康复的病人都是从部队里来的。”
虽然是和平年代，依旧有那些危险中最美的逆行者们，在负重前行。
负重前行很多时候，都要付出代价的。
左寒的目光朝着那边的方向看着，目光深沉，声音低沉。
“我以前去参加救灾的时候，曾经碰到过一个年轻的小兵，才十九岁，入伍时间还不长，就碰上这样的任务，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觉得自己终于能为国家为人民做些什么了。”
“他四天之内参与了数十次的救援，倒在了第五天。每次都是他将救下来的伤者们送到我面前，第五天他被送到了我面前，他为了救一个孩子，被坠物砸中。”
“伤势挺严重了，脊椎也断了，腿也压碎了一条，脑子里也出血，我费了很大功夫把他救回来。后来他就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复健，不仅能站起来了，还能拄着拐带着假肢走路。”
听着左寒低沉的声音，说起这些曾经。
程梨觉得自己刚才倏然感觉到的腿疼，好像渐渐缓下来了。
秦海在一旁准备好了工具，正好就听到左寒这话，说道，“哦你说小郑吧？”
“嗯。”
“当初他的复健疗程我也参与了，的确是很厉害，说实话那时候我都没有信心他能站起来，他自己倒是信心十足。”
秦海笑了起来，看向左寒，“他说你给他治得很好，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他自己的努力了，他坚信他自己能再站起来能再走路。”
左寒略略颔首，没有说话。
而秦海也已经开始张罗着程梨的复健治疗，没再聊这个话题。
话题好像很快就过了。
只有程梨，一直想着他们先前说的这些话语。
不仅仅是对她自己的一种鼓劲，更是让她觉得左寒的难能可贵……
一场治疗下来，程梨汗流浃背，衣服都快湿透了，脸色先前还有些发白，久了倒是红扑扑的了。
左寒看着她这副模样，很心疼，转眸对秦海说道，“不是说今天只是适应性的锻炼？你们这儿适应性的锻炼这么高强度的？”
秦海笑了起来，“我看你老婆适应得还挺好的，就按照常规疗程了。”
左寒眉心拧了拧，因为心疼，其实有些不悦，可是却看到了程梨红扑扑的笑脸。
秦海问她，“怎么样？还行吗？”
程梨点了点头，“还行，还行。”
“要是坚持不了了，或者又什么不适的话，一定要说，不能因噎废食也不能急功近利啊。”秦海说道。
程梨又乖乖点了点头，一方带着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清冽气息的手帕就伸了过来，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从医院离开，在车上，左寒问道，“辛苦吗？”
“还行。”程梨说着抬手抹了抹鼻尖的汗珠。
程梨很多时候，活得都还算通透，所以她心里很清楚，其他事情上不好说，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只有自己才能帮得了自己。
左寒就算有再多钱，这些钱也没法替她做康复。
程梨原本以为从医院出来会直接回去，没想到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
沈胤就接了个电话，转眸对左寒说了句，“BOSS，那个会议……”
程梨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种旁人对左寒称呼的变化。
但是从沈胤的话里也不难听出，左寒有工作要去忙。
但是左寒还不等沈胤说完，便打断道，“推迟。”
“可能有些麻烦。”沈胤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为难。
程梨看到了沈秘书的为难，就说道，“你们去忙，我没有关系。”
沈秘书感激地看了程梨一眼，他对左寒提议道，“要不，先送您去总部，然后再让司机送太太回雅筑？”
程梨没什么意见，觉得沈胤的提议挺好的。
但左寒对这话，似乎无动于衷。
程梨看着左寒漠然的侧脸，这个男人倔起来有一种油盐不进的固执。
而且从她出事之后，他这种情况变得更严重了。
左寒不点头的话，司机根本不敢随便改变路线。
程梨说道，“那我和你去公司吧。”
左寒闻言，倏然转眸看向了她。
程梨想了想，说道，“我想吃那个翡翠鱼片了，忙完工作一起去吧。”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目光迟疑了片刻，就抬眸对司机吩咐道，“去总部。”
然后转眸对沈胤吩咐，“订江景云天的观景餐位。”
第429章
这个没有血泪的机器还挺温柔？
江景云天是江城非常出名的摩天大楼，位置很好，有着无敌江景。
顶楼的江景餐厅非常出名，因为主厨是在国际上拿过很多大奖的名厨。
所以江景云天的顶楼餐厅，常年都是一位难求。
但是那是对其他人而言的，对于左寒而言，问题不大。
拍片医生笑了笑，“这话你可千万别当着人面儿说啊，咱们这可是江城你懂我意思吧。”
“是啊，人家可是江城的地头蛇，我等屁民惹不起。等会人家动动小手指我韩琛就灰飞烟灭了是吧？”
“知道就好。”大概是片子出来了，拍片医生说道，“嚯这伤势……”
韩琛道，“恢复得还可以啊。”
“恢复是恢复得可以，但这看起来，之前伤得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主诉什么情况？”拍片医生问道。
韩琛伸手比了比，“这样被车子轧过去了。”
拍片医生叹道，“也不容易，老婆伤成这样，也难怪他不想干了，兴许想多点时间照顾老婆呢。”
但是韩琛似乎依旧没有被说服，啧了一声，“是啊，谁家有个病人就不上班了的话，以后大家也就都不用看病了。”
程梨听着外放音响里传来的两个医生的对话，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只是心里却无来由觉得……有些悲凉。
没一会儿，拍片室的防辐射门打开了，邹姐走了进来，“梨梨，还好吧？没事吧？”
“没事。”程梨对邹姐浅浅地笑了笑。
韩琛也从操作室那边走了过来，“那现在回科室去吧。”
邹姐不太放心地问道，“梨梨，是不是疼啊？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啊，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看。”
“没事。”程梨轻轻按了按邹姐的手背，“别担心。”
……
而就在程梨被带去检查的期间。
秦海将左寒带去了自己办公室。
“怎么？”左寒问道。
秦海说道，“你真不打算干了？”
“嗯？”左寒看着秦海，没有作答，毕竟和秦海不熟。
秦海摆了摆手说道，“嗨。霍昀特意打电话嘱托我，老郭又打电话给我们钱院，我们钱院以前是神外口的你也知道吧。”
左寒点了点头。
秦海说道，“所以就得知你不干了，他们都觉得怪可惜的。”
左寒沉默了片刻，低低说了句，“感觉当医生，没什么用。”
秦海看他一眼，笑道，“你这话说得，当医生要是没什么用，现在谁在治你老婆呢。”
“我是说。”左寒抬起眸子，“我当医生没什么用。”
要是早一点按照左年以前提过的，来公司帮他的话。
可能早就已经把左家那些烂人给摁死了，可能根本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吧，程梨也就根本不会受伤。
秦海脾气好，在一旁笑道，“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是听说了的，你和你老婆就是因为她父亲曾经是你的病人，你们才有机会走在了一起，是吧？”
“这倒是。”左寒淡笑了一下。
“所以啊……”秦海话还没说完，就被左寒接过，“所以，现在我可以去做别的事情了。”
秦海听出他的意思是反正老婆已经有了，没有必要在这行当吊死。
秦海无奈道，“你这家伙，油盐不进啊。”
“我最近这个状态，是有点。”左寒没有否认，“所以你快给我老婆治好。”
又过了一会儿，程梨回来了。
左寒能够察觉到，程梨的表情不太好，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朝着邹姐看了一眼，从邹姐表情里倒是没看出什么来。
秦海拿过了程梨的检查片子，看过之后，又给程梨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检查她双腿的肌力等等。
等到一套全部走完，程梨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秦海这才给程梨出了治疗的方案来。
一套是住院的，一套则不需要住院。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住院治疗更好，觉得可能住院治疗就能好得更快。但我觉得不一定，康复是一个长久的过程，待在舒适自在的环境里，心情能够更好，康复的效果也会更加显著。”
“所以如果用这套方案的话，可能前期在我科室住一周左右，适应一下康复的疗程。之后出院了，就只需要一周来两到三次就行，平时自己在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复健就行。”
程梨点了点头，“好。”
秦海看向左寒，“那是今天入院？”
左寒忖了忖，低声说道，“明天吧，她才刚来江城，还有些不太适应。”
“那行，那我们明天见了。”
左寒就将程梨带回了雅筑去。
一路上，两人又是相对沉默。
以前在海城的时候，程梨出事之后，两人之间虽然交流也不多，但多少还是有。
而且左寒有时候不管程梨多沉默，都会主动和她交流。
交流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个人主动，氛围就不会特别难堪。
可是若是两人都沉默，那氛围……自然是可想而知。
车子一直开到了雅筑门口。
左寒亲手将她从车上抱下去，在轮椅里放好，侧目嘱咐了邹姐几句。
但……没有任何打算陪她一起进去的意思。
程梨侧目看向左寒，就听见他低声说道，“我去公司了，照顾好自己。”
第426章
只剩一个星期的我们
程梨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
“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江橙在那头快急死了，“你们总不可能忽然变成这样，你之前虽然说你不想去江城……”
江橙在电话里，声音顿了顿，然后有些恍然大悟说道，“该不会是因为他没有尊重你的意愿？带你去了江城？”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有的事情，依旧是无法启齿。
也正因为这份无法启齿，所以江橙所知道的并不全面，而程梨也没法向江橙诉苦太多。
尤其是，她也担心自己如果摊开来向江橙诉苦，就她那个脾气……
“差不多吧。”程梨低声说道，“总之，我们现在……”
程梨咬了咬嘴唇，“我说不上来现在我们的状态。”
或者应该说……已经没有我们了。
她是她，左寒是左寒。
两人之间沉默僵硬得她光是想起来，胃都要痉挛了。
江橙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很是惋惜。
原本程梨和左寒，两人之间，再好不过了，慢慢的，心心相印，慢慢的，水到渠成。
现在因为这一次的事件……
好像什么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程梨低声说道，“算了，先不和你说了。”
“别呀，你不和我说你和谁说，你现在在江城，还有能说话的人吗。”江橙这么一想，又觉得有点心疼程梨。
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唯一认识的人，只有左寒。
但是和左寒之间的状态，现在又是这个鬼样子。
程梨沉默着，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橙子，我觉得……有点孤独。”
“……”江橙一听这个就受不了，思忖了片刻，“我是走不开，我打发嘉觅去陪你吧。”
程梨闻言，很短促地笑了笑，“算了吧。”
不管怎么样，能和老友聊一聊，还是好些的。
尽管，因为很多事情没法明说，以至于其实从江橙口中没能得到什么开解和慰藉。
但也还是觉得，好一些了。
挂电话之前，江橙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听嘉觅说，她家那个律师给你去办那个解除婚姻关系的事情了，都已经提交上去了，说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你这边又不撤销的话，一个星期就能办下来。”
程梨当然知道这个事情，但是没有想到，还挺快的。
“一个星期吗……”程梨喃喃了一句。
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明明昨天在飞机上，气头上的时候嚷嚷得那么凶。
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就和他断绝关系了。
但是此刻真正知道时日无多，心里又有些唏嘘，那些也不知道是不忍还是不舍的情绪，统统冒出来作祟。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江橙说道，“是啊，主要是你俩之间这个事实太清楚了。我听觅觅说，她家律师的意思是，当初你父亲手术是他主刀的事儿为起因，再加上你这次受重伤的事情是他家的人导致的为结果。应该问题不大。”
“这事儿就算左寒有钱估计也没用。再说了，你俩在海城办的证，他江城的势力一时半会儿手也还伸不过来吧？反正说是一个星期差不多就能下来了。”
江橙说到这里，又问了一句，“只是你，真的打算和他分开吗？”
如果江橙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程梨刚发现自己一无所知就被带上了去江城的飞机时的话。
自己肯定会斩钉截铁地说出肯定的答案。
但是眼下的自己，最气头上的情绪已经渐渐没了气焰。
自己不是说不出肯定的答案，只是，斩钉截铁就有点太难了。
“我不知道。”程梨说着顿了顿，沉默了几秒，又小声问了句，“还有一个星期，是吗？”
“嗯，差不多。”江橙说道。
“我知道了。”程梨应了一声，“先不说了，你忙工作吧。”
“嗯，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就发消息，我看到的第一时间就会回复你的。”江橙说完，这才挂了电话。
程梨结束通话之后，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偌大的院子发呆。
这应该不能叫院子了，感觉好像一眼都望不到头。
程梨坐在落地窗前一直看着，目光飘得有些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
阵雨通常来得雨势很大，一时之间，感觉外面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程梨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感觉应该挺久的，邹姐期间都过来了两趟问她要不要上床去休息休息。
但感觉好像又不算太久，因为好像才和他分开没一会儿。
雨都还没停，就看到有汽车从大门处开进来了。
尽管雨势凶猛，不太能看清楚那辆车的轮廓，但程梨还是能够凭感觉辨认，那是左寒的车。
她依旧坐在那儿，没动。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直到男人身上清新凛冽的气息，裹挟着外头的水汽在她的呼吸里浮现。
直到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问一旁的邹姐，“她在这儿坐多久了？”
“有好一会儿了。”邹姐答道。
左寒走了上来，弯身就将她抱了起来，“去躺着休息会儿，坐久了对恢复不好。”
程梨这才看向他。
他身上的烟灰色高定西装，有被雨水沾湿的痕迹，发梢也有着些雨水的微润。
程梨看着他消瘦的侧脸，低声说了句，“你淋雨了。”
“一点点。”左寒说道。
他急着回来看她，车都停到门口了，也就懒得再打那一截路的伞。
“你饿了吗？”程梨问他。
左寒转眸看向她。
程梨说，“我饿了，你陪我吃饭吧。”
左寒没有做声，心跳得很重，他沉沉点头。
沈胤准备了很多的菜肴过来，江城的各种特色菜，龙伯全部用家里的盘子摆盘了。
端上了餐桌，琳琅满目的。
吃过饭之后，这天晚上，准备睡觉时，程梨看到给她调好了加湿器和空调温度，就准备出去的左寒。
她低声说道，“你去哪。”
“去……处理公事。”左寒答道。
“等我睡着了再处理吧。”程梨说，“我睡不好，会做噩梦。”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如同重重拍在了左寒心上。
第427章
这一个星期对她来说很重要
左寒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床边。
在她身旁的位置靠下了。
程梨这才闭上了眼睛，她声音带着些困意，听起来带着小小咕哝，“困了。”
“睡吧。”左寒轻声说道。
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柔软，他的心也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她颈侧耳后的那些深红的吻痕。
记忆又开始攻击他。
自己明明已经那样对她了，她怎么还能够这样……毫无防备呢？
以至于，原本还想纵容自己，在她身旁好好休息一晚的。
心里头有巨大的自责和愧疚涌了上来。
好像在她身边多待一秒，自己都不是人。
于是数着时间，数着她的呼吸。
到她终于睡熟之后，左寒悄悄起身，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沈胤带来的工作都在书房摆着，左寒去忙到了很晚。
他没有回卧室，甚至没有找个地方躺下，就只是坐在书桌后头，靠进椅背里，闭上了眼睛小憩一会儿而已。
沈胤过来书房找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沈胤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桌面上的文件都整理好，小声地走了出去。
左年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沈胤正好从雅筑离开。
“左总。”
“小寒今天怎么样？去公司第一天，还忙得过来吧？”
“工作上没有任何问题，他的工作能力太出色了。”沈胤说道，“但我觉得他的状态可能不太好。”
“怎么说？”从左年声音的低沉，都不难听出他在那边皱紧了眉头。
“他都不回房睡觉了，我听龙伯说今天明明和太太一起进了卧室的，半道又出来工作了，然后就在书房，椅子上坐着睡着了。”
左年听着沈胤这话，心里的担心更浓了，“他和你提过，去找医生聊聊的事情吗？”
沈胤：“没有，也完全没有把这个加入日程的打算。”
左年想了想，“他和程梨之间的氛围呢？现在怎么样了。”
沈胤：“听龙伯和邹姐说，两人之间有些沉默，交流不多，但也没争吵，没红脸。今天还是太太叫他一块儿吃饭的，才跟着吃了些，不然估计吃饭都不怎么好好吃。”
左年在那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胤想了想，说道，“左总，有些话我说得可能有些不太合适……”
“你说。”左年淡声道。
“我觉得现在好像不是太太在惩罚他。”沈胤说道。
左年叹了一口气，“是他自己在惩罚自己，自己在折磨自己。”
沈胤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您也看出来了。”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能看出来。”左年说道，“我也劝过了，感觉劝不动他，恐怕，只有程梨才能劝得动他吧。”
“呃……”沈胤显然有话想说，但又觉得不合适，于是犹豫了。
左年听了出来，“有话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沈胤说道，“左总，按照您说的，只有程梨才能劝得动他的话，这样会不会……太不公平了点？”
左年听到这话，愣住了。
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沈胤的意思。
这样对程梨，会不会太不公平了一点？她承受得已经够多了。
被邱瑾那样出言鄙夷、嘲弄、伤害。
又被左霖抓走，受尽虐待。
还听到左寒的那些锥心的话语。
最后被车子轧断了双腿……
接受了那么多痛苦的治疗和恢复。
如果按照左寒所说的话，她甚至强行被带上了飞机，左寒还差点强迫了她……
他要如何去要求一个已经遭受了这么多不公的人，去劝一劝左寒？
他要如何要求她，明明应该是最需要安慰，最需要被劝导的她，去劝导他人？尤其是，这个他人……还是她遭受这些伤害的主因之一。
凭什么呢？就凭她喜欢左寒吗？
的确是，不太公平。
左年苦笑了一声，“是啊，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小寒应该会怪我吧。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
翌日一早，程梨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这一次，好像比昨天要适应了。
起码睁开眼时心里没有什么慌乱的想着自己身处何处。
她想坐起身来，但是想了想，就伸手从枕边拿过手机。
拨了个电话出去。
很快被接听了起来，那头的声音低沉沙哑，“梨梨？”
“你在哪里？”程梨问道，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浅浅鼻音。
“马上来。”左寒几乎在说完这话的二十秒之内就出现在了程梨面前。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程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就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左寒马上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程梨坐在床上，思忖了片刻，说道，“我想吃江城汤面。”
左寒愣了愣，然后就点了点头，“好。”
邹姐进来给程梨洗漱换衣，左寒也赶紧去拾掇了一下自己。
然后就带着她出去吃江城汤面，去了一家老字号的江城汤面馆。
程梨吃得不多，但看得出来，她对味道还是挺满意的。
吃过之后，左寒就带着她，朝着医院过去。
抵达了医院，到了秦海办公室里。
秦海说道，“那今天就入院吧，住一个星期先。”
左寒刚准备点头让沈胤去办入院手续。
就听见程梨说道，“我不想住院。”
左寒一愣，猛然看向了程梨，“梨梨……”
程梨看着秦海，说道，“秦医生，你之前不是说有个可以不用住院的方案吗？”
“啊，有是有，现在就是打算给你这么弄，所以才让你前期住院适应一下，只住一个星期而已，时间也不会很长。”秦海说道。
程梨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这一个星期对她来说很重要，不能够浪费在医院里。
“我能问M.L.Z.L.问为什么吗？”秦海虽然觉得住一段时间院比较好，但他一直都比较考虑到病人的心理和状态，因为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时候病人的心理也很值得关注。
程梨想了想，低声说道，“我受伤之后，在医院治疗，前前后后个把月……我住怕了。”
秦海思忖片刻，就说道，“好。”
左寒倏然看向秦海。
秦海笑道，“要是别人我可能不好答应，但是要是你老婆的话，反正你这一周可以每天送她来医院，我觉得问题不大。”
程梨在一旁垂着眸子，是啊，他可以每天送她来医院。
「来晚了来晚了，以后还是不这么晚更了，会赶不上……」
第428章
他倔起来有一种油盐不进的固执
虽然这么说，但是左寒似乎依旧觉得这事情不太妥当。
所以，之后他眉心一直都轻轻拧着，看着似乎就有心事的样子。
比起他而言，程梨的状态似乎还算可以。
马上就按照秦海的计划，开始第一次的适应性康复了。
康复室里，很多各种不同的器械。
江城二院的康复科很有名，是招牌的缘故，所以康复室更大，康复科病房的那幢楼，有一层都是康复室。
程梨被带到里头，秦海开始准备各种需要用的工具等等。
程梨坐在那儿，四处打量。
就看向了康复室另一头，左寒站在她旁边，此刻也循着她目光朝着那边看过去。
然后对她说道，“那边是假肢功能训练。”
所以墙边的架子上，才会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假肢。
“这样啊。”程梨轻轻点了点头，正好看到那边此刻就有一个年轻男子，从轮椅上起身，换成单拐，坐到了功能床上。
年轻男子穿着一条训练短裤，先前坐在轮椅上是背对着这边所以看不清楚。
此刻坐到了功能床上，倒是一览无遗了。
他的右腿没有了，断肢的截面在大腿一半的位置。
其实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很狰狞的画面。手术应该做得还不错，断肢的肢端缝合得很好愈合得也很好。
皮肤光滑，只有细细的一道瘢痕，感觉上或许还不如有些剖腹产伤口的增生疤痕来得显眼。
可是，还是在看到这个画面的瞬间。
程梨觉得自己的腿仿佛幻觉一般的，忽然有些钻心的疼。
她眉心紧紧拧着。
左寒在一旁看到她表情的变化，只以为她是因为看到了那人的断肢而感到不忍。
左寒的声线柔和了下来，说道，“这边的康复科和军医大有合作，而且这里很多过来需要做康复的病人都是从部队里来的。”
虽然是和平年代，依旧有那些危险中最美的逆行者们，在负重前行。
负重前行很多时候，都要付出代价的。
左寒的目光朝着那边的方向看着，目光深沉，声音低沉。
“我以前去参加救灾的时候，曾经碰到过一个年轻的小兵，才十九岁，入伍时间还不长，就碰上这样的任务，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觉得自己终于能为国家为人民做些什么了。”
“他四天之内参与了数十次的救援，倒在了第五天。每次都是他将救下来的伤者们送到我面前，第五天他被送到了我面前，他为了救一个孩子，被坠物砸中。”
“伤势挺严重了，脊椎也断了，腿也压碎了一条，脑子里也出血，我费了很大功夫把他救回来。后来他就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复健，不仅能站起来了，还能拄着拐带着假肢走路。”
听着左寒低沉的声音，说起这些曾经。
程梨觉得自己刚才倏然感觉到的腿疼，好像渐渐缓下来了。
秦海在一旁准备好了工具，正好就听到左寒这话，说道，“哦你说小郑吧？”
“嗯。”
“当初他的复健疗程我也参与了，的确是很厉害，说实话那时候我都没有信心他能站起来，他自己倒是信心十足。”
秦海笑了起来，看向左寒，“他说你给他治得很好，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他自己的努力了，他坚信他自己能再站起来能再走路。”
左寒略略颔首，没有说话。
而秦海也已经开始张罗着程梨的复健治疗，没再聊这个话题。
话题好像很快就过了。
只有程梨，一直想着他们先前说的这些话语。
不仅仅是对她自己的一种鼓劲，更是让她觉得左寒的难能可贵……
一场治疗下来，程梨汗流浃背，衣服都快湿透了，脸色先前还有些发白，久了倒是红扑扑的了。
左寒看着她这副模样，很心疼，转眸对秦海说道，“不是说今天只是适应性的锻炼？你们这儿适应性的锻炼这么高强度的？”
秦海笑了起来，“我看你老婆适应得还挺好的，就按照常规疗程了。”
左寒眉心拧了拧，因为心疼，其实有些不悦，可是却看到了程梨红扑扑的笑脸。
秦海问她，“怎么样？还行吗？”
程梨点了点头，“还行，还行。”
“要是坚持不了了，或者又什么不适的话，一定要说，不能因噎废食也不能急功近利啊。”秦海说道。
程梨又乖乖点了点头，一方带着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清冽气息的手帕就伸了过来，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从医院离开，在车上，左寒问道，“辛苦吗？”
“还行。”程梨说着抬手抹了抹鼻尖的汗珠。
程梨很多时候，活得都还算通透，所以她心里很清楚，其他事情上不好说，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只有自己才能帮得了自己。
左寒就算有再多钱，这些钱也没法替她做康复。
程梨原本以为从医院出来会直接回去，没想到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
沈胤就接了个电话，转眸对左寒说了句，“BOSS，那个会议……”
程梨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种旁人对左寒称呼的变化。
但是从沈胤的话里也不难听出，左寒有工作要去忙。
但是左寒还不等沈胤说完，便打断道，“推迟。”
“可能有些麻烦。”沈胤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为难。
程梨看到了沈秘书的为难，就说道，“你们去忙，我没有关系。”
沈秘书感激地看了程梨一眼，他对左寒提议道，“要不，先送您去总部，然后再让司机送太太回雅筑？”
程梨没什么意见，觉得沈胤的提议挺好的。
但左寒对这话，似乎无动于衷。
程梨看着左寒漠然的侧脸，这个男人倔起来有一种油盐不进的固执。
而且从她出事之后，他这种情况变得更严重了。
左寒不点头的话，司机根本不敢随便改变路线。
程梨说道，“那我和你去公司吧。”
左寒闻言，倏然转眸看向了她。
程梨想了想，说道，“我想吃那个翡翠鱼片了，忙完工作一起去吧。”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目光迟疑了片刻，就抬眸对司机吩咐道，“去总部。”
然后转眸对沈胤吩咐，“订江景云天的观景餐位。”
第429章
这个没有血泪的机器还挺温柔？
江景云天是江城非常出名的摩天大楼，位置很好，有着无敌江景。
顶楼的江景餐厅非常出名，因为主厨是在国际上拿过很多大奖的名厨。
所以江景云天的顶楼餐厅，常年都是一位难求。
但是那是对其他人而言的，对于左寒而言，问题不大。